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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記.2_第二十二章 酒令

“不是下官想要怎樣,是既然斗酒,就要鬥一個公正公平,況且鄭通判又不是耍賴之人。”許和光故意激將鄭好,“當然了,若是鄭通判不勝酒力,下官代勞也沒有問題。來呀,上酒。”

“本官和夏縣尊鬥酒,關你何事?”鄭好有了幾分醉意,用力一推許和光,大喝一聲,“酒來!不就是灑了半壇酒嗎?本官再補一壇,看誰還敢說本官耍賴。”

夏祥有心勸鄭好不要意氣用事,卻見崔象一臉作壁上觀的笑意,李恆事不關己地埋頭喝茶,徐望山和馬清源卻是巴不得鄭好出醜的樣子,他暗歎一聲,鄭好也太年輕氣盛了,竟然成為眾矢之的了。

“本官陪鄭通判一罈。”夏祥知道今天想要從容收場怕是很難,索性奉陪到底,今日之事,也讓他看清了一些什麼。

“小民也斗膽陪夏縣尊一壇。”徐望山打定了主意,要跟夏祥走近,他是看出來了,夏祥處事圓潤,在崔象面前滴水不漏,面對鄭好的咄咄逼人也能從容應對,是個八面玲瓏卻又識大體懂進退的好官,比起上任知縣郝海記強了不知多少,值得信賴也值得追隨。

“是本官和夏縣尊鬥酒,你何必多事?”鄭好冷眼斜視徐望山,“要作陪也成,本官和夏縣尊一壇,你兩壇。”

崔象也有幾分生氣了,鄭好如此不通人性,如此任性,以後如何共事?今日之事,他非參鄭好一本不可,就以鄭好酗酒惹事、戲弄朝廷命官為由,彈劾他一個無禮無儀之罪。身為朝廷命官,行為不端,放浪形骸,上不尊知府下不敬知縣,不配為一府通判。

若能一本上奏讓鄭好罷官或者是調離真定,就再好不過了,想通此節,崔象暗中朝許和光使了個眼色。

許和光和崔象心意相通,立刻明白了崔象是何想法,當即笑道:“鄭通判這就不對了,你一罈徐員外兩壇,這分明是欺負徐員外。徐員外在真定也是德高望重的富賈,就連崔府尊對他也是敬重三分……”

夏祥微一皺眉,許和光的話明顯有煽風點火之嫌,是在為鄭好挖坑,用心險惡,鄭好千萬不要跳進去才好。

讓夏祥失望的是,鄭好一聽之下頓時冷笑了:“本官並沒有欺負徐員外,是徐員外自己非要加入本官和夏縣尊的斗酒,是他自找的。”

“好,好,是小民自找的,小民認罰。”徐望山一臉笑嘻嘻的樣子,看不出來是被許和光激起了怒火還是根本就不在意,他朝崔象一拱手,“崔府尊,小民可否借府上幾壇好酒一用?他日定當十倍奉還。”

“幾壇酒而已,拿去便好。”崔象大度地擺了擺手,哈哈一笑,“斗酒只是圖個樂子,不可當真,更不可喝得爛醉。來人,取十壇長春法酒!”

“可是用三十多味名貴中藥,採用冷浸法配製而成的長春法酒?”馬清源驚呼一聲,目露驚訝羨慕之色,“此酒可是貢酒,乃是得道高人賈秋壑所創,進獻皇上之後,皇上十分喜愛,親筆題為‘長春法酒’。聽說此酒具有‘除溼實脾,行滯氣,滋血脈,壯筋骨,寬中快膈,進飲食’之功效。”

“正是此酒。”崔象捻鬚而笑,一臉自得,“本官有幸和葉真人相識,葉真人將藥方相贈,本官令人釀造了十幾壇,正好還剩餘十壇,難得今日高興,好酒就要與諸位共享。”

“這樣啊……”馬清源嘿嘿一笑,嘴巴動了動,“承蒙崔府尊厚愛,如此大方要與我等分享好酒,小民也斗膽加入斗酒,不知鄭通判意下如何?”

“本官只管和夏縣尊鬥酒,你等願意作陪是你等的事情,和本官無關。”鄭好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對幾人未曾喝過長春法酒很是輕視,此時正好長春法酒上來,他拍開封紙,抱起罈子,一口氣又喝了一罈。

大夏時,酒的度數很低,“山路近行猶百里,酒杯舉一必三升”,能喝三升酒的人,就是海量了。一罈酒看似不少,其實也就一升左右。

“長春法酒有藥效,崔府尊不妨小飲幾杯,對身體大有好處。”夏祥反客為主,吩咐旁邊的管家,“來,拿溫碗注子。崔府尊身體欠安,不宜喝冷酒。”

管家應聲而去,片刻之後取來一個產自景德鎮湖田窯的青白釉帶溫碗注子。中間為注子,也就是酒壺。注子外面是一個溫碗,碗中放滿熱水,可以溫熱注子中的酒。

許和光眼光閃動,心中猜疑:夏祥怎會知崔府尊身體欠安,莫非他懂醫術?

崔府尊點頭一笑:“夏縣尊有心了……”又微一沉吟,“斗酒如果沒有酒令,豈不無趣?鄭通判,本官提議一邊行酒令一邊斗酒,如何?”

“下官沒問題

。”鄭好有了三分醉意,挑釁的目光看向了夏祥,“不知夏縣尊敢不敢和本官比試一番?”

“方才本官所提的文武斗酒可不是只說紅酒和白酒的搭配,還包括行酒令。”夏祥喜笑顏開,鼓掌說道,“若有藝伎助興,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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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象吩咐管家:“喚來藝伎。”

不多時,數名藝伎粉墨登場,奼紫嫣紅,各有特色。幾人中有人擊鼓,有人傳花,有人唱歌。

傳花者手拿鮮花在幾人背後轉動。

“我有一枝花,斟上些兒酒。唯有花心似我心,幾歲長相守。滿滿泛金盃,重把花來嗅。不願花枝在我旁,付予他人手。”

鼓聲一停,傳花藝伎就將手中鮮花交到身前之人手中,此人就得喝酒。幾番下來,多由馬清源喝酒。馬清源來者不拒,一連喝了幾大碗。

藝伎傳花只是助興,幾次之後,就退到一旁,只管擊鼓唱歌,不再傳花。鄭好早就按捺不住,再加上有些酒勁,挽起了袖子,一拍桌子說道:“夏縣尊,說好是你我二人斗酒,怎的都加入了進來?”

“好,現在起,只我二人斗酒。”夏祥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本官出一個酒令,每人作詩兩句,且每句詩都要觸及大夏律法,並且罪在徒刑之上。”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眾人見多了各種酒令,以罪入令還是第一次聽聞。鄭好一愣,隨即莫名興奮地大笑:“妙,大妙。夏縣尊果然非同尋常,本官先來,聽好了——持刀哄寡婦,下海劫人船。”

崔象微微一笑,以罪入令他也是初次見聞,不由得大感好奇。

夏祥想了一想:“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好。”徐望山和馬清源二人同時鼓掌叫好。二人再不懂大夏律法,也知道殺人放火必定是大罪。

鄭好微一思索,說道:“茶中下附子,酒裡投麻黃。”

崔象和許和光臉色微微一變,鄭好話裡有話,暗指付科殺人一案。

夏祥卻似乎有了幾分醉意,沒有聽出鄭好的言外之意,他歪頭一想:“當街殺命官,背後害百姓。”

鄭好舉起一罈酒:“你我二人不分上下,共飲一罈如何?”

“好。”夏祥也舉起一罈酒,二人碰了一下,同時抱起罈子一飲而盡。

這壇酒一下肚,鄭好酒意上湧,有些支撐不住了,他起身離座,搖晃著來到一名藝伎面前,伸手一摸藝伎的下巴:“花下問藝伎,夜深下瑤池。”

“哈哈,這兩句詩沒有觸犯律法,當罰,當罰。”許和光好不容易抓住了機會,見鄭好有了六七分醉意,忙不迭起身拿過一罈酒遞了過去,“鄭通判,可不許賴賬不喝。”

“本官從不會耍賴。”鄭好接過罈子,正要仰頭喝個精光時,夏祥起身搶過罈子。

“本官分上一半。”夏祥不由分說地就將壇中酒倒出一半到另外的罈子裡,然後和鄭好碰了碰罈子,不等鄭好說話,一口喝乾,“哈哈,痛快,盡興。”

鄭好雖微有不滿,卻也無法,只好將剩下的一半酒也喝光,大笑說道:“花下問藝伎,夜深下瑤池,夏縣尊,這兩句詩有沒有觸犯律法?”

夏祥不假思索地說道:“花下問藝伎,自是不觸犯律法,但要看向藝伎所問的是何事。”

鄭好笑道:“本官想以三千貫錢為報酬,請藝伎和一個人日夜纏綿,讓他床頭金盡,無顏回家,最終悔恨自殺……算不算觸犯律法?”

夏祥想了一想:“不算。”

鄭好又笑:“夜深下瑤池,下的是李商隱的瑤池,算不算觸犯律法?”

崔象臉色一變,立時咳嗽一聲:“鄭通判,不得胡鬧。”

李恆也聽出了端倪,也是臉色大變,一臉驚愕。

許和光、徐望山和馬清源面面相覷,三人不知鄭好所說的李商隱的瑤池到底是何意。

夏祥心中一跳,鄭好此話莫非是暗示他對皇上的病情知道一些什麼?李商隱有一首詩名叫“瑤池”:“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裡,穆王何事不重來?”

詩借周穆王西遊遇仙人西王母的神話,譏刺皇帝求仙和妄想長生不死的虛妄。晚唐時,好幾個皇帝迷信神仙之道,服食丹藥,妄求長生,以至於服金丹中毒而死。當今皇上也是推崇神仙之術,最是信任道士葉木平,待之以國師之禮。

葉木平不但會煉製金丹,還會炮製藥酒,精通岐黃之術。不過皇上對他最大的崇信是煉製金丹,岐黃之術還是信賴金甲多一些。

傳聞皇上身體一向康健,自從

服用了葉木平的金丹之後,身體大不如從前。病倒之後,多有御醫懇請皇上親賢臣遠小人,顯然是要皇上疏遠葉木平。葉木平卻數次上書為自己辯解,還開出了為皇上治病的藥方。偏偏金甲為人最是真誠,見葉木平的藥方正合皇上之病,就又在皇上面前為葉木平美言。葉木平因此留了下來。

其實夏祥也清楚得很,金甲看似行事簡單,隨心所欲,其實也很有眼力。金甲看了出來皇上並無驅逐葉木平之意,就順勢為葉木平美言,也好讓皇上有臺階可下。

鄭好此詩顯然是借古諷今,暗指當今皇上和當年的周穆王一樣,想長生不老,最終只能是痴心妄想。

雖說大夏風氣清明,皇上對民間議論皇家之聲向來包容,甚至有秀才題反詩也被皇上一笑置之,但鄭好卻是朝廷命官,借詩暗諷皇上的求仙長生,就不是為人臣子的本分了。況且鄭好還有另一重身份——鄭氏子弟。

夏祥雖不清楚當今皇上對四大世家的態度,但猜也能猜到,不管是誰當皇上都不希望治下有可以和朝廷抗衡的世家存在。現今四大世家已經遠不如唐朝之時輝煌,但餘威還在。也和四大世家有意低調行事有關,現今明顯有四大世家想要重新抬頭之勢,不說身份不明但多半是來自四大世家之一的連若涵在商業上的逐步佈局,再有鄭氏子弟鄭好考中進士在真定為官之舉,若是再算上李恆是李氏旁支之人的身份,以及盧之月現身真定想要謀個一官半職的舉動,再加上崔府尊是清河崔氏之人,小小的真定之地,已然聚齊了崔、盧、李、鄭四大世家。

若是讓皇上誤會鄭好是以鄭氏子弟的身份代表鄭家對他的所作所為嘲諷的話,事情就微妙了。好在世家子弟在外,若非一家之主,個人的言論和家族無關。

夏祥心思電閃,瞬間將事情的裡裡外外想了一遍,笑道:“李商隱是唐朝人,就算下瑤池觸犯律法,也是唐朝的律法,與大夏何干?鄭通判,你還是輸了,喝酒,喝酒。”

崔象聽出了夏祥為鄭好開脫之意,本想就此事抓住不放,又一想,崔家和鄭家雖關係一般,卻也是世交,不便撕破臉面,況且崔家和盧家一向互相聯姻,而近來盧家有和鄭家走近之勢,不如暫時放下,等以後再尋找機會不遲,就咳嗽一聲,站了起來:“難得今日如此盡興,來,各位同舉杯中酒,他日再以酒會友。”

眾人紛紛起身,幹了杯中酒。此時十餘壇長春法酒已所剩無幾,除了崔象之外,都有了六七分醉意,鄭好已有八九分醉意,連路都走不穩了。徐望山和馬清源想去扶他,卻被他推開。

他折了一根樹枝,拿在右手,左手一提衣襬,右手一揚樹枝,嘴中發出一聲馬的嘶鳴,哈哈一笑:“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唐朝孟郊的《登科後》一詩夏祥自然知道,此時由醉酒後的鄭好吟出,倒是別有一番風味。他向前一步,見鄭好腳步踉蹌險些摔倒,忙扶住鄭好說道:“鄭通判,小心腳下。”

“不要你管,本官沒事。”鄭好一把推開夏祥,大步穿過拱門,揚長而去,轉眼間不見了背影,大笑聲中,傳來他抑揚頓挫的吟詩聲,“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崔府尊請留步。”夏祥站在二堂的宅門,不肯再讓崔象多送一步,他拱手說道,“府尊多保重身體,下官研製了一款藥椅,可以緩解病痛,他日送府尊一副。”

“那本官就笑納了。”崔象也不推辭,拱手一笑。

出了真定府,眼前便是奔流不息的滹沱河水。許和光留在了府衙之內,李恆送到了門外,夏祥揮手告別李恆,就和蕭五、徐望山、馬清源一起沿著河邊散步。

“夏縣尊,柳長亭和謝華蓋來歷不明,若用他們為官府做事,怕是會有問題。”徐望山藉著酒意,大膽說出了心中想法,“若是以小民之見,小民更願連若涵連小娘子接手糧倉和種糧生意。”

“這麼說,你二人真的就此放手糧食和種糧生意了?”夏祥饒有興趣地盯著徐望山和馬清源幾眼,他對二人頗有好感,二人直爽之中有著北方和中原相交地帶百姓特有的淳樸和豪放,很好打交道。

“實在是出力不討好,不賺錢倒沒什麼,被鄉親指著脊樑罵就不好了。我和望山都是土生土長的真定人,人要臉樹要皮,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馬清源經今日喝酒一事,對夏祥更是認可,覺得新任知縣夏縣尊雖年紀不大,為人卻是持重,且行事極有分寸,他就看到了希望,“夏縣尊,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不是好事,為什麼新法就不能廢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