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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風暴驟起(二)

春日的暖陽冉冉升起,將山丘間的薄霧漸漸融化。周圍的景物隨著漸散的晨霧,清晰地呈現在敵我雙方眼中。

一根長竹槍從六角碉的箭垛銃口伸出去,鐵槍頭上掛著十幾個圓乎乎的首級。山間微風一拂,那串表情猙獰的人頭便輕輕搖晃起來。

土暴子們立即注意到了六角碉上的動靜,平靜的休息場面頓時有了些騷動。當人頭被串起來的時候,已經有士卒哭出聲來。那些人頭,不是他們的父兄,便是他們的族人或鄉里。

身材矮小的史永孝為了讓自己的形象在手下的心目中更高大些,已經將露臺中間堆起的米袋變成了自己的指揮專用平臺。

“效果不錯!”他學著朱平槿的模樣大喊道,“但還不夠!再把我們順手捎來的東西掛出來!”

一小串東西被嘻嘻哈哈的士兵們用竹槍挑了出去,歡快地在牆頭上左甩右晃。

“你家兄弟們下輩子只有給我家世子當隨侍了!”周標對沖過來檢視情況的土暴子們大聲叫喊,“這串雞兒,蜀王府先幫你們收了。隔幾日陰乾了醃著,吃的時候切片片,就像吃香腸!”

侮辱一個男人,首先要侮辱他媽;貶損一個男人,莫如說他不行。

沒了腦袋,陰曹地府還能當個無頭鬼;沒了雞兒,到了地下只能給閻王爺當太監了。

土暴子們個個氣得眼睛血紅,加之他們確實不想在這荒山野嶺喝風吃草,所以很快便重新集結起來,準備對六角碉來一次真正兇狠的進攻。

史永孝看著土暴子的隊伍裡出現了大量的檑木和雲梯,終於笑了出來。六角碉就是世子和羅姑娘針對檑木、雲梯的撞門、爬城之法專門設計的。土暴子來多少,就會死多少。

“堅壁而守,挫敵銳氣;敵膽既寒,縱兵而擊!”吼完這段士兵們聽不懂的語言,興奮的史永孝對他的副手大聲吩咐,“周標!你帶一班守在一、二層,等到敵人力竭膽寒,你立即出碉衝殺!不過不準衝遠了,老規矩,鳴金收兵!”

“好嘞!”

……

巴江可惜柳,柳色綠侵江。

好向金鑾殿,移陰入綺窗。

這是李商隱從劍南到巴州出差時寫下的一首詩,名曰《巴江柳》。詩中描繪了巴州的寧靜與美麗。只是可惜,現如今的巴州城正是風暴的中心,就算躲得暫時的平靜,終究也難逃暴風的侵襲。

巴州城地處巴河南岸,其城池形狀受地形所迫,東城腹大,西城頭小,如一東西橫臥之琵琶,故又稱琵琶城。巴州城地處巴山深處,四周深丘環抱。城池北、東兩面突入巴江。城南南龕山,古名化成山,山上曾有古楠木成林。

南龕山與城區小平原相連,是巴州城的正面屏障。歷代州、郡、縣衙,均與此山相對。

北宋天聖三年,巴州城由土城改建為石城。城牆包砌以石,高二丈二尺,周圍四裡,東、南、西、北四門建有城樓。

城內原有“九井十八街”,衙署、書院、祠廟和民居層層疊疊。只可恨張獻忠去年正月撤離巴州時,在巴州城放了一把火,將城內的建築燒掉大半。繼而土暴子佔領巴州大半年,拆屋煮飯,又毀掉不少好房子。因此當王祥率部進入巴州城時,雖然城裡已經沒有什麼居民了,但部下兩千人竟不能都住上屋頂齊全的房子。

巴州城頭上,一位中等個子,皮膚黝黑的中年將領率著大群隨扈親兵在檢視城外地勢。當看見城南金榜山(注一)與城池之間的距離後,他暗暗皺了皺眉頭。

這位中年將領便是巴州官軍的主將——正兵營參將王祥。

王祥與張奏凱一樣都是四川綦江人,剛開始只是一個守隘口的小兵。經過奢安之亂,王祥已經在川軍中嶄露頭角,與楊展一起成為川軍新生代將領中較為優秀的一員。但是較之楊展,王祥似乎各方面的外在條件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比如家境,楊展家中富裕,王祥家中赤貧;比如樣貌,楊展英俊高大,王祥屌絲模樣;比如文憑,楊展正經的武探花,王祥蒙學沒畢業;比如上官賞識,楊展深得廖大亨及四川官場和川北將門的推崇,而王祥就是一個靠人頭起家的川南武將。

因此,當巴州攻略開始之後,王祥就一門心思地想辦法,如何在這次作戰中搶得頭功——佔領巴州。為此,他不惜屈身為川北總兵甘良臣之裨將,終於為自己爭來了全軍先鋒的角色。當進攻開始後,王祥從百丈關出發,繼而轉兵恩陽河谷,形成了王祥、張奏凱、賈登聯三軍會攻恩陽的戰役態勢。

然而,這次土暴子對王祥的進攻意圖出現了重大誤判。當土暴子與對付張奏凱和賈登聯一樣,沿著河谷擺開陣勢進行狙擊時,王祥突然離開恩陽河谷這條進攻道路和補給通道,在一晝夜的時間內,迅速向東機動五十餘裡,出現在了巴州城下。

當時巴州城裡只有一位不知姓名的闖食王和部下三百嘍囉,哪裡擋得住官軍兩千餘人的奮力猛攻?倉促抵抗半日,巴州即告易主。闖食王和殘餘部下冒著嚴寒徒涉巴河,逃到了巴河北岸。這下,王祥爭奪首功的願望終於達成了。

然而,事情總是分為兩面,好事也不例外。

王祥拋開補給線攻佔巴州,也就喪失了後繼的補給。雖然王祥和他的部下盡力攜帶糧食,但加上城裡的一點零星繳獲,最多也只能堅持一個月。

如果一個月後援軍不至,王祥和部下就只有吃馬吃人吃泥巴了。不過好在王祥攻佔巴州,也非全無收穫:

在巴州城頭上發現了大量的火炮,數量足有百餘門之多。從炮上銘文看,這些火炮都是原來巴州駐軍留下的。城裡的火藥和炮子也不少,足以為堅守城池提供強大的火力。

……

“將軍,末將以為,土暴子的進攻路線應選在南城與東城交界處附近。那裡地勢開闊,從南龕山到巴河岸邊足有一里多寬,擺下個五千一萬人的隊伍不成問題。我們只有兩千五百人,戰兵只有一千出頭。這要在城外野戰,難度不小!”說話的是王祥身邊的遊擊將軍呂年玉。

按朝廷制度,遊擊將軍一般自領一營,名曰遊兵營。比如王朝陽的營便是遊兵營。但因為崇禎朝連年征戰,營頭少而將領多,所以有些將軍無兵可帶,變成了所謂的“贊畫將軍”或者主將的副將。一些文人從軍,領了軍功,也成了“贊畫將軍”。這個呂年玉倒是正經的武將。他在軍中的角色,便是王祥的副將。

“難度再大,也不能困守城中束手待斃!”王祥陰沉著臉說道,“一定要在城外打上一仗!不過,最危險的地方不在那裡,而是在這裡!金榜山!”

山風刮過城頭,太陽即將落山。

王祥領著眾人沿南城城牆向東城方向走去,一路上與守城的兵士說話。王祥平素的作風,待將領們嚴肅冷淡,待普通士卒卻隨和熱情,所以士兵們都願意與他說話。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城頭上一名士卒急匆匆地迎著落日餘暉向王祥跑來。剛一靠近,那士卒連忙報告王祥,南龕山東麓與河岸邊的空地處發現大量的土暴子出沒,好像在紮營。

“明日三更造飯,飯後整軍出戰!”王祥似乎沒有看見呂年玉臉上的得色,言簡意賅地命令道。

……

暮色中,朱平槿半躺於花樹下的圈椅中,享受小太監的按摩。廖大亨剛剛出院去,帶出去的還有朱平槿的幾份旨意。兩個大型的炭爐,將院子裡的一切烘烤得暖烘烘的。

自從廖大亨把心結開啟,頓時就煥發了第二春,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快節奏的步伐與四平八穩的官步,感覺上完全不同。

廖大亨推辭了保寧官員為他準備的豪華別院,反而在朱平槿的院子旁找了一間普通的小院。而朱平槿的參謀班子也住在附近,這樣大家的工作住宿都在一起,工作的效率極高。往往一件最新的塘報送來,很快參謀部就能拿出最適當的應對方案。

錢維翰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東翁手捏塘報,旋風一般刮進世子的行在,不多時又臉帶微笑地刮出來,見著他還順道問個好,不由心裡琢磨:既然自己的東翁已經找了個東翁,是不是自己也該換一個東翁了?

朱平槿也在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對統帥部進行一番改組了?

中國所有的事情,要麼從上到下,要麼從下到上。從上到下成本低,動靜小;從下到上成本高,動靜大,弄不好還要流血。全川軍令、政令統一,是在控制全川主要府州縣之後必然要進行的下一個步驟,而這種統一,前提是王府官與在川朝廷官員之間的整合,就像承運朝會後對鄭安民等原王府官群體進行的整合一樣。

整合,是一個難題。兩個東西放在一起容易,兩個人、兩種理念揉捏在一起就要難得多。什麼時候會出現契機呢?朱平槿思索著,不知不覺動了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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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是一個難題,但不是當前最大的難題。當前最大的難題,是應對土暴子的突然發力。

風暴中心!

任你大風橫刮,老子這裡才是永遠的風暴中心!

注一: 巴州志有雲:城南有南龕山,古名化成山,在州南二里,山上曾有古楠木成林。北巖名金榜山、丹梯山、書案山;東巖有隋、唐摩崖造像古佛龕;龕後有光福寺。南龕山與城區小平原相連,是巴州城的正面屏障,歷代州、郡、縣衙與此山相對。龕(KAN),佛教洞窟;南龕山,即今之南龕坡。

響木在現場目測,巴州宋明城與金榜山之間的距離,絕對沒有二里。有二里者,或許是順治初年重建的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