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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無賴手段

正當眾人說話間,忽地一陣急促的蹄聲驚起,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向蹄聲傳來之處望去。

鄧禹的臉se微變,來人竟是齊府的副總管齊子叔和一幹安眾侯府的好手。

劉秀的神se也微變,若是齊子叔此刻發現他們的身分,那可不好玩,對方人數是他們的十倍,以兩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對付得了齊子叔這群人,逃走也將是個大問題。

鄧禹扭頭望向劉秀。

劉秀哪有不明白鄧禹的意思,但是此刻自己已是在對方的視線之內,若是立刻便走很可能會引起對方的懷疑,一個不好,還可能弄巧成拙。

“客爺,衣服來了!”那老頭子佝僂著腰行了出來。

“謝謝掌櫃的了,這位兄弟以此衣相贈,無須再要了,今日我心情好,這裡幾位仁兄的賬全記在我頭上!”林渺似乎心情大暢,掏出一塊銀子塞到老頭的手中,爽快地道。

老頭子一怔,哪有人喝點茶給這麼一塊銀子的,一般僅一兩個銅板而已。

“若多了不用找,少了再補。不過,這新來的不包括在內哦。”林渺笑道。

一旁喝茶的人見林渺出手如此豪爽,而且說話也十分風趣,皆大生好感。

掌櫃也不說話,只是望了林渺身上的衣服一眼,捏著銀子默默地退了開去。

林渺和眾人皆有不解,不明白老頭子連個表示也沒有就退下了,倒真有些愕然。

林渺倒也沒有特別計較,只是覺得這老頭子在退走的時候那最後一眼有些怪怪的,但是其注意力很快便被齊子叔及那群侯府的人馬給吸引了。

“掌櫃的,快備幾大壺涼茶來!”齊子叔諸人一下馬便立刻呼道。

“讓座!讓座!”那群侯府的好手一見酒肆之中沒剩幾個位置,不夠坐,頓時呼喝著叱道。

林渺大怒,欲立身喝罵之際,卻被鄧禹踩了一腳,他不由得看了看鄧禹,有些不解。

那些路上歇腳的多是行腳客商,就算有幾個江湖人物,也不敢與這二十餘名如狼似虎的人對著幹。

江湖人自然最能看行se,單見這些人大步走入,便知這群人沒一個是好惹的。是以,只好忍氣吞聲地起身讓座,也有的起身憤憤不平地離去。

那群侯府的好手不禁趾高氣揚地放聲大笑,將刀劍橫在桌上,或將腳踏在凳子上,其威風大有不可一世之態。

鄧禹向劉秀打了個眼se,劉秀也乘機起身,沙啞著聲音道:“林兄弟,我們先走了。”

林渺大愕,頓時更是怒火上湧,他當然不知道劉秀和鄧禹要走的真正原因,他只道劉秀和鄧禹也怕了齊子叔這些人,不禁“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劉秀心中剛叫不好,還來不及出言阻止,林渺便已憤然罵出了口:“媽的,什麼東西!”

鄧禹大叫壞事,那幾位正要走的茶客也暗叫不妙。

果然,林渺話音一落,便有一名侯府家將站了起來,怒叱道:“臭小子,你罵誰?”

林渺正在火頭上,不理劉秀的眼神,身子一橫,不屑地望了那人一眼,道:“我只是在罵一群橫行的狗,關你什麼事?”

“媽的,找死!”那家將大怒地揮刀飛撲而上。

林渺憤然道:“別以為人多老子就怕了!”說話間抓起一隻板凳猛砸而出。

劉秀心中暗叫壞了,但事已至此,他也阻止不了事態的發展,這下他和鄧禹想走也不行了,總不能讓這新認識的朋友就這樣慘死吧?何況這個叫林渺的年輕人確實是一腔熱血,極具正義感,他們豈能見死不救?

另外一些本來準備離開的人,此刻也都停下腳步觀看,雖然這個世上的人性已經逐漸麻木,可也還明辨是非,知道林渺只是在為他們爭氣。何況,他們對這一腔熱血的年輕人的確有些好感。

齊子叔和眾侯府家將也全都停下來,作觀望狀。

“譁…”長凳被劈下一截,林渺退了一步,那侯府家將竟連退四步。

眾人不由得都駭然,劉秀更是訝然,林渺凳子揮出去根本就沒有任何招式可言,簡直可算是破綻百出,但是這一擊竟反將對方逼退了四步,這不僅出乎劉秀的意料之外,也讓齊子叔大感意外。

林渺一擊將對方擊退,更是心頭大定,卻不搶攻,望著那名家將道:“你佔兵刃優勢,有種的就不要用刀劍!”

林渺此話一出,齊子叔和那群侯府家將也都笑了起來,便是劉秀和鄧禹也覺得林渺傻愣愣的。

“老子先宰了你再說!”那名侯府的家將一招吃了虧,面子掛不住,殺氣騰騰地撲了上來。

林渺無奈,只得再次揮凳猛劈,同樣是破綻百出、毫無變化的一擊,彷彿他就只知道這個動作一般。

“噗…”那侯府家將這次卻未能劈斷長凳,反而把刀嵌在板凳之上。

所有的人都為之愕然,他們皆不明白,林渺這直來直去的打法可以說是因為他不懂武功招式,而那名侯府的家將居然也是硬拼,直來直去不以招式取勝。

林渺這次沒退,倒是那侯府家將差點跌了出去。

眾人駭異林渺的力道,更好笑的是,這卻像兩個根本不會武功、只用蠻力的人在打架。

“哼哼,別以為你有刀我就怕了你,有種再來,有什麼了不起!只要你們不厚著臉皮一齊上,老子打架還從未怕過誰,不信你們去宛城問問!”林渺見兩下子便將對方打敗,不由得意洋洋起來。

劉秀和鄧禹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他們在宛城可沒聽說過林渺這號人物。

“哦,你也是自宛城來的嗎?”齊子叔冷然問道。

“老子現在回宛城,都好幾個月沒回家了,老頭,你是從宛城來?”林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齊子叔的身分,極為不客氣地道。

“大膽…”一名侯府家將聽林渺出言如此不遜,不由得怒叱道。

“切!”林渺不屑地道:“你算什麼,在天和街一帶還從來沒有人敢像你這樣跟老子說話,你也不去訪一訪,難道你連林渺大爺的名字也沒聽說過嗎?”

劉秀和鄧禹不由得哭笑不得,說來說去林渺竟是天和街一帶的地頭蛇。他們昔日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只是一時想不起來,而眼下林渺卻狂妄得連齊子叔和侯府的人也敢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齊子叔也覺得眼前這小子狂妄得可以,同時他也明白林渺的身分,與劉秀一樣,有種哭笑不得之感。

“管你是誰,你今日這麼做就是不該,虧你這麼大的年紀,竟連這點禮貌都不懂。出門在外,與人方便,大家都是花錢休息,你也不能因為人多就欺負人呀?做事也不講些原則,你年紀大,我們讓你座沒話說,但與你一起的這一幫身強力壯的漢子卻如此不講理,總得論個先來後到吧…”

“你說完了沒有?”齊子叔喝止那要攻擊的侯府家將,打斷林渺的話,冷然問道。

“自然還沒有說完,不過你要是有不服的理由,可以先說,然後我再說!”林渺像是一個長者在教一群無知少年做人的道理一般,認真而嚴肅的樣子只讓劉秀、鄧禹為之捧腹。

劉秀和鄧禹自然沒有笑出口,那些本欲走而未走的茶客卻忍不住低笑了起來,確實覺得眼前這小夥子有意思,不過很快便止住了低笑。他們也知道這樣只會惹惱對方,到時候可就不好玩了。

“老夫見你年少無知,今日可以不與你計較,你立刻給我離開這裡,不要再讓老夫看到你!”齊子叔似乎也覺得與林渺這種小孩子計較有損顏面,畢竟他不像侯府那群欺行霸市慣了的家將,在江湖中也算是有頭有臉,而林渺如此義正辭嚴,確實讓他心中微感羞愧,所以他這才不欲與對方計較。

林渺還要說什麼,卻被劉秀一把拉住,道:“走吧!”

林渺心中仍稍有不忿,但是現在讓對方一人吃了些虧,而且數落了對方一頓,心中的氣也消了不少,此刻見劉秀拉他,也便不想再鬧下去。不過,他也是一個不服輸的人,仍不忘回頭道:“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次我林某人也不與你計較了,下次若再會,你們還自以為是,我可就要不客氣了,到時別說我以壯欺老就是了。”

齊子叔不由得怒笑起來,但卻沒有起身,冷殺地道:“小娃娃有志氣,但願下次你能如此有種!”

林渺不屑地掃了那些怒視他的侯府家將一眼,冷哼一聲,大搖大擺地與劉秀、鄧禹及那幾位趕路的茶客走出了樹蔭之下。

劉秀和鄧禹剛解開馬韁,突聽齊子叔喝道:“你們兩個站住!”

劉秀和鄧禹暗叫不好之時,齊子叔已施施然行了過來。

“怎麼,你還有什麼事?不會想搶人家的馬吧?”林渺有些不耐煩地望著行來的齊子叔,反問道。

“你們兩個好面熟呀?”齊子叔並不理會林渺,淡淡地向劉秀和鄧禹道。

“是嗎?可是我好像從來沒見過老先生!”劉秀淡然回應道。

齊子叔冷冷一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劉秀的臉,只使劉秀心底直發毛。

“幹什麼這樣看人家?”林渺也被齊子叔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

“不關你的事,你走開!”齊子叔不耐煩地道。

“怎不關我的事?他們是我的朋友!”林渺也有些惱怒地道。

“哦,是你的朋友嗎?那你願意陪他們一起誅連九族嗎?”齊子叔臉se突地一沉,充滿了冷峻的殺機,其強大的氣勢,只讓林渺驚得倒退了三步。

“不會吧?”林渺也嚇了一跳,打量了劉秀和鄧禹一眼,有些憂鬱地道。

“無知小娃娃,還不到一邊去!”齊子叔叱道。

“你有沒有搞錯,看他們怎麼也不像是壞人,你倒像個壞人!都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收斂一些!”林渺不服氣地道。

劉秀和鄧禹心中明白,齊子叔定是已經看出了他們的破綻,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道:“林兄弟,這不關你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誰說的,如果你們還當我是朋友的話,那麼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朋友有難,豈能獨善其身?”林渺斷然道。

“很好,老夫並不介意多加你一個!”齊子叔望了林渺一眼,轉對劉秀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何不揭下這張假面孔?劉秀從來都不是一個畏畏縮縮的人,難道不是嗎?”

劉秀和鄧禹這下再無懷疑,齊子叔確實是看出了他們的破綻。

齊子叔說到這裡,那群侯府家將立刻放下解渴的涼茶,包抄過來,頃刻便將劉秀和鄧禹圍在其中。

劉秀爽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世上許多事是很難讓人想象的,正如齊副總管竟也會成為王興的走狗一般!”

林渺大吃一驚,愕然地望著劉秀和齊子叔,神se古怪地問道:“你就是劉秀?”

“不錯,我就是劉秀!”劉秀淡然道。

“你是安眾侯府的人?”林渺舌頭微微有些大地道。

“不,他是齊府的副總管齊子叔,你身後的那些人才是安眾侯府的人!”鄧禹也笑了笑道。

林渺的臉se頓時煞白,喃喃道:“慘了,這回真的玩完了。”

“小子,現在知道後悔了吧?”齊子叔冷笑道。

“你怎麼不早說你是齊府的總管呢?天哪,現在才告訴我!”林渺雙手抱著頭,似乎有些痛不欲生,更似乎極為害怕,且害怕得毫無主張。

那群侯府家將全都鬨然大笑起來,更多的卻是鄙夷和不屑,他們本以為林渺是個人物,但此刻一聽他們是齊子叔和侯府的人,竟然怕成這樣。

劉秀和鄧禹也為之愕然,沒想到林渺表現得這般激烈,不禁也有小覷之心。

“無知娃娃,現在才知道怕,老夫還以為你是個人物…”齊子叔說到這裡,倏然頓住,只因他的腰際多了一柄短刀。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短刃竟然是林渺的,而出手的人也正是林渺。

“你早說嘛,早知道你是齊府的齊子叔,我就不用這麼客氣地對你了。唉,真是沒辦法,雖然我是怕得要命,不過,朋友之義卻是不可放棄的。人說,生命誠然可貴,但情義之價更高…”林渺說到這裡,突地向那群侯府的家將喝道:“別亂動哦,否則,我就讓這老家夥給我們陪葬!”

事發突然,不單是侯府的人不知所措,即使是劉秀和鄧禹也為之愕然,齊子叔更是駭異莫名,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林渺出手竟然會如此之快,使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齊子叔也暗恨太小看了這個年輕人。事實上,林渺演戲的工夫確實是高明之極,以他在宛城的身分,見到齊家的人,所表現出那一副害怕欲死的樣子,幾乎將所有人都麻痺了,試問誰又會想到此時此刻怕得要命的林渺會突然出手呢?

林渺的作法根本就不依什麼江湖規矩,完全像一個街頭痞子,若是有頭有臉的人絕對不會這般裝模作樣…

林渺的刀輕抵齊子叔腰際,笑了笑道:“我記得奇郎中說過,這裡是命門穴,只要在這裡捅一刀,那這個人就會玩完,也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對的,真想驗證一下。”

“老夫確實是看走了眼,想不到閣下還是個高人。”齊子叔自嘲道。

“也不是什麼高人啦,在我們那裡這叫做扮豬吃老虎,我是豬,你是老虎,打是打不過你的,這我知道,那便只好用點手段囉。好了,今天茶也不喝了,你叫他們讓開點,我們要走了。”林渺滿不在乎地道。

劉秀和鄧禹心中大喜,眼下這神秘莫測的林渺竟然擒住了齊子叔,只要齊子叔受制,這群侯府家將自然不敢動手。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個林渺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知道包藏欽犯是要誅連九族的大罪嗎?”齊子叔冷然問道。

“知道哇,不過沒關係的,我九族也只剩下我一個,不必麻煩,誅了我,便等於滅了我九族!”林渺絲毫不在意地道。

齊子叔和眾人皆愕然,沒想到林渺的回答竟是這樣。

“還不讓開!”鄧禹也在齊子叔的脖子上加了一把刀,冷叱道。

齊子叔這下可真的有些絕望了,他知道鄧禹的武功,若想在鄧禹的手中尋求僥倖,那簡直是不可能。

酒肆的老頭這時又提出幾隻茶壺,見這番陣仗,不由得微微呆了呆,卻也不是太感意外。

那群侯府的家將雖兇,但也不敢將齊子叔的生死棄之不顧。他們此次出行,本是由齊子叔指揮的,因此,這些人只好讓開一條路讓劉秀諸人行出。

劉府在宛城比之安眾侯府更具聲望,如齊子叔之輩,在侯府都是上賓之位,而林渺這手擒賊先擒王正用得恰到好處。

“只好勞煩副總管送我們一程了。”鄧禹冷然笑道。

劉秀卻已解下三匹馬,正在此時,倏地又是一陣蹄聲大作。

鄧禹和劉秀心中微驚,道:“走!”他們不知道這次來的究竟是些什麼人物,是以不敢久留。

林渺向酒肆的老頭揮了揮手,笑道:“掌櫃的,下次我過來喝茶,可不能再收費哦。”

劉秀和鄧禹不禁大感好笑,在這種時候林渺還有心情開玩笑,確實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追!”侯府家將惱恨之極,哪有心思再喝什麼茶,呼喝道。

林渺卻在此時低呼了聲:“不好!”

劉秀不明所以的當兒,卻聽一聲暴喝:“那小子在前面,別讓他跑了!”

鄧禹也吃了一驚,卻見一隊騎兵自不遠處的山坡上狂湧而下,向他們銜尾追來。

“這些人不是官府中人吧?”劉秀在飛馳之時,自語道。

“他們是天虎寨的人,是來追我的!”林渺苦笑著回應道。

“啊…”鄧禹和劉秀都吃了一驚,此時侯府的家將與天虎寨的人竟並排而追。

“他們加起來共有五六十人,咱們可鬥不過他們!”鄧禹無可奈何地道。

“鬥不過,那便只好逃了!”劉秀聳聳肩,苦笑道。

“嗖嗖…”身後勁箭竟如雨般灑射而來。

“不可以放箭!”侯府家將大急,呼喝道。

劉秀和鄧禹諸人避開幾箭,大喜,暗自慶幸,幸虧有齊子叔在手上。

“你們是什麼東西?老子就是要放箭!”天虎寨的高手極為不屑地呼道:“兒郎們,給我射死他們的座騎!”說話之人正是天虎寨三寨主李霸。

侯府家將也大怒,不過聽這群人只是想射座騎,也便放下了一些心事。

“三當家的,寨主要抓活的!”一人提醒李霸道。

“老子比你清楚,射馬!”李霸不悅地喝道。

劉秀領先馳過一座小山坡,避過了李霸的視線。在鄧禹迅速帶著齊子叔跟來之時,他卻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劉秀也不知為何突然有此感覺,林渺卻已策馬自他的身邊錯身而過。

“轟…”驀然之間,地面在鄧禹的馬下竟四散炸開。

“希聿聿…”

鄧禹的馬兒人立而起,在鄧禹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四射而飛的泥土之中泛出一片潮紅。

“小心!”劉秀驚呼之際,已飛身旋出,正是那片潮紅之所在。

鄧禹也感到危機的存在,可是他座下戰馬竟向泥土之中陷去。

“嘶…”一抹殘虹斜劃而出。

鄧禹並未看清是什麼,但卻已經感覺到了那似乎是無堅不摧的劍氣,於是他想都未想,翻身而落。

鄧禹身形剛落地,便聽得齊子叔一聲驚懼絕望的慘嚎聲,更帶著一蓬熱血灑了鄧禹一身。

“叮叮叮…”劉秀以快絕無倫的身法出手,目標是這神秘莫測的伏擊者!但他快,對方也同樣快,只在瞬間,彼此便交擊了十數招。

鄧禹一時之間愣住了,他只看到一抹紅影在與劉秀交手,像是一團晃動跳躍的火焰。

“不奉陪了!”劉秀在擊出第三十六劍之時,竟被對方逼得退了四步,而那神秘人物僅以這點空檔,抽身如風影一般帶起一抹紅光退去,像是一條順風而行劃過草原的火龍。

“快走,他們追來了!”林渺最先回過神來,急呼道。

鄧禹和劉秀幾乎都愣住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有人居然能這麼輕易地在他們手中擊殺齊子叔。

“殘血!”鄧禹脫口崩出兩個字。

劉秀回頭一看,卻見安眾侯府的家將和天虎寨的好手已只距二十餘丈遠了,不由大驚,迅速上馬,呼道:“走!”

鄧禹也沒有辦法,此刻不走,根本就來不及,只好捨棄齊子叔的屍體,策馬便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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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簡直太傷我們的自尊了,居然敢在我們面前殺人,我們跟著他追,看是他快,還是我們的馬快!”林渺剛才幾乎看呆了,那紅衣人的攻擊速度簡直匪夷所思,而且裝扮更是怪異莫名,紅發紅衣,長長的紅發飄灑間,竟將頭面掩映其中,林渺居然從頭到尾都不曾看清其面。

劉秀也沒能看清其面目,兩人之間的交手也都是以快打快,在對方強大劍氣的摧逼之下,他根本就沒有時間細看對方的面目。

鄧禹也給惱壞了,但他明白,眼前的紅衣神秘人物定是傳聞之中的殘血,可是他不知道何以殘血會在這種地方、這個時刻突然出現。

殘血的目標究竟是自己還是齊子叔呢?為何會如此精確地算準自己會自這裡經過?所有的這一切,都讓鄧禹難以理解。

劉秀也無法理解,他自問他與鄧禹跟殘血並沒有什麼過節,何以殘血要在這種環境之下施以殺手?當然,他估計,殘血針對齊子叔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可是殘血是在他們手上殺死齊子叔的,這等於是給他們種下了一個巨大的禍根,使他們與齊家結下了難以化解的冤仇。

有齊家這樣一個大敵,確實使劉秀不能不頭痛,這也使他對殘血動了殺機,若非殘血,怎會弄至這等地步?

侯府的家將發現了齊子叔的屍體,所有的人都大驚,更有人高呼:“殺了他們,不要讓他們逃了!”

“這下可慘了,他們已沒有什麼顧忌了!”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他們可以,我們也同樣可以!”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他不想再處於被動,既然已經與齊家結下了怨,又必須生死相見,那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他自然不想再隱忍。

“嗖嗖…”兩支勁箭自劉秀背後追來。

劉秀腰一曲之際,鞍後的大弓已彈跳而起,在背後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他根本就不用回頭,那大弓的彎角便已準確無比地絞在射來的一支勁箭上,同時探手,又抓住了另外一支。

林渺回頭之際,那支被大弓絞落的勁箭已落在劉秀的弦上。

“嗖…”劉秀呈一百八十度後轉,形如滿月的大弓已將勁箭怒射而出。

“希聿聿…”劉秀的目標不是人,而是後面賓士的戰馬。他明白,即使他的箭法再準,要對付這群好手,仍沒有十足的把握,但若射傷對方的馬卻不是一件十分難的事,至少,眼下沒有失手。

“嗖…”又是一箭,劉秀根本就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好!好箭法!”林渺禁不住高聲叫好,劉秀兩箭都準確無比地使兩匹跑得最快的健馬折蹄,而在健馬折蹄之際,馬背上之人摔落還沒來得及爬起,便被自後面奔來的健馬踏得骨折肉裂,慘不忍睹。

天虎寨的人和侯府家將也都吃了一驚,這兩箭都是他們射過去的,可是他們射過去無法威脅到對方的勁箭,卻回頭成了他們的致命之物。這對於侯府家將和天虎寨眾人來說,確實是一種諷刺。

“嗖嗖…”鄧禹剛搭箭,身後的箭矢已如飛蝗般飆來,不過,鄧禹根本不想去擋,身子一滑,以雙腿夾住馬腹,大弓自下斜張而開,手中三支怒箭連珠而出。

與此同時,當劉秀射出第四支箭時,馬股已中了一箭,受驚吃痛的戰馬狂嘶著急衝而出,倏然加速,這使劉秀的箭矢失去了準頭,卻自李霸的耳邊擦過,嚇了他一大跳。

“希聿聿…”鄧禹的座騎慘嘶而倒,雖然鄧禹之箭折損了對方三匹戰馬,可也無力保護自己的馬兒。

“這裡…”林渺在鄧禹身子快要落地之時,策馬斜擦而過,一把拖住了鄧禹。

鄧禹借力翻上林渺的馬背,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進前面的林子!”林渺呼喝道,帶馬極速向前方不遠處的密林之中衝去。

劉秀心中也大喜,此時他距前面的密林僅有百餘丈的距離,只要入了密林,便不再懼怕對方人多箭密,而且在林中憑藉的,不再是馬快箭利,更多的仍是依憑自身的修為。

李霸顯然也看出了劉秀和林渺的意圖。

鄧禹一上馬背,與林渺靠背而座,弓弦連放,以快極的手法射出數箭,將對方奔在最前方的幾匹快馬射倒。

事實上,鄧禹面對對方大有優勢,那便是他可以任意對著馬首射,馬兒前衝追擊,便等於是迎箭而上,這樣一來,使箭的準頭更精確,力道更強一些。而對方自後方追射,在力道和準確度上,卻要差上一些。

李霸也不敢逼得太近,劉秀和鄧禹的兩張大弓,使他們在片刻間損失了十數騎,怎不叫他心驚和氣惱?但是又難奈其何。當然,他自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宛城赫赫有名的劉秀和鄧禹,甚至還不知道與他們同追的人是哪一路人馬,儘管猜到對方可能是官府中人,可他並不在意官匪一家的說法,他所在意的,便是絕不想讓林渺逃脫!

事實上這並不值得奇怪,在擁有共同敵人時,往往一些虛枉的成見會放在一邊。是以,侯府的家將自不會在意天虎寨的眾人是劫匪的身分,在他們的眼裡,劉秀和鄧禹才是最重要的欽犯,而眼下更是擊殺齊子叔的兇手。

林渺的目光盯注著已經奔入密林之中的殘血,他沒有想到殘血的速度竟快愈奔馬,僅在盞茶的時間中便將他們甩開近百丈,這種速度確實驚人。

鄧禹和劉秀自然也吃驚,暗忖難怪對方有做殺手的本錢,由此思來,那個冷麵蓋延也定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物,只憑這等身法,便不難想象官府何以一直都無法找到這兩人的蹤跡,更無法將兩人拘捕!

劉秀和林渺策馬皆借疏林中稀稀朗朗的林木作掩護。

鄧禹都有些驚訝林渺的騎術之精,每每都能借樹木之利避開那一簇簇勁箭。

劉秀的馬兒卻中了兩箭,若非劉秀功力高絕,只怕戰馬已經失控,不過現在仍能勉強將馬兒控制。

“斷樹!”林渺呼喝一聲,一邊策馬飛馳,一邊揮刀便向身邊那些不大不小的樹木狂砍而下。

“咔…嚓…”林渺所過之處,那些樹木紛紛折斷,竟將追兵擋得七零八亂。有些樹木並非立刻就倒,而是緩緩倒下,等到追兵追近之時方倒落地上。

夏末的樹木極為茂盛,這一路亂七八糟的橫倒之樹相互交錯,密密的樹葉更使追兵的視線大為受阻,箭矢也失去了準頭。

“幹得好!”鄧禹和劉秀不由得大為讚賞,這個高深莫測的林渺確實是機智之極,更是妙計迭出。劉秀和鄧禹歡快之餘也學林渺一般,揮刀斬樹。以他們的功力,那些碗口粗的樹木盡皆摧枯拉朽般轟然而倒。

李霸和侯府家將只得分散,自兩旁狂追,但這樣一來卻與劉秀諸人拉開了些距離,更不能讓亂箭起到應有的效果。

李霸諸人趕到密林之際,劉秀幾人的身形已經沒入密林深處,僅有蹄聲和斷枝之聲清晰依然。

“大家小心,那小子狡猾之極,不要給他溜了!”李霸提醒道。

不用李霸說,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顯得很緊張。

天虎寨的人是驚於劉秀和鄧禹的箭法,而侯府的家將則是擔心劉秀和鄧禹的武功。

“夥計,你們是哪條道上的?”李霸上前詢問道,這個時候他才記起要問一下對方的身分。

“在下王統,乃安眾侯府的親衛隊長之一,諸位不知是哪路英雄?”一名侯府親衛客氣地抱拳道,他們可不想與這群人鬧僵,在人數之上,對方佔著絕對的優勢,而且在實力上也似乎並不比他們弱。因此,他顯得前所未有的恭敬。

李霸一聽,眉頭微皺,雖然他知道對方是官府中人,卻沒想到竟是安眾侯府的人。天虎寨乃是黑道上的幫派,與官府自然經常發生衝突,因此,他們並不欲與官府中人套交情。

天虎寨的眾兄弟一聽對方是安眾侯府的人,有些人竟發出了一陣冷哼。

“諸位與他們也有過節嗎?”王統問道,他可是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對方沒有多大誠意與他們套交情,可他卻不能在此時與對方翻臉,只好忍氣吞聲強裝笑顏,而且直接自關鍵的問題入手。

“不錯,可不知幾位官爺追他們又是所為何事呢?”李霸也並不想與對方正面衝突,雖然他們恨官府中人,但是權衡之下,倒不如先合作辦完正事,這才來正面衝突比較划算,是以,他也不冷不熱地反問道。

“他們乃是朝廷捉拿的欽犯,我等奉命將之捉拿歸案!”王統道。

“朝廷欽犯?”李霸微愕,王統的話確使他有些愕然,他倒沒有意識到王統所指只是劉秀和鄧禹,並非林渺,是以,他感到極為愕然。

“他所犯何罪?”李霸不解地問道。

“劫法場…”一名侯府家將正欲答話,卻被王統一拉,那人立刻禁聲。

天虎寨的眾兄弟頓時為之愕然,旋又鬨然叫好。

李霸也由衷地道:“好漢子,真想不到他們有這般膽量和手段!”

王統和眾侯府家將頓時一臉憤然,但是他們卻不想在這時候與對方鬧僵,那樣,形勢將對他們大大不利。

“林渺,本寨主敬你是個人物,只要你願跟本寨主一起迴天虎寨,我可以保證不傷你半根汗毛!”李霸突地高喊道,聲越林野驚得鳥雀四飛,聲勢極為驚人。

“既然不傷我,又何必要跟你返回天虎寨呢?”林渺的聲音自密林深處傳來。

王統一聽,頓時明白眼前之人竟是天虎寨的群盜,他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難怪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如此之差,這並非無因。”

天虎寨的戰士每個人都警惕地盯著眾侯府家將,同時也緩緩向密林深處逼去。

侯府的家將也都散開向林中逼去,而目標正是林渺聲音傳來之處。

“我們請林公子迴天虎寨,只是想共商大計…”

“回去告訴刑風大寨主,便說林渺是我劉秀的朋友,他日若有閒暇,定赴天虎寨請罪!”劉秀的聲音便像是空山迴音,自四面八方擴散而來,讓人根本就摸不清方向。

劉秀這一開口,李霸頓時嚇了一跳,不禁高聲問道:“閣下可是宛城劉秀劉公子?”

“不錯,正是在下!”劉秀的聲音依然飄飄蕩蕩,讓人難以捉摸。

“原來是劉公子在此,那李霸可以回去覆命了,不過,若劉公子有閒,還請與林公子同來我天虎寨一敘。”李霸語氣變得極為客氣地道。

“多謝三當家賞臉,劉秀銘記此情!”

“在下還有一事要提醒林公子,若是你已服下那聖物,定要加倍努力勤練,才能夠完全開發它的效用,否則便是暴殄天物,與服下參丹無異!”李霸倏然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不過,許多人都可以猜到之中定另有隱情,當然,想自李霸的口中得出什麼結果,只怕是極難。

“撤!”李霸說完,低呼了一聲,竟領著人撤出了這片密林,這一下子倒大出王統的意料之外。

李霸說撤就撤,來得快,去得也快。

王統及其手下不由相互望了一眼,在這片刻之間,林子似乎顯得無比空落,即使是王統,也似乎感覺到有一絲冷意。

事實的確如此,剛才人多,整個密林之中鬧哄哄的,可是現在突然走了天虎寨的那一大幫人,只剩下十餘名侯府家將在如此不知盡頭的密林之中,自然顯得很冷清。何況,他們想到有劉秀和鄧禹兩個高手在密林深處相候,心裡哪有不發毛之理?

安眾侯府的人對劉秀和鄧禹自是不會陌生,對劉秀和鄧禹的厲害也深深知曉,是以,他們心裡充滿了陰影。

“王統,我便在這裡,要想抓我,何不快來?”劉秀的聲音中似乎充滿了恐嚇的意味,飄飄蕩蕩的聲音使密林更顯得陰森。

“劉秀,你是逃不了的,就算可以逃得了今日,也休想得到安寧!”王統聲se俱厲地道。

“嗖…”“哚…”王統話音剛落,一支怒箭自密林深處射出,卻釘在了王統身邊的大樹杆之上,只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撤…”王統臉se一變� �他很明白,在這種環境之中,想抓住劉秀,那是勢比登天。而且一個不好,將會損兵折將,因此,他不能不退。

“既然你們不出來,那便讓你們變成烤豬好了!”王統狠狠地道,並立刻點火。

很快,密林迅速燃著了幾處火頭,對於這樣一個充滿了原始氣息的森林,並不是很難燃著,而且此時正是夏日,密林的地面之下那厚厚的枯葉和一些枯死的灌木很輕易就可以點燃。

王統迅速撤離,他並沒有指望這把大火能夠燒死劉秀和鄧禹,只是他咽不下這樣一口氣。他知道,即使是他在這頭點燃了密林,但劉秀也有機會自密林的另一頭走脫。事實上,王統諸人根本就不敢深入林中點火,他們害怕將自己也困入火海中。

這把大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這才被一陣暴風雨給澆滅,方圓幾十裡的密林全被燒得一片狼藉,只剩下炭樁木灰。

森林大火不僅驚動了棘陽、淯陽,甚至連宛城都給驚動了,森林附近的村落全都被遷走,更成了許多野獸的避難之所。

大火雖滅,但那濃濃的煙霧卻飄至了宛城的上空,使宛城的天se顯得異常暗淡,那場暴風雨降下的水滴之中都含有菸灰,這確實是一場災難。

而劉秀和鄧禹三人被這場大火的煙燻得要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由於樹林過於濃密,馬匹最後都很難走動。

值得慶幸的卻是大火蔓延得不是很快,因此,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行出這片密林。

在大火被暴雨燒滅之前,他們趕回了宛城。

絕沒有人想到劉秀和鄧禹會重返宛城,官府的注意力都聚中在南行的路上,反而對宛城的戒備和搜尋鬆弛了下來,連路上的盤查都要少多了。

這幾日,劉秀、鄧禹和林渺三人同行同宿,倒成了患難之交。

原來,在軍營中,林渺呆了半年,卻被強化訓練了四個月,無論是騎射還是搏擊。

廉丹自所徵之兵中挑選出最為精壯者作為中堅力量,而林渺被選中了。所以,他要接受最艱苦的訓練,這使他並沒有覺得在軍營中白呆。

林渺隨軍參加了兩次大戰,三次小戰,見識了戰場上的殘酷,卻僥倖活了下來,在最後一次大戰中,他裝死得以逃脫,卻沒料到在經過天虎山的路上被天虎寨的人給擒了去。

天虎寨之人以為他是奸細,這才擒住了他,被囚在地牢中的林渺,再次狡計逃脫,更潛入了天虎寨禁地偷走了天虎寨剛剛成熟的聖物“烈罡芙蓉果”,這才被天虎寨的人一路追殺,卻沒想到半途居然遇上了劉秀和鄧禹,而且還被秦復搶走了馬兒。

終於得以返回故地,林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輕鬆和舒暢。自他偷吃了烈罡芙蓉果後,他感覺到自己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無論是內在的還是外在的,整個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而且雙眼看任何東西都顯得清晰無比,連腦子都似乎開了竅,更為靈活。不過,林渺並不奇怪,因為劉秀和鄧禹已經告訴了他,烈罡芙蓉果實乃道家奇珍,一百年才開花一次,再過百年才結果。傳說當年奇人東方朔曾發現一株,因此,在書上有所記載:“花開三十七瓣,初為綠花,再為粉紅,後成深紅,再後會逐漸呈紫黑se,並逐漸萎縮,內卷成實。再過五十年,果實成熟可食,修道練氣之人食之則事半功倍,以資質而論,多者可增甲子之力,次者也可增二十載修為;凡人食之,則可延年益壽,脫胎換骨…”

劉秀昔日曾讀過這本載有天下奇物的書,不過書中所載並不盡全,仍有許多功效是著書之人所無法知道的。

聽劉秀這般說,林渺自是興奮雀躍,他並不知道這被天虎寨所稱的聖物究竟有什麼功效,不過,他卻知道,這正是當年東方朔所發現的那一株烈罡芙蓉果,因為在那禁地之中有當年東方朔留下的字跡,也難怪天虎寨之人會如此興師動眾地追緝他。

劉秀和鄧禹自然不會驚羨林渺,只會表示欣喜。

林渺一入宛城便即與劉秀二人分道而行,劉秀和鄧禹有他們自己重要的事,而林渺則是急於回家見自己心愛的人。這一別半年多,也不知道天和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和變故。

天和街,一個熟悉卻骯髒的地方,再次踏足此地,林渺有一種久別重逢之感。

天和街,依然是那般狹小,路面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垃圾,也可以說,這裡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條街,只是一個已經被人遺忘的角落。冷冷清清,蕭條得像是寒冬臘月冷風瑟瑟的日子。

髒兮兮的路上,並沒有一個行人,倒像是墳場死域。

林渺的心中再多了一份陰影,他有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事實上當日他被強徵入伍前也有一點預感,但今日這種不祥不安的預感卻比當日強烈多了。

林渺突然停步,從這裡只需再拐過一個彎便可以看到梁心儀居住的那間小瓦房。

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感到一種潛在的危機正在向他逼臨,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說不出那是因為什麼。

但不管是因為什麼,林渺已經開始後退,他不想自這一條路去梁心儀的家,這是他倏然間所作出的決定,因為他嗅到了殺機。

在天和街中,居然存在著如此強烈的殺機,這不正常,而今日的天街本就已經不正常,再加上這不正常的殺機,更讓林渺覺得突兀。而且這殺機又是存在於梁心儀的住處附近,這使他不能不謹慎。這些日子以來,被天虎寨的人追殺,使他不敢再把問題看得太過單純,是以他退。

林渺退,但是他還沒退出幾步,卻發現便在他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人。

是王統!

林渺駭然,他再回頭,退路的盡頭,卻已退無可退。

是官兵,這裡已是一條死衚衕,他便是這死衚衕中被堵截的獵物。

林渺知道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知道了為什麼天和街會如此冷清,這一切,只是因為他!

確實,是因為林渺,若不是他告訴了王統他是天和街的人,要不是他助劉秀脫困,要不是齊子叔慘死在那殘血的手下,要不是他…怎會惹來這些官兵?怎會惹來王統?怎會被人當獵物一般圍堵在這條衚衕之中?

王統的身邊又冒出了四人,殺氣,便是自這幾人的身上飄散出來的,林渺沒有嗅錯,可是…

林渺惟有苦笑。

“我們又見面了!”王統冷笑著逼視著林渺,充滿殺意地道。

林渺發現自己好傻,竟然把這樣一件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在見到天和街如此狀況之時,他便應該想到可能與官府有關,只是他沒有料到官府中人來的如此之快,抑或他太急切地想見到心愛的人,這才沒有考慮太多。不過,現在想到這些卻是太遲了。

“你把他們怎樣了?”林渺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厲聲問道。

“他們只不過被請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了而已,只要你交出劉秀和鄧禹,便可以見到他們,而且侯爺還會給你賞賜!”王統並不想輕視眼前的對手,說話仍很客氣。

林渺知道眼下之事已經不可能善了,也終於明白王統的目的。不過,他當然明白,即使是他供出劉秀和鄧禹所在,這些人也絕不會放過他,至少齊府的人不會放過害死齊子叔的兇手!若不是因為他,齊子叔絕不會輕易死去,他只恨那日沒有早些知道齊子叔和王統的身分,那樣,他便不會透露自己的住址了。可惜,此事已經沒有挽救的餘地,還因此害了許多人,他心中的後悔自是無可想象的。

“不用想著溜走了,整個天和街,到處都是官兵,你是不可能溜得了的!”王統似乎看破了林渺的心事。

“如果我告訴你劉秀和鄧禹的下落,你會不會放了這條街上的所有人?”林渺突然不加考慮地道。

“那要看你的合作態度和誠意了。”王統冷然道。

林渺目光斜掃,見身後的官兵正緊逼而至,不由得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王統清晰地捕捉到了林渺的笑容,他正感不妙之時,林渺已轉身直向衚衕邊的牆上撞去。

“轟…”衚衕一旁的牆立刻傾塌,而林渺也沒入了牆另一邊的民宅之中。

“封鎖路口,不要讓他跑了!”王統高喝道,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林渺如此狡猾,竟破牆而逃。

王統迅速躍上民房之頂,向另一邊的衚衕掠去,而此刻林渺的身形也正出現在另一條衚衕之中。

“譁…”林渺絲毫不加猶豫,破開另一家民宅的窗子躍入屋中。

侯府的親衛好手立刻如王統一般躍上房頂,有的沒有這躍來躍去的本領,便只好追著林渺撞破的牆洞追進,也有的繞道相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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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騎衛也派了人來,但這些人所乘之馬可不能飛簷走壁,更不能自民宅中橫穿,只好順著衚衕拐彎追趕了。

林渺知道,自己必須離開天和街這個是非之地,此時此地,根本就不可能見得了梁心儀,那便只有想其他的法子了。

王統大惱,林渺盡沿民宅穿行,便是想以弩箭相射都難找到對方的身影,這些民宅,便成了林渺最好的掩護。不過,他也暗驚於林渺的天生神力,居然能穿牆破壁。他哪裡知道,林渺對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裡的牆,哪裡厚,哪裡薄,哪裡堅固,哪裡疏鬆,他都瞭若指掌,更對這裡的地形成竹在胸,想在這裡抓住他,絕不是一件易事。

讓王統略略安心的卻是天和街的每個路口都已設下了哨卡,在他發現林渺返回天和街時,立刻封鎖了所有的出路,他絕不能讓人溜掉!否則,只怕是無法向王興和齊府交差。但很遺憾的卻是,他追過幾條衚衕,竟把林渺追丟了,彷彿林渺在瞬間完全沒入了整個天和街的民宅之中,惟有馬蹄聲與官兵奔走的腳步聲亂響…

很快,都騎衛和侯府家將將整個天和街都搜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林渺的蹤跡,倒是找到了四具都騎衛的屍體。

這四人顯然是被人偷襲致死,他們是分處兩個哨口的哨兵,結果連一聲警告都沒能傳出,就被人扭斷了脖子。出手之人,不問可知便是林渺。

王統最後在這四具屍體附近找到了一個地道,通出天和街的地道,出口之處卻是在他的封鎖之外。

這一發現,幾乎讓王統氣得吐血,辛辛苦苦佈下的局卻仍是讓林渺給溜了,這怎麼不叫他驚怒?而齊府的高手則在天和街外圍封鎖線上白費力氣,也是怒極,但這卻是沒辦法的事。

宛城再一次熱鬧起來,四處張貼著劉秀、鄧禹的畫像之餘,又加上了林渺的畫像。

大通酒樓,在宛城並不入流,但在大通街卻是數一數二的。

大通酒樓分上下兩層,上層雅座,下層則為比較普通。這裡最有名的便是菜,因為酒樓中有一個好廚子兼老闆小刀六。

小刀六今日沒有親自掌廚,他只是在廂房之中獨自喝著悶酒,彷彿有種說不出的心思,或是心緒甚壞。

沒有人來打攪小刀六,大通酒樓中的店小二和其他廚子及請來的掌櫃都很明白小刀六的脾氣,因此沒有誰來理他,只是為他準備了一大壇烈酒和一桌菜。

小刀六吃喝之際,並不在乎有沒有人陪,他只喜歡靜,安安靜靜地去品嚐酒的辛辣和菜餚的香美。所以,在某些人的眼中,小刀六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其實,只有小刀六自己知道,他並不是在乎吃喝,尤其是今天,他只是在等,等待一個人!只要對方沒有死,沒在大牢中出不來,這個人便一定會來見他,這是小刀六的自信,所以他今天不想掌廚。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刀六依然悶頭喝酒,但是他已感覺到有人掀開了簾子,因為有一絲涼颼颼的風吹了進來,還使廂房之中多了一絲光亮,只是這些又很快消失。

腳步聲很輕,然後是椅子挪動的聲音,進來之人便坐在小刀六的對面,彷彿是在靜靜地看著小刀六。但是小刀六仍沒有抬起頭來,不過他也停止了喝酒,只是定定地望著碗中的烈酒。

沉默,廂房之中,如死寂般的沉默使人有種窒息的感覺,抑或是因為即將降下的雷雨使得整個天地變得十分沉悶。

這是一間獨立的廂房,卻絕對清靜潔雅,裡面的佈置還頗有幾分詩意,泛著古典的氣息,只是在沉默之中,這點詩情畫意全都似在醞釀著風暴。

來人取下竹笠輕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發出了一聲淡淡的聲響,卻有種驚心動魄的效果。

小刀六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雙手搓了一下盛酒的碗,緩緩抬起目光,卻有些憤然和氣恨!印入他眼瞼的正是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林渺!

小刀六便是在等林渺,他知道,只要林渺回了宛城,只要還未死或沒被關進大牢,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時間,林渺都會來見他,一定會!

林渺仍然沒有說話,可是他卻避開了小刀六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不敢與其正視,但是他仍看清了小刀六那憤怒和傷感的表情。

他愧對小刀六!

這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秘密,林渺曾經答應過小刀六,一定會給梁心儀幸福,一定會好好照顧梁心儀,因此,小刀六走了,離開了天和街,在大通街開起了大通酒樓。愛情與友情,小刀六選擇了後者。

當然,林渺很清楚梁心儀愛的人是自己,而非小刀六,可是他佩服小刀六的勇氣,他欣賞小刀六的作風,更感動於小刀六的誠懇和對梁心儀的一片愛意。所以,林渺向小刀六保證,絕不會讓梁心儀受苦受累,要好好愛她一生一世,可是…

可是…林渺仍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不與小刀六的目光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