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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生死轉圜(二)

按照中國的五行學說,世間萬物有個基本規律,那就是:相生相剋。

例如最簡單的划拳,錘子贏剪刀,剪刀贏帕子,帕子贏錘子。再厲害的傢伙,只要遇到了他的剋星,一樣咯屁的命。

兵法也是如此。再厲害的招數,也能被其他的招數剋制。

“分進合擊”的剋星,便是“各個擊破”。

韃子的第一位領袖野豬皮努爾哈赤便是此中高手。

在薩爾滸之戰前,努爾哈赤說過一句話,準確說明了“各個擊破”這種戰術的特點:

“憑爾多路來,我只一路去!”

在薩爾滸之戰中,努爾哈赤充分利用騎兵優異的機動性,先集中全軍向孤軍冒進的杜松部發起攻擊,陣斬杜松等將,全殲大明西路軍。

戰役第二日,努爾哈赤乘勝追擊,再次集中全軍攻擊杜松的後援馬林部,馬林僅以身免,所部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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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役第五天,努爾哈赤再次利用騎兵優異的機動性,預先搶佔攻擊陣位,在半路伏擊大明東路軍劉綎(TING)部。劉綎父子三人全部戰死,所部及朝鮮軍全軍覆滅。

此戰中,努爾哈赤集中使用主力,用了五天時間,憑藉敵方一半的兵力,依靠周密的計劃、準確的情報和強大的機動能力,在三個孤立的戰場形成了對敵的絕對優勢。

最終的結果,完全符合蘭開斯特模型的精算結果。韃子只用很小的損失,便換來了殲滅明軍四萬五千八百人的巨大戰果。此戰之後,明清攻守異位,成為大明朝覆滅的起點。

為什麼四路明軍的“分進合擊”會失敗?為什麼野豬皮的“各個擊破”會成功?

二十多年來,大明的文武百官在研究,朱平槿也在研究。

朱平槿的結論是:在這個時空裡,時間、空間、速度等各個變數,都在以一種粗曠的,或叫原始的方式在進行。小時、分、秒等精確的時間單位,還等待著神級的朱平槿和他的老婆來發明。可就算他們發明了,沒有用於精確計時的工具,任何人依舊徒喚奈何。

時間是這樣,空間、速度、聯絡方式等要素也是這樣。

沒有精確的地圖,沒有良好的道路交通網路,人馬六條腿的低下機動能力,眼睛看、耳朵聽、馬匹送、腳板走的聯絡方式,一切的決定因素都說明了一點:

在地域廣大、地形複雜的戰場上,進行精確協同是不可能的。

可分進合擊的成功,恰恰就仰賴於精確的協同。沒有精確的協同,分進就很難形成合擊,最後很可能被各個擊破,變成一場災難。

朱平槿在理論上總結了分進合擊與各個擊破兩種戰術之間的辯證關系,比較了他們的優劣,指出他們之間的轉化條件。這些思想,集中反映在朱平槿近期的軍事著作《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之中,供護國軍中高級將領中

劉鎮藩當然沒有世子爺的理論水平。但他身經大小數百戰,同樣清楚戰場的實際情況。

在巡撫廖大亨長期的錢糧支援下,劉鎮藩用這些錢糧招募秦地流民當兵屯墾,所以整編後的第十一團兵強馬壯,有四個步兵營和一個騎兵營的大編制。另外,他還指揮著元壩屯墾輔兵編成的一個守備營以及第五團十八營王省吾部。

但是,劉鎮藩必須抽出部分兵力守備從百丈關到吳埡鎮這條交通線上的若干要點,保證軍需物資尤其是必不可少的糧食,從百丈關卸船經陸路轉運到吳埡鎮,再透過米倉古道的石板路,轉輸至群山之中的南江縣城。

土暴子對這條交通補給線的每一次襲擊,糧食的每一點損失,都迫使劉鎮藩加強對交通線的屏護力量。如此一來,他能用於機動作戰的兵力除了團屬騎兵營一部外,只有三個步兵營又一個連,包括歸他指揮的第五團第十八營,總兵力不足三千。

劉鎮藩之所以否決了副團職待遇、原都司、護國軍第四十一營長周明望輕兵強襲的建議,堅持以堂堂之陣合圍敵人,並不竭餘力地試圖增加自己的兵力,就是為了防止每一路被敵人各個擊破。

“百密終有一疏”。但是,兩個看似不起眼的原因差一點改變了恩陽河谷之戰的程序:

因為太平縣主的再次出走,蜀世子朱平槿將劉鎮藩的奏疏徹底耽擱了;

另一個原因或許更要命:一位耍殺豬刀的刀兒匠多了幾句嘴。

……

崇禎十五年四月二日的清晨,一支服色混雜的隊伍衝破了河面稀疏的晨霧,出現在寨壩河(五郎河)的對岸。驢騾的嗯昂聲和豬兒嚯嚯聲擾亂了流水的平靜,濺起的水花驚動了高城堡值守的哨官。

“站住!什麼人?”望樓上的哨官大吼一聲。

“劉總爺,小可盛恆莊的趙四趙洪道呀!”領頭的人跳下馬來,對著遠處的望樓一拱手。

“哇,義財神到了!哈哈!有口福嘍!開門!”

盛恆莊可是廣元城裡赫赫有名的商號,東家姓趙,與川北鎮有幾十年的交情。川北鎮多年來的軍需物資採買,都是盛恆莊在經辦。盛恆莊的老東家去世後,趙家老大趙洪昌繼承了家業,坐鎮總號,幾個兄弟則到處奔波。透過各地的分號,把川北鎮急需的戰馬、糧食、鐵器等物質從隴、藏等地買回來。

崇禎十年和崇禎十三年,川北鎮遭遇了兩次沉重的打擊。大量的將士陣亡,急待撫卹;大量的軍資損失,急待補充。盛恆莊以川北鎮為基,自然損失也不小。

可是在盛恆莊最困難的時候,趙洪昌毅然墊出銀子,解了川北鎮將士們的燃眉之急。從此以後,盛恆莊與川北鎮的關係更加緊密。將士們感念盛恆莊的恩德,皆稱其為義莊或者“義財神”。

前不久盛恆莊還幹出了一件轟動川甘的大事。

去年底蜀王府公開招標買耕牛,水牛黃牛公牛母牛一律給出了成都牛市口 交貨每斤三錢的高價(注一),川內其他地方交貨的價格隨距離遠近增減,其中廣元的價格是二錢四分。

盛恆莊敏銳發現了商機,投了一千頭的標,用盛恆莊的資產作抵押領了三成的預付款,然後由老二趙洪明率人沿白水向西出發,到鞏昌府和岷州衛去買牛。

前些日子,這個商隊在萬眾矚目中回來了。除趕回了秦川黃牛一千五百餘頭外,還有河曲戰馬數百匹,羊數百只,馱載和船運而回的生鐵近二十五萬斤(注二)。

據說這支牛馬羊組成的隊伍在白水之濱的山道上綿延了三十裡,牛兒兵和馬天君踩出來的灰塵遮天蔽日,沿途的青草啃得精光。

一筆生意超過五十萬兩!

這麼大的手筆,震動了廣元城,也震動了四川和甘肅兩省(注三)。

世子殿下親賜手書“盛達恆久”四字牌匾,以彰其能。

甘肅巡撫呂大器接到鞏昌府的快馬呈文,毫不猶豫地令曾經開鎮天津、現任甘肅總兵的馬爌(KUANG)(注四)派出騎兵五百護送到白水關。

馬爌乃遼東戰死沙場的勇將馬林之子,他的兩個哥哥馬燃、馬熠(YI)都與父親一同戰死,可謂滿門忠烈。馬爌派出的領兵將領是他的兒子馬義瑞。馬義瑞除了護送這些牛兒兵之外,還要護送一位重要的隨行客人:回鄉趕考四川鄉試的秀才,呂大器的兒子呂潛(注五)。

盛恆莊這等顯赫的商號,再加上豬兒們那撩人魂魄的叫聲,自然讓即將出征的將士們大喜過望。他們大飽嘴福,絲毫不會覺察到商隊中一名趕豬小廝,與軍中殺豬小兵之間幾句隨意的家常,會有什麼可疑之處。

可就是這樣的正常談話,軍中最核心的機密暴露了:

兵力、番號及大致的行軍路線等等。

……

三人前敵委員會對川北諸將暫時隱瞞了世子朱平槿的病情,所以保寧府和栓子寨短暫的惶恐不安,並沒有對巴州城裡的護國軍將士造成太大的影響。

四月二日深夜,幾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押上了巴州城頭。

巴州城裡的幾員大將,除有傷在身的巴州守備營營長李祥春之外,護國軍保寧軍區副司令、第五團團長兼巴州守備團團長賀仇寇,團代理監軍、暫署巴州知州楊明時,第五團副團長馮如豹,新編第二十營營長程衛國,特遣營代理營長楊天波,特遣營代理監軍姚丞國等人,一個不拉地齊聚於北門城樓上。

劉鎮藩的預備命令前日已經收到,巴州將領們辛苦準備了兩天,便是在等待巴河裡飄來的正式命令。誰知下頭報來的不是正式命令,而是土暴子的幾個探子。

賀仇寇一聽大怒。

大戰在即,最怕的就是洩密。袁韜若知道了護國軍的計劃,很可能會提前逃遁。若袁賊不逃,那麼必然會有一場惡仗。

賀仇寇想到這兒,立即派人請楊監軍上城來共同審案。結果楊明時一來,帶了一幫子看熱鬧的人。將領們也擔心洩密,所以要來親眼瞧瞧。

抓獲的探子共三人,被細麻繩捆得嚴嚴實實。臉上遮了眼,嘴裡堵了布。士兵們對這些土賊探子哪有什麼客氣,稍微走慢了便是一刀背。那三人口不能言,眼不能看,撞撞跌跌進了城樓,早有兩人未等喝令便膝蓋一軟,跪下了。

“此人倒還硬氣!”賀仇寇瞧著正中間那個不肯下跪的人,冷笑著讚道,“既然是條漢子,那就第一個拉出去試刀!”

眼睛蒙上了,耳朵倒沒堵上。山風一吹,那人搖晃一下,似乎在猶豫。可他轉眼間又站直了,站得比剛才更挺拔。

“解開!”楊明時吩咐道。

燈籠的亮光,分明刺痛了中間那人的眼睛。可是那人來不急揉揉,已經失聲大叫出來:“你們不是土暴子?”

注一:有書稱,有史料為證,明末一頭耕牛八兩銀子,原因是朝廷禁止殺牛吃牛。響木對此說辭只能呵呵。明末,一個連人都要吃的時代,牛的命運依靠法律保護……

注二:明代鞏昌府(附郭今甘肅隴西縣)為西北鐵冶中心。

注三:明代的陝西省,無疑是大明朝最大的省。所轄包括今之陝西、甘肅、寧夏、青海四省以及內蒙、新疆部分地區。也就是說,理論上是今天中國的整個西北地區。但是,晚明的甘肅、寧夏都有藩王、巡撫、總兵,除無三司外,形同一省。

注四:據顧誠先生考證,崇禎十六年八月一日,馬爌隨孫傳庭在西安關帝廟誓師,後與秦翼明隨陝西巡撫馮師孔取道商洛進軍河南南陽。馮師孔是崇禎十六年六月上任,他的前任是蔡官治。

注五:呂潛是否隨父赴任甘肅,響木未見資料說明。劇情需要,就這麼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