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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2_第三十四章 各有算盤

“何止十年,十五年有餘了。”張學華和呂東梁一樣,以滹沱河為生,對滹沱河瞭如指掌,“近十年來旱多澇少,滹沱河河水不多,所以多年沒有清理淤泥,也不覺得河水上漲。實際上,河水沒有減少的原因是河底的淤泥越來越厚了。若是不加以清理,一旦洪水來臨,不堪設想。”

張學華感慨地說道:“小老兒以前也曾向郝縣尊提出過此事,郝縣尊並未理睬。”

夏祥心中有了計較,治理滹沱河之事,他在未來真定上任之前,就已經有了打算。真定多年來風調雨順,一片祥和,但他讀史多年,很是清楚久旱必澇久澇必旱的道理,就和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樣,世間萬事萬物,自有規律。

所以古人才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若是在安樂之時沒有憂患意識,憂患來臨之時,必無反抗之力,必死無疑。

郝海記沒有治理滹沱河也在情理之中,先不說郝海記在任期間被崔府尊和許縣丞牽制,事事不能做主,只說治理滹沱河之難,也會讓大多數知縣望而卻步。若是成了,自是大功一件。若是敗了,更是大過一件。

和治河相比,還是推行新法更能入候相公之眼,也沒有風險。權衡之下,郝海記選擇新法而不去治理滹沱河,也是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為官之道。

“齊合,依你之見,滹沱河應不應該治理?”夏祥見齊合低頭不語,就有意考一考他。

齊合抬頭,眼中滿是期待:“夏縣尊,小人不敢亂說。”

“但說無妨。”夏祥目光中充滿了鼓勵,“言者無罪。”

齊合才又鼓起了勇氣:“滹沱河十五年沒有治理,不完全是歷任縣尊不想治理,而是沿岸的百姓和富商不想治理。”

“此話怎講?”夏祥知道想要治理滹沱河,必然會面臨諸多阻力,比如來自崔府尊的反對,來自許縣丞的壓力,來自百姓的不理解和對他勞民傷財的質疑,如是等,齊合的說法,讓他意識到他還有沒有想到的問題。

“沿岸的百姓大多靠行船打魚為生,治理滹沱河,必然會影響到他們的生計。沿岸的富商,也是靠河吃飯,河裡的花船,河邊的青樓、茶肆和酒樓,封河之後,也會沒有了客人。”齊合從小混跡在沿河兩岸,無論是普通百姓人家還是瓦舍勾欄、茶肆、酒樓甚至青樓,他都無比熟悉。

夏祥一想也是,倒是疏忽了這一點,不由得讚道:“齊合的話讓本官茅塞頓開。齊合,跟本官回縣衙,本官還有話要問你。張學華、呂七公,你二人也一同去縣衙。”

“是。”三人無比欣喜,夏縣尊讓他們前去縣衙,是對他們的認可和重視,方才在水中所受的陰冷和兇險,全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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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由呂東梁和張學華負責疏散了船公和船隻,滹沱河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只是在平靜之中,夏縣尊百船撈屍的事蹟卻流傳了下來。最初的傳說還符合真相,說是有三人跳河自殺,只找到兩個人的屍體,有一人的屍體怎麼也找不到,夏縣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機妙算,算出屍體被水衝到了上游,徵用了一百餘只船隻,逆流而上,撈到了屍體。

後來就越傳越離奇,到最後竟然變成了董現的屍體因為身上綁滿了財寶,被河神扣下。夏縣尊讓河神交出屍體,河神不肯。可以日審陽夜審陰的夏縣尊大怒,出動一百餘船隻驚河,勒令河神如果不交出董現屍體,不僅要將滹沱河的財寶打撈一空,還天天讓船公驚河,讓河神不得安寧。最後河神無奈,怕了夏縣尊,只好交出了董現的屍體。

有人聽了傳說後不服,夏縣尊只是凡人,怎麼敢和河神作對?不怕河神一怒之下大發洪水,為害真定百姓嗎?不怕河神興風作浪,取了夏縣尊的小命?

有人反駁說,夏縣尊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神仙,小小河神在神仙面前,哪裡有興風作浪的本事?

總之到了最後,越傳越是神話了夏祥。就連夏祥聽到傳說之後,愣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傳說中的主角竟然是他。

此為後話,先說夏祥一行前往縣衙而去,許和光和柳長亭、謝華蓋過了子龍大橋,去了府衙。三人一路沉默不語,都被打撈上來的董現屍體震驚了。

原本抱著看笑話的心思,認定夏祥如此興師動眾,最後肯定會落一個貽笑大方的結局,怎麼也沒有想到,真在上游找到了董現屍體。幾人百思不得其解。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本來打撈出來屍體一事雖然令人震驚,但還不足以讓幾人急急趕往府衙面見崔象,而是許和光見到了張學華、呂東梁和齊合三人下河,聽說了夏祥有意治理滹沱河,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當下顧不上回縣衙候命,也不管夏祥是不是有事吩咐,趕緊到府衙向崔象說個清楚。

崔象方才站在府衙最高的登桂樓上,將河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董現屍體被打撈上來之時,萬民歡呼聲中,他一臉鐵青下了樓,心中十分鬱悶。夏祥才來真定縣幾天,就威風八面,被百姓奉為神明和好官,他顏面何在,威風何存?

這個夏祥太不像話太不懂事,給他留了幾分情面,他還真以為府尊是擺設?崔象盛怒之下,不由得咳嗽加劇,忙讓人煎了藥服下,才平復了幾分。

聽說許和光和柳長亭、謝華蓋來訪,崔象本來已經躺下,想要休息片刻,又起身迎客。

不等坐穩,許和光就迫不及待地告夏祥的狀。

“崔府尊,夏縣尊大張旗鼓地打撈了董現的屍體不說,還想興師動眾治理滹沱河,他也不想想,治理滹沱河,清理淤泥,疏通河道,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又要關停河岸多少商家,害多少人無事可做。疏通河道向來是危險工程,不知又要害多少人家破人亡,不得安定。”許和光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手捂胸口,“只下官一人在河岸就有茶肆、酒樓和青樓各一家,柳員外和謝員外也有數家,廣進商行在河岸的數家商鋪,也是日進斗金……”

“不要說了!”崔象猛然一拍桌子,怒不可遏,“本官決不允許夏祥在真定為所欲為。本官即刻修書一封,送往京城,將真定之事告知候相公。”

許和光暗喜,嘴上說道:“崔府尊深明大義,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柳長亭目光中閃過一絲陰冷:“其實放手讓夏祥治理滹沱河也未嘗不可……”

“此話怎講?”謝華蓋眼中閃過濃濃的疑問,略微一想又明白了幾分,“倒也是,一旦出了事情,崔府尊再力挽狂瀾,反倒更顯崔府尊的決斷和魄力。只是有一點,我們坐視不理,萬一夏祥成功了,豈不是讓他得了天大的便宜?”

“哈哈哈哈,天大的便宜怎會落到夏祥的頭上?他算什麼東西?”柳長亭冷冷一笑,目光中的陰冷變成了決絕,“萬一夏祥成功了,天大的便宜也會落到崔府尊和我們的頭上,滹沱河波濤洶湧,哪一年不淹死幾個人?以前淹死的都是平民百姓,說不定今年淹死的是一個縣尊……”

許和光倒吸一口涼氣,他頂多是想架空夏祥,讓夏祥為他所用,再不濟就是讓夏祥被崔象死死壓制,動彈不得,卻從未想過要夏祥的命。柳長亭到底是京城來的人,心狠手辣,動不動就要取人性命,而且還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的性命。

“柳員外,先不要急於如此,夏縣尊雖然可恨,卻還是有可取之處,且給他一次機會再說。”謝華蓋呵呵一笑,手中佛珠抖動數下,“候相公將許多反對新法的大員逐出京城,罷官或是貶謫,也並沒有取他們性命。有容乃大,宰相肚裡能撐船,就連三王爺也說了,讓夏祥來真定擔任知縣,也是給他一次認清好人壞人、看清孰是孰非的機會。三王爺惜才呀,從長遠計,他日後若是登上大寶,也要忠臣良將輔佐才能成就不世之功。”

“不可亂說。”崔象威嚴地說道,“如今皇上春秋正盛,以後怎樣,不能妄言。身為臣子,當謹記臣子本分,不要妄議皇上和諸位王爺。”

柳長亭暗罵一句老狐狸,心說:都是在為三王爺辦事,一條船上的人,還裝什麼裝?現今誰不是在賭皇上歸天之後三王爺繼位,若三王爺在幾位王爺之中實力最弱,繼位的可能性最小,你崔象會對三王爺唯命是從?不要以為你身為清河崔氏之人,就可以在三王爺和其他王爺之間左右逢源。要是立場不堅定,哼哼,區區一個五品知府,三王爺說不要就隨時可以不要。

謝華蓋輕描淡寫地一笑:“崔府尊言重了,謝某和柳員外並非朝廷命官,私下說說朝廷之事,不過是街談巷議,當不得真。”

“謝員外不必說得這麼客氣,崔府尊若是一心追隨三王爺也就算了,若是暗中還和景王、四王爺或是五王爺有什麼來往甚至是交情,不小心被我兄弟二人知道了,那就對不住了,我兄弟二人一定會向三王爺說個清楚。”柳長亭的話就遠沒有謝華蓋的話委婉和客氣了,三分警告之中有七分威脅之意。

許和光臉色為之一變,當即想要發作,卻被崔象的眼神制止,崔象呵呵一笑,笑容淡然而從容:“柳員外的話就太見外了,本官雖出身清河崔氏,卻一向以平民自居,從不認為本官是什麼世家子弟。本官入仕以來,每次升遷都是承蒙三王爺厚愛,三王爺對本官的厚愛,本官銘感五內,片刻不敢忘懷。”

柳長亭對崔象的一番表態還算滿意,微微一笑:“柳某的眼中只有三王爺一人,說話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崔府尊海涵。”

崔象擺手一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過話又說回來,本官年老多病,早有了告老還鄉之心,真定知府任滿,本官就向

皇上辭官,回清河當一個諸事不用操心的富家翁,也是很好。皇上厚待百官,薪俸甚厚,本官當官並不是為錢,所得薪俸分文不取,全部捐贈太平惠民局,以作為救助百姓之用。”

柳長亭和謝華蓋對視一眼,二人微露愕然之色。崔象的話夾槍帶棒,不輕不重地還了一擊。言外之意就是,若是三王爺不用他,他也無所謂,崔氏家產豐厚,他衣食無憂,致仕回家,也是豐衣足食的員外。況且他現在確實體弱多病,對於仕途,也沒有太多留戀。

太平惠民局是大夏官辦藥局,配有專門的大夫為貧窮的百姓治病抓藥,分文不取。所有費用皆由官府承擔,崔象身為知府,本俸、職錢加上“公使錢”(特別辦公費)、職田租金及各種補貼,少說也有五百貫上下。五百貫,相當於一戶普通人家一年收入的近兩百倍。

“山民為生最易足,一身生計資山木。負薪人市得百錢,歸守妻兒蒸鬥粟”,可見山民賣柴每日可得一百文;而傭工則是“力能以所工,日致百錢,以給炊烹”,也是日收入百文左右;漁民“賣魚日不滿百錢,妻兒三口窮相煎。朝飧已了夕不飽,空手歸去蘆灣眠”,日入百文;婦人“為鄉鄰紡緝、漧濯、縫補、炊爨、掃除之役,日獲數十百錢,悉以付姑”,也是百文上下。

日入百文,月入三千文,也就是三貫,可供一家四五人生活之用。知府月入五百貫,年薪俸六千貫,養活府裡上下百餘人綽綽有餘。

許和光雖是崔象的妻弟,在感情上和崔象更近,但他既非出身世家,又不是五品大員,還一心想當上知縣、知府,一路高升,也聽出了崔象之話有幾分賭氣成分,卻也有心灰意冷之意,不由得急了:“柳員外、謝員外,崔府尊只是一時情緒低落,並非真的不想為朝廷效力。對吏部侍郎一職,崔府尊期待已久。”

崔象意味深長地看了許和光一眼,想說什麼,又搖了搖頭,許和光表現得太過急切和明顯了,失之於沉穩,就少了和三王爺討價還價的籌碼。

“崔府尊不過是偶感小恙,不日就會痊癒,朝廷和三王爺,還多有需要崔府尊之處。”謝華蓋不想讓氣氛鬧得太僵,忙出面打圓場,許和光還好,可以任由他們擺佈,崔象畢竟系出名門,就算世家已經沒落,沒有傲骨也還有傲氣。

一邊說,謝華蓋一邊朝柳長亭使了一個眼色,在夏祥沒有被他們左右之前,崔府尊是壓制夏祥的最有效力量。

柳長亭想起三王爺對他的叮囑,也就見好就收:“崔府尊薪俸全部資助太平惠民局,當真是大善人。柳某佩服,以後當向崔府尊學習。”

崔象謙虛地擺了擺手,想緩和一下氣氛,忽然來人稟報,連若涵派人送來了一把椅子。

“椅子,什麼椅子?”崔象十分驚訝,愣神片刻又想起了什麼,又說,“帶進來。”

柳長亭和謝華蓋也十分奇怪連若涵為什麼會送椅子給崔象,椅子抬了進來,和平常的椅子樣式並不同,卻是一把竹椅。椅子下面本該鏤空之處,卻多了兩層抽屜。

送椅子之人是連若涵的小廝,小廝年剛弱冠,一身道衣,向崔象介紹了椅子用法之後,飄然而去。

“原來是灸椅。”柳長亭聞到椅子下面飄散出來濃濃的艾草香氣,想起了在京城所見之椅,不由得奇道,“早先在金甲先生之處見過此椅,人坐在上面,下面點燃艾絨,用艾草之陽氣潤體,可以固本培元。皇上病情得以好轉,全因金甲先生的灸椅灸床之功。怪事,連若涵怎會製作灸椅?此椅功效卓著,崔府尊得了此椅,病情大好,指日可待。”

謝華蓋當時也曾親眼見到灸椅,只不過是匆匆一觀,未曾細看,現在擺在眼前,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圍著灸椅轉了數圈,開啟了抽屜研究片刻,不解地問道:“不過是在椅子之上多了一些透氣孔,下面兩層抽屜,一層放置艾絨,一層放置炭火,並不難,為何非要讓連若涵製作,謝某也能在三天之內製作一把。”

崔象一臉欣喜,坐在灸椅上試坐,十分滿意,手搭在扶手上,感覺有異,低頭一看,扶手上有字,是“好景常在”四字和好景常在的標識,不由得一笑:“連小娘子對於宣傳好景常在不遺餘力,倒還真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謝員外,這你就不懂了,灸椅看似簡單,透氣孔的大小和排列,兩層抽屜的間距,艾絨的用量和火候,還有椅子的材質和形狀,等等,裡面有許多學問,並不簡單。”

柳長亭點頭贊同崔象的說法:“謝員外,隔行如隔山,醫道之上的事情,我們不懂,就不必非要插上一手了。柳某有一事不明,崔府尊和連若涵是什麼關係,連若涵到底是什麼來歷?”

崔象撫須不語,斟酌半晌才說:“也罷,倒也不怕你們知道,連若涵和本官系出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