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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_第二章 平地起波瀾

夏祥在長亭惆悵片刻,直到李鼎善和肖葭的背影消失在峰迴路轉的山路之間,才轉身回去。

夏初的村莊,繁花似錦,處處綠意盎然。田間地頭,有農人和耕牛在忙碌,湖邊,一架水車正在轉動。水車下面,幾個女子在嬉笑中漿洗衣服。更遠處,層巒疊嶂,雲起霧升,時有鳥鳴迴盪,再有清風幾許,讓人有輕靈出塵之感。

夏祥卻無心感受此情此景的美好,和人邊打招呼邊匆匆回家,剛到家門口,迎面走來了夏來和夏去。

夏來和夏去是兄弟,二人是村西夏得水的兒子,年紀相差兩歲,卻如同孿生兄弟,一個心直一個口快。樣子長得也像,膀闊腰圓,濃眉大眼,強壯而威武。相比之下,夏來要比夏去高上半頭有餘,也更魁梧幾分。

二人和夏祥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又因仰慕夏祥的才學,對夏祥言聽計從。

“大郎,先生走了?”夏祥在中山村是獨門獨戶,沒有堂親,排行老大,夏來平常就稱他為大郎。夏來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笑得無比燦爛,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夏來和夏去有叔伯,按照叔伯家同輩排行,夏來排十一,夏去排十三。

“十一郎,先生一走,你是不是很開心?”夏祥沒好氣地打了夏來一下,夏來在課堂上從來不好好聽課,不是睡覺就是搗亂,“不過,先生雖然走了,還有我在,我還會繼續監督你的功課。”

“大郎,你莫要害我好嗎?”夏來一頭汗水,拉住夏祥的胳膊搖晃,“功課對我來說,比殺人放火還難。我寧願上山落草為寇,也好過讀書考中功名。功名利祿,於我如浮雲。”

夏去放聲大笑:“十一哥,這話你說得違心不?如能考取功名,你會說功名如浮雲?莫要配不上夏香就說夏香醜,太過無理取鬧了。”

“你莫要血口噴人!”夏來對夏去怒目而視,憤憤不平地說道,“我何時配不上夏香了?退一千步講,同姓不婚,我豈敢對夏香有念想?再退一萬步講,自肖葭小娘子來了之後,村裡男子誰不仰慕她的風華?縱然是你,你也多次提起要娶肖葭為妻。從此刻起,一個時辰之內,我不再和你說一句話。”

夏香是村中夏老成之女,年方十五,貌美如花,十裡八鄉上門提親者無數。若不是同姓不婚的規定,單是中山村想迎娶夏香者就不下百人之多。只是自肖葭來後,中山村所有適齡男子,無一人不仰望肖葭的風姿,將夏香拋到了腦後。奈何肖葭雖到婚嫁年齡,卻一心守候在李鼎善左右,不管何人提親,一律回絕,聲稱終身不嫁,讓不少略通詩文的“才俊”黯然神傷,暗中寫了幾首傷心之詩。

也只有夏來和夏去心知肖葭的一顆芳心全部維繫在夏祥身上,二人也看了出來,夏祥對肖葭並無男女之情,只當她是妹妹一般。

“一個時辰?太少了,兩個時辰怎樣?”夏去嘻嘻一笑,推了夏來一把,“我偏不信你能一個時辰不和我說上一句話!”

“走開。”夏來無比惱火,舉手欲打。

“祥兒回來了。”宋定娘聽到門外的吵鬧聲,推門出來,見夏祥和夏來、夏去打鬧,不免笑了,“你們都快弱冠之年了,怎麼還打打鬧鬧沒個正形?祥兒,快讓來兒和去兒來家裡吃茶。”

院子不大,沒有青磚鋪地。東邊種了一棵蘋果樹,樹上結滿了果實,紅綠相間,煞是好看。樹下有雞鴨數只,一隻黃狗在追逐雞鴨嬉鬧。

三間正房是土坯房,房頂上長滿了年深日久的雜草,倒也充滿生機。進到屋裡,低矮陰暗,微有潮溼之氣。房屋正中一張八仙桌,左右各有一把太師椅。牆上掛了一幅江山社稷圖,左右各有對聯。

上聯:識遍天下字,下聯:讀盡人間書。

正是當朝泰斗司馬飾提攜的連車的名句。

“十一郎,拿筆來。”夏祥抬頭看了對聯一下,一挽袖子,“十三郎,幫我取下對聯。”

“好。”夏來和夏去齊聲應了一聲,二人動作倒也利索,片刻之後就準備好了紙墨並且取下了對聯。

“祥兒?”宋定娘不知夏祥要做什麼,驚詫地說,“這是先生的墨寶,不可亂動。”

“我只是新增幾個字罷了。”夏祥手起筆落,一揮而就,將筆一扔,哈哈一笑,“發憤識遍天下字,立志閱盡人間書……如此,才顯出自信而去掉自傲。”

“這……有什麼不同嗎?”夏來眼中盡是迷惑之意,歪頭半天,“不過是畫蛇添足多了四個字,意思不還是一樣?”

“笨得要命。”夏去譏笑一聲,一敲夏來的腦袋說道,“識遍天下字閱盡人間書,天下字天下書何其多,誰敢說一定識遍閱盡?狂妄之極。

但加了‘發憤’和‘立志’就不同了,由狂妄變成了志向,不但不讓人覺得狂妄,反倒讓人肅然起敬。”

夏來像不認識一樣打量夏去幾眼,摸了摸夏去的腦袋:“怪事,真是咄咄怪事,你的榆木腦袋什麼時候也開竅了?”

“我本來就比你聰明好不好?”夏去頗不服氣地推開夏來的手,哼了一聲,“不怕告訴你,我已經決定和大郎一起進京趕考了。”

“你沒說錯?我沒聽錯?”夏來睜大眼睛,“就憑你的文章和一手爛字,還想進京趕考?此去京城三百餘裡,得浪費多少布鞋和糧食,還不如在家裡種田。”

夏去怒極:“十一郎,你太小瞧於我了,我進京趕考,是想報效朝廷,就算浪費了布鞋和糧食又何妨?位卑未敢忘憂國,不像你,只想自己安逸,不為國家分憂。”

夏來被夏去說得啞口無言,嚅嚅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也想為朝廷效力為國家分憂,可是我沒有濟世之才,朝廷要我何用?不如種田養牛,也不算拖累朝廷。”

“眼下朝廷正在徵兵。”夏祥踩著椅子掛上了對聯,“大夏立國以來,雖然重文抑武,但太祖以兵定天下,也是軍中出身,對軍人一向優待,朝廷又有募兵制,以你的體格,大可應徵募兵。”

徵兵是服兵役,沒有報酬。募兵則不同,是朝廷招募兵士,相當於僱傭軍,是為選募,應徵者為募士。募兵在體格、才智諸方面的要求都要嚴於徵招來的義務兵,通常來說,有身高、體能等方面的測試。

“倒是一個好主意。”夏來一拍大腿,喜形於色,“我去應徵募兵,或許日後可以當上武略郎。”

“太沒出息,以你的雄才大略,從七品的武略郎太屈才了。”夏去大笑。

夏來得意地一挺胸膛:“也是,我至少也要做從五品的團練使。”

“從五品的團練使還是太小了。”夏去促狹一笑,“你最少也得是承信郎。”

夏來被夏去繞暈了,一摸腦袋:“承信郎是幾品?”

夏祥大笑:“最低品級,從九品。”

夏來大怒:“十三郎,我和你沒完!”說完,舉手欲打夏去。

卻被夏祥攔住了。

夏祥笑道:“不要鬧了,我明日一早就要進京趕考了,估計一去得半年以上。十一郎、十三郎,母親就拜託二位代為照應了。”

說完,夏祥長揖一禮。

夏來和夏去忙斂形正容,還了一禮。

夏來正色說道:“大郎盡可放心,有我和十三郎在,嬸孃必會一切安好。”

夏去也說:“是的,是的,嬸孃便和母親一般無二,大郎不必掛念,高中狀元之後,莫要忘了寒門兄弟,苟富貴,無相忘。”

夏祥點頭笑道:“當年陳勝耕田時,說到苟富貴,無相忘,被同伴恥笑,說他沒有富貴之命。他感慨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後來陳勝稱王時,同伴前去求富貴,卻被陳勝殺掉。從此,再也沒有同鄉前去投奔他。”

夏來佯驚:“啊,大郎,你言下之意是不想讓我們前去投奔你了?”

夏祥大笑,打了夏來一拳:“我的言下之意是,有人口中的苟富貴無相忘是希望別人富貴了,不要忘了他,卻不是他富貴了,不忘別人。”

“吃飯了。”宋定娘做好了飯菜,一盤冷盤,兩盤熱菜,外加饅頭和烙餅,簡單卻豐足,“十一郎和十三郎也留下吃飯。”

夏來和夏去的家境比夏祥好了許多,二人時常接濟夏祥,體諒宋定娘一人持家的不易,從未在夏祥家中吃飯。今日二人卻不推辭,分別落座。

飯後,宋定娘收拾碗筷,夏祥和夏來、夏去來到院中。夏祥看了出來,二人有話要和他說。

院中的果樹下,有一個方桌和幾隻木櫈,夏祥幾人坐下。黃狗搖頭擺尾湊了過來,依次嗅了幾人,又若無其事地臥到樹蔭之下,做春秋大夢去了。

“去京城山高路遠,要花不少盤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夏來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一本正經地拿出一個錦囊,遞到夏祥面前,“中山村百餘年來,沒有出過一名進士,更不用說狀元。你若高中狀元,我兄弟二人也可以人前人後風光一番了。”

“狀元畢竟只有一人,進士卻有幾十人之多,得中二甲進士足矣。”夏去也拿出一個小包,“大郎,我也有心意送上,你且收下。千萬不要推辭,他日高中進士,衣錦還鄉擔任一方知縣時,我會去效犬馬之勞。”

夏祥有心推辭不受,不想夏來夏去卻將話說死了,心情激盪之下,一時眼眶微有溫潤。自他記事以來,夏來和夏去就如親哥哥一般照顧他和母親,如果沒有夏

來夏去,他和母親或許早就無法度日了。現今進京趕考,二人又饋贈盤纏,如此情義,他自當銘記在心。

“多謝。”夏祥微一拱手,以他和夏來夏去兄弟二人的交情,多餘的話說了反倒顯得生疏了。

“客氣就見外了。”夏來頗為豪氣地一揮右手,他比夏去高了半頭有餘,體型也強壯不少,揮手之間,還倒真有幾分將軍氣派,“大郎,你的爹爹到底是誰?嬸孃真的沒有說過?”

“真是沒有。”夏祥搖頭,“我也好奇爹爹究竟何許人也,母親不許我問身世,每次提及,總是避而不答。問得急了,還會罵我幾句,責怪我不懂事。”

“也是怪了,大夏風氣清明,並不反對女人再嫁,嬸孃也不知有什麼苦衷?”夏去想不明白,才懶得多想,又說,“大郎,我剛才的話不是戲言,是真要和你一起進京趕考。”

“啊?”夏祥著實吃了一驚,“你真有此意?”

“我想試上一試。”夏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也不是非想謀一個出身,也是想出去見見世面,還有,和你結伴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夏來連連點頭:“從中山村到京城,少說也要一月有餘,一邊走路一邊讀書,說不定夏去還真能開竅,哪怕只是一個四五等同進士出身,也算光宗耀祖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剛從村南的夏老道處求得一卦,是上上籤。”他拿出了一根竹籤念道,“聽報朝廷擢選才,人人感仰起風埃。眼下縱憂君莫慮,月中丹桂自然開……蟾宮折桂就是登科,大郎,你此去京城趕考,必定高中。”

“哈哈,子不語怪力亂神,胸中有大才,功名在筆下。如果一根竹籤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前程,還要聖賢書何用?”夏祥朗聲大笑,他站了起來,朝西方拱了拱手,“先生再三教誨,古今來許多世家,無非積德;天地間第一人品,還是讀書,我輩當銘記先生之言,修心、齊身……”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了紛亂的吵鬧聲。

“奉旨捉拿朝廷欽犯,凡藏匿不報者,與欽犯同罪!”

此人嗓門洪亮,中氣十足,一語既出,迴盪山村之中,經久不散。

中山村平靜多年,別說有朝廷欽犯了,就是連小至盜竊的案件都未曾有過一件。今日忽聽官家前來捉拿欽犯,頓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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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不下數百人便聚集在了村西的空地之上。

村西的空地原本是一處住宅,後來荒廢了。李鼎善和肖葭來後,就住了進去。再後,狂風吹壞了房子,李鼎善和肖葭搬到夏祥家中之後,一天深夜突起大火,將一片房屋燒得乾乾淨淨。村民商議之下,索性清理了廢墟,成了空地。

此後空地就成了村民聚會聊天的場所。

五匹高頭大馬站立在空地的大槐樹之下,馬上五人,清一色短衣打扮,雖是錦衣,卻並非尋常官差著裝,讓只見識過靈壽縣衙官差的村民指指點點,不知他們到底是何來頭。

為首一人,一字眉,國字臉,方正威武,面貌肅然,眼神凌厲之中,隱隱透露出絲絲殺氣。他手中高舉一紙畫像,高坐馬上,漠然俯視周圍的村民。

“畫中之人是朝廷重犯,有線報稱此人藏匿於中山村長達三年之久,凡有見過此人並且知道此人下落者,一律行賞。若是隱匿不報者,與欽犯同罪。爾等誰見過此人,速速報來。”

國字臉將手中畫像高高舉起,再一鬆手,畫像飄然而落。幾個好事者一擁而上,搶過了畫像。

“不認識,不是中山村的村民。”

“沒見過這人。”

“怎麼會在中山村藏匿了三年?中山村是小村落,總共一千多人丁,哪裡有什麼朝廷重犯?”

“不對,這人好像是……”畫像在人群中傳遞,傳到了夏老成手中,夏老成呆愣片刻,跳腳大叫,“我知道,我知道他是誰!”

“是誰?”國字臉面無表情,目光冷冷地落在夏老成臉上,“快說!”

夏老成將畫像放到手中,伸出右手,諂笑:“小的請都頭賞。”

夏老成並不知道來人是何官職,他就知道一個都頭之稱,是以稱呼對方為都頭。

“賞!”國字臉臉色一寒,示意隨從行賞。隨從之中,有一個身材矮小者,揚手扔出一錠銀子。銀子拳頭大小,足有五十兩之多。

“哄!”人群湧動,爆發一陣羨慕讚歎之聲。

夏老成接過銀子,喜形於色,如若不是周圍全是鄉親,他說不得已經跳起來歡呼了。五十兩銀子,可抵他幾年的收入,說句不怕別人笑話的大實話,他活了一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錠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