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賀炎聽著對面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小貓撓似的，不痛不癢，說不出哪裡痛苦，偏偏讓人心裡暗暗地心揪著疼。
“賀炎，我想我爸了。”陸遙說。
賀炎的腦海裡霎時間浮現起記憶裡那張儒雅溫潤的臉，和陸遙的臉有著七分的相像，訓斥盧笑笑的時候，臉上帶著父親該有的嚴肅，眼神裡卻是父親對女兒的寵溺，他坐在對面的生活，看著這麼一張臉，也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也是陸遙的父親。
因為是陸遙的父親，賀炎才打算幫著盧笑笑，騙著陸青山離開了A市，也看看，陸遙的父親，到底是好什麼樣子的。
陸遙的一聲呢喃，讓賀炎頃刻之間對陸青山的意見很大。
陸遙這麼多年沒有見到的父親，心心念念想著的父親，前不久才剛來過A市，在賀炎面前完全是一幅慈父的形象，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對過陸遙。
賀炎低著頭，感受著手機中陸遙的呼吸，密密麻麻的像是心碎的鼓點。
“嗯，我知道。”他說。
陸遙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下的題冊，輕輕搖了搖頭：“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陸遙有些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他明知道，賀炎根本不知道他家裡的事，也根本不知道他爸爸是怎麼回事，是他自己一時情緒激動，只想著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把心中所有的苦痛、怨憤和委屈，全部都宣洩出來，可是自己卻忘了，賀炎根本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陸遙有些失落，訥訥地把手機換了個方向：“對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賀炎最討厭陸遙這樣，無形之中，一句話就把關係推得很遠，他有些生氣，但是比生氣更多的，是體諒他現在這種無助又矛盾的心情，他真的是對他又氣又心疼。
賀炎吸了一口氣，把手機開成外音，放在旁邊的茶几上，迅速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伸手去拿沙發邊上的外套，大手一披就穿上了。
賀炎一邊穿衣服，一邊對著手機說了一句：“你等著我，我去找你。”
陸遙還在怔忪之中，聽見賀炎突然說要來找他，他還有些不適應，他愣了幾秒，連忙對著手機講道：“別……太晚了，你不要過來了。”
賀炎穿好手機，順手從茶几上抓起鑰匙串，鐵質的鑰匙撞在一起叮噹作響。
“不晚，我騎車過來，很快的。”
陸遙清楚地聽見對面的鑰匙撞擊的聲音，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見對面傳來一陣關門的聲音，然後是電梯到了樓層的聲音。
陸遙來不及說什麼，賀炎已經雷厲風行地出門了。
陸遙捧著手機，吶吶地道：“其實，不用過來的，沒必要，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現在也太晚了……”
賀炎一邊從電梯裡出來，往地下車庫走，一邊對著手機裡講著：“有關的你的事兒，在我這裡，從來都不是沒必要的事！”
賀炎話裡的霸道和強勢，讓陸遙不由得心中一暖，還從沒有誰，這麼跟他說過，他還從來不知道，他隨意的一句話，在別人這裡，從來都不是一件舉足輕重的事。
有人把自己的心事放在心上的感覺，真好……
陸遙悶悶地聽著對面賀炎走路的呼吸聲，因為走得太快，呼吸聲有一點點粗重，像是賀炎趕著來見他的急切的心情。
陸遙捧著手機，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地方，被一塊柔軟填滿了，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安全感。
他聽著手機對面的呼吸聲，輕聲地對著賀炎說了一句：“那你別著急，慢慢過來，路上別騎車太快，我等你。”
賀炎低聲“嗯”了一聲，對著手機說了一聲：“那行，我們老地方見。”
陸遙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等你。”
……
陸遙隨便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看了看手機時間，想著賀炎應該也快來了，他輕輕地開啟了房間門，看到鞠沁蘭的房間已經滅了燈了，估計她是睡下了，他踮著腳尖，踩著拖鞋，輕輕地在客廳中間挪動著，小心翼翼地朝門口走過去。
陸遙趴在門口，換了鞋，拿著鑰匙就出來門。
深秋的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到了晚上已經很涼了，偶爾有一絲風吹過來，鑽進人的衣領子裡，也讓人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這個時間點，明天要上班的人基本上都都誰了，也就他一個人睡不著，現在這個點兒還在往外跑，還拉著一個沒睡的賀炎，一起往外跑。
陸遙輕手輕腳地穿過樓梯，因為燈光昏暗，他打著手機燈光一步一步往下走，路過五樓的時候，看見盧笑笑家的大門，看了一眼，心裡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嘆了一口氣，又往樓下走了。
陸遙穿過安靜無人的小區，小區通向街頭的燈比樓道裡的燈要亮的許多。他握著手機，往對面別墅區前的大片休閒草坪的方向走過去，賀炎說了在老地方等他。
夜晚的小區，比白日裡要安靜得許多，陸遙穿過樓下的一排樟樹，繞過一片花壇，人就走到了陰影了，頭頂的路燈，大片地投落在落了半樹葉子的香樟樹上，還剩下的一半樹葉，還在夜晚的瑟瑟風中顫抖著，擋住了頭頂那一片明亮的燈光。
陸遙裹緊了外套，朝前走著，還沒走出香樟樹的陰影，就看見樹的盡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賀炎兩手插兜，站在香樟樹盡頭的陰影下，看不太清臉上的表情，只是往這邊走著，見到陸遙的身影，微微頓了一下。
陸遙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只是覺得，在看見賀炎的這一刻，忽然覺得整顆心都滿足了，有這麼一個人，大半夜的，因為他一個電話，什麼也沒說清楚，不管不顧地就過來找他了。
“賀炎。”他輕輕喚了一聲，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朝對面的陰影走過去。
賀炎站在原地，昏暗中看不太清楚陸遙的臉，只是聽見他喚他，這才確定了，對面來的人確實是陸遙。
陸遙快步走過去，站定在賀炎面前，揚起臉問他：“不是說砸老地方見嗎，你怎麼過來這邊了？”
賀炎深吸一口氣，驀地大手一伸，將陸遙整個人攬入懷中。
“我想你了，想提前見到你，就過來了。”賀炎把下巴埋進陸遙的頸窩，用低低的聲音在陸遙耳邊說道。
賀炎的聲音，有一種安定人心的魔力，讓陸遙方才還有些忐忑的心，忽然間就鎮定了下來。
他的手，不自覺搭上賀炎的背，把臉頰貼近賀炎，似乎是想要從賀炎身上尋找力量。
“賀炎，謝謝你。”他說。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賀炎不用看清，也能知道，陸遙現在是一副什麼表情。賀炎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撫著陸遙的後背，“你不用跟我計較得這麼清楚，我只是想見了，就過來了。”
陸遙輕笑著，從賀炎懷裡掙脫開來。
小區的樹蔭下有供人休息的長椅，陸遙帶著賀炎，穿過稀疏的樹蔭，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頭頂的燈光穿過樹葉，碎碎地灑落下來，落在他們二人的頭頂，像是一片琉璃的星光。
陸遙低著頭，眉間凝著一抹愁緒，半皺著，賀炎很想強行用手給他熨平了。
他伸出手，忽然撫上陸遙的臉，陸遙愣了一下，額上，賀炎的大手的溫度已經覆上去了。
賀炎的臉上神色有些不快，他盯著陸遙的眼睛，纖長有力的手指，放在陸遙的眉間摩挲了一下，聲音帶著命令似的口氣：“你別皺著眉，我說過，你要皺眉，只能是因為我。”
陸遙愣了一下，就感覺到賀炎纖長的手指，帶著暖暖的的溫度，在他的額間，輕輕劃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刮平他眉間的愁緒。
陸遙淡笑著從臉上拉下賀炎的大手，抬眼望著賀炎：“不帶你這麼霸道的吧。”
賀炎握著陸遙的手，語氣裡滿是霸道：“我就是要這麼強勢，要讓你的整顆心，滿滿的都是我，容不下其他的煩心事。”
對於這樣的賀炎，陸遙真的無力招架。
賀炎看著陸遙的側臉，想起他電話裡的聲音，帶著無措，帶著迷茫，讓人心疼，又叫人生氣。
“你心裡的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賀炎問。
陸遙低著頭，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罷了。”
賀炎最見不得陸遙這樣，明明心裡就藏在事情，但是面上卻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說出來的話，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他若是不知道，也許就被陸遙這副樣子給騙過去了，可是他又偏偏是知道一點的，他又怎麼能看不出陸遙這樣是在強顏歡笑，是在故作輕鬆呢？
賀炎看著陸遙的臉，真的不知道，他這麼一個又呆、又愣、又木的人，在人前總裝著一副淡然地樣子，一個人的時候，又到底是怎麼樣的矛盾和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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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炎嘆了一口氣，大手搭上了陸遙的腦袋，忽然很想給他一個暴慄，手在陸遙頭頂上了，看著陸遙這張臉，又實在是狠不下心敲下去，只能換成一個溫柔額撫摸，落在陸遙的頭頂。
“你呀你，你讓我說什麼好！”賀炎有些生氣，“都說了，你不用跟我計較得這麼清楚了，你這樣，是不是又是在故意跟我劃清界限？”
陸遙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跟你說些什麼好……”
賀炎側過身子，臉對著陸遙，真誠地看著陸遙：“你的憂愁，你的心事，你的秘密，你沒有人可以訴說的事情，都可以告訴我。”
陸遙看著賀炎，他的頭頂，零零碎碎地灑落著黃橙橙的燈光，有一小片燈光落在臉頰上，映著他漆黑的眸子裡，閃著一小點亮黃的光。
“我真的可以都告訴你嗎？”陸遙的聲音帶著期待。
賀炎的聲音沉穩有力：“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有一天，把你所有的心事都告訴我，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