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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天下之吭(十四)

王省吾道,世子之所謂的“明白了”,明白的絕不僅僅是一個左軍。為什麼呢,因為世子在與顧先生的對話中,詳細推演了左軍放棄襄陽之後的行動。在得到了左軍會向九江方向行動的確切結論後,世子才道他“明白了”。

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世子真正在意的,不是某個人、某支軍隊,而是某座城、某個地區。而這座城、這個地區,便是今日朝議的主題——“天下之吭”!

而這座城、這個地區,據他冒昧推測,應該就是華陽郡王的藩封——澧州和澧州所在的澧陽平原。

為什麼世子會選定澧州和澧陽平原作為屯兵重地,作為護國軍出川作戰的基地呢?

是此地山高路險,城堅濠深嗎?顯然不是。

澧州南臨澧水,城小破爛,城牆甚至數度被洪水泡垮沖毀。

澧州所轄安鄉、石門、慈利三縣,也非什麼名城重鎮。

同時,澧陽平原面積不大,北面以一片低山丘陵與荊江南岸的洞庭湖平原相接。除了松滋河、虎渡河等荊江分流河道有軍事地障的作用之外,幾乎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

那麼為什麼還要選擇澧州?他冒昧揣測有五個理由:

其一,澧州為蜀藩支系華陽郡國的藩封,師出有名。

護國軍以護親之名屯兵澧州,墾田開荒,不僅名正言順,政治上的風險較低,而且還可以博得天下宗室和士紳的好感。

保護宗室安全,也是地方官府的首要職責。華陽王有了護衛,保證了宗室安全,也順帶保證了地方的穩定,還省了地方官府的銀子,當地官府何樂而不為?近來李明史和賀桓以華陽郡王府的名義在澧州城大肆招兵練兵,當地官府裝聾作啞,便是明證。

其二,澧州的匪患相對較輕,後方穩定。

崇禎年來,湖南雖時有大賊,如臨、藍寇與山賊蕭相宇等,但賊勢沒有大規模蔓延,總的來說相對平靜。地方沒有大的戰事,朝廷就不會過多的關注,經濟上就不會遭到毀滅性摧殘。護國軍進駐澧州,可以在沒有打攪的情況下得到較為輕鬆的休整和訓練,可以在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集中力量應對闖獻流賊。

其三,澧州雖是平原,也無堅城,但卻易守難攻。

澧州北有長江,東有洞庭,南有澧水與沅江,西邊則是武陵山脈和各家土司,三面是水,一面靠山,中間還有幾條大河阻隔,從整體上來看,反倒是個絕好的防守地域。

常言道:北人善騎,南人善舟。闖獻流賊多為秦人,進攻澧州,是以己之短攻護國軍之長!若護國軍以江湖為城,以水面為路,以舟楫為車馬,便可四面機動,以較少兵力馳援各個要緊的方向,控制以澧州為中心的長江以南大片地區。如果流賊膽敢孤注一擲,渡江來攻,那便是兵法大忌中的背水列陣。一旦失敗,就會葬身魚腹、萬劫不復!

其四,澧州自古以來便是魚米之鄉,是屯田養兵的上好之地。

護國軍大規模出省作戰,保證充分的糧食供給是最大的難題。

蜀湘兩地千里之遙,中有三峽天險。完全依賴蜀地船運補給,不僅不可靠,而且路途損耗極大,絕對不可行,因此必須依靠當地解決大部分的補給,實行“因糧於敵”。

澧州一州三縣,有水田、垸田和可肯荒田荒山至少兩萬頃,養活人口五十萬。若能將蜀地“十稅一”的稅率和餘糧強制徵購的辦法在澧州全面推開,則可年徵糧食五十到一百萬石,增兵正規軍六千、守備軍一萬五。所餘的糧食,既可作為周圍數省百姓流民的荒年儲備,也可作為出川護國軍的軍糧儲備。如果四川和澧州兩地均有一定數量的軍糧儲備,那麼軍隊出川則無需攜帶大量的糧食,機動性會大大增強。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澧州還毗鄰廣沃的洞庭湖平原(注一),包括嶽州、長沙、常德三府和荊州府長江以南地區。這些地區土壤肥沃,雨水充沛,是傳統的稻米產地。

如宗室朱至瀚在給蜀王府的報告中所稱,湖南產米而不產銀,而朝廷徵銀而不徵本色,因此湘陰米市銀貴米賤,夏秋兩季石米低至一兩五錢。南直商船在湘江碼頭滿載谷粟而歸,這才能使蘇松浙江安慶徽州等地災區渡過荒年。

除了產米,湖南還有個好處,那就是境內湖泊眾多,面積廣大,甚至到了“湖多田少”的地步。湖多魚便多,所以漁業較為發達,漁業稅賦有很大潛力。

在湖廣的田籍稅賦資料中,湖廣的江南半省共計九府兩州在封了五位藩王的情況下,夏秋兩稅依然高達一百四十萬石(注二),超過四川全省近一半!

如果護國軍能將控制區域從澧州一隅擴充套件到湖廣的江南半省,憑藉其豐富的糧食產出,定鼎天下絕非空言大話!

其五,是澧州境內已有十萬流民,為護國軍提供了最堅實的人心基礎。

對此,王省吾以他自身的經歷做了詳細說明。

王省吾回憶道,去年初春在仁壽縣,他作為一名餓得發瘋的叫花子第一次見到世子,第一次感受到組織的關懷和家的溫暖。

那時護國軍有多少人呢?僅有一營六個連約千人,外加天全土司營數百!

一年多過去,護國軍的仗越打越大。從牛角寨到巴山,從亂民山寇到土暴子和叛軍,敵人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強,面對的情況也越來越複雜。可是,護國軍不旦沒有削弱,反而在世子的率領下迅速成長壯大。從兩個營變成了野戰軍步騎二十個團,此外還有守備營近百個。

將來出川作戰,護國軍面臨的是闖獻流賊的數十萬賊寇,是官軍數十萬兵匪,還可能是滿萬無敵的東虜韃子。但是他依然相信,有了世子殿下的統帥,護國軍依然會信心十足地橫掃對手,為天下百姓打下一個太平的的江山。

是什麼東西讓世子建立的護國軍越打越強,越戰越勇?

是人心,是民意;

是“護國安民,天下太平”的理想;

是求溫飽,追小康的夢想;

是世子仁義天下的胸懷,是與士民共天下的胸襟!

士兵們大都明白,他們奮勇作戰,是為了他們自己、家人和國家未來。為了保衛勝利果實,他們別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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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天下之吭,不在路遠城堅,不在糧多兵利,而在於人心民意。

天下之吭,就在百姓的心中!

有了百姓的支援,任何地方都不可攻克;有了百姓的支援,任何軍隊都不可戰勝!

澧州已經安置了來自河南、南直、湖廣等地的流民約十萬人。這些人有了地,有了口糧,有了種子和農具,有了相對安定的生活,還有了對未來生活的希望。他們被王莊統一組織起來,健婦丁男老人孩子都成為勞力。他們有了戰鬥的勇氣,更有了戰鬥的動力。只要把他們編練為行伍,告訴他們為“保衛勝利果實”而戰,他們就是最好的戰士!

最後,王省吾提醒朱平槿,澧州一帶水網密佈,水軍的作用很大。目前護國軍僅有蜈蚣戰船四艘,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滿足未來作戰需求的。他希望世子能早日定下水軍編制,迅速擴大水軍規模。

……王省吾建議以澧州作為護國軍出川的主戰場,並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王省吾一個延伸,將澧州從一城一地擴充套件到了一個朱平槿異常敏感和關注的地方:湖南。

王省吾所謂的湖南,與朱平槿前世所熟悉的湖南省有所出入,是指湖廣一省在長江以南的府州,包括黃州府、武昌府、嶽州府、長沙府、常德府、衡州府、辰州府、寶慶府、永州府、靖州、郴()州共計九府兩州、荊州府的江南部分以及湖廣都司所轄的施州衛,容美、永順和保靖三個宣慰司。

大致瞭解歷史走向的朱平槿知道,張獻忠曾經閃電般地攻佔了湖南和江西的大部分地區,其最遠的前鋒到達了廣東韶關,嚇死了一名大明朝的地方官員。

可是張獻忠並沒有就此在湖南駐紮下來。他出乎意料地放棄了湖南和江西所有的佔領區,把分配在地方工作的義軍幹部全部丟給反攻倒算的還鄉團扒皮抽筋。隨後,張獻忠開始了向四川進軍的步伐。在付出巨大代價後,張獻忠終於如願以償地從夔門進入四川,開始了他魔鬼一生中的最後瘋狂。

在敵人面前,湖南似乎是不堪一擊的。

殘存的歷史知識告訴朱平槿,這個結論錯了。

在北京失陷後,面對湖廣只剩武昌一破城的局面,面對平賊將軍左良玉的驕橫跋扈,湖廣巡撫何騰蛟在湖南誓約舊部,收集散兵遊勇,逐漸組織起一支抗清的軍隊。

這支軍隊收降了李自成的餘部,撫定了地方叛亂,為大明這個註定行將滅亡的王朝帶來了一絲片刻的喘息時間。

湖南失,則湘粵俱失。沒有湖南在最危急時刻的挺身而出,南明永歷帝不可能苟延殘喘十餘年。

清晰的歷史記憶也告訴朱平槿,這個結論錯了。

一九三八年底,在抗戰正式開始僅僅一年多之後,日本人就佔領武昌重鎮,兵鋒逼近湖南。在撤出岳陽之後,中國軍隊退守至長沙以北的新牆河邊構築了簡易的塹壕,以期擋住兵鋒正銳的日軍。

沒有人想到,這條臨時修築的土石防線竟然堅如磐石!

沒有人想到,這條土石防線能夠堅守六年,期間經歷了整整四次長沙保衛戰。

在這六年的時間裡,一條決定中華民族命運的國防線逐漸成形:

從華北與西北交界處的黃河經潼關南下,經豫西和鄂西山地到達宜昌,然後開始轉彎向東,經常德、長沙一直延伸到皖南、浙東山地,形成了北至草原、南至大海綿延萬里的“L”型戰線。

日軍在這條“L”型戰線上,既與身後的抗日游擊隊交戰,又與防線上的國軍拉鋸,兵力使用始終處於不敷配備的窘境。

最後,瀕臨失敗的日本人狗急跳牆,終於動用了他最後的戰略預備隊——關 東軍,在一九四四年突破湖南防線,攻佔了長沙。但直到衡陽保衛戰失敗,縱貫湖南全省的湘江才被日本人打通,完成了其所謂構建從陸到海的“大陸交通線”的戰役目標。

這條“L”型防線的拐角,這個戰略防線開合的樞軸,就在湖南。

注一:洞庭湖平原今天的總面積約為一萬五千平方公里,明朝的面積應該小些,因為明朝的洞庭湖比今天的洞庭湖大得多。

注二:《明朝小史》記載,崇禎時湖廣江南各府糧額為:武昌府16.03萬石,黃州府25.2萬石,荊州府19.4萬石,嶽州府17萬石,長沙府9.8萬石,寶慶府5.5萬石,衡州府22.47萬石,辰州府9.33萬石,永州府6.8萬石,缺靖州、郴州兩直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