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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浦津島主

陸騭年輕,原本就不知道這浦津島主是何等名頭,聽得此言,也並未覺得如何。雁一先生縱橫江湖多年,卻是立時神色肅穆,站起身來恭敬施禮,正色道:“竟是浦津島主親至,恕我眼拙,原是未曾辨出。”

那陳士誠擺擺手,也不起身回禮,淡淡道:“無妨。如此,你想來便是雁一先生了,吾久居衢山島,倒也曾聽過先生名頭。”

雁一先生微微一笑,謙聲道:“這都是沾了我江東陸府的名望,江湖上的朋友賣個面子而已,哪裡及得上浦津島主名震四海。”

陸績也是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上前攜了陳士誠之手,朗聲道:“難得汝貞先生肯賞光來此,再叫島主便須顯得生分了。”又望著陳士誠,誠懇道:“汝貞先生久居海外,幾十年來未曾踏足故鄉大陸,如今迴歸,須是一定要四處走走。我已派人將先生老母妻兒接入府中,優裕供養,先生盡可放心去見。”

陳士誠乍聞此言,神色一喜,身形微微一顫,隨即又回覆如常,淡淡道:“如此,須謝過陸先生了。”陸績瞧得真切,仍不動聲色,喚過陸雲上前,引著陳士誠,緩緩離去。

待得陳士誠走遠,陸績神色慢慢冷峻下來,他讓陸騭去掩了偏廳大門,這才又坐了下來,凝望著雁一先生和陸騭二人,沉聲道:“這海上大敵,終是為我江東陸府所得。”

雁一先生頷首捻鬚,點頭道:“不錯,這陳士誠始以射利之心,違明禁而下海,比年攻劫,海宇震動,東南繹騷。上有幹乎國策,下遺毒於生靈。惡貫滔天,神人共怒。此間既已為我陸府所得,應是有策公子籌謀甚多,當論首功。”陸績搖頭,面色不善,沉吟半晌,才沉聲道:“只可惜策兒眼下尚在衢山島為質,也不知何時方能回府。”

雁一先生與陸騭二人聞言盡皆大驚,這陸騭與陸策自幼便交好,更是關心。陸騭神色驚惶,顫聲問道:“恩師,這須又便是為何?”陸績嘆了口氣,望著雁一先生,緩緩開口道:“師弟,你且先告與騭兒知曉,這浦津島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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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一先生點點頭,道:“我衛國自太祖成皇帝創立基業以來,便明令禁止海上的生意,正所謂片板不得下海。三十餘年前,這陳士誠與同鄉餘海、蕭顯三人,置硝黃絲棉等違禁貨物,從浙江府出海,抵東夷、暹羅、西洋諸國往來貿易。”

陸騭在旁點頭道:“無怪這陳士誠適才言及年少之時,住在餘杭了。原來他果真便是浙江府之人,倒與雁一先生算得上是同鄉了。”

雁一先生苦笑,搖頭道:“和那浦津島主做了同鄉,又有甚麼好處?”

他示意陸騭繼續聽下去,又道:“起初倒是相安無事。過得數年,陳士誠的船隊便為時任浙江巡撫的朱據大人率兵圍剿。本以為這海上剿賊,我官軍佈下天羅地網,如何便會有失,卻不料仍是被這陳士誠和餘海二人生生逃脫,只單單擒住了蕭顯。此事之後,那陳士誠想是便起了邪謀,在海外招聚亡命之徒,又從佛郎機人那裡購買圖紙,造得鉅艦,據稱聯舫一百二十步,可容二千人,上可馳馬。”

陸騭聽聞至此,終是又忍不住“咦”了一聲,開口道:“此等規模,只怕朱據大人再想圍剿此賊,便是要吃虧。”

雁一先生瞧了瞧陸騭,正色道:“不錯。之後數年,朱據大人亦曾多次派兵圍剿,俱是敗多勝少,收效甚微。那陳士誠海上勢力更是一日盛過一日,到得最後,竟堂而皇之以衢山島為根據,往來浙海,泊雙嶼港,私通貿易,自號浦津島主,尋常官船須皆近身不得。”

雁一先生言及至此,突然間噤聲,回過頭來,凝神望著正襟危坐在偏廳中央的家督陸績,默然半晌,久久不語。

陸績神色如常,淡淡道:“如此過得兩年,朱據大人因海戰不利,又遭御史彈劾其貪墨軍餉、濫徵賦稅等罪名被免職下獄。十九年前,當今陛下即位,江東吳候身為皇弟,受賜封地於此。我江東陸府臨危受命,協助吳候出海剿賊。當年我與雁一先生二人籌謀,設計剿滅餘海,須是斷了他這條臂膀。只是陳士誠勢力甚大,一時間須難有萬全之策,只得暫行安撫,如此便又過得這好些年頭。”

雁一先生臉上不知道是甚麼神色,仍是默不作聲。

陸績瞧了他一眼,又緩緩道:“這陳士誠老母妻兒,原是受此株連,在獄中遭羈押多年,終難得見天日。外間皆傳言其當年為朱據大人所盡戮,就連陳士誠本人亦深信不疑。是以這陳士誠恨極,自是每每劫掠,遇人即砍殺,死者無算。此賊殺掠甚慘,數百裡內,人皆竄亡,困苦極矣!”

陸績不忍再說,閉目長嘆,神色悲慟,半晌才又道:“半年之前,策兒想出一條妙計,讓我與吳候相商,先是將那陳士誠老母妻兒皆放出大獄,接入府中,優裕供養,他又僅帶了數名家丁,出海至衢山島,藉口朝廷招撫之策,去賺那陳士誠歸順。”

陸騭聞言,驚詫道:“如此,須是萬分兇險。”

陸績點點頭,取過面前茶杯,飲了一口,又道:“策兒與我在書信中言明,這陳士誠不比餘海、蕭顯之輩,實則為我江東海上之首要勁敵,不宜征討。眼下這海上,賊寇仍是不少,除卻陳士誠,尚有海盜葉宗滿、許成之輩時刻覬覦。此二賊子,皆與那陳士誠在海上相爭已久,卻是從未討得過甚麼好處來。陳士誠此人,原是海商,並非生來賊寇,又甚重親情,如若能得見之,曉以利,動以情,定能勸其來歸。陳士誠若是歸順,那葉宗滿、許成之輩必定心生忌諱,從此我江東沿海可清平矣。”

陸騭越聽越是心驚,道:“這一個勸字,怕是不易。只要稍有差池,陸策師兄便即粉身碎骨。”

陸績正色道:“不錯。策兒算謀,神鬼莫測。他到得衢山島,面見那陳士誠,直抒利害,竟能說動陳士誠命其義子陳祺使人攻打多股前來浙江府燒殺掠奪的海盜,維持江東近海之秩序。過得不久,陳士誠向策兒提及開放舟山瀝港海禁一事,策兒又以國事重大為緣由,願以為人質,賺得此賊親身赴歸我江東大陸,謁見吳候相商。至此,彼海上之大敵,終是為我江東陸府所得。”

陸騭聽到此處,終於神色一凜,敬佩道:“我自幼在陸策師兄身邊受教,原也理當如此。恩師,眼下這陳士誠既已來此,與我江東吳候商談這開放舟山瀝港海禁一事,倒是不知有沒有甚麼能用得上我的地方?”

陸績擺手笑道:“這倒不用。想那陳士誠和吳候是何等身份,你不過只是一年輕後輩,哪裡有用得上你的機會?雖說陳士誠時隔三十年後重返江東,須是不能輕易再放他出海,不過眼下,開放舟山瀝港海禁一事有韙國策,吳候也甚是為難,這幾日他和陳士誠應該是不會見面了。”

他思忖片刻,又道:“這幾日,陳士誠會暫住在陸府之中,你平日裡可以與他多親近親近,也正好向他打聽一下策兒的近況,有甚麼拿不準的,須隨時請教雁一先生,你且聽得明白?”

陸騭站起身來,向陸績躬身行禮,正色道:“騭兒明白了。”陸績點點頭,輕聲道:“我還有些事情,須和雁一先生商量,你且先下去罷。”

陸騭躬身告退,又轉身掩上偏廳大門,這才離去,房間中只留下了陸績和雁一先生二人。

陸績回頭瞧著雁一先生,冷冷問道:“我先前撥給你的五六十人馬,皆是府中精銳,此番也不過是對付一些山越賊寇罷了,怎的眼下卻是一個也沒有帶得回來?”

雁一先生微微抬頭,正好迎上了陸績那深邃犀利的目光,四目對視良久,雁一先生神色複雜,嘆息一聲,便將那南宮珏與陸騭之前在會稽駐軍大營中發生種種,盡數告與陸績知曉。末了,雁一先生又道:“家督先生,我也是奇怪,我帶去的這些人,俱是高手,臨敵經驗甚豐,怎生便會失了蹤跡,竟連一個人都不剩下。故而這段日子,我託了江湖上的朋友,四處探訪,終於還是被我打聽到一些離奇的往事來。家督先生可知曉,這南宮姑娘的父親是誰?”

陸績微微一怔,料不到雁一先生會問他這個問題,不由得哂笑,道:“南宮姑娘的父親,自然便是那會稽駐軍統帥南宮懋羽將軍了。師弟莫不是要向我說這南宮懋羽將軍,須不是南宮姑娘的親生父親?”

雁一先生捻鬚搖頭,又道:“南宮懋羽將軍自是南宮姑娘的親生父親不假,只是這南宮懋羽將軍似乎還藏有另外一個身份,卻不知家督先生聽聞過沒有?”

陸績聞言一凜,蹙眉道:“竟有這般說法?這南宮懋羽將軍我原來也是熟識的,此人本是大同參軍出身,後調任宣府校尉,歷經大小戰役二百餘場,軍功赫赫,如此才到江東坐了這會稽駐軍統帥的位置。你那江湖上的朋友,倒是怎生說的?”

雁一先生望著陸績半晌,沉聲道:“江湖上有傳聞,這南宮懋羽將軍,原是狄族王室的後人。他的父親,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狄王南宮煜。”

陸績乍聞此言,卻是哪裡敢信?沉吟半晌,神色極為不善,低聲呵斥道:“師弟,這江湖上的傳聞,原是不可全信。須知這南宮懋羽將軍,在會稽駐軍任職多年,一片赤誠;他為討那山越逆賊,已然是連性命尚且不要。如今南宮將軍屍骨未寒,誰人安敢如此出聲汙衊?”

雁一先生搖頭嘆息,道:“此事原本我也是不信,只是我那位江湖上的朋友,須是從不誑我。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倒是要從二十多年前講起。”

雁一先生正襟危坐,侃侃而談;坐在他面前,陸績愈聽愈是心驚,萬萬料想不到當年的衛國宣大前線,竟然發生過這樣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