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變臉，你知道我看得到你，而你看不到我，你的任何細微表情變化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別鬆開手，頭頂的妖怪正在等待機會。”吉安諾啞著嗓子悶聲道。
對邱筱菲而言，這就像是預設了她剛才的判斷，這一下讓她不知道該作何情緒反應，只是木呆呆地望著吉安諾的臉發呆，右手不自覺地摸上他的臉，從額頭一直摸到下巴。
只在博物館裡看過那張契約複製品，知道琺姆是比比人的時候就已經夠讓人驚訝的，沒想到身邊還有另一個悶不吭聲的潛伏者。
“果然是巴波亞契約，難怪你在遺址裡的時候那個樣子，對你來說，情感上是厭惡那個地方的，但你仍然要去，不放過任何一個能給網店帶來新貨源的機會。還鼓動我做私活，設海外賬戶。一切都是為你最後想說服我做合夥人服務。你需要錢，你需要一個不會私欲膨脹最後對你動刀子的合夥人。你覺得我合適。”邱筱菲放緩了嗓音，語調輕柔地說道。一直以來對吉安諾的各種小疑問瞬間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
“你不是我的合夥人，我拒絕跟你討論這些。”
“沒關係，我會去博物館，上古歷史廳，再去看一遍那個複製品，逐個排除，最後剩下的那個一定就是你所屬的民族。哦不，我甚至都不用去博物館，網上就能找到那張契約原文。”
“你去過博物館？”吉安諾感到驚訝，那地方通常外星人不感興趣，旅行社都不帶遊客去那裡，除非是有特殊要求的團隊。
“當然，在那裡我才第一次知道琺姆原來是比比族人。”
“你幾時去的？”
“很久了，網店還沒開的時候，剛租下房子搬進去不久。”
“我以為你是在得知梅倫斯蒂找代理商的訊息時才在官網上看到有關比比人的歷史簡介。”
“哦，那個呀，我從博物館回來的當天晚上就看過了。”
吉安諾微噘起嘴：“果然不能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麼。”
“你先把我們頭頂上的那個妖怪全方位掌握住吧。”
吉安諾抬抬眼：“那個嗎？小意思。”
“你別大意了。我可不想死在這種地方。”
“我要是讓你死在這裡，我的臉面以後往哪擱。”
“說得倒挺好聽。”
“我做得更好看。”
“你倒是趕緊做啊。”邱筱菲又毛了，兩隻手掐著吉安諾的脖子，大有他再磨磨蹭蹭就掐死他的架勢。
吉安諾被邱筱菲一雙冰冷的手激得脖子一縮，左手依舊攬著她的腰，右手一把扯下兩隻冰爪子，摁在胸口暖著。
“它不下來我無法先動手。”
“你就不能想個辦法引它下來？”
“噢，這就是技術活了。”吉安諾一副無賴相。
“訛詐我？”
“絕對沒有。”吉安諾又換上了正直臉。
“脅迫我？”
“當然不！我從來不幹這種齷齪事！”
“那你面對對手通常都是怎麼幹的？”
“我一般情況下吧，都是直接暴力碾壓過去。”
“哦~，絕對實力的體現。”
“多謝誇獎。”
“我不是在誇你！”
吉安諾又扁起嘴。
“你現在這種藉著優勢心理迫使我答應你先前條件的行為就叫脅迫。”
“才不是！我這叫提供可靠的選擇方案。”
“可靠個屁！”邱筱菲突然爆炸的大嗓門震得吉安諾耳朵發矇。
吼完還沒吸口氣，邱筱菲再次膝蓋一軟，肩上彷彿出現一座大山般的沉重壓力，直把她往地上壓去。
幸好吉安諾的左手由始至終都沒放開，一直託著她，他知道她現在很不舒服，但不能分擔她所遭受的傷害。
“這是非要弄死我對吧？”邱筱菲咬緊牙關藉著扶持死死地扛住那看不見的壓力。
“你身體素質太好，它沒耐心再等下去了。”
“你拖了這麼久的時間就為了現在？”
“當然，你是個很優質的誘餌。”
“我若能活著回去，一定要扣光你的獎金。”
“那我把妖怪賣給你好不好？”
“不要，垃圾，沒用。”
“你可以轉手加價賣掉嘛，買樓買車的錢都有了。”
“能賣到上億？”
“能過億。”
“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是一個在黑市上很搶手的東西。看它散發出來的力量，如果能活捉它，也許能解開歷史上幾個魔法師的死亡之謎。”
“什麼玩意兒？那妖怪有那麼厲害？”
“這座山上死了很多魔法師，被找到的屍體，要麼是高墜傷摔得破破爛爛，要麼變成完整的一具乾屍。”
“然後那些魔法師的力量都被這個妖怪給吸取了？這不神話故事麼？”
“我雖然看不見，但能感受到，有不同魔法師的力量，估計是直接把靈魂吞噬了。”
“所以這個棘手貨現在看上你的力量了？”
“活捉它的話，價錢能翻倍哦。”
“我只想活著回家，你能不能活捉它我不關心。”
“賣掉的話，可以買豪華公寓樓，做豪華裝修，再買一輛全魔能驅動的高配轎車，最後還有剩。”
“我沒駕照。”
“我有。”
“美得你冒鼻涕泡。”
“我又沒感冒，我不冒鼻涕泡。”
明知吉安諾此時視線矇蔽什麼都看不到，邱筱菲還是忍不住翻個白眼，“我快要凍感冒，能不能求你速戰速決？”
“邱總，身為總經理，不可以輕易說‘求’這個字。”
“那我命令你呢？”
“打妖怪這種事，指揮官瞎指揮是很壞事的。”
“你就是誠心耍我。”邱筱菲覺得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說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順利換氣。
“才沒有，我始終如一的表明著我的觀點。”
“我不會在眼下這種情況下跟你談任何條件。”
“連怎麼幹掉妖怪的條件也不談？”
“你非要抓我語病是不是？”
“擅長寫文章的邱總不該總是遺漏破綻嘛。”吉安諾的語氣很輕鬆，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邱筱菲的身體狀況和承受極限。
“我一定要扣光你的工資。”
“扣光工資是違反我國勞動法的。”
“我要退貨。”
“我可沒簽任何人身歸屬的合同或魔法契約。”言下之意是退貨不能。
“我要是死了，你又要花時間去找一個新的合夥物件。”
“沒關係，反正在你出現之前，我已經等了很久，不在乎再繼續多等一些時間。”
“那好吧，你放手吧，我死了算了。”
“嘿！現在可是你脅迫我了！”
“我樂意！”
吉安諾抿緊嘴角，非常無語：“算你狠。”
“多謝誇獎。”
“不客氣。”
“好吧，我鬆手，不管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好啊，你放手啊。你別抓著我啊。”
“是你要放手吧，現在是你抓著我才對吧。”
“那我腰上的爪子是誰的？”
“我不是放開了嘛，我哪有抓著你。”
兩人吵那麼熱鬧，其實都一動沒動，吉安諾依舊牢牢地將邱筱菲掌握在他的手中，他非常清楚，一旦放開，就算他打敗了妖怪，要找回邱筱菲最快也得幾小時後，那時的她早就因為失溫而凍死在霧裡了。
昨天能把她找回去實屬運氣成分。
所以現在一根手指頭都不能撒開。
邱筱菲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她的極限快到了，她幾乎都能肯定只要吉安諾一撒手，她一定倒地上爬不起來。
吉安諾當然不會放手，但也不能浪費時間在邱筱菲身上種魔法，他只要稍有動作，就會立刻引來攻擊反應。而冒險的地方在於他現在視線矇蔽，什麼都看不到，除了能感知到有個魔力波動劇烈的生物體在頭頂上空盤旋之外，其它的都不知道。他得到雲霧之上才能進行戰鬥，在霧裡跟對方打的話，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手兩人都要完蛋。
“邱總，趁還有時間，要不要考慮一下給我兌現賭約的事？”
“不跟你算賬是吧？”
“現在不是了。”
“還帶改的？”
“當然了。”
“改成怎樣了？”
“保證是公平交易，我打妖怪，你去賣。”
“聽上去好像還算公平。”
“我出力，你收錢，沒有比這更公平的了。”
“有陷阱的味道。”
“好幾億的錢，不想要了？”
“你打下來的，你幹嘛不自己去？”
“那怎麼行？出力的事我全乾了，你就光坐家裡收錢？這有違公平原則。”
“我看你從頭髮到腳尖就不像是會講公平的人。都這時候了還脅迫我。”
“這叫趁虛而入。”
“用錯詞了，這分明叫趁火打劫。”
“我覺得還是應該叫趁虛而入，你堅持了這麼久，不一定還有足夠的精力做一道簡單的四則運算。要不要我出道題考考你？”
“你個王八羔子。”
“你有選擇的哦。”
“你要是能搞定那個妖怪，我回家就好好聽你說故事。”
“那不行，非合夥人不能聽我的故事。”
“好吧，換個說法，你要是贏了，我就考慮合夥人的建議。”
“還是不行，交換條件無限自由，你要是一直沒有考慮出結果那我虧大了，有違公平，要封閉式條件。”吉安諾左手不動，輕輕放開了抓著邱筱菲的右手，改為兩人右手掌心相對，十指緊扣的姿勢。
邱筱菲在猶如被液壓機重壓一樣的壓力下，堅持了這麼久也的確如吉安諾據說，精力體力都消耗嚴重，還能硬挺著不給帶溝裡去，純粹是慣性思維的緣故，卻也更加消耗她為數不多的一點精力，使得無力察覺吉安諾的小動作。
“那你說要怎樣？”
“我打敗妖怪，你負責賣掉。”
“好好好，我答應，你打敗妖怪，我負責賣掉。”邱筱菲終於到極限了，她覺得內臟都要擠壓碎了，拼了一口氣大聲地嚷了出來。
“好，契約達成，即時生效。”
隨著吉安諾的這句話，兩人相對的掌心裡突然綻放了金色光芒，吸引了邱筱菲的注意，同時吉安諾收回右手，左手仍然抱著她的腰，嘴裡開始吟唱冗長的咒語。
頭頂沉悶的大霧也起了變化，等待了這麼久的捕獵者終於展開了攻勢。
邱筱菲完全沒顧得上去觀察一下自己手心裡的異樣，吉安諾卻先撤了手。
“呆在原地不要動，我回頭找你。”不等邱筱菲有所回應，吉安諾就先扶著她坐在地上，接著吟唱魔法直飛天際衝出霧層。
邱筱菲連抱怨一下草地冰涼的機會都沒有，腦袋突然嗡的一下好似炸開一般，耳膜極度不舒服起來，有種隨時隨地可能會穿孔爆裂的恐怖感。
邱筱菲雙膝跪在地上，緊閉雙眼雙手護耳，用力抵抗著聽不見的穿腦魔音，她覺得她正在大量冒汗，失溫加脫水不代表好現象，如果吉安諾不能及時搞定那個大妖怪的話，恐怕在他結束戰鬥之前她就要死翹翹了。
這不比帶著感冒上四千米的感受好到哪去。
吉安諾身處在雲霧之上，與他交手的是個沒有實際肉身的東西，這個他早就知道，並不太理會，相反對於可能有機會破解最少一百年前的魔法師死亡之謎，他感到很興奮。
這表示能賣到更好的價錢。
惡靈圍繞著吉安諾一邊轉圈一邊極快速地扔出不同系的各類魔法，來達到消耗他的體力和精力的目的，魔法師也是人，只要體力下降，必然跟著就會精力不濟。
吉安諾仗著風的靈活，驚險地避開每一次攻擊，可不給惡靈這個機會，他和邱筱菲還有話沒說完，不能跟個沒智商只會憑本能行動的惡靈糾纏不休，把這糾纏的時間用來談判，搞不好兩人可能都已經達成某種程度的共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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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邱筱菲還在雲霧之下等著，恐怕現在正非常的不好受，吉安諾遊刃有餘的加快了閃躲的速度，好激怒惡靈，讓它扔出更多魔法，消耗它的靈力，並在它的攻擊間隙找到機會藉助魔法工具做直接一擊。
智商為零的惡靈在幾輪攻擊之後見未達到半點成效，憤怒不已，眨眼身體就膨脹了數倍，怒極了。
地面上的邱筱菲這時可就遭了殃了，滿地打滾，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碎了。
吉安諾等的就是這次機會，在惡靈試圖多花時間積蓄力量向他發起一波更為兇狠的攻擊時，他抓住時機，適時的扔出一件魔法道具，在感受到對應的魔力波動後，那東西瞬間變成一張開啟的大網，劈啪著黑色的閃電向著惡靈就兜了過去。
惡靈知道這是專門對付自己的東西，蓄勢待發的攻勢頓消，掉頭就要跑，但再快也比不上捕靈師的專用工具，屬於死靈法師分支的捕靈師專門滿世界抓惡靈當玩具，有不少懸案都虧了他們的功勞。
之前一直攻擊吉安諾未果而浪費很多靈力的惡靈，逃來逃去還是沒能逃脫捕靈師的大網，被網了個完整結實，黑色閃電以幾倍速的速度消耗著惡靈剩餘的靈力，沒有了力量的惡靈連網子一起迅速的縮回到原先的大小，吉安諾把它收回自己的儲物空間裡。
危機解除，掉頭衝進霧裡，這次視線未再被矇蔽，卻也依舊什麼都看不見，幻霧還是幻霧，依靠幻霧作惡的惡靈儘管被除了，但霧要好幾個小時才能散掉，好在他現在與邱筱菲有契約聯絡，找回她並不困難。
邱筱菲疲憊不堪地仰面躺在地上，不顧身下冰冷的草地，她現在渾身又冷又冰，意識模糊地認識到現在真的是失溫又脫水，純棉內衣吸了汗後變得冰涼，她出發前哪裡設想得到會出這種事，根本沒有換速幹內衣，現在真是快要死了，她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吉安諾尋著魔法的痕跡找過來，鮮亮藍色的衣服在白霧裡非常顯眼，跑過去一看，邱筱菲跟要嚥氣似的，一張臉白裡透青，趕緊蹲下將她橫抱在懷，再次發動魔法回到霧層之上，然後空間移動，直接回家。
從零度以下的幻霧環境回到零上二十多度的溫暖家中，溫差的巨大變化讓身上的毛細孔全部舒張開來。
家裡沒人，這會兒早過了九點，沫沫他們都在公司上班。
吉安諾把邱筱菲先安置在餐廳的椅子上，剝掉她身上內外兩層溼衣服和鞋襪，把髮辮散開直接弄幹，再把她床上的毯子拿來將她裹住橫放在沙發上，從她衛生間裡拿來幹浴巾給她用力的摩擦手腳回溫，直到把皮膚擦得通紅發燒才放下毛巾，脫了外衣起身去廚房燒水煮點紅薑茶，驅除體內寒意。
廚房裡乒乒乓乓的動靜終於讓邱筱菲模模糊糊地有了一點意識，皮膚有點火辣辣的灼痛感，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打量眼前的環境，剛覺得挺眼熟，還沒想起來是怎麼回事，手腳卻優於大腦先動了一動，結果身體在並不寬大的沙發上失去平衡，直接叭嘰一下滾落地上。
“哎呦！”這一摔，倒是把飄飛的意識都給摔回來了。
廚房裡的吉安諾聽到聲音，急忙關小火出去檢視，看著被毯子裹成蝦條狀的邱筱菲在地板上毫無章法地蠕動著要擺脫困境時，他在她頭邊位置蹲下身，很沒良心地笑開了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