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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_第四十三章 點茶之爭(一)

“好。”夏祥欣然應允,他對連小娘子並沒有非分之想,不過既然曹殊雋願意賭上一賭,他也樂意陪他玩上一玩,“來,你如此這般改進玉連環,改好之後,名字就叫若爾。”

“若爾?這是什麼古怪名字?”曹殊雋不解歸不解,卻並不多問,舉起酒杯,“來,乾杯,預祝我二人大計可行,大功告成。”

“你二人有什麼大計可行?”張厚和沈包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論戰,儘管誰也沒能說服誰,但張厚還是認為沈包已經認輸,不再以未來狀元自居,他才有心思和夏祥說上幾句,他舉起酒杯,“來,諸位,祝願我狀元高中,沈兄一甲進士,夏兄二甲進士,並預祝夏兄和曹兄的經商大計馬到成功。”

張厚雖並不清楚夏祥和曹殊雋在說些什麼,卻隱約猜到是和經商有關,他便一廂情願地認為夏祥自認狀元無望甚至進士也有可能不中,就有意棄仕途而轉向經商之路。

沈包一愣,剛才和張厚一番唇槍舌劍,張厚的固執和自負讓他頗有幾分不快,不想張厚又自以為是地認為夏祥志在經商,不由得搖頭笑了,他也舉起酒杯:“祝願我狀元高中,祝願夏兄一甲進士,張兄二甲進士,並預祝曹兄的經商大計馬到成功。”

張厚一聽此話,臉色頓時為之大變,險些當場發作,忍了一忍,強行壓了下去。

夏祥雖一直和曹殊雋說話,其實也暗中觀察了張厚和沈包,早就發現二人因爭論誰能高中狀元險些翻臉,不覺好笑,為了一件並未發生且很有可能不會發生的事情而爭論不休,也真是無聊之極。他哈哈一笑,高高舉起酒杯:“我神機妙算,我三人應試,我說一個結果,必定正確。”

夏祥伸出了一根手指。

張厚迅速反應過來,問道:“只中一個?”

沈包也問:“中了兩個,一個不中?”

夏祥搖頭一笑:“是一起全中。”

時兒一吐舌頭,嘻嘻一笑,有樣學樣地也伸出一根手指:“為什麼不是一起不中?”

曹殊雋心裡納罕,不知道夏祥何出此言,不過他卻是知道一根手指怎麼說都有理,全中的話,是一起全中。全不中的話,是一起不中。中一人的話,是只中一個。中二人的話,是一個不中。不管結果如何,都能自圓其說。

“還是夏郎君高了一等。”

幾人正舉杯相碰時,突然一個叮咚如清泉清冽如溪水的聲音在樓梯間響起,伴隨著吱啞的木梯聲響,三個人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時三樓用餐的客人就夏祥一桌,其他桌子並無客人。

三人全是女子,為首一人,淺綠羅衫,眉眼如畫,神色冷峻之中,又有一絲傲然。她身後二人,左邊一人,一身黑衣,清冷如月,冰涼如霜,神色漠然。右邊一人,眉如彎月眼如秋水,下巴微尖,秀氣如江南山水的雅緻和飄逸,既妖嬈又朦朧。

三人之中,夏祥認出黑衣女子,正是幔陀。

“夏郎君哪裡高了一等?”張厚心中微有不快,方才爭論未能讓沈包臣服於他,現今又有人盛讚夏祥,他頗為不服,“只憑一根手指就認為他高了一等,豈非兒戲?小娘子,你又是何人?”

小娘子避而不答張厚的問題,只是淡淡應了一句:“我說高了一等,就是高了一等。你連夏郎君哪裡高了一等都不知道,真是可憐可悲。”

沈包眼睛一亮,雖和眼前的小娘子未曾謀面,卻是聽出了她的聲音,當即又驚又喜,向前一步,拱手一禮:“原來是連小娘子,沈包有禮了。”

連若涵?夏祥和曹殊雋對視一眼,頓時大喜,得來全不費功夫,不想連若涵主動現身了,當真是意外之喜。

不過……夏祥驚喜過後不免多看了幔陀一眼,幔陀怎會和連若涵在一起?

幔陀並不回應夏祥疑問的目光,彷彿夏祥並不存在一般,她站在連若涵身側,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人雖在,心卻不知神遊哪裡去了。

連小娘子?好景常在的掌舵人、傳說中的天才經商女子連若涵?張厚也是為之一驚,本來以他固有之見向來輕視商人,奈何好景常在名氣太大實力太過雄厚,身為好景常在掌門人的連若涵,又是一介弱女子,無形中身上就疊加了太多光環和神秘,不由得不肅然起敬。他也是收起輕視之心,抱拳施禮:“連小娘子請了,張厚有禮了。”

夏祥也施禮說道:“夏祥有禮了。”

和夏祥的白衣動公卿相比,連若涵以一介女子之身驚動夏祥幾人肅然施禮,也是非同一般!

曹殊雋直了眼睛,悄悄用力拉了拉夏祥的衣袖,低聲說道:“夏郎君,連小娘子,連小娘子,終於親見連小娘子了!她果然名不虛傳,氣質若蘭,貌美如仙,我想我是對她一見鍾情了。

夏祥回敬了曹殊雋一個剋制不要太色急的眼神,向前一步,衝幔陀施了一禮,說道:“幔陀娘子,別來可好?”

幔陀目光低垂,淡漠地答道:“還好。夏郎君,請收好書信。”說話間,一封書信遞到了夏祥手中。

夏祥將信收好,也未細看,上次幔陀送信,後又搶走,他便以為並非要緊之事,是以也沒有多想。曹殊雋從他身後閃了出來,先是衝連若涵拱手一禮,又熱情邀請連若涵入座。

“連小娘子,可否賞光與我等同餐?”曹殊雋喜形於色,只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不如喝茶。”連若涵點頭一笑,吩咐下去,“令兒,上茶。”

“是。”連若涵右側的女子應了一聲,轉身下樓。片刻之後,數名小二上來,帶了火爐和鐵製水壺以及上好的汝窯、建盞等名品茶具。幾人一起動手,有人收拾桌上殘羹剩飯,有人支起火爐,點燃炭火,有人沖洗茶具,有人重新擺好座位,片刻之間,一切準備停當。

連若涵坐了首位,夏祥坐在她的左首,張厚坐在右首,曹殊雋想要坐得近些,卻被時兒拉到了下首,無奈只好坐在了時兒和幔陀中間。他還想和幔陀說幾句什麼,幔陀卻理也不理,他自討沒趣,又被時兒取笑幾句,就閉嘴不說了。

連若涵今日和幔陀前來太平居,只是路過,無意中聽到夏祥幾人正在樓上吃飯,一時心血來潮,便上來和夏祥一見。正好聽到幾人在談論一根手指的玄機,一聽之下,她便更加堅定了自己對夏祥三人的看法!

三人之中,夏祥必是最出類拔萃者!

幾天來,連若涵忙得不可開交,先是和肖葭幾次碰面,最終敲定了好景常在旗下所有茶葉品牌的包裝竹筒,以及好景常在全部客棧所用的果盤漆器的形狀大小以及圖案。越是接觸,她越是喜歡肖葭的經商智慧,可以說,肖葭簡直就是天生的商人,不但眼光奇準,而且事事想得周全,還能舉一反三,讓她慶幸得肖葭之助猶如撿寶。

連若涵當即決定,要將肖葭收到好景常在旗下,她身邊正好缺一個可以幫她分憂的管家。她向肖葭含蓄一提此事,肖葭並未拒絕,卻也沒有當即同意,只說她想先將肖家漆器經營成上京第一漆器行,之後再加入好景常在也不遲。

安家漆器已經正式更名為肖家漆器,安自如得肖葭之助,願意拱手相讓一半股份給肖葭,以換取肖葭將安家漆器做成上京漆器第一品牌的努力。肖葭也沒推辭,欣然應允。

安自如雖然讓出了一半股份,但漆器銷量和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至少增加十幾倍有餘,估算之下,她一半股份的分紅比起以前多了三五倍還不止,自然樂享其成。更何況現在的贏利還是在沒有為好景常在全面供貨的前提之下。一旦開始為好景常在供貨,安家,不,肖家漆器的銷量會躍居上京所有漆器行之首!

如今安自如早已收了回泉州之心,只想留在上京管好肖家漆器的一應事務,肖葭現在幾乎天天和連小娘子在一起,她則留在店中打理各項事務,又僱了三個夥計。

連若涵清楚肖葭的心思,若是肖家漆器成為上京第一漆器行,肖葭水漲船高,再來好景常在,自然不能只是管家身份,必然會有股份上的要求。其實在連若涵眼中,肖家漆器再是上京第一漆器行,也無法入她之眼。只不過肖葭想藉此提升身份,也是情有可原。以肖葭之才,不甘久居人下,是人之常情。

不過連若涵心中篤定,肖葭主動送上門來,必然是想藉助好景常在的東風,是以她並不擔心肖葭不加盟好景常在,只是時機問題。今日她和肖葭商議好了竹筒最後的形狀和圖案,接下來就會陸續為好景常在的茶葉換裝。換了新的包裝之後,茶葉的價格不但可以提升不少,銷量也會更上一層樓。

更主要的是,新的竹筒設計巧妙,注重細節,並且突出了好景常在四字,推出之後,會讓好景常在的名氣更加響亮。

肖葭和她敲定了所有事項之後,回了肖家漆器,她忙裡偷閒,想到太平居和幔陀喝茶。太平居雖是酒樓,卻也備有茶具。不想竟然意外遇到了夏祥。

和幔陀相處幾日以來,連若涵也習慣了幔陀如雪山般的冰冷。她見過形形色色之人,能猜到幔陀的冰冷多半是因家庭的不幸。她對幔陀好奇多過關心,也清楚幔陀並不需要別人過多關心,幔陀可以獨自行走並且在自己的內心之中生活得很好。

幾天來,連若涵和幔陀一共沒說幾句話,都是她有問題幔陀才會不情願地回答。幔陀住在她安排的一僻靜之所,遠離喧囂和人群,每日不是習武就是靜坐,既不多問一句話,也不對她說一句感謝。連若涵不以為意,她幫助幔陀本就不圖回報。

連若涵輕挽素手,由令

兒將水注入肚渾圓頸細高的湯瓶之中,再將湯瓶置於火爐之上,開始燒水。

張厚自幼生長在南方,對於茶道也是頗為精通,當即奇道:“連小娘子莫非是要點茶?”

“正是。”連若涵微微點頭。

“為何不用鐵壺而用湯瓶?”張厚不解,眉毛微揚,“鐵壺肚圓,壺嘴並不細長,方便觀察候湯的生熟。”

“候湯是什麼?”曹殊雋小聲問夏祥,他雖也喜愛喝茶,卻並不會點茶,也不鬥茶,是以大感好奇。

“候湯便是沸水。”夏祥目不轉睛地盯著連若涵輕舒素手輕展玉袖,心中讚歎連若涵非但經商才能出眾,點茶的姿態也優雅如蓮,當真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奇女子,“點茶最為講究水沸的火候,是為候湯。候湯是為第一要素,不熟則沫浮,過熟則茶沉,只有掌握好水沸的火候,才能衝出點茶色、香、味俱佳的妙處。想必連小娘子不用鐵壺而用湯瓶,是對水沸的聲辨頗為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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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瓶肚圓而頸細高,只能憑水沸之聲來判斷候湯是否到了最佳沸騰火候,對點茶之人技巧的熟稔程度要求極高。

張厚奇道:“夏郎君也懂點茶不成?還是不懂裝懂?靈壽縣中山村地處偏僻,又是窮鄉僻壤之地,應該不會有點茶之事。”

大夏的茶文化比起大唐又有所進步,上至王公大臣、文人僧侶,下至商賈紳士、黎民百姓,無不以飲茶為時尚,飲茶之法又以點茶為主。大夏的點茶比起大唐的煎茶更為講究,也更雅緻,手法也更為繁瑣。中山村幾乎與世隔絕,卻也有點茶之事。

夏祥豈能聽不出張厚話中的嘲諷之意,心裡也是清楚張厚對連若涵“還是夏郎君高了一等”一番話耿耿於懷,並不以為意,淡然一笑:“若說偏僻,建寧比起靈壽可偏僻多了。建寧還有點茶,靈壽自然也有。”

張厚冷笑一聲:“靈壽和建寧豈能相提並論?靈壽窮山惡水之地,建寧是江南富庶之地,江南才子也遠勝北方才子數倍。”

沈包語帶不屑地輕笑一聲:“張兄以南北地域論英雄?難道忘了歐陽明先生說過的‘閩人狡險,楚人輕易’,張兄正是閩人吧?”

“不必非要爭論南北之分,地分南北,人心不分南北。”夏祥氣定神閒地一笑,“若是熟讀歷史便可知道,歷來中國南北融合之時,便是強盛之時。南北分裂之時,就是衰弱之時。都城在北方,則是盛世。都城在南方,則是亂世。大夏北有山南有水,依山而靠水,山水相連,南北相通,才會四海昇平……哈哈,跑題了,說完了,喝茶,喝茶。”

連若涵眼神疏落,眉毛輕輕一揚,迅速在夏祥、張厚、沈包三人身上一掃而過,聲音淡然而疏遠:“張郎君好勝,沈郎君好戰,夏郎君雲淡風輕……還是夏郎君高了一等!”

“喝茶,喝茶。”張厚本來還想再爭論幾句,連若涵的話輕若無力,卻如一枚利箭直入胸中,讓他憋悶得無比難受,卻偏偏又發洩不得,不說連若涵顯赫的身世和神奇莫測的背景,只說她的淡漠和傲然,讓向來無所畏懼的他竟然有了一絲敬畏之心,他只好順水推舟,不再繼續南北的話題,“用湯瓶煮水,無法看到水沸,只能聽聲辨別一沸二沸三沸的火候……聽,一沸了。”

湯瓶中傳來如蟲聲啾啾的聲音,就如無數知了一起嘶鳴。片刻之後,聲音陡然一變,猶如無數滿載重物的車輛隆隆駛過,正是二沸的聲音。夏祥點頭一笑,說道:“一沸如蟲鳴,二沸如車行,三沸如山澗之水和松林之風。”

此時令兒已將團茶用絹紙包住,在爐火上烘焙,之後再用一隻精緻的木槌擊碎。碎茶放到茶碾之中,碾碎成極細的茶末。她手法嫻熟,頃刻間茶末已成。她又將茶末倒入篩羅之中,輕輕晃動,粗的茶屑留下,精細的茶末紛紛如雪落在了茶盤之中。

隨後,令兒將茶盤交與連若涵。

連若涵先用熱水將建盞燙了一遍,倒掉熱水,再用一枚精緻木勺挑出一勺茶末放入建盞,此刻湯瓶之中剛剛響起如山澗之水松林之風的聲音,正是三沸火候最佳之時,她提起湯瓶,手腕輕輕一翻,一股沸水便注入建盞之中。

茶末一經沸水沖泡,翻滾之間,綠意盎然。連若涵手持茶筅攪動並擊打茶湯,轉眼間,茶湯調成綠色的濃膏,隨後,她再次注入沸水,用腕力旋轉茶筅。在來回的打擊拂動之下,建盞中綠色的茶湯慢慢發白,開始出現了乳白色的泡沫。不多時,泡沫越來越密集,越來越細小,並逐漸上浮,如細膩的積雪般覆蓋在茶面上,經久不散。

連若涵又拿起一根竹棍,在泡沫上勾勾畫畫,片刻之後,大功告成,將建盞推到眾人面前,嫣然一笑:“見笑了。”

純白的湯花之上,赫然有四個大字——好景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