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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_第九章 景星慶雲

一路上燈火通明,叫賣聲不絕於耳,沿街小販賣力推銷自家東西,樓下小二笑臉迎客,樓上小姐紅袖招搖,來往行人,男女老少,官賈平民,一應俱全。

蕭五的眼睛都直了,眼花繚亂之餘,連迎面走來一個二八小娘子的秋波都不知道接下,只顧咧嘴傻笑。

“嘿嘿,嘿嘿,太好玩了,太好看了,太好了,先生,我不要回靈壽了,我要住在上京。”

“先生,這是什麼物事?像是一團白雲,白雲也能吃?冰糖是什麼糖?酸兒好不好吃?燒餅只要一文錢一個,我又餓了。”

“先生,這是洗浴的地方嗎?怪事,洗浴也要收錢不成?我在山裡,直接跳到河裡就洗得乾淨了,分文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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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看,樓上穿粉衣的小娘子衝你招手半天了,你怎麼不理她?她還叫你都頭,不對,是說都頭快來。”

夏祥才知道蕭五居然如此話多,他哭笑不得,想讓蕭五閉嘴,卻又不忍打擊他的好奇心,正好路過一座高門府第,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書三個大字:星王府。

兩側各有一根紅柱,一對麒麟遙遙相望。上有琉璃瓦,下有青石,莊嚴肅穆。

蕭五一路上跟隨夏祥學了不少字,認出了星王府三個字,他一臉懵懂:“星王是哪個王?”

“星王是三王爺,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夏祥似笑非笑地盯著星王府三個字,目光中流露出耐人尋味之意,“皇上有兄弟四人,若按年齡排序,皇上是二王爺,和三王爺星王是一母所生。大王爺景王、四王爺慶王和五王爺雲王,是太祖一支,是皇上的堂兄弟。四位王爺的封號,是以景星慶雲為號。”

景星,明亮的大星,慶雲,是為五彩祥雲。景星慶雲是為吉祥的徵兆之意。

正說話時,星王府緊閉的朱漆大門忽然從裡面開啟了,兩人從裡面出來,一人朗眉星目,面目冷峻,高大威猛,一人唇薄眼白,臉色微青,目光陰冷。二人出門之後,警惕的目光四下一掃,並未發現異常,便翻身上馬。

也是巧了,二人一提韁繩,縱馬前行,正好路過夏祥和蕭五身前。馬上之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多看了夏祥一眼,眼中驀然閃過一絲寒光,彷彿發現了夏祥身上有什麼秘密。

他勒馬停下,俯視夏祥片刻,森然問道:“你是何人?”

夏祥拱手一禮,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回太尉,在下夏祥,河北西路真定府靈壽縣人氏。”

“進京所為何事?”不知何故,高見元見到夏祥第一眼起,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很早以前就認識夏祥,是故他才停馬有此一問,不過聽到夏祥是河北西路真定府靈壽縣人氏時,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斷,肯定是認錯人了,他只過去靈壽一次,就是一個多月前去中山村緝拿李鼎善。

“趕考。”夏祥心中明了,從星王府出來的人,絕非等閒之輩,眼前之人雖未穿官服,但言談舉止顯然並非平民。不過他對眼前之人並無太多顧忌,倒是他旁邊一言不發的男子,讓人莫名有陰森之感。

“既是進京趕考,就不要遊手好閒四處亂轉了,早些回去休息才是。”聽到夏祥是考子,高見元對夏祥失去了興趣,一夾馬腹,策馬前行。

“太尉,夏祥會不會是李鼎善的門生?”走出數丈之後,燕豪尚不甘心,回頭張望幾眼,燈光下的夏祥,淡然而立,一臉平和,不由得他不起疑心,“夏老成可是說過,李鼎善在中山村教書三年……”

“燕小五,你也太多慮了。”高見元揮手制止燕豪,燕豪排行第五,他在私下場合會以燕小五相稱,稱呼燕豪為燕小五時,是他心情大好時,“且不說李鼎善是在中山村教書,就是他在靈壽縣城教書,也未必正好是夏祥的先生。何況夏祥自稱靈壽人氏,他是不是中山村人還不得而知。現今要事,是儘快查到李鼎善和肖葭下落,縱然夏祥真是李鼎善的門生又能怎樣?三王爺要的是李鼎善的性命,又不是夏祥。”

“以李鼎善的才學,夏祥若真是他的門生,高中進士不在話下。若讓夏祥魚躍龍門,邁進了朝堂,日後難免會成為心腹大患。”燕豪想得比高見元長遠,他見到夏祥第一面時,心中的感覺比高見元還要強烈許多,他第一眼就不喜歡夏祥的隨和之氣,第二眼更不欣賞夏祥的淡然之意。

“哈哈哈哈,燕小五,要不是我已然認識你好多年了,我會結結實實打你一個耳光。”

高見元一個月來擔驚受怕,唯恐被三王爺降罪,足足等了一個月,終於等回了避暑歸來的三王爺。不想三王爺不但沒有責怪他,反而褒獎了幾句,並說李鼎善已然來到了上京,只須守株待兔,李鼎善自會自投羅網,不用再大張旗鼓捉拿歸案。還將李鼎善自投羅網之舉當成了高見元的功勞,並記大功一件。

一個月的驚恐不安換來的是安慰和誇獎,高見元怎能不喜出望外?就如一個瀕臨溺水之人,忽然發現腳下踩上了堅實的土地,死裡逃生的感覺比升官發財還要舒坦得多。

還沉浸在興奮之中的高見元哪裡聽得進去燕豪空穴來風的猜測,他才懶得去從一個莫須有的開始來推測更加莫須有的下一步,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他不去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也不去想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是,下官知錯了。”燕豪也不分辯,他再熟悉不過高見元的脾氣,從來只提建議,高見元接受還好,不接受的話,他會點到為止,然後暗中再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回頭又看了夏祥一眼,燕豪牢牢記住了夏祥的樣子。

“小黑個漢子心狠手辣。”在燕豪回視夏祥的時候,蕭五的目光也緊盯著燕豪不放,他目光直接而炙熱,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警惕,“他騎馬的時候,上身紋絲不動,肩膀之上可以放一碗水而滴水不漏,功夫十分了得。”

“何以見得?”夏祥心中暗暗驚訝,蕭五有時簡單如十歲孩童,有時冷靜如久經世事的高人,他方才對小黑個漢子的評價,恰如其分,和他對此人的看法一致。

“他臉色白裡透青,眼白過多,唇薄眼細,絕非善人……”蕭五說了幾句,忽然詞窮了,憨憨地撓了撓頭,笑了,“反正感覺讓人不舒服,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

夏祥望著高見元和燕豪遠去的背影,微一思忖,心中不斷閃現李鼎善、肖葭和夏來、夏去的影子,不由喟嘆:“但願先生平安無憂,但願十一郎、十三郎遇難成祥!”

李鼎善的匆忙離去,夏來和夏去的失蹤,都是因高見元而起,夏祥對高見元豈能不恨?只不過他心中實在想不通李鼎善怎麼就是朝廷欽犯?先生不過是一個落魄的教書先生罷了,他一介書生,能犯下什麼滔天大罪讓朝廷震怒?

莫非是先生得罪了三王爺?捉拿先生的人既然可以由星王府隨意出入,可見若不是星王府的親兵,就是星王最信任的人。星王兼任上京府尹,統攬京城上京的一應行政、司法、民生要務,“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導民而勸課之,中都之獄訟皆受而聽焉,小事則專決,大事則稟奏”。

上京府尹位高權重,前朝以及本朝曾有數位諸君擔任上京府尹。上京是為都城,若非聖上最為信任倚重之人,斷然不會擔任如此要職。否則臥榻之側,若有一虎酣睡,哪裡睡得安穩?

皇上久病在床,又膝下無子,儲君之位未定。三王爺年方三十,又兼任歷任儲君才能擔任的上京府尹,再者他又是皇上一母同胞之弟,效仿太祖傳位太宗的兄終弟及先例,三王爺已然是沒有詔告天下但名分已定的儲君!

三王爺又和宰相候平磐私交甚好。候平磐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通常稱之為同平章事,是為宰相。

大夏中樞機構為“二府制”,即設中書和樞密院兩個機構“對持文武二柄,號為二府”。二府制的特點就是文武分權。候平磐為中書最高長官,統領大夏政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以宰相之權加三王爺的皇族貴胄身份,以及可能的儲君身份和上京府尹的大權,二人聯手把持朝政,幾乎是風雨不透,無人不避其鋒芒。

夏祥心中起伏不定,倘若先生真是被三王爺所不容,怕是再難翻身了。再萬一三王爺繼承皇位,先生能夠得以保全性命便是萬幸。太祖立朝之初曾經詔令後世子孫,不得枉殺士大夫。曾有詞人劉七變寫詞“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時太祖在位,劉七變正值進士考試,太祖見之,不悅道:“既然想要‘淺斟低唱’,何必在意虛名?”遂將劉七變功名劃去。

只是劃去功名,並非殺他也沒有追加罪名。

當今皇上繼位以後,大考之年,連易與其兄連車同登進士科。年輕氣盛、心憂天下的連易在試卷裡寫道:“當今皇上在宮中,美女數以千計,終日裡歌舞飲酒,紙醉金迷,既不關心百姓的疾苦,也不和大臣們商量治國安邦的大計。”

當時的主考官認為連易信口雌黃欺君罔上,要對他嚴加懲治。皇上淡然處之:“朕設立科舉考試,本來就是大開言路。連易一個小官,敢於如此直言,應該嘉獎。”

其後,四川有個讀書人,獻詩給成都太守,主張“把斷劍門燒棧閣,成都別是一乾坤”。成都太守一看,嚇出一身冷汗,居然明目張膽地煽動造反,應當把他押送京城,請朝廷制裁。

按照歷朝歷代的律條,謀反都是大罪,殺頭還是從輕發落,一般要誅滅九族。皇上得知之後,不但沒有震怒,反倒報之一笑:“老秀才急於要做官,寫詩一首以洩私憤,怎能治罪?既然要官,不如給他個官來做”。

於是,此人被授予了司戶參軍的職位。

夏祥此時還是一介布衣,就算考中了功名,授予了官職,也不過是七品及以下小官,入不了三王爺之眼,再如果三王爺得以繼承皇位,他更是要臣服在三王爺的皇權之下。想要保全李鼎善性命,以他之力,恐怕有心無力。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皇權浩蕩,威勢無比,但願三王爺謹遵太祖遺命,不殺士大夫,或許先生還可以有一條生路。夏祥收回心中胡思亂想,振奮精神,和蕭五繼續前行。

半個時辰後,夏祥和蕭五站在了抱劍營的門口。

抱劍營說是青樓,卻是通體紅色,飛簷之上掛滿大紅燈籠,亮如白晝。絲樂聲聲,紅袖飄飄,鶯聲燕語,一派紙醉金迷氣象。

門口賓客來往不絕,有轎子、有馬,也有步行者,雖不是滿門朱紫貴,也算談笑有權貴,往來無窮人了。

夏祥站得稍微近了一些,被門口站立的龜公推了一把。龜公生得眉清目秀,乍看之下,猶如女子,若不是下巴的痣上長了一撮毛,倒也算是一個中等偏上的美男子。

“亂看什麼?滾一邊兒去。”龜公故作兇惡之相,對夏祥怒目而視,“瞧你的窮酸模樣,進了這銷金窟,怕是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蕭五大怒,誰敢動夏祥一下,就和取他性命沒有區別,他向前一步,伸手拎起龜公的衣領,怒吼一聲:“再敢動我家先生一根手指,我擰下你的腦袋。”

“蕭五,不得無禮。”夏祥如春風拂面般微微一笑,拍了拍龜公的肩膀,然後一拉龜公之手,“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龜公一挺脖子,不肯服軟,畢竟在自家門口,只要他招呼一聲,會從裡面出來十幾號人,對方只有兩個人,三拳兩腳就能放倒。

還沒開口,忽然感覺手中多了一物,低頭一看,是個錦囊。錦囊裡面有幾塊硬物,觸手一摸,應該是碎銀子無疑。他頓時喜笑顏開,點頭哈腰換了一副面孔:“客官,小的姓王名有錢,因排行第八,人稱王八郎。”

叫王八豈不是更好?夏祥險些笑出聲來,用力忍了忍才沒有失禮,說道:“八郎,這上京城裡的所有青樓,你肯定都再清楚不過了,我且問你,好景常在在上京城有幾家青樓?我從全有客棧一路走來,共有好景常在的客棧四家茶坊四家酒樓三家,卻不見一家青樓,是何緣故?”

蕭五糊塗了,先生一路走來,和他一樣東張西望,並未見他刻意留意什麼,怎麼記得如此清楚?他不曾記得沿途有一家好景常在標識的客棧、茶坊或酒肆。

“客官,你問我算是問對了,放眼整個上京城,誰有我王八……郎對青樓瞭解得詳細,我對青樓事業投入了畢生的精力。”王有錢得意洋洋地抱住雙肩,又故作神秘地說道,“說到好景常在,不怕告訴你,好景常在不止在上京,在大夏境內,就沒有一家青樓,知道為什麼嗎?”

夏祥含蓄而笑:“難道是因為好景常在的主人是一位娘子?”

“你怎麼知道?你不可能知道,必須由我來告訴你。”王有錢愣過之後,又很是不滿地說道,“沒錯,好景常在的主人是一位娘子,據說還是一位絕色娘子,但到底顏色有幾分,沒人見過。她身份神秘,手段高超,才三年時間就打造了一個大夏第一商行好景常在,著實讓人佩服。咦,客官,你為何對好景常在如此大感興趣?”

夏祥打了個哈哈,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其實是想和好景常在做一筆大生意。”

王有錢眼中的不屑之色瞬間瀰漫開來,從鼻孔中哼出了一聲悠長的譏笑:“就憑你?客官,就算你有萬貫家財,也抵不過好景常在在上京一地一月的茶葉銷量。天不早了,曲兒聽也聽了,人看也看了,回去做個好夢,趕明考個功名,當上知府,不對,知府也不行,等當上正四品的給事中,你或許才有資格見到好景常在的小娘子。”

等夏祥和蕭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處,王有錢才拿出錦囊,開啟一看,先是一臉狐疑之色,隨即從裡面拿出幾塊東西,臉色為之一變,勃然罵道:“混賬東西,敢用石子騙老子,老子咒你不得好死!”

王有錢的手中,赫然是幾塊花花綠綠的石子。石子色彩斑斕,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這勞什子有個屁用!”王有錢揚手將石子扔到了遠處。

其實夏祥也並沒有完全騙王有錢,紅綠石子是他從河灘上撿來的寶石,只是此時還沒有人意識到寶石的價值所在。十幾年後,寶石成為大夏女子爭相佩戴的飾品時,寶石價值上漲數千倍不止。王有錢再回憶起他當時隨手扔掉的寶石,估算之後,價值萬兩白銀有餘,他痛心疾首,雖然家財還算豐厚,但每每想起當時若是留下寶石,現在他該是富甲一方的員外郎了,幾乎悲傷得不能自已。

不久之後,便在追悔莫及之中鬱鬱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