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野調頭往大學城的方向駛去,期間元素一直坐在後頭打電話。
“地方借到了嗎?”
“你放心,我沒打算幹什麼,只是暫住幾天。”
“好,你發過來。”
過了一會,元素收到一張照片,開啟來看,像是一張黃符。道士的事情她弄不懂,黃符上頭龍飛鳳舞,張牙舞爪地畫了什麼東西,她也不感興趣。她剛把照片儲存下來,對方很快撤回訊息,聊天記錄裡再也看不見這張圖片了。
這照片是進碧山溫泉山莊的通行證。元素垂眸看了一眼,那只饕餮跪坐在皮座下,頭枕在她腿上,雙手環住她的腰身,整個人昏昏沉沉,雙頰滾燙發紅,像是發了高燒。
元素揭開他肩上的傷口看了一眼,琢磨,總不會是傷口感染?
然而眼下暫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既然協會裡派出稽查隊封鎖了整個城西,外頭必然有結界,她只要從城西出去,一定會驚動結界,上頭完全可以順藤摸瓜查到她頭上來,萬一到時委員會的人要求她脫衣體檢什麼,她的身份難保不會暴露。
而這只饕餮看上去似乎受傷不輕,她現在帶著他在外頭亂跑顯然不明智。更重要的是——萬一他不小心病死了,剩下的一億七可打水漂了,多虧呀。
元素把手機收好,抬起頭,看到卓野眉間一道川字痕,盯著她在後視鏡裡的倒影看了一眼。
“碧山溫泉山莊是私人山莊,你跟主人有交情?”
元素懶懶道:“沒什麼交情呀,找人幫忙套的近乎。”
卓野沉默了一會,又問:“如果蔣有鳴沒問題,你覺得真真可能在哪裡?”
那可能是蔣真真自己故意躲起來了。
元素忽然想起蔣真真那天來家裡接她時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狐疑地盯著卓野的後腦勺研究了一會,開口道:“卓野,你是不是在外頭找小三了?”
卓野握著方向盤的右手,食指虛抬了兩下。面色依舊冷冷臭臭的。他問:“真真跟你說過什麼了?”
元素聳肩:“似乎本來是打算說什麼的。”
話說著,車身忽地一個急剎,元素猛地往前撲去,鼻尖撞到前面椅背,好險沒把鼻子撞歪了。
她捂著鼻子在心裡把卓野顛來倒去地罵了一百零八遍,抬頭朝窗外望出去。車現在停在一座贔屓負座的石牌坊下頭,牌坊上鐫刻著兩個大字:碧山。
一條長長的公路從牌坊後頭朝上延伸出去,兩旁藍楹花樹夾道,更遠的地方,巨大的山影潛伏在夜色裡。
卓野朝後視鏡裡睨了一眼,淡淡道:“從這裡開始,算是私人地盤,車不能隨便開進去。
言下之意,是要元素下車自便。
他穩坐在駕駛座上,安如泰山,一點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等元素費盡千辛萬苦把那只燒成一灘泥糊糊的饕餮從車裡架出來,往牌坊裡走沒兩步,聽見身後轟地一聲,卓大總裁連句再見也沒有,直接揚塵而去。
這只饕餮身高腿長,穿上衣服看著瘦,其實渾身都是堅實鐵硬的肌肉。肌肉密度大,元素一直在想,他現在的體重,到底是按獸形時的體積來算,還是按人形時的體積來算好——真是,不管怎麼算,都太他媽沉了。
這坡道又長,足有三百來米,等元素架著人走到山莊真正的大門口,已經累得手酸腿軟,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了,抬手在青竹拼成的門上拍了兩下,大聲道:“有客人啊,開門——”
等了一會,邊門開啟了,一個穿著綠紗薄裙的小姑娘打著燈籠,探出腦袋瞧了她一眼,笑眯眯道:“啊,你是倪震的朋友吧。”
元素點頭,亮出手機裡那張黃符。
小姑娘湊近看了一眼,便讓開身子,一輛黃包車無人拖拽,像幽靈車一樣從她身後溜出來,慢慢地在元素跟前停下。
來得真是時候,元素松了口氣,丟麻袋一樣把半昏迷的饕餮扔到車裡。
穿裙子的小姑娘打著燈籠在前頭開路,元素次之,那輛無人自動的黃包車跟在最後。
此時約莫是凌晨三點左右,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除了燈籠照開的這一小塊亮,一眼望出去,到處都是黑黢黢的,只能約莫辨出那邊的是房子,這邊的是樹影,那邊的是假山。
碧山溫泉山莊的整體建築風格很像古時山水畫裡的田園村舍。
他們穿過三重屋舍,帶路的小姑娘才停下來,提裙爬上左手邊一座房子門前的臺階,道:“你暫時住在這裡吧。洗漱的東西屋裡都有,換洗的衣服也準備了兩套,要是不夠,可以打電話跟我說。屋裡的電話設定了快捷撥號,按1行。”
元素點頭。這個小姑娘長得很嬌美,笑起來兩隻眼睛水漉漉的,唇邊還有一道淺淺的渦兒,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黃跑車從另一邊的行李道直接駛到門口,元素把饕餮拖下來,雙手插`進他腋下,將人半抱起來。
小姑娘替她開門的時候,她問:“我要怎麼稱呼你?”
小姑娘開啟燈,回頭道:“你可以叫我三娘子。”
“哈?”這麼復古的稱呼?
“我夫君在家行三。”
夫君?!
“啊,抱歉,我說順口了。按照你們現在的說法是,我老公在家裡排行老三。”小姑娘看到元素驚奇的樣子,遂認真地解釋了一遍。
元素早聽說過溫泉山莊的主人是一對夫妻,深居簡出,身份成謎。她沒來鹿城之前便對這麼一個“三不管”的地帶早有耳聞,她本以為山莊的主人應該是對年紀很大的夫妻才對,可現在看來,眼前站著的這個小姑娘很有可能是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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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幾歲,成年了沒有啊?
元素心裡隱約掠過一個猜想。她摸了摸耳上的珍珠墜子,挑眉道:“你看起來年紀很小呀。”
小姑娘開啟櫥櫃,從裡頭捧出藥箱放到桌上,笑而不語,退出門時朝元素點了下頭,又指指躺在榻榻米上的饕餮,意思是:他身上有傷,你還是先看看他吧。
元素嘆了口氣,跪下來,從箱子裡拿出棉花和酒精,然後把男人肩上那塊布條解下,往棉花上倒了酒精,準備清洗傷口。
棉花碰到傷口,擦去半乾的血漬,元素漸漸覺得手下的觸感不大對,她把棉花抬起來看了一眼,只見原本血肉模糊的傷口竟然被銀白色的鱗片所覆蓋。鱗片形似魚鱗,僅有小指指甲蓋大小,十分堅硬。
元素用手指摸了摸那鱗片,覺得鱗片下好似有什麼在皮肉裡鑽動,時不時把鱗片頂起來。
元素的臉色白了幾分。該不會是……
這個念頭沒來得及過完,指尖處忽有一股大力往上一頂,一條血紅色的肉藤,像是頑強求生的野草一樣衝破鱗片的阻礙,從血肉裡躥了出來!
緊接著兩條,三條……饕餮左肩上很快長出了一小叢跳躍舞動的肉藤。
元素從藥箱裡翻出剪刀,刷刷兩下把那些肉藤剪斷了。那肉藤跌在榻榻米上,還在不斷地扭動,像是被截成幾段的蚯蚓。
“呼……呼……”
饕餮的呼吸聲變得急促,他的兩邊腮幫緊咬,眉頭緊皺,似乎很疼的樣子。一面抽氣,一面輕喚她的名字:“元素,元素……”
他伸手捂向右肩,兩根手指摳進傷口裡,像是要從裡頭挖出什麼東西來一般。
元素看到他脖頸下的皮膚有幾道紅色的長痕,乍一看像是血管,再一看,這些“血管”竟像魚一樣在皮膚下四處遊動。饕餮“嗚”地叫了一聲,痛得開始打滾。
元素撲上去按住他的手腳,沒兩秒,被他掀下來。
他力氣大,隨便往哪裡擂上一拳,拍上一掌,哪裡立刻現出一個小洞,整間屋子都快被他拆了,動靜鬧得非常大。
元素怕他再砸下去,到時沒法跟主人家交代,只好開啟隨身空間,花了好大力氣才把人摁進去。
那只饕餮沒有東西砸,把身上的衣服扯破,用手去撓自己的皮膚,撓得胸前背後一道道血痕。
元素怕他把自己撓死了,乾脆將人放倒,坐到他身上,兩條腿分叉兩邊,用力地踩住他的雙臂。
“噓,聽話,”元素替他抹掉額上的冷汗,輕輕道:“你別動,我幫你把那些東西燙出來……”
她抬起他的右臂按向頭頂,用棉花沾了酒精,點燃後靠近那些紅痕所在的地方,藉著火焰的高溫將那些紅痕慢慢地往左肩傷口處趕。
他睜開眼睛,朦朧中只看到一道纖細的人影分開雙腿跪伏在他身上。
他的衣服領口大,又比元素的身形大了好多號,元素俯下身時,領口往前溜,胸前風景一覽無餘。她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內`衣,罩`杯為半杯,很顯胸形,黑色的布料勾勒出兩抹雪膩的白。
他雖然不太明白人類男女的身體構造差別何在,但身體裡似乎藏著一股與人類相類的生物本能。人類男性大多對女性的胸`**有嚮往,他的目光也不自覺地追隨著那兩抹白膩的肉。他發現藉此分散注意力,緩解身上的疼痛確有奇效。
元素把一部分肉藤逼到傷口,趁著它們冒頭的時候用鑷子夾住扯出來,動作幹淨利落,一夾一個準。
這只饕餮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不再掙扎,也不再喊叫。
等元素終於幫他把這些肉藤都拔`出來,她自己也累得快虛脫了,滿頭都是汗,她下意識地抓起衣服下襬往臉上抹了一把,沒等把衣服放下來,忽然覺得肚臍上一涼。
她的身體僵了一下,動作僵硬地把衣服放下,低頭。一根屬於男人的手指插`進了肚子上那個淺渦裡。
再看手指的主人,一身衣服被冷汗泅溼,緊緊地貼在身上。明明剛剛疼得要死要活,現在卻有力氣一臉好奇地盯著她的肚臍研究。
元素的眼角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
肚臍眼裡那根手指動了動。
元素笑兮兮地看他,放軟了聲音:“有趣嗎?好玩嗎?”。
他聽不懂,只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瞧著元素的胸前的隆起,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
元素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行啊,教你說話都要教半天,耍流氓倒是無師自通。”
那只饕餮被元素拎著耳朵訓了一頓,再不敢造次。一米八多的大個子,卻只能抱著膝蓋縮在牆角,看上去怪可憐的。元素沒理會他,他砸壞了人家這麼多東西:桌子成兩半了,椅子沒腿了,櫃子門掉下來了,榻榻米墊子跟被飛機轟炸過似的,到處都是坑……
元素“嘖”了一聲,這要叫她明天怎麼跟人家交代?
元素在屋子裡收拾殘局,饕餮的眼睛跟著元素的身影轉到左,轉到右。其實他還是覺得身體有些難受,體溫一直降不下來,全身的血液像是要沸起來一樣。只是他不知該怎樣朝元素表達自己的感受。
元素把被砸壞的東西都堆到角落裡,還沒能歇上口氣,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是個陌生來電,她摁掉,不接。
過了會,收到一條簡訊,開啟來看——
【親的,你和饕餮還好嗎?啊,如果我沒估算錯的話,那毒素現在應該開始發作了吧。】
身後轟地一聲,元素回頭,只見那只饕餮摔在地上,七竅中溢位細細的血流。(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