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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家內

紫藤和木槿自然也察覺到娘娘的心緒波動。

但她們都以為, 娘娘是想起了醉酒的那一晚。

不比柯姑姑,從前沒服侍過貴妃,對比不出差距。

對她倆來說, 這三年多來也看的明白, 娘娘對皇上根本沒有從前那樣的痴情痴心, 似乎是一下子醒了過來,從心裡只有皇上, 變成了先有自己。

可這樣的斬斷情絲, 想必是極為痛苦的。

所以都不曾打擾娘娘, 只留了乳母在門邊上等著吩咐, 然後讓娘娘獨自抱著公主, 母女兩個依偎在一起。

高靜姝見女兒無憂無慮的笑臉,口中顛倒道:“大明湖, 大明湖,大湖明。”不由笑了, 她摸了摸女兒的腮:“和顧, 額娘叫你背詩好不好?你五哥哥可是聰明的很, 一歲多的時候,說話都能說長句子了。”

也不管和顧聽不聽得懂, 高靜姝就一字一句教她:“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裡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達。1”

她還記得這是位軍閥寫的詩, 他的詩都可有意思了。

這詩朗朗上口,和顧雖然連不起來, 但很快學會了:“蛤蟆蹦躂”這樣的詞。高靜姝說了荷花, 她接著就能對上蛤蟆。高靜姝表示滿意, 開始教下一首:“趵突泉, 泉趵突,三根管子一樣粗,咕嘟咕嘟又咕嘟。”

這首對和顧來說更加繞口,最後只能“咕嘟咕嘟”像個小金魚一樣。

皇上就是這時候到的。

他一向關注貴妃,也覺出貴妃今日情緒不佳,想起了當年貴妃醉酒的往事。

見柯姑姑和紫藤木槿都在門口,就揮手道:“不必通傳了。”

高靜姝已經吃了好幾回皇上不讓通傳,被他聽見自己話的虧,所以這會子抱著女兒教歪詩,聲音非常小。

皇上只見到貴妃倚在榻上,女兒仰著臉坐在旁邊,屋裡燈燭點的並不多,只是昏黃,給貴妃的側影漫上一層極為柔和的光芒。

還是和顧先發現了他:“阿瑪,阿瑪。”有時候她會忘記前頭的皇字,直接叫阿瑪,皇上也不惱。

高靜姝轉身,看著同樣站在昏黃燈火裡的皇上,一陣恍惚,總覺得自己跌到一個夢境裡。

一時她居然忘了起身請安。

皇上也不怪罪,反而直接走過來,也坐在榻旁:“出去遊湖看泉,原是為了讓你高興的,倒是惹你傷心起來。”

高靜姝這才醒過來,要起身又被皇上按住:“別鬧這些虛禮。”然後往她臉上仔細瞧瞧,發現沒有淚痕,又不免打趣道:“還是有些長進的,沒再喝酒哭起來。”

“臣妾不敢再喝了,這可是濟南行宮,地方太小,半夜想找個湖水泉眼的也找不著。”她比了一個方塊:“何況這樣大的地方,臣妾出門,只怕一頭撞到太后宮裡去,那皇上就見臣妾明兒一早還在太后娘娘大門口跪著醒酒呢。”

皇上失笑,然後回頭叫李玉:“把東西拿過來吧。”

“這是今日快馬加鞭送來的武夷山奇種茶。”皇上將一隻小巧的密封綠玉罐取出來:“悄悄兒的,就這一罐兒,朕也不經內務府記檔,都給了你。”

高靜姝一怔:“都給了臣妾?那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裡?”皇上您行行好,我不想再被太后抓進小佛堂了。

皇上望著貴妃:“你不必管這個——皇額娘和皇后處各色茶葉都應有盡有,這茶不是多麼名貴,朕取中的是名字,當地人管它叫做‘家內’”

望著貴妃一雙黑白分明的澄澈妙目,想著她坐在船上的背影,皇上微微一嘆。

他見女兒抱著綠玉的茶葉小罐玩,就伸手攬住貴妃的肩膀輕聲道:“家內,是敦煌古語裡妻子的發音。”

見貴妃訝然,皇上繼續道:“宮中嫡庶分明,皇后是朕的髮妻,她誕育嫡子,持躬淑慎是最好的皇后,朕對她自然是愛重的。可貴妃,在朕的心裡,與你也是有夫妻情分的,朕待你,與旁人不同。所以雖然明著不能賞你任何明黃、正紅之物,但朕得了這罐茶葉,卻私下裡只肯給你。”

高靜姝望著女兒捧著玩的茶葉。

這句話,只當說給從前那位貴妃聽吧。

到了濟南,她原本就心裡難過糾結,如今又想起從前貴妃,是悽悽涼涼病逝在榻上,不由落下淚來。

皇上這兩年已經極少見到貴妃哭了,一見不免怔了怔。

因怕嚇著女兒,所以高靜姝立刻擦掉了眼淚,只對皇上道:“臣妾多謝皇上。”

皇上也抬手替她擦了擦眼睛:“罷了,都是做額娘的人了,怎麼還掉淚呢。”

然後見和顧又開始久違的啃東西,開始啃茶葉罐,不由從女兒手裡拿過來,奇道:“她不是已經不咬人和東西了嗎?”

高靜姝看了看:“哦,這茶葉罐有點像她今天吃的綠豆糕的顏色。”

就這樣的兒女事一打岔,才將方才的話混過去。

正巧太后處打發人尋皇上,皇上就起身去了。

旁邊的柯姑姑和紫藤木槿都上來:“恭喜娘娘。”

是該恭喜,高靜姝心道:皇上要真的有這份心思,她將來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柯姑姑笑眯眯道:“娘娘,奴婢這就叫人給你泡一壺?”

卻見高靜姝搖頭:“不要。這個茶我一點也不喝。等回去以後,把它供在小佛堂裡,正好旁人也就看不到了。”然後對柯姑姑微笑:“這是皇上的心意呢,喝了就沒了,要好好在佛前供著。”

這心意該給的是那一位貴妃,雖然她大概也不需要了。

柯姑姑點頭:“是,是,還是娘娘的主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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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宮中。

濟南行宮到底狹窄些,皇上跟太后坐在正室說話,也能聽見裡間七阿哥的聲音,雖然還十分稚氣,但小小孩子已經有了氣勢:“不必了,我說了要自己換衣服。”

太后就眉眼都是笑:“永琮雖然小,卻是個有主意的孩子。”

皇上點頭,眉間帶了一點難過:“當年永璉就是這樣,小小年紀,什麼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太后沉默半晌,這才勉強振作道:“皇上,且看著永琮吧。”

然後又直奔主題:“哀家聽說了,今日你帶著阿哥們遊湖,又考較他們來著。”她手裡的佛珠簌簌而響,顯然是下定了決心才說的話:“永琮也種過痘了,等過了生辰,皇上將永琮帶入阿哥所去一併教養吧。”

皇上微微吃驚,他還想著怎麼跟親孃開口,讓老太太不要溺愛難得的嫡孫,好讓他能積極地投入到教育工作呢,沒想到太后先開口了。

太后自然也不捨得。

但正如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太后也不願永琮養在自己膝下,來日反而讓皇上覺得永琮被溺愛,不能承擔大業。

所以便狠心說出口來。

皇上極為欣慰,起身給太后行禮:“皇額娘放心,兒子必會好好教導永琮。”

太后嘆息:“額娘不是怕你教不好永琮,怕的是你教的太好,教的太多。皇上,聰明孩子心思重,永琮一天天長大,就會知道,他跟其餘兄弟不同,他是嫡出,身上天然就揹著擔子。當年永璉就是太過用功半分不肯鬆懈,在永琮這裡,哀家難免擔心。”

皇上頷首:“皇額娘放心,如今張登已經入了太醫院,朕就將他撥在阿哥所。”

然後又道:“皇額娘這裡自然也會給永琮挑好人服侍,再有永琮到底年幼,上頭有哥哥們呢,不似永璉當時,朕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皇上不肯再露出軟弱傷感,略過此事道:“皇額娘若不放心,也可隨時召了永琮回來陪您用膳。”

太后猶豫一二,終於開口道:“皇上,永琪那孩子,哀家也知道,你素來稱讚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想來是看重的。”

皇上開口截斷:“皇額娘。這世上聰明人多而且多,論科舉,狀元豈不是比朕更通讀四書五經?然而為皇者,更重馭人之術。”

“對皇子們,朕自然會因材施教。”

話已至此,太后也不能在露出什麼戀戀不捨,只是笑著點頭。

皇上不用開口跟費心思勸親孃,覺得心情頗佳,帶笑離開了太后處。

然而皇上剛一走,太后就眼裡流淚,孟姑姑連忙遞上帕子:“奴婢知道娘娘捨不得,可七阿哥將來是有大出息的……”若是不讓皇上早早親自教導,父子怎麼能磨合,如今永琮還小,皇上想必耐心足些。

太后可是聽聞了皇上今日是怎麼對大阿哥三阿哥的,真到了年長的時候父子不能親密,那就完了。

裡頭永琮穿著換好的裡衣,外頭套著襖兒就跑出來:“皇瑪姆怎麼哭了?我今兒是自己換的衣服,皇瑪姆看,我都很乖的。”

這一說,太后落淚更厲害了。

孟姑姑就看著這祖孫倆如同要被法海收了似的,抱在一塊依依惜別,太后簡直把接下來十年的話都要囑咐給永琮,直到永琮靠在她身上沉沉睡去。

太后才帶著不捨,把永琮交給乳孃,又囑咐了好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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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難過的不僅僅是太后,還有阿哥所的阿哥們。

皇上白日可是說了晚上要查功課的,其中三阿哥最慘,在外面煎熬了一個白日,好容易回到行宮,餓虎撲食一樣來到桌子前面翻自己的大字,嘩嘩數著頁數。

小太監來回話請他用膳,還被他一腳踹了個跟頭。

他簡直急的要脫髮——一邊最近的書沒有好好溫過,另一邊大字還差二十多頁,一言以蔽之,實在是窟窿太多,不知道從何補起。

三阿哥這樣的差生狂補昨夜,五阿哥這樣的優等生也不敢怠慢,回去立刻開始溫書。

要是高靜姝能看到,肯定會覺得阿哥所的氛圍好熟悉:這不就是她們考試前的考場外面嗎?

然而皇上先去看了貴妃,又去了太后處,溜達下來覺得時間有點晚,就不想去阿哥所,索性回去歇著了。

這世上最坑人的不是老師要查功課,而是老師說了要查功課,卻放了鴿子。

阿哥們等到半夜才確定了皇上不會宣召,只得懷著不知下一次是什麼時候要命的緊張入睡。

其中三阿哥根本不敢睡,邊祈禱皇上不查邊通宵狂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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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傅恆來請旨,問皇上何時返京。

皇上想了想,這一回東巡也算是圓滿,也可以起駕回宮了。

畢竟今年十二年,又是一個大選之年。皇上甚至還跟傅恆開起了玩笑:要不要給他指個好的側室。傅恆連忙表示謝過姐夫,我就不必了。

此時山東巡撫帶了歷城知縣前來叩拜。

說是皇上聖駕到了濟南後,這兩日便有村民在城外三十裡地的龍洞山內看到霞光出現,然後經熱心人民群眾探查,發現裡面長出了許多雪白似銀盤的蘑菇。

傅恆在旁邊心道:可以的,山東巡撫果然很靈,上回嫡子降生,山東境內的黃河聽說都變清了,這回皇上親至,又是龍洞山可見霞光,也真是下了大力氣搞祥瑞路線。

皇上表示笑納。

然後讓御膳房先去辨別嘗試,確定下沒毒,離開濟南前的家宴就吃這祥瑞蘑菇了。

說起家宴,皇上難免想起幾個兒子:昨兒自己還沒查功課呢。

要是諸位阿哥知道,是山東巡撫的一籃子蘑菇,又讓皇阿瑪想起了考試,估計會憤怒的給這位巡撫頭上扣上一盆蘑菇。

傅恆見無事,就要告退。

皇上忽然叫住他:“最近大阿哥跟誰走的近?”

傅恆心裡一突,然後恭敬表示不清楚。此次東巡,他照舊負責皇帝出行的安全工作,最近實在沒見大阿哥。且傅恆謹慎小心,並不會為了七阿哥而詆譭其餘的阿哥,反而還道:“奴才聽說,諸位阿哥們這一路都住在一處溫書。”

皇上“唔”了一聲:“既如此,永璜是從哪裡知道,高斌在江南治水,頗有功績的?”

傅恆低頭:“皇上派高大人去江南督辦河道之事,想來朝中人人皆知。”

皇上仍舊不肯罷休:“可知道高斌進展的人,能看到高斌摺子的人,卻不多。”

傅恆也不敢說話了——他也是能看到高斌摺子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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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朝中,自有耳朵眼睛。

很快就弄明白了,大阿哥是請教了張廷玉才知道了高斌近況。

其實張廷玉也是冤枉。

大阿哥跑來找他,說是自己從前得罪了高斌,如何是好。張廷玉能說什麼,只能說高斌是肱股之臣,治水有功皇上得用,大阿哥不該為了一己私願得罪高斌,與他生了嫌隙讓皇上不快。

他總不能跟大阿哥說,你去按著高斌打一頓吧。

所以才有了高靜姝見到的那一幕,當著她的面,大阿哥故意跟皇上表白了高斌的功勞。

然而在皇上那裡卻覺得張廷玉越發大權獨攬,連阿哥的事兒都敢插手。

雖說張廷玉現在確實在一人擔著軍機處,但他也是沒辦法才大權獨攬——訥親被皇上派出去打仗去了,高斌被皇上支使修河道,唯有張廷玉在兢兢業業的工作。

大阿哥自然只能找他。

皇上在案前站了一日,然而無論對於大阿哥還是張廷玉,都未再提及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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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時日,聖駕啟程回京。

高靜姝坐在車上,離開了濟南地界。

她裝走了一罐趵突泉水,一罐大明湖水,算作安慰。

馬車裡茶香濃郁。

柯姑姑見貴妃不捨得喝皇上的茶,立刻尋了機會去皇上跟前替主子表了表心意。說的貴妃娘娘對皇上的心意真是感天動地,日月可鑑,天地可表,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皇上搖頭嗔道:“總共就這麼一罐子,朕給了她就是要她喝的,非要收著供在佛前,豈不是白糟蹋了?”

雖然這樣說,柯姑姑卻見皇上唇邊的笑意湛然潑灑而出,如同穿破雲層的陽光一般擋不住。

於是低頭:啊,男人。誰說女人才是口是心非來著?

果然皇上又賞了貴妃新茶。如今車上備著的就是這九望仙蓯茶。

香氣甚為濃郁,甚至讓人想起“重簾不卷留香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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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顧躺在軟墊上,肚子朝上,睡的呼呼的。

紫藤就坐在公主身邊,跟一個乳孃一起護著公主。紫藤眼裡都是溫柔,小公主長得真像娘娘。

紫藤的親孃是貴妃的乳母。她想著,要是自己的娘能有幸見到小公主,一定會驚喜的不得了,簡直就像貴妃小時候的臉龐模樣刻出來的。

因杜鵑不在,木槿就擔當起一部分情報系統:“嘉妃娘娘這一胎懷的不安穩,不但一直吐個不住還渾身痠痛,連床都起不來。皇上也只是叫太醫好好看看,並沒有多加垂憐。”跟在高靜姝身邊,木槿比宮裡其餘妃子知道的事情還多。

八阿哥的腿疾,旁人大約只有回宮才能知道了。

木槿輕聲道:“不過四阿哥倒是依舊得皇上的喜歡,在行宮時皇上查閱各位阿哥的功課,就沒罵咱們五阿哥和四阿哥。”

“五阿哥娘娘是知道的,再不出錯的。可四阿哥居然也得了個好臉色,必是皇上仍舊喜歡,沒受到嘉妃娘娘和八阿哥的牽連,想必嘉妃娘娘也有所安慰。”

然而等回宮後,高靜姝才發覺,皇上不罵四阿哥,未必是多喜歡四阿哥,而是真的要動手抽大阿哥和三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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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東巡是旅遊,皇上卻還是要完成許多政治任務,接見官員,同時又要隨時關注大小金川的戰事,所以剛回到京城,就有些感染了風寒,停了兩日常朝。

皇上十分勤政——主要是抓權不肯放鬆。

大清的皇帝又很少有前明那種動輒不上朝的風氣,別說像嘉靖萬曆皇帝那樣幾十年不上朝,就算是五天不上朝,都是大事。

皇上除了上回自己病的七葷八素不能上朝外,也就只有端慧太子薨逝的時候,他太過悲痛停朝五日。

這會子竟然也因風寒停了兩日朝,大臣們自然憂心,不管心裡到底急不急,上的摺子卻都是心急如焚,言辭懇切恨不得代替皇上病了才好。

雪花樣的請安摺子飛向軍機處。

搞得張廷玉更忙了,皇上便指了傅恆跟他一併分擔軍機處的要務。

皇上這場風寒來去匆匆,起初無人在意,但接下來因為這場小小風寒引起的事情便震驚朝野。

皇上上朝第一日,就痛斥站在下頭的大阿哥:勾結臣子,不敬君父。於人子之道毫不能盡,斷不可繼承大統。3還痛斥三阿哥不學無術,愚鈍憊懶,不堪大用。

高靜姝聽到訊息的時候,還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可是乾隆十二年,東巡後皇后和七阿哥還是面色紅潤身體健康的活著,怎麼大阿哥和三阿哥就被皇上暴怒痛罵,踢出了繼承人的資格呢。4

高斌不在京中,雖然幸運的完全避開了這場皇上的滔天大怒,但導致高靜姝也兩眼一抹黑,不知道外面的訊息。

畢竟原來都是外頭的高家透過木槿送進來,如今高家也什麼都不知道。

皇上罵過一回還不肯罷休,當日更處分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師傅和安達。

又當著十幾位重臣道:“朕染了風寒,大阿哥若有人子之心,自然要擔憂照料,誰知毫不介意日常當差,可見不忠不孝。朕從前就跟訥親、傅恆說過,大阿哥斷不能為儲君,果然是令朕失望!”

傅恆無語凝噎,當時面對張廷玉譴責的目光就無言以對:皇上之前真沒跟他說過大阿哥斷不可立這種話啊!

搞得他這個七阿哥的親舅舅似乎早跟皇上討論過太子位置,然後把別的阿哥都貶低了一頓似的。

這種飛來橫鍋,傅恆只能低頭背了。

遠在天邊的訥親更是不知道,皇上已經拉他做了證人,還在如火如荼的投入在戰爭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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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三阿哥不能繼承大統的話,自然很快傳得後宮皆知。

太后難得在小佛堂裡又呆了一日,不知在為誰祈福。

出來的時候就道:“以哀家的名義,將今春的新茶和裡貂皮和海龍皮,挑了好的給大阿哥府邸和三阿哥送了去,皇帝訓斥兒子是正理,但別叫奴才們狗眼看人低,苛待了阿哥們。”

再痛斥了兒子後,皇上對女兒的垂憐就顯而易見的更明顯了。

和敬公主定於乾隆十三年出嫁,和婉公主定於十五年春。

此時京中兩座公主府已經開始起建。

不但對嫡女如此重視,過了四月,皇上還親自將七阿哥永琮領到了阿哥所,命所有太監乳母給阿哥磕頭。

並指了國子監祭酒和翰林院滿族掌院學士,一漢學一滿學,為七阿哥的師傅,給七阿哥開蒙。

這樣的豪華配置,可見皇上對嫡子的重視。

嫡子嫡女接連蒙聖恩殊榮,皇后卻仍舊端莊和雅的坐鎮後宮,沒有絲毫得意之色。

對待六宮妃嬪也仍舊是公正嚴明,又帶領嫻妃一同操辦乾隆十二年的大選事宜,晝夜無懈。

皇上自然多番勉勵嘉獎。

甚至說出這樣的話來:“十餘年來。朕之得以專心國事。有餘暇以從容冊府者。皇后之助也。”5

前朝後宮,所有人都是長眼睛的。

立刻明白皇上的立儲之心,這就是在給嫡子鋪路啊,所以集體跟著皇上的思路走,高呼皇上萬歲,皇后娘娘賢德。

乾隆也很滿意:沒錯,朕決定的事情就是天理,你們最好少說話,只磕頭,別給臉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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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番處置後,皇上神清氣爽起來。

自打從濟南回京的這一個月,諸事發生如狂風暴雨,皇上也很少踏足後宮。

後宮嬪妃們自然也不敢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去爭寵——何況自從慶貴人事件後,大家對過分爭寵已經有了陰影。現在後宮流行的是令嬪路線,乖巧溫順,捧著一顆紅心等皇上,別做出頭鳥,免得被趕到草棚子裡去住。

於是後宮裡難得一片大和諧,都安安靜靜縮在自己宮裡過日子。

這日高靜姝自在的抱了女兒往御花園去看鳥。

往大明湖一行,和顧還太小,沒有體會到母親的思鄉之情,但是卻因為山東巡撫放養的各種鳥類而喜歡上了鳥。

剛回宮時,口中天天說著要去看“花花們。”

起初乳母都以為公主要去看鮮花,所以給公主搬來好多盆各色花卉。結果和顧根本不愛看花,急的都要哭了。好在看到了廊下掛著的鸚鵡才開始數數:“一隻花花。”

眾人才知道她的“花花”是花裡胡哨的鳥們。

搞清楚公主是喜歡鳥就好辦了,宮中的鳥雀怎麼會比山東的巡撫現採買的少?

高靜姝還特意給女兒要了一隻特別靈的白羽鸚鵡掛在架子上。

這鸚鵡說話,比現在的和顧可靈巧多了。

甚至跟五阿哥似的,教一遍都能會背詩。

不過就是腦容量不太夠,像是狗熊掰棒子,只要記住了一首新的,舊的詩就再也聽不到它背誦了。

倒是一句“公主駕到”說的非常熟練。

見到和顧就拍翅膀。

高靜姝對此還表示非常憂傷:女兒這點不隨自己,她不太喜歡貓狗,她喜歡羽毛華麗的鳥類,可見果然是一半乾隆的基因。

她本來還想等和顧大一大,就將兩隻愛貓接回來的。

結果上回剛試著接回來一天,兩隻貓跟這只大鸚鵡,就如同三英大戰呂布一樣廝打成了一團。

值得一提的是,她給和顧的鳥,按著四大美人的名字順延,起名昭君。兩貓一鳥的戰鬥,最後以昭君掉了好幾根鳥毛飛到房梁上為結束。

鳥雀司的鳥訓練的極好,幾乎從來不會離開那根金屬橫管,就算不栓腳鏈也可以放心。結果昭君鸚鵡卻被貂蟬西施這兩隻貓逼上了房梁,可見敗落。可憐它也沒學過什麼罵人的話,只能在上頭狂叫表示憤怒。

自此後,只能依舊是把鳥架子掛在前殿,兩隻貓繼續去跟平常在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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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

御花園的海棠苑裡海棠開的極為旺盛,微風一動,如同落下一片粉色的雪。

她特意選了這花樹遮蓋之地,生恐太陽曬壞了和顧的皮膚。

早有鳥雀司的太監們在樹上掛了各色的鳥雀,讓五公主賞玩。

紫禁城的宮人,尤其是太監,一入宮就是要老死在這裡,一輩子就琢磨一件事情,怎麼伺候主子。

年輕的時候多掙點體面,老了還能有個養老的去處。

雀鳥司見五公主竟然喜歡鳥,自然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

高靜姝之前看紅樓裡,賈薔買了只鳥哄齡官,會在戲臺上亂串,銜鬼臉旗幟,還不太信呢。

如今卻見雀鳥司調教的各色鳥雀,實在精妙。

甚至還有兩三只鳥合作,叼著紅綢布,圍著和顧飛舞。

小孩子就喜歡紅彤彤的東西,果然看的和顧拍手高興。

地上鋪了厚實的軟絨毯,和顧跟著鳥走著走著,累了就直接坐在地上,只要她不跌倒,高靜姝就讓人不必扶她,愛坐著趴著,或者起來走路,都憑她自己高興。

嚇得乳孃們不得了,只得都張開雙手,隨時準備撲出去抱住公主。

雖然陪著女兒來,但高靜姝其實不太喜歡近距離接觸鳥:小時候爸媽帶她去青島玩,在海邊上她被兩隻海鷗輪流吊打,搶走了手裡所有的麵包,給她留下了並不美好的印象。

同樣的還有峨眉山上和海南猴島的的猴子們,在她心裡都是動物界的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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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天再難有清涼宜人的,這會子太陽昇起來,哪怕在花樹下頭,都覺得有點悶熱起來。

於是高靜姝就讓人給她抬張躺椅來,她準備坐在桃花樹下喝茶乘涼,順便看孩子。

這會子也體會到封建社會的好處了——周圍不下十個人,二十多只眼睛盯著孩子的安危,不必她自己一眨不眨的看著。

御花園內亭臺樓閣不少,自然也有負責看管的主事嬤嬤和首領太監。

金珠負責跑腿,就去御花園入口處假山後藏著的小屋找人,那太監一見貴妃宮裡的人,就高高興興:“這不是我金珠兄弟嗎?”

一聽說貴妃要躺椅,連忙找鑰匙:“有的,有的。”

立刻找了四個太監抬去了躺椅,他還親自搬著一個配著躺椅的小几,一路跟著跑過去。

高靜姝一見就笑了:“何苦把這個躺椅搬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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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從前命人制了四個躺椅,擱在御花園的庫房裡頭,專為賞園子所用。

一個碧玉面,一個白玉面倒還罷了。

另還有一個古樸檀木的,就像一棵樹似的造型。

再就是這個被抬來的水晶面的躺椅費時費力的珍貴:大片的半透明白水晶按照太醫院給的紋路貼在梨木上,扶手上也是同樣設計過的突起的水晶珠子,據太醫院養生專家表示,這樣一躺上去,除了休息,這突起的水晶紋路還能按摩全身的穴道,對氣血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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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哪一張就是了。”高靜姝看著這水晶就覺得透心的舒服,只是看小太監們誠惶誠恐生恐碰掉一顆水晶珠,也覺得辛苦。

這太監嘿嘿笑道:“皇上從前帶著娘娘遊園就吩咐過,娘娘身子怯熱畏寒,夏日就用這白水晶的,冬日就用那老檀木椅的配上貂皮,奴才們是不要腦袋嗎,哪裡敢敷衍聖旨呢。”

銀珠也早跑了一趟大膳房,要了點心來。

因想著娘娘曾說過,公主要多吃點核桃,就跟大膳房的大師傅說了。

於是大師傅趕著做了核桃露、核桃酥。

另外除了茶葉,還單獨做了個甜飲:選了南邊剛上來的沒有烤制過得青核桃,剝掉外面略微苦澀的薄皮,澆上冰鎮的酸梅汁和石榴汁,就成了一道漂亮的飲品。

又知道貴妃喜歡吃酸口原味的,和顧公主喜歡吃甜甜的,所以做了兩種口味的,用小白瓷碗裝了,看著就清新沁涼。

果然高靜姝一見,就把這個端過來吃。

和顧也“噠噠噠”牽著乳母的手像個小松鼠似的跑過來:“額娘,我也要。”高靜姝就發了壞心,給女兒吃了自己的一勺,果然把和顧酸的眉毛都打結了,然後只見她可憐兮兮蹭到紫藤旁邊:“姑姑,吃甜的。”

紫藤心都要化了,嗔怪自家娘娘道:“主兒明知道公主不吃酸的,怎麼還偏要這樣。”

然後摸了摸這碗甜點倒不是很涼,就給公主喂了幾勺。和顧就心滿意足又回去看鳥了,還把核桃酥灑在地上,讓鳥雀吃。

高靜姝吃完點心,起初還含笑看著女兒跟鳥互動,很快就像陪孩子上課的家長一樣困了起來。

和顧再回頭說:“額娘,紅鳥”的時候,高靜姝都腦子不轉,只是嗯嗯應付,還把團扇子半遮在臉前,開始睡眼惺忪起來。

過了片刻,她就完全睡了過去。

和顧見了一隻鳥,就要回頭分享給額娘。這會子見額娘不回答,就過來看。見額娘是睡了,就也要爬上躺椅一起躺著。

紫藤就把她抱上去,和顧滿足的趴在額娘身上就睡了過去。

高靜姝倒是覺得有個東西壓住了自己的腹部,還以為是被子,連睜眼都沒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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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中。

前線終於傳來捷報,繼張廣泗大敗後,訥親終於傳回了好消息,說是已經找到大破大小金川的法子。藏地多碉堡,張廣泗正是因為攻不破,所以吃了敗仗。

聽說訥親有了主意,皇上心情大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張廣泗是平慣了苗亂,不通其餘作戰,所以不能平藏地。

皇上對他的期許自然不如對訥親,訥親可是自己一貫信重,甚至皇阿瑪也頗為看重的人。

他的祖父遏必隆也是聖祖爺的輔政四大臣之一,可謂家學淵源。

皇上表示:將給予訥親最大的授權以及兵馬糧草的支援,讓他務必完了這一仗。

這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大戰,此時國庫也充裕,高斌在江南修河道並沒有動用很多國庫的錢財,支援前線不成問題。

甚至皇上都想好了,一旦拿下大小金川,再趁勢收復準噶爾,自己的文治武功便足以載入史冊,可以南巡展覽給全國人民了。

皇上展望了一會兒美好的未來,然後對李玉道:“宣貴妃和五公主。”

這一個多月,忙著鞏固國本的大事,去貴妃處確實太少了。皇上心裡自有一筆賬目:除了確實看重嫡子外,他所作所為還是要向天下人,尤其是漢人證明,大清也是重視禮教的。

正如嫡子繼承家業是漢人的禮教。

忠君更是漢人的禮教!大清所有皇帝歷代以來做的一切,無論是起用漢臣,學漢學也罷,都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萬載不移。

融入是為了更好的統治。

皇上嘆息:所以近來他對貴妃也只得稍稍冷落,到底她是五阿哥的養母,身後又有著高斌這樣的軍機大臣。

如今暫且塵埃落定。

朝中那些蠢蠢欲動,對國本想要嘰嘰歪歪,甚至想要私下站隊——比如想提前燒冷灶,開始對大阿哥示好的臣子,連同大阿哥本人都被他抽了回去。

朝野一片安靜和被迫的祥和。

皇上心裡安閒下來,又有了喜事,就格外想見貴妃和女兒。

李玉親自走了一趟鍾粹宮。

卻被守門的臘梅告知,娘娘帶了公主去御花園看鳥了。

李玉想了想,卻沒去敢去召貴妃,而是先回去稟明了皇上。

果然,皇上道:“那 邊讓她們母女別動了,擺駕御花園。”又擺了擺手對李玉道:“罷了,竟不必擺駕,還要她們提前預備著接駕請安,只你跟著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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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花林裡尋到貴妃的時候,周圍宮人都因貴妃小憩,而靜悄悄的退開了。

皇上站在蓬勃的花樹下隔著落英繽紛,望著躺在榻上安恬入睡的貴妃。

宮中主位少著青、碧色,因覺得這是宮女們的顏色。若是上身,就必是染得格外出彩。

正如貴妃此時一身綠色衣裙。

這是種勻淨淡然,如新發的綠芽兒一般還微微泛著黃色的綠色,竟有種嬰兒肌膚般吹彈可破的嬌嫩感,內務府新呈上的顏色,取名為吹綠。

光影斑駁,些許陽光隨著花樹的搖晃,跳躍著落在這柔靜的綠色上。

皇上怔怔不動:從前只覺得貴妃容色無雙,嬌豔無匹,觀之望俗生喜。

可如今她穿著這樣一身清清淡淡的綠色,安安靜靜地臥在這裡,卻是直直撞入皇上心中。

他在前朝費盡心思後,轉身回來,還有人會躺在這裡,安靜的等著他回家。他們的女兒也正蜷成小小的一團,縮在額娘身邊,頭枕在額娘的腰腹上,睡的酣甜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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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一隻手無意識的搭在女兒背上,哪怕在睡夢中,也是呵護的姿態。

他忽然想起兒時看的桃花源記。

“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

此刻,他覺得貴妃就是他的彷彿若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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