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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風暴肆虐(三)

賀仇寇走近門檻,狐疑地看著一名身著警衛軍服挽著髮髻的小老頭徒手站在世子寢院的大門口,軍姿既不標準,身材也甚猥瑣,長矛和短刀一樣沒有。當賀仇寇踏入門檻時,那小老頭給他敬了個蹩足的平胸軍禮。

賀仇寇一邊按軍規還禮,心裡卻冒出個奇怪的念頭:世子為什麼會讓這樣的人當警衛?

當進入內院參拜之後,賀仇寇立即向朱平槿道,賈登聯的中軍楊維棟送了他兩名家丁。既然他現在是世子親兵,那這兩名家丁也算是世子親兵。

“臣打算送給世子做警衛。他們都是打過仗、見過血的沙場好手!”賀仇寇坐在朱平槿身邊的熱板凳上道。

“他們殺人是不少,但肯定沒有門口那老頭殺人多!知道那人是誰嗎?”

“臣實不知!”

“逼反王劉維明!”揭開謎底,朱平槿大笑起來。

“世子怎能用反賊做貼身侍衛!”賀仇寇頓時大驚失色,板凳一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了!”朱平槿制止了賀仇寇往下說。

“賀將軍,你的特遣支隊到了哪裡?馮如豹與他大哥一個德行,一家子都是闖禍惹事的種!元月二十三日早晨出發,現在是二十六日晚!出發了整整四天,銷聲匿跡,既不請示也不彙報!他眼裡還有沒有本世子!”

雖然臉上掛著微笑,但世子語氣明顯不善。賀仇寇立即從板凳上蹦起來站直。

“這事怪不到馮如豹!”

賀仇寇幫馮老二承擔了既不請示也不彙報的責任。“臣剛剛過江,聽江先生說保寧城已經收復。臣料想王省吾、許守財和賀永年肯定發了兵,便令馮如豹轉道蓬州到新政壩。新政壩存有大軍糧草,臣擔心有個閃失。佔住了新政壩,隨時可以渡江側擊王朝陽,又可防著土暴子趁火打劫……楊天波的連是前鋒。他從嶽池出發,比其他的連更近。臣估計楊天波今日便可趕到蓬州,明天可以到達新政壩外圍!”

朱平槿點頭認可了賀仇寇的舉措,囑咐道:“土暴子正在圍攻新政壩。你們的反擊要迅猛!”

賀仇寇連忙應了。這時,張維突然手拿軍報出現在院子門口,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世子爺,程先生急報!天大的好消息!王朝陽叛軍受撫了!”

“十天平叛!”朱平槿鼓掌大笑起來:“如此,劍門關、昭化和劍州都可兵不血刃了!立即傳令梓潼大隊,打出本世子之龍旗,直入廣元縣,佔領廣元城!本世子倒是要試試龍文光、甘良臣。這兩位忝居川北道和川北總兵,其膽量敢不敢捋捋本世子的龍鬚!另外,急報廖撫,傳令劉鎮藩部,改道向漁溪場前進,以解張奏凱之圍!”

既然王朝陽已經就撫,如何處分便是應有之題。瞥見小太監風一般出去,賀仇寇連忙問道:“世子要如何處分王朝陽?”

川北將門,牽連過深、羈絆太多。朱平槿心裡微微嘆氣。凡事兩分,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王朝陽繼續領兵是不成了。他的軍隊要整編。把那些願打仗、能守法的將士留下來,其餘的遣散回家種地。軍官到松林山去培訓,能畢業的重新分配。士兵打散與護國軍重編。至於王朝陽,本世子已經對他承諾,既往不咎。讓他回昭化養老去吧!”

“哎!”

賀仇寇裝腔作勢地長嘆道:“他才剛滿四十,種地不會,經商也不會,除了會打仗,他還會什麼呢?現在就要回家守著婆娘,臣估計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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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槿突然冷下臉來。

“原來賀將軍到本世子這裡來,又是為了給王朝陽求情!”

“本世子原本要將王朝陽提交軍法會審。後為川北大局著想,這才法外施恩、網開一面!難道賀將軍以為,縱兵叛亂是小事嗎?若領兵大將一時軍需不到,便要領兵作亂,那這樣的嬌兵悍將本世子不要也罷!”

朱平槿的凌厲眼神洞悉內心。賀仇寇躊躇片刻,終於選擇了屈服。他將鐵盔摘下,跪在了地上。

“兵者,兇器也!既可殺敵,也可傷身。本世子之言,賀將軍思之!慎之!”

賀仇寇大汗淋漓。

“臣縱然萬死也不敢作亂!臣只是想著王朝陽以前也是有戰功的,他這次兵變……”

“好了。賀將軍不必再說!”朱平槿指著那根小板凳讓賀仇寇坐下,“你聽說過斷崖式降級嗎?如賀將軍真想讓王朝陽有點事做,讓他在王省吾部去當普通一兵!幹得好,才能立功贖罪。不過,他將來的任何晉升,必須由王省吾奏報,本世子親批!”

“臣多謝世子開恩!”

“好了,起來吧!一個將軍跪來跪去成何體統?本世子召見你,是與你談談第五團之組建事宜。”

……

崇禎十五年正月的最後幾天,以巴州為中心的川北前線已經是烽煙四起,銃炮之聲綿延數百裡。

土暴子敏銳地發現,蜀世子朱平槿和四川巡撫廖大亨的進剿策略,是將他們牢牢束縛在千里巴山之中,把他們困死、餓死、凍死。經過了數年的戰亂,巴山中的村寨十不存一二,再也沒有足夠的糧源和人源供他們掠奪。他們自是不甘於滅亡的下場,所以,即便他們剛剛南出巴山就遭到了王府軍的迎頭痛擊,他們依然調集最後的力量,鼓起最後的勇氣,向佈陣於嘉陵江左岸和乘虛進佔巴州的官軍和護國軍發起了猛烈的反擊。

這時,雙方都像搏命的公牛一樣,夾緊了尾巴,把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了四蹄和那能致命一擊的大牛角中。兩牛以命相搏,在一瞬間,似乎僵持住了,彼此間位置沒有什麼大的變化。然而,細心的人能從公牛微微顫抖的四條腿上看出端倪:

誰在這場生死搏鬥中稍一洩勁,誰就永遠喪失了機會!

不過土暴子雖然反應機敏,行動果決,卻顯然漏算了一招: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保寧兵變竟然這麼快就被蜀世子朱平槿平定了,一支千餘人的精銳援軍很快便要向戰區開來。更要命的是,他們熟悉的官軍,像變了一支軍隊,變得敢打敢拼敢消耗了。

晨曦之中,肅殺的氣氛籠罩著巴河南岸的巴州城。

正月二十七日早晨辰時,隆隆的戰鼓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

不多時,巴州城面向巴河的大、小東門一起大開,約兩千官軍魚貫走出了城門,然後一個右轉,沿著江岸與城牆間的寬闊田地向南行進。即將到達東城與南城的交界處,官軍開始在軍官的指揮下止步列陣,最後組成了數個密集的方陣。

方陣中,刀牌手在前,長槍兵在後;方陣之後,有兩百餘騎兵殿後,簇擁著“王”字紅旗;在各方陣之前,又有數百弓箭手和火銃手列成數個橫排。他們將發揚官軍對土賊遠距兵器的裝備優勢,力爭將土暴子的陣勢一舉打散,或者重挫土暴子的戰心。

官軍在一大早便出城交戰,似乎大出乎於土暴子們的意料。當官軍組成陣勢並開始在旗鼓的指揮下向前推進時,他們才亂哄哄地從簡易的營寨中跑出來在營前列陣。只見黑壓壓的人群到處亂擠亂竄,直到官軍陣型已經推進到不足兩百步,土暴子們才勉強排成了一個沒稜沒角的大方陣,然後在其首領的一聲叫喊聲中,憑藉其人數優勢向官軍壓來。

巴州主將王祥並沒有站在他的大旗之下。相反,他和呂年玉帶著幾個家丁已經來到弓箭手背後。當王祥站在馬上看見土暴子亂哄哄的陣勢後,他陰沉的臉上終於拉出一絲輕蔑的微笑。

主將臉上的微妙變化,沒有逃出副將呂年玉的觀察。他向王祥一抱拳:“今日請將軍殿後壓陣,看末將前方破賊!”

“賊人不過四五千,裝備簡陋、戰陣不整。破賊易爾!”

王祥並沒有對呂年玉的豪情壯志加以鼓勵,反而告誡道:“不過以賊兵區區之數,就敢於在曠野中下營,本將擔心賊人有埋伏。”

“管他有無埋伏,送上門的肉,先吃了再說!”呂年玉和他的戰馬已經躍躍欲試了。

“好!但本將嚴禁你擅自越過南龕山一線!打到南龕山,你便要整隊駐軍,等待本將前來!聽明白沒有!”

“末將得令!”

當王祥撥馬遠去,一絲羞憤與不屑交織在一起的神情慢慢浮現在呂年玉平靜的臉上。他狠狠拉了拉馬韁,等戰馬吃痛不住發出長嘶,呂年玉對身旁的掌旗官大吼道:“打起本將大旗,跟隨本將前進!”

……

二十七日早晨,戎裝已久的朱平槿脫下了簡陋的護國軍服,換上了華貴的世子常服。他頭戴翼善冠,外披猩紅襯邊狐毛大氅,內著靛(DIAN)青蟠龍蠶絲袍,在原壽王府承運殿的殿前平臺上正式接見了賀有義的母親賀孔氏、舅舅孔尚學、賀有義的妻子賀秦氏、賀有義的妹夫侯應起、妹妹賀鳳儀夫婦,以及賀輔、賀永年、賀桐三爺孫。

壽王府的承運殿平臺相當破敗,有些地方竟然長出了蓬蓬青草。承運大殿梁倒屋歪,更是不堪入目。但這次接見的規格並不低。除了蜀世子朱平槿之外,還有四川巡撫廖大亨,川北道葛奇祚等四川高官陪同。招撫事了連夜趕回的大秘程翔鳳、幕友錢維翰、蜀王府良醫正李諒德以及前來保寧前線採訪的鎮國將軍、復興報新任總編輯、內江王府的庶八子朱平榭和十幾個新進的小太監則或坐或立,侍從兩旁。

那十幾個小太監,是曹三保打發來加強侍從力量的。領隊的便是為朱平槿送信到成都的小太監楊薛濤。

至於良醫正李諒德到保寧府,卻不是因為及時得知了朱平槿蛋痛的訊息而專程前來的。

習慣了春季例行體檢的羅姑娘,想著自己的老公在外奔波便覺不踏實,於是將李諒德這位最優秀的保健醫生派來為朱平槿體檢。

除體檢之外,李諒德還有一件任務。

開春了,按時令是春瘟開始氾濫的季節。肥皂局為川北疫區趕製了幾萬斤特製的加藥肥皂,於是羅雨虹便打發李諒德順道帶著這批物資過來。從成都到保寧來一趟不容易,夾在這些物資中的,還有若幹套朱平槿換洗衣裳。

李諒德昨夜子時到的保寧,聽說世子身體有癢,臥床養病還在處理政務軍務,立即揪住侍從太監張維痛罵一頓。他不顧張維的阻攔,衝進了朱平槿的寢院,逼著朱平槿將褲子扒了,認真撥弄了一番朱某人的羞處才肯罷手。

李諒德的一番折騰,使朱平槿早早睡個懶覺的打算再次落空了。今朝朱平槿召見外臣,這李諒德又主動貼上來,幾個眼色都趕不走。朱平槿無可奈何,只好任其自便,一起上了這破爛長草的壽王府承運殿平臺。

見禮畢,一番寒暄,朱平槿切入正題。

“孔門北、南兩宗不忠不義之陳年往事,尚要查得水落石出方可奏報朝廷。”針對孔氏派賀輔送來的舉報信,朱平槿沉聲答覆道。

見座中諸人閃出一絲失望,朱平槿又微笑道:“大明沉痾已久,廓清海內非一時一事所能為之。順慶蓬州、廣安兩州,打跑了土暴子,百姓紛紛返家。正是百廢待興、百業待舉!此時革故鼎新,便是最佳時機。”

革故鼎新、最佳時機?世子的話有所暗示。

賀孔氏與她的弟弟一對眼,都明白了:世子不是不管,是時機不對。

剛才的話只是開頭。朱平槿今日接見的主要目的,便要藉著孔氏南北兩宗之爭與孔氏宗法傳承的標準之爭,向天下讀書人傳遞一個清晰準確的價值取向和行為規範。

“本世子提倡護國安民,天下太平。何謂護國?何謂安民?其實質便是內平亂賊,外御強虜!如今海內兵匪交替,正是窺探人心、查知忠義之時。若逆天意、違民心,古語說的好:多行不義必自斃!

孔氏一門,至聖先師之嫡脈也。內修於心,外修於行,平賊御虜,孔門份內事也。如為之,便合了陽明先生之主張:知行合一、止於至善;如不為之,尚有何面目祭祀孔氏先祖乎?”

朱平槿一席冠冕堂皇的官話,不知是否所有人都聽懂了,反正有一個老頭聽懂了。

孔尚學從繡墩上起身稟道:“世子,老夫忝為孔門嫡脈,若能為世子護國安民大業效犬馬之勞,當不吝為之!”

“甚好!保寧府閬苑仙葩之地,文脈深厚、文氣所聚。本世子意在閬山錦屏書院,建一個護國安民儒學研究會,就請孔老先生為會長如何?”朱平槿亮明了自己的意圖,就等有人接招。

“老夫誠惶誠恐之至也!老夫不僅要把平身所學盡數獻出,還要將孔門弟子召集起來,一起為護國安民大業搖旗吶喊!”

這個老頭厲害。一句“孔門弟子”,就把天下讀書人都囊括了進去。

“甚好!甚慰!”朱平槿達到了目的。

有幸賜座於世子側後的朱大記者,一支炭筆在採訪本上沙沙作響。職業敏感性告訴他,南孔的重要表態這兩天內一定要上頭版頭條。

這時,朱平槿的關注重點已經轉到了侯應起身上了。這是一位儀表堂堂的年輕將領,俊朗的臉龐有稜有角,十分英武。相比較而言,賀有義的妹妹賀鳳儀倒是姿色平平。

朱平槿露出和藹的微笑,對這位招撫了王朝陽,立下了頭等大功的侯氏將領以手相招,讓他坐近些便於親切交談,傳遞蜀王府對川北將門的重視和關懷。

“將門虎子,終得一見乎!”朱平槿對侯應起大聲笑道。

然而,率先帶著繡墩跑上來的不是侯應起,而是比侯應起坐得更遠的小朋友賀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