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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聖人:曹操.第4部_第二章 從黃巾軍手中搶回豫州

巧遇虎痴

隨著曹操大軍南下推移,豫州黃巾望風披靡。曹仁、于禁、樂進三路人馬勢不可當,許多城池倒戈投降,唯獨剩下劉闢還在頑抗。而袁術似乎根本沒打算來救援豫州,只顧忙著跟劉備爭奪徐州,搞得他的部下袁嗣一仗沒打完就投降了曹操。在這種情勢下,劉闢孤立無援,始終被曹操主力追襲,最終只有逃竄到他起事的老巢——新蔡縣葛陂。

葛陂乃豫州黃巾根基所在,這座大湖上承鮦水、東通淮河,方圓達三十裡,四圍坡地起伏險要。而就在湖中央的島上,儲存著自大半個豫州搜刮來的大量糧食,足以供給守軍吃一兩年,並且連他們的家屬也居住此處。黃巾軍為了保護這個地方,沿湖岸結營壘,大大小小不計其數,守備兵力超過萬人。

曹操一至此地便覺頭疼,這裡要是逐個營壘地硬攻下去,得死傷多少人啊?而且黃巾軍掌握船隻,糧草隨時能夠自島上補給,可自己這一邊得從潁川運糧,長此以往耗下去,先斷糧的必定是自己。但如不拿下這個地方,以後劉闢還會反撲,豫州黃巾的禍根永遠剷除不掉。曹操只能暫時紮下大營,不敢輕易挑戰,等曹仁、于禁、樂進三路人馬匯齊再作商議。

此時此刻中軍帳裡格外寂靜,沒有人率先發言。夏侯淵、曹洪不見了平日的驍勇傲氣,荀彧、程昱的神機妙算這會兒也使不出來了,就連愛說愛笑的卞秉也不打趣了。眼看仗打到這種僵持的地步,所有人都提不起精神,而曹操的憂慮比別人更多幾分。這次出兵他可是連家小都帶出來了,後營中環氏、秦氏兩位夫人有孕,尤其是秦氏,都有些出懷了,再這樣耗下去,難道要把孩子生到軍營中?另一方面,王必自去安邑遞表章已一月有餘,到現在還不回來,莫非朝廷又出了什麼變故?還有,梁王子劉服自歸附以來,並不肯盡心相助,吃糧卻不做事,他到底有什麼居心?這些愁事攥到一起,使曹操越發鬧心。

就這樣靜了許久,薛悌忽然打破了沉默:“使君,大軍至此既然進不能取,咱們不如迴轉兗州吧。”

曹操暗自打了個寒戰,現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這件事。這些兗州籍的人一旦提出回軍的建議,如果不答應,不滿情緒馬上就會蔓延開,他轉移至豫州的計劃也會隨之失敗。曹操想劈頭蓋臉把薛悌駁回去,但是又一想,堵住他一人之口又有何用,軍兵裡有一半是兗州人,大家的嘴都能堵住嗎?想至此,曹操婉言勸道:“孝威,退軍之議還是不妥……若不拿下葛陂這個據點,袁術必定還會煽動這些黃巾餘寇作亂的。他雖不來攻我,僅以流寇擾我也足以為患了。”

“使君想左了。”薛悌笑道:“其實您無需求全責備。只要維持陳留西去之路,開成皋之阻,迎駕至兗州又有何難啊?袁術遠在壽春,即便有意劫駕也是鞭長莫及。”

曹操默不作聲,苦笑一陣:薛悌啊薛悌,你哪兒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呀!我根本不打算把聖駕迎到兗州,那離袁紹太近了。咱與他實力相差懸殊,萬一袁紹過河跟我搶天子,咱哪裡抵擋得了?

大夥見曹操不說話,隨即低聲議論起來,幾個兗州人馬上對薛悌的言論表示贊同。荀彧可心知肚明,見這等情形,趕緊開口為曹操解圍:“諸位少安毋躁,且聽我一言。”他處事穩重,在曹營最有威望,一說話大家馬上安靜下來,“大軍遠道追襲至此,恰如十年鑄劍,不可因一時之難而棄磨礪之功。倘現在迴轉,非但賊根未除,只恐何儀、何曼之眾旋而復叛。況兗州自蝗旱之害、陳宮之叛,民生凋敝糧秣不收,非數載不能復原。而葛陂之賊廣有囤積,若能克敵制勝可以盡收其糧,那時我軍便可補給無憂矣!”

聽荀彧這麼一說,不少人都點了頭,唯有薛悌還不大信服,喃喃道:“強取葛陂只恐得不償失,舉大兵而為小用,未免偏激了。”

其實薛悌說得沒錯,若是以兗州為中心而論,曹操此舉確實是舉大兵而為小用;可若是一切設想皆以豫州為中心,那平滅黃巾的意義就不同了。只不過現在沒到時候,曹操的這層窗紗還不能捅破,只能哄著這些兗州派的人。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嬉笑聲,似乎是兩個年輕人在玩笑,這可與帳中嚴肅沉悶的氣氛頗不協調。曹操聽出是曹昂的聲音,霎時火往上撞,把對薛悌的火氣都撒到兒子身上了,衝著外面厲聲嚷道:“何人如此大膽,敢在中軍帳外聒噪?”

此言一出立刻就安靜了,曹昂與曹德之子曹安民邁步低頭進帳,二人還未來得及躬身行禮,曹操便吼道:“出去!報門而入!”

軍中規矩,凡將領告見必由中軍侍衛通報,親信將領則可以直接入內,唯有罪將和俘虜才自報身份。曹操命子侄報門而入,明顯是要懲罰他們。二小不敢違拗,只得耷拉著腦袋轉身出去,在大帳口趨身抱拳、自保名姓。

“末將曹昂告見!”

曹昂是高聲喊完了,曹安民卻半天不出聲,憋了好半天才扯著嗓門道:“小侄曹安民告見!”

軍營裡怎麼出來小侄啦?諸人想笑不敢笑,咬著後槽牙看著帳頂忍耐。曹操越聽越彆扭,但這也沒辦法,曹安民並無軍職,是隨家眷來的,報門也只能報這個。

“進來!”

二小這才進帳,但瞧此等情形不敢作揖行禮,很自覺地跪倒在地。曹昂身披鎧甲懷抱兜鍪,曹安民則穿著布衣頭戴皮弁。

曹操一拍帥案:“軍中要地豈容喧譁,拉出去各打二十鞭子。”

諸人怎能不勸,但還沒開口就叫曹操堵回去了:“誰也不準求情,我今天要整飭軍紀!”

畢竟二小是近親,說拉出去打,哪個兵丁敢得罪?誰也不上前,就連典韋都裝作沒聽見。曹昂是個厚道的,不願叫別人為難,便要起身出去領刑。曹安民卻忽然開口道:“小侄有下情回稟。”

曹操白了他一眼:“說!”

“小侄本不是軍中之人,軍法管我不著。”他一揚臉,笑眯眯看著伯父。

曹操心裡有氣,本來他也沒想治罪曹安民,畢竟曹德只有這一條根,打了對不起死去的弟弟。但是他愛面子,想等鞭子舉起來時再赦回侄子,可曹安民這麼一狡辯,倒把他的火勾起來了:“什麼管不著?你既不是軍中之人,就不應到中軍帳來。”

“伯父,是您……”

“住口!軍中沒有伯父。”曹操又一拍帥案。

曹安民假模假式給自己來個嘴巴,改口道:“將軍,我沒想進帳,是您叫我報門進帳的。”

諸人一聽他這樣狡辯,更是忍俊不止。曹操一擺手:“我叫你進帳是因為你在外面喧鬧,你在中軍帳門口嬉笑也不行。”

哪知曹安民聽罷越發高叫:“將軍執法不公!”

曹操氣大了:“胡說八道,哪裡不公?”

曹安民道:“將軍帶家眷入營本身就是干犯軍法,現在卻要治我的罪,您說這公道不公道?”

“這……巧言令色……”這句話倒把曹操給噎住了,“我說侄兒啊,你……”

“軍中沒有侄兒。”曹安民打斷道。

帳中之人哪兒還忍得住?夏侯淵第一個撲哧樂了出來,他一笑夏侯惇、曹仁、曹純、任峻、卞秉這等近親全跟著笑了。他們都笑了,外人也憋不住了,程昱、薛悌、滿寵都是性情中人,大帳裡頓時歡聲一片,連素來穩重的荀彧都不禁莞爾。

曹操腦子都亂了,真拿他一點兒主意都沒有,把手一揚:“滾滾滾!滾回後營,等散了帳我拿家法處置你!”

哪知曹安民還是跪著不起:“將軍執法不公!”

曹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怎麼又不公?”

“既然小侄家法處置,子修為什麼要受軍法?”曹安民說完這句話,大夥不禁連連點頭:原來他是想幫曹昂擺脫罪名,這小子友愛兄弟倒也難得。

“他有軍職在身。”曹操也豁出去了,索性不顧身份與他分辯。

“但他是您的兒子,我是您的侄子,您不能厚此薄彼。要是這樣處置,小侄就該與子修一同挨鞭子。”

“好,那就一起打!”

曹安民把嘴一撇:“但是小侄本不是軍中之人,軍法管我不著。”

曹操兀自不覺:“既不是軍中之人,就不應到中軍帳來。”

“您叫我報門進帳的。”

“帳口也不準聒噪。”

“將軍執法不公!”

“哈哈哈……”這次大夥是放聲大笑了。曹安民兜個圈子,又把話繞回來了。眾人一笑,曹操也明白過來了,這樣爭辯下去永遠也辯不倒侄子,不禁也氣樂了:“你小子哪兒學的這一套鬼把戲?”

曹安民也真夠莽撞的,用手一指卞秉:“從小跟舅舅學的。”

曹操白了小舅子一眼,又擰著眉毛瞪著侄子:“胡鬧!帳中不準隨便亂指,也不準喊舅舅。”

“您既然問我,我能不答嗎?”曹安民永遠有理,“要是不答就犯軍法了。”

“出去!”

“您還沒赦子修呢。”

荀彧實在看不下去了,插口道:“將軍啊,姑且看在他們兄弟孝悌和睦的份上饒恕了吧。”

胡鬧了半天,曹操氣早消了,指著曹安民鼻子道:“看在文若的面子上就算了……下次不許!”

二小道謝起身,曹昂這才敢說話:“啟稟將軍,非是我等無故喧鬧,只因方才我與安民帶兵探查敵營,發現一件離奇之事。”

“你怎麼能帶他去探查呢?”曹操頗為不滿,這倆小子膽太大了。安民要是讓敵人傷了,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弟弟。

“是我非要跟著去的。”曹安民趕緊替兄長遮掩。

曹操懶得跟這能說會道的侄子計較了:“你沒有軍職,以後不許了……剛才到底發現什麼了?”

曹昂拱手道:“葛陂西邊有一座忒大的營壘,地處衝要之處,四圍磐石堆砌,頗為牢固,比其他的土壘大得多。我們以為是劉闢所在,便稍近些觀看。哪知此處高立‘許’字大旗,另有鄉勇打扮的人在壘上把守,每當黃巾賊經過,守壘之人以飛石投擲,似乎視之為敵。那裡屯駐的必定不是黃巾賊。”

曹安民補充道:“這座石壘立於葛陂正西沿岸,方圓一裡之內都沒有其他營寨,這可是個機會啊!”

這席話可把所有人的精神都提起來了:若是黃巾另有敵人在此,便可以爭取過來共同破賊,況且這座石壘地處衝要,若能藉此在葛陂沿岸開啟一個缺口,戰局立時便可扭轉。

“此言當真?”曹操手據帥案站了起來。

“軍機大事,小侄哪敢欺瞞伯父?”曹安民又失口了。

曹操這會兒也不管軍營裡有沒有伯父了,興奮地繞出桌案:“子修、安民帶路,點三百虎豹騎帶我前去觀看。”

“將軍不可以身犯險。”荀彧趕緊提醒——昔年在壽張,曹操與鮑信輕騎巡查地形,突遇黃巾襲擊,鮑信戰死陣中。自此之後,大家一直盡量避免讓曹操輕兵出營。

“不礙的!”曹操一擺手,“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賊人守備有餘,攻戰不足,此去料也無妨。”

曹安民又湊上前擠眉弄眼道:“小侄沒有軍職,不得相隨。”

曹操一拍他腦門:“好小子,暫授你軍中書佐之職。”

“謝將軍!”曹安民一改懈怠之態,跪倒在地。

“別磨蹭了,速速領路。”曹操笑呵呵掃視眾人,又囑咐道,“我不在的時候大家緊守營帳,不可鬆懈。”

“諾。”眾人起身領命。

曹操走到帳口,忽然又伸手喚過夏侯惇,耳語道:“你要好好提防劉服那小子。”

曹昂點的這三百虎豹騎可謂精中之精,盔明甲亮快馬長槍,更有典韋全身披掛,保著曹操父子趕奔葛陂西面。雖然知道敵人堅守不出,但小心起見還是捲起旌旗朝南面遠遠繞了個大圈子。直到那個獨特的營壘附近,才猛然轉過去,所幸正有一處密林土坡,曹操便命令大夥隱於林間遠遠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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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巨大的石壘方圓有半里多,正卡在葛陂西面的山坡上,周圍一裡以內並無其他黃巾土壘,整體是用磐石堆砌,有一扇柵欄門,外設拒馬鹿角。雖然壘牆高度參差不齊,但最低處也有一丈五尺,這絕對是耗費不少人力才建起來的。石壘上端圍著木頭柵欄,有鄉勇模樣的人手握大刀把守,當中一杆錦繡的大旗,上寫斗大“許”字。

曹操看得分明,似乎不是黃巾的營壘。剛要回頭跟兒子說話,忽聽一陣喧鬧,打北面來了群黃巾賊,大約有四五十人,還推著一輛大車,正奔那座石壘而去。

“好像是運糧的。”曹安民插口道。

“若是給這座石壘運糧,那他們就是一夥的。”曹操洩氣了。

“不會吧,剛才明明看見他們飛石打賊,怎麼這會兒賊人反給他們送糧食呢?”曹安民低聲嘀咕著。

只見那些黃巾兵來到石壘附近就不敢往前走了,可能真是害怕飛石投擲,有幾個兵抬頭向把守之人喊話。因為離得遠,曹操他們也聽不清楚,恍恍惚惚似是要叫什麼人出來。喊了一會兒話,那些運糧的黃巾兵又都坐下了。

看了一陣子沒動靜,曹安民可繃不住了:“將軍,他們坐下了。趁這機會搶他們糧,宰了這幾個王八羔子。”

曹操瞥了侄子一眼:“這樣的蠅頭小利算什麼?你沒看見把守之人少了一個嘛,這必定是去通稟什麼人了。”

叔侄正說話間,就聽嘎啦啦一陣響,曹操閃目觀瞧,險些驚下馬來——但見石壘柵欄門大開,二十個鄉勇手持棍棒雁翼式列開,當中走出個相貌猙獰的黑臉大漢!

此人身高八尺有餘,瞧不出多大歲數,腰大十圍,臂膀寬厚,大粗腿,穿一件玄色大袍,下面是兜襠緄褲,春風料峭的天氣他竟敞著懷,露出一巴掌寬護心毛,黑黢黢的身子,肌肉一塊一塊,倒似磐石般結實。再往面上觀,黑黝黝的一張寬額大臉,高挽牛心發篹,闊口咧腮,濃眉毛大鼻子,二目突出眶外,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壓耳毫毛連鬢絡腮,宛如一個遍體烏黑的怪物!

那人乍著膀子一出來,黃巾兵也嚇壞了,全都手握鋼刀站起來,你來我往與黑漢子說話。又過了一陣子,只見那黑漢子一招手,又有人自石壘裡牽出頭膘肥體壯的耕牛來。

“我明白了。”曹昂道,“賊人要拿糧食換那大漢的牛。”

正如他所料,黑漢子與黃巾兵說了半天話,似乎是在討價還價。按理說,一頭牛換一車糧食並不划算,因為一車糧有吃完的時候,但耕牛犁地可以有吃不完的糧。可現在兵荒馬亂種不成地,耕牛困在營壘裡就成廢物了,一頭牛宰了絕沒有這一大車糧食供應的人多,天氣轉暖牛肉也不好存放,倒不如換成糧食。這也能看出,黑漢子的壘中恐怕沒什麼糧食了。

少時間他們已經談妥了,牛趕到黃巾一邊,連糧食帶車都給了黑漢子,雙方笑呵呵的,似乎還說了幾句客氣話。黃巾兵哄著牛便離開了,黑漢子也叫手下推糧車,眼看著糧食慢吞吞進了營門——令人驚愕的事情出現了!

黑漢子忽然放開腳步,獨自追趕已經走遠的黃巾兵。曹操等人全看愣了,不明白他要幹什麼。只見那黑漢子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躥到黃巾群中,左一推右一撞,七八個人立時倒地。他不取人性命,卻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牛尾巴,矬身往肩膀上一搭,拽著牛就往回跑!

那頭大牤牛看樣子足有三四百斤,犯起性子來更是兇猛難當,到了黑漢子的手裡竟然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了,生生被他拽得倒退。這牛本是哞哞低鳴的動物,這會兒也疼得嗷嗷高叫,聲音傳得老遠,它大瞪著牛眼、甩著腦袋、四蹄亂刨,卻被大漢拽得前身著地站不起來,生生讓人家拖著往回跑。

前面還有牽牛的人呢!這會兒早嚇傻了,連撒手都忘了,也被拽了個趔趄。繩子似乎纏在手上了,怎麼也爬不起來,竟也如拖死狗般被拉了過去。黑漢子額頭青筋迸露,連連大吼繼續往回蹬,硬是拖著一頭牤牛、一個活人奔回百餘步,眼看就要到石壘門口了。黃巾兵可嚇壞了,呆立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提刀追過去。但這四五十人誰也不敢靠近大漢一步,只虛晃著刀,走三步退兩步地喝罵。黑漢子把牛拽了回去,轉過臉來,瞪起鈴鐺般的大眼睛喝道:“不怕死的就過來啊!”這一嗓子彷彿打了個霹雷,嚇得黃巾兵紛紛倒退,連林子裡的曹操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曹家父子驚愕至極,隱在樹木間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聽見大漢喊嚷,曹操才回過神來,與兒子對視了一眼——這是咱老家譙縣的口音啊!再次抬頭觀看

‘許’字大旗,曹操隱約想起了什麼。

這會兒可熱鬧了,隨著大漢那聲吼叫,石壘裡閃出一大群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手裡刀槍棍棒什麼都有。那幫黃巾兵一見形勢不妙,也顧不得牽牛的同伴,撒腿就逃,不少人連刀都扔了。牛沒牽走,反倒白送人家一車糧食,還搭上一個兵,這筆買賣他們可賠大了!最可憐的是那個牽牛的,被拖了個半死,衣服也破了,滿臉都是血,被那些鄉勇綁了個結結實實押進營壘。

眼見黑漢子這夥人趨身撿那些兵器,曹操微然一笑,扭頭對馬旁的典韋道:“早聽說過倒曳牤牛,今天可開眼了,真天下無雙的力氣。”

典韋耷拉著大胖臉:“哼!什麼天下無雙,我也有這本事啊!”

曹安民一聽就來精神了:“典君,你敢不敢與他較量較量?”

“有何不敢?”典韋一努嘴,“大戟我可帶著呢!”

“那你去啊!”曹安民想鼓動他過去。

“我與他無冤無仇比劃什麼?”

“試試誰力氣大唄。”

“比這幹什麼?”典韋不屑一顧。

曹安民一揣手:“哦……你害怕了,不敢呀。”

“我敢去。”

“你就是不敢。”曹安民衝他輕蔑地擠擠眼,“不敢就算了吧!”

“我敢!”典韋見他輕視自己,頓時怒不可遏。

曹昂見安民故意挑唆,想要制止他胡鬧。曹操卻橫鞭攔住,似乎縱容侄子這麼激將。典韋本就缺心眼,曹安民的嘴比畫眉都巧,三繞兩繞就把典韋惹惱了,都顧不上曹操傳令與否,從地上拔起那對八十斤的大鐵戟,一猛子就衝出去了。

曹安民樂不可支:“快看熱鬧啊!這兩個傢伙膂力差不多,子修你猜誰贏?”

曹昂氣大了:“你當這是鬧著玩嗎?這是玩命啊……”

曹操一點兒也不著急,笑道:“吾兒不必緊張,那漢子也是個莽夫,頂多單打獨鬥,不會群起傷人的。”

典韋甩開大腳往前跑,肉大深沉,加上一對八十斤的傢伙,每邁一步就是一個大坑。眼瞅著那黑漢子就要回寨了,他一聲斷喝:“站住!你給我回來!”

他這嗓門也不小,把那一群人都給鎮住了,眾人扭頭一瞧,連黑漢子都嚇了一跳——見典韋身有九尺,比自己還高半頭呢!身披鐵甲,頭戴纓盔,手拿一對出了號的大戟;一張說黃不黃說綠不綠的大臉蛋,大眼睛,獅子鼻,菱角口,整個腦袋跟個大冬瓜一樣。手裡那對傢伙太扎眼,短戟見的多了,可沒見戟杆這麼粗,枝子這麼大的。

“你、你……幹什麼?”黑漢子也懵住了。

“咱倆比比誰厲害!”

“我又不認識你!比什麼?”黑漢子一看就知道他不是黃巾賊,但卻搞不清從哪兒冒出這麼個傢伙。

“不認識也得比,你不就拉回一頭牛嘛,算得了什麼?有本事贏我這對戟。”典韋也真敢說,“不比就是他媽混賬王八蛋!”

大夥一看——這是個瘋子呀!各擺刀槍就要動手。那大漢攔住手下人,咯咯怪笑道:“比就比!以為我怕你了嗎……給我拿傢伙!”果如曹操所料,這也是個混人。

黑漢子一說拿傢伙,倆棒小夥子扛出杆大鐵槍來。那槍桿完全鑌鐵打造,足有鴨卵粗細,壓得兩人直打晃;槍頭不是尖的,跟個大鏟子似的,掛著黑纓子。曹操可識得這路東西,喚作虎頭霸王矛,因為所需力氣太大,傳說自光武爺帳下雲臺大將姚期之後,便很少有人使用了。

那黑漢子伸手抓過大槍,雙手一挺似乎毫不費力,嚷道:“白大個,你說怎麼打?”

典韋哪管那麼多,舉起雙戟就砸:“黑大個,你接著吧!”

耳輪中就聽哐的一聲,雙戟已經砸到了大槍上,把黑漢子震得倒退好幾步,若身後無人擋著他就躺下了。

“好厲害呀……”黑大個穩住身形,跟著一擰槍桿,“瞧我的吧,看槍!”這路打法真新鮮,沒動手先告訴人家看槍。

說是看槍他可並不刺,而是向前兩步蹦起來舉槍來砸。原來這位是項羽那一路的本事,霸王摔槍式,硬砍實鑿地來!典韋見狀趕緊舉戟招架。耳輪邊又是一聲巨響,槍是架住了,可典韋站立不穩,一條腿跪在了地上。他有一身重鎧,在步下本有些吃虧,索性扔了左手戟,就拿著一支跟黑漢子鬥。

那邊你摔一槍,這邊我砸一戟,兩個人的膂力旗鼓相當,鬥了個平分秋色。連林子裡面帶林子外面的人全看傻了,剛開始還張著嘴瞅著,後來就忍不住笑了——這不是打仗,這是打鐵啊!

兩個人乒乒乓乓打了二十多個來回,最後都累了,耷拉著手裡的傢伙噓噓直喘,兩對大眼珠子兀自互相瞪著。忽聞馬掛鑾鈴之聲,曹操一馬當先趟入陣中,手指大漢高叫:“君可是沛國譙縣許褚許仲康嗎!”

“啊?!”黑漢子一愣,緩了口氣,“你怎知我名姓?聽口音……你也是譙縣人嗎?”

“哈哈哈……”曹操大喜,連忙拱手道,“許壯士,吾乃鄉人曹孟德,現居兗州牧之職,特來領兵平亂。”

哐啷一聲,許褚的鐵槍落地。他呆立了一陣,突然仰面號哭起來。就在他身後,那些生龍活虎的小夥子們也已經哭成一片……

平定豫州

許褚,字仲康,生於沛國譙縣,乃是曹操鄉人。他少時就以膂力著稱,行俠仗義好打不平,也算得地方上的一個人物。只因許家不是士族,與曹家的地位相差甚遠,而且許褚比曹操小了十歲,所以他與曹操互相聞名卻從未見過面。

初平之際天下大亂,西涼軍劫掠豫州,許褚便帶著千餘名沛國鄉人流落到汝南,在葛陂沿岸修築石壘,藉以躲避戰亂。後來西涼軍退入關內,豫州黃巾又起,浩浩蕩蕩開赴葛陂舊地屯駐。因人數相差懸殊,許褚只能放任他們修築土壘規劃農田。黃巾軍若是攻壘,許褚便帶人反擊。他兇悍過人,所率又盡是譙縣的勇士,就形成了長久僵持的局面。

許褚帶鄉人守著這座石壘,與黃巾打了又合、合了再打,屈指算來已經有三年多了。因為音訊不通,外面發生了什麼全然不知,眼看糧食就快吃完了,許褚都不敢奢望有人來救他們了。今天得知曹操來平亂,怎能不哭?

曹昂與曹安民也過來了,見這裡一片慘然,正不得要領。曹操卻立時間明白過來,扭頭道:“你們倆帶兵馬回營。”

“將軍您……”

“我到許仲康寨中商議破敵之策,軍中事務按老規矩辦!”曹操不在軍中時,夏侯惇擔當臨時統帥,這就是曹營的老規矩。

曹安民似乎不太放心:“伯父,非是孩兒信不過這位許義士,可若是黃巾賊突然包圍此壘,那您……”

許褚一抹眼淚,氣哼哼打斷道:“那又怎麼樣?他們三年都攻不下來,今天一晚上就能破了?留神我給你一槍。”

曹安民一吐舌頭,不敢言語了。典韋卻悻悻道:“黑大個,我也信不過你,我得留下來保護將軍。”

“若不放心就全都留下。”許褚一吹鬍子。

曹操把手一攤:“少安毋躁,此處尚在黃巾斥候眼中,都留下難免暴露軍機,我現在已經有破敵之策了。”

眾人都安靜下來,四下張望,果然有黃巾兵在遠處若隱若現。

“仲康,有勞你把我擒回營寨。”曹操低聲道。

“什麼?!”

“做做樣子給黃巾耳目看嘛,”他又回頭囑咐典韋,“你見他擒我,就在後面緊追,跟著追入營寨。”

“諾。”典韋雖然不太服氣,可還是答應了。

“子修、安民,你們佯攻一陣馬上撤退,回營叫元讓放心守營,等候這邊的訊息。”

“諾。”二小也領了命。

曹操長出一口氣,對許褚道:“來擒我吧,逼真一點兒。”

許褚道了一聲“得罪!”緊接著故意大喊一聲,輕舒猿臂,一手攥住曹操大腿,一手探向曹操腰間。他手指好似五把鋼構,只這一抓一拉,已把曹操扛到了肩膀上。

“將軍遭擒啦!”曹安民扯著嗓子就叫。

許褚扛著人就跑,典韋舉著大戟在後面追。其他鄉勇一擁而上,把曹昂兄弟的兵馬擋住,兩邊假比劃一通。只待三人進了寨門,那些鄉勇也且戰且退,曹家兄弟揮兵就追。直追到寨門口,守壘之人可不幹了,他們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呢!看見有人攻壘,一陣飛石就打過去了,這次不僅逼真,確實是來真的,曹軍險些被石塊打得人仰馬翻。曹昂兄弟就坡下驢,高嚷著“將軍遭擒啦!快回營搬兵啊!”匆匆忙忙就撤退了。

曹操被許褚扛進石壘時身子都木了,雖然是假裝擒獲,可許褚的力道太大了。他小心翼翼把曹操放下,招呼身邊的人跪倒在地,眾人高呼:“草民拜見曹使君。”

曹操一聽這聲喊,心裡更踏實了——都是鄉音!

“快快請起,諸位鄉親們受苦了。”他將身邊的人挨個扶起。

許褚起身親自介紹,這營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譙縣好幾個家族的族長都在,有幾位曹操看著還頗為眼熟。這些百姓或居石室、或居草房、或居帳篷,什麼樣的都有,而且有農夫也有讀書人,甚至有官吏和三老,簡直就是臨時的譙縣縣城,父老鄉親們眾星捧月般把曹操請向一座玄布大帳。

這大帳還真有點模樣,外面纛旗高豎,帳口迎出來好幾員“戰將”,有穿盔甲的、有不穿盔甲的、還有光盔沒甲的,一望便知是繳獲來的。許褚一一引薦,其中有他兄長許定,還有段昭、任福、劉岱(後任為曹操幕府長史,與兗州刺史劉岱同名,非一人)、劉若等小將,大多是二十上下血氣方剛。大夥被困的時間太長了,見到曹操格外激動,寒暄哭泣了好一陣子才進入正題。

“叫使君見笑了。”許褚悽然道,“也是我等無能,不能擊退賊人,苦守三年眼看糧食都要吃光了。”

“你們只有一千餘眾,而且並非人人能戰,堅守住已經很不簡單了。”曹操拉住他的大手安慰道。

“將軍方才說有破敵之策,不妨講講。”

“昔日我有一位同僚,乃西園下軍校尉鮑鴻。他在中平年間就破過葛陂黃巾。”曹操娓娓道來,“當初他只有西園軍兩千,配合的郡兵也不過千餘人,對手卻有好幾萬。那時候黃巾也是沿湖下寨,糧草也是屯駐島上。鮑鴻趁夜突襲,燒燬了黃巾軍的船隻,敵人糧食不能補給,頓時軍心大亂,半日之工就被他全部擊潰。”

“這位鮑將軍真是個勇將!”許褚讚歎不已。

“勇將倒是不假,惜乎得勝還朝之日就被宦官蹇碩害死了……他還有三個弟弟,後來也全都為國捐軀了……”想起鮑家兄弟,曹操不禁傷感,嘆口氣繼續道,“也就是因為前番的教訓,這一回袁術煽動黃巾復歸葛陂,他們便沿湖修建大量營壘,做了一個堅固的守勢。現在劉闢之眾不及當年,而我的兵馬盛於鮑鴻。之所以不能得勝,就是因為他們憑險堅守,加之糧道穩固。劉闢想逼我撤軍,日後再尋機會東山再起。”

“那今日之事又當如何應對?”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劉闢有多少條船嗎?”

許褚喃喃道:“劉闢這小子滑頭得很,為了防備有人奪糧,他只預備下二十條船,而且盡數停在島那邊,不運糧的時候根本不過來。”

“不出我所料。”曹操嘿嘿一笑,“仲康你派人告知劉闢,說曹操已被拿獲,若是他肯運二十船的糧草來交換,你就把我獻給他。”

“什麼?!”許褚沒弄明白。

曹操見他懵懂,解釋道:“劉闢自潁川一直被我攆著,他都恨死我了,一定會用糧交換的。你與他約定明晚三更交換,然後叫他把船駁到你這寨子後面的岸邊,到時候咱們突然襲擊,搶他們的船,斷他們的糧道!然後趁夜掩殺,葛陂之陣可破!”

“妙啊!”許褚等人聽聞此計興奮不已。就在這時候,有鄉勇來報,有大隊人馬在石壘西邊紮營,兵士過萬氣勢洶洶,直指營壘。眾人皆有些慌張,曹操笑道:“別忙,那是我的大軍到了……典韋,你今夜偷偷過營,告訴他們計策,明夜三更一起動手。”

典韋搖搖頭:“我得在這兒保護您,黑大個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我,我還不放心你呢!”許褚一扭頭吩咐道,“段昭、任福,今夜你二人過營,省得這個胖子多心。”

曹操頗感好笑,這典韋、許褚倒像是一對人物,若是收在身邊,似乎比之昔日的樓異、王必更勝一籌……

這個計策果然奏效,已有黃巾斥候目睹曹操“遭擒”之事,劉闢再得到許褚的訊息便深信不疑。如果能殺掉曹操,兗州大軍群龍無首,葛陂之危頓時可解。劉闢當即答應了條件,不過他也玩了個心眼,雖然備下二十只船,卻用草囤包裹硫黃硝石,只在上面覆蓋一層糧食。他打算借搬運為名,衝入石壘縱火,順便把許褚這個糾纏三年的老對手也除掉。兩邊各懷心機各做準備,直到次日夜半三更。二十艘小船舉著火把星星點點靠到葛陂西岸,劉闢早就騎著馬帶著五百兵丁等候在岸邊了。沒過多久,許褚也按照約定押著人出寨而來,身邊僅有百名鄉勇相隨。

劉闢只在幾次交鋒中隱隱約約見過曹操,並不識其相貌,這會兒藉著火把映照,只見許褚親手抓著一個俘虜。那人已經剝去衣甲,被打得遍體鱗傷,臉上血糊糊的,還堵著嘴,倒是個子不高、短鬍鬚、大眼睛……不過這真是曹操嗎?

許褚咋呼著嗓子:“你們這幫賊人看好了,這就是曹操,快給我們糧食!”

< p>劉闢甚是奸猾,懼怕許褚突然襲擊,趕忙駁馬掩到了兵丁身後。他有意把許褚連曹操都殺了,但又忌憚許褚之勇,腦子轉了個彎兒,朗聲道:“許義士,你既然把曹操押來。我就履行約定,派人把糧食送到你寨子裡……但是你得帶著曹操留在這裡,待糧食運完才能離開。”他想一邊以兵馬圍困許褚,一邊賺開營壘,只要一進去就點燃硫黃硝石。

“不行!”許褚一擺手,“你們這幫人動手我不放心,得叫我的人自己去搬運!”他不等劉闢答覆就吩咐手下上船去搬,每條船上都派了五個人。

劉闢差點兒笑出聲來——這許褚是個笨蛋,手下要是都抱著糧囤,我下令截殺豈不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了?想至此,他沒有吱聲,手中緊緊握著劍柄,就等那些抱著東西的鄉勇下船,便傳令殺人。

哪知一片昏暗之中,忽然有個鄉勇嚷道:“許大哥,這糧囤太沉了,我們搬不動呀!”

許褚破口大罵:“廢物廢物,不會倆人搬一個嗎?”

那個人竟然還狡辯道:“動不動就罵我們是廢物,難道就你許仲康有能耐嗎?”

“他媽的!還敢跟我頂嘴,看我不宰了你。”許褚怒氣大發,忽然嚷道,“劉闢,曹操先給你。等我收拾完那頂嘴的小子,再跟你算賬。”黑燈瞎火的,劉闢直覺迎面飛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眾黃巾一片驚呼,他們看清了——許褚把“曹操”扔過來了!劉闢根本沒想到漫天飛活人,立時被“曹操”撞下馬去,眾黃巾趕緊圍攏過來攙扶。

就在這個時候,耳輪中只聞一片慘叫,二十個管船的都被許褚的人砍翻在湖裡。黃巾兵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就見篙杆一陣亂捅,那些船全都離了岸。劉闢爬起身大喊道:“許褚!你要幹什麼?”

一片黑暗之中,只聞許褚的聲音自湖面上傳來:“姓劉的,你的運糧船歸我嘍!”

劉闢氣得直跺腳,叫罵道:“姓許的你他媽給我回來,看我不蕩平你的寨子!”

許褚似乎已經走遠,聲音藉著水音飄來:“沒工夫理你,我得去島上燒你的糧食啦……”

劉闢嚇得毛骨悚然,但是沒有船隻,現在想救都救不了。又有個軍兵跑過來道:“稟報將軍,曹操是假的……是前天牽牛遭擒的兄弟,剛才一摔還他媽斷氣了。”劉闢不愧是長年打游擊的滑頭,馬上意識到許褚已經投靠曹操了。他抬頭望了望漆黑的湖面,少時間只要許褚一放火,這沿岸大大小小所有營壘就全亂了,局面將無法控制。想至此,他低聲喃喃道:“葛陂完了……咱們快逃吧!”

“逃?!”親兵一愣,“其他人怎麼辦?”

“顧不得他們啦,再不走全完了。咱們南下投靠袁術吧……”劉闢咬牙切齒,“曹孟德,等著瞧吧,老子以後再跟你算賬!”

為了避免被曹軍截殺,劉闢僅帶著五百人逃離了葛陂。他走後不久,湖中央的島上就燃起了大火。在茫茫黑夜之中,火光格外耀眼,黃巾各處營

壘都知道糧食被燒了,而且連主帥都不知所蹤,人心惶惶一片大亂。而這把火也是曹軍發動總攻的訊號,霎時間曹軍的吶喊聲鋪天蓋地而來,火把像螢火蟲一般,密密麻麻從西面湧來。

黃巾軍一見火起心寒了大半,哪還有能力打仗,不少土壘都主動投降了。少數負隅頑抗的也沒什麼效果,段昭、任福、劉岱、劉若等人早已經發散到諸營中為嚮導,他們在此待了三年多,領著曹軍辨認道路專攻各處要害,那些土壘已無險可言。三十裡葛陂沿岸,到處都是戰火瀰漫,喊叫聲、喝罵聲、求饒聲響徹天際。僅僅一夜的工夫,中原黃巾的最後據點被曹軍剷平了。而隨著這一仗的結束,整個豫州也完全換上了曹軍的旗幟……

曹操督著大隊人馬回到大營時,又有一個好消息。王必已經回來了,稟報了董昭偽造書信一事:楊奉得信大喜,其部下騎都尉徐晃也勸他馬上與曹操合作,結果楊奉不但同意與曹操聯合,而且親自上表朝廷,加封曹操為鎮東將軍、費亭侯。

滿營文武跪倒在地,向曹操道賀。而他卻全無笑意,把詔書往邊上一扔,提筆寫起表章,一邊寫一邊向大家解釋:“想當年我祖父就因輔保孝桓皇帝登基受封費亭侯,現在朝廷又要把這個爵位給我。但我曹操之所以四處征戰,乃是上為天子下為黎民,不求封侯之貴。將軍可以當,這個爵位我不能領受!”話完筆起,一份讓封的表章已經寫完,他拿起來喚荀彧,“文若幫我過過目吧。”

荀彧就在東邊首位,起身雙手捧過,低頭看起來:

臣誅除暴逆,克定二州,四方來貢,以為臣之功。蕭相國以關中之勞,一門受封;鄧禹以河北之勤,連城食邑。考功效實,非臣之勳。臣祖父中常侍侯,時但從輦,扶翼左右,既非首謀,又不奮戟,並受爵封暨臣三葉。臣聞《易?豫卦》曰:“利建侯,行師”,有功,乃當進立以為諸侯也。又《訟卦》六三曰:“食舊德,或從王事。”謂先祖有大德,若從王事有功者,子孫乃得食其祿也。伏惟陛下垂乾坤之仁,降雲雨之潤,遠錄先臣扶掖之節,採臣在戎犬馬之用,優策褒崇,光曜顯量,非臣尫頑所能克堪。

通篇看罷,荀彧似有疑惑。“先祖有大德,若從王事有功者,子孫乃得食其祿”曹操明明暗示自己受封爵位是理所應當的,為什麼忽然又說“非臣尫頑所能克堪”呢,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荀彧偷眼瞅了曹操一眼,見他面有難色,立刻瞭然於心:他祖父乃宦官,因輔保孝桓帝劉志為帝才受封費亭侯,也正是因為劉志當皇帝,才有外戚梁冀禍害大漢天下十三載、宦官亂政黨錮之禍……封侯曹操本心是樂意的,但他不能接受費亭侯承襲祖恩。

“怎麼樣啊,文若?”

荀彧聽他發問,趕緊把表章放回帥案,答覆道:“大功未成先得爵位似乎是有所不妥。不過日後使君建立他功再受別處之侯,那時再領受也不為過。”

真聰明……曹操知他瞭然,連連點頭。

許褚、許定兄弟領著段昭、任福、劉岱、劉若一干小將進帳跪倒。曹操親自起身相攙:“仲康辛苦了。”

許褚不肯起來:“我等皆是將軍鄉民,從今以後願意跟隨將軍效力沙場。”

“好!”曹操拍拍他肩膀,“你原來的兵馬仍由你統領。”

許褚搖頭道:“在下不過一勇之夫,當初為了保命才勉強帶著大夥在此據守。現在得歸明主,應該讓他們聽您的調遣。至於我嘛……”他抬頭看了一眼帥案後的典韋,“我就跟典韋一樣,在將軍身邊盡護衛之責吧。”

這提議正合曹操的心思:“汝真乃吾之樊噲也……我任命你為都尉,許氏家兵就由許定統領。段昭、任福、劉岱、劉若,你們幾個全部升任司馬,率領部下歸屬各營。”

“謝將軍!”諸人起身各露喜色,尤其段昭、任福等小將,他們原是白丁,現在縱身一躍有了司馬一級的軍階。其實最高興的是曹操,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豫州籍的勢力繁衍到各個軍營中!

這時又是一陣喧譁,曹仁、于禁、樂進三人率兵趕到,收復各縣的事情很順利,現在豫州六郡潁川、汝南、沛國、梁國、陳國、魯國都已經安定下來。曹操眯著眼睛捋髯道:“三位,你們克服豫州諸縣,哪裡的城池最為穩固未遭侵害呢?”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于禁上前一步道:“回稟將軍,潁川許縣最為穩固。”

許縣!既在中原,可避河北鋒芒,又離洛陽不遠,此真天意啊……曹操微微一笑:“既然許縣穩固,我看那些歸附的黃巾家眷以及仲康你們的家屬,就暫且遷居此處吧。”

“遵命!”許褚說罷,已經站到曹操身後,與典韋一左一右。

曹操又想起一件事,轉身看著妹夫任峻:“伯達,既然豫州六郡已經安定,有勞你把各地糧秣也轉移到許縣吧。”

任峻雖在軍中,但從不打仗,專管曹營的糧草事宜。糧乃軍之本,曹操實際上是把大軍的命脈交給自己妹夫把持。任峻既是豫州人,又是曹操近親,自然瞭解把根基自兗州轉移豫州的計劃,他起身緩緩道:“末將自當效勞,不過運糧之事儘量要快,若有耽擱恐怕節外生枝。”他說話很隱晦,節外生枝既是指袁術輕兵來截,更是對映兗州人可能會反對,“所以我想請將軍準我向元讓借兩個人用。”

“哦?”夏侯惇一笑,“伯達要誰只管說,就是調我聽用,在下也必當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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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任峻羞赧道,“可否將你營中棗祗、韓浩借與我用,若是我們三人各督兩郡轉運之事,可減時大半。”

任峻挑這兩個人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棗祗乃豫州潁川人,曾在陳宮叛亂時救過夏侯惇一命,是曹家親信死黨;韓浩韓元嗣乃河內人士,自袁術帳下投靠過來的。用這兩個人管糧,皆與兗州人靠不上關係。

夏侯惇笑道:“這有何難,且叫他們歸你調遣便是。”

“好,你們三人去辦吧。”說罷曹操又嘆息一聲,“昨晚一戰,燒了葛陂的存糧,實在是可惜了……”

許褚俯在他耳邊道:“那些糧我沒燒。”

“什麼?!”曹操眼睛一亮,“昨夜那把火……”

許褚憨笑道:“劉闢想用硫黃引火之物害我,我燒的是那些東西,怕火勢不大又搭進去五條船。”

“哈哈哈……把那裡的糧食一併運到許縣吧。”曹操大笑不已,許褚粗中有細,比之典韋更勝一籌。

夏侯惇又插口道:“將軍,您猜猜昨晚誰斬殺敵人最多?”

曹操掃了一眼夏侯淵:“必定又是妙才。”

夏侯淵搖搖頭。

“那是子廉?”

曹洪也搖頭,苦笑道:“惜乎此人不在咱們帳中。”

竟然是那位王子服……曹操頗感意外,似有所感悟,環視帳中文武:“天下大義何等凜然?諸君想一想,不論是王子還是百姓,不論是豫州人還是兗州人,只要為了天下蒼生,結為兄弟同生共死又有何不可呢?可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不當因私利而廢公義。”這話暗含說教,意味深長。

“諾!”帳中所有人都躬身施禮表示贊同,答應的聲音很齊。

這會兒再懵懂的人也漸漸參悟到,自兗州轉移豫州已經是無可更改的事實了。

天子歸京

就在曹操忙著安定豫州的時候,皇帝劉協也在群臣的拱衛下回到了闊別六年的漢都洛陽。重返舊都,並沒有給他帶來歡喜,而是更添幾分惆悵。

洛陽再不是那個天下第一的都市了。雄偉的南北二宮、巍峨的白虎闕、滿藏歷代典籍的東觀、繁華的金市、高貴的名堂都隨著董卓那把火灰飛煙滅,剩下的只有焦土、瓦礫和荊棘。大司馬張楊為了讓皇帝有個下榻之處,在南宮舊址勉強修建了一座正殿,但為了彰顯自己的功績,他竟然堂而皇之給這座宮殿起名叫“楊安殿”。

虎落平陽遭犬欺,皇帝劉協只能在這塊匾額之下苦苦隱忍,連皇後和貴人也別無他處安置。而公卿大臣的境況還不如在安邑的時候。安邑小縣畢竟還有幾處房舍給公侯老臣,可到了洛陽連這樣的條件都沒有,河南千里之內不聞雞犬,完全就是一片荒涼死地,一粒糧食都沒有。洛陽除了背負著大漢都城的虛名,已經不具備任何現實意義了。

劉協穩坐楊安殿上,聽著侍中種輯冗長的稟報。白波一派與西涼舊將的矛盾終究無法緩和,韓暹領兵突襲董承一部,董承兵敗跑到野王縣去找張楊,接著又拉攏楊奉與匈奴,他們幾家要聯合起來跟韓暹玩命。這些情況雖然很要緊,但劉協聽著總是心不在焉。他的目光躍過種輯的頭頂,掃向大殿外長滿蒿草的宮院,所思所想皆是父皇劉宏生前的窮奢極欲,寵信宦官、征討鮮卑、暴虐百姓、濫建園囿、禁錮忠良……現在他卻要為父親的無道而承擔痛苦、償還罪過,這或許就是祖宗造孽報應兒孫吧!

侍中種輯跪在殿上雖沒有抬頭,但也感覺到皇上走神了,他不好出言提醒,便停住話語,低頭摳著磚縫。

過了良久,劉協才發現種輯不再說話了,清了清喉嚨道:“種愛卿,你別說了,速速退下吧。”

“呃?”種輯不禁抬了一下眼皮,隨即又低下來,“韓暹無故攻伐董承之事,陛下以為……”

“朕管不了。”劉協顫動著嘴唇,不厭其煩地揚了揚手,“朕誰都管不了……韓暹、董承,還有楊奉、張楊,他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吧,朕累了。”

“可是陛下畢竟喚董承為舅,他還是董貴人的父親啊!”種輯口不擇言,急切地提醒道。

劉協理都不理他,緩緩起身;有虎賁郎見狀趕忙上前攙扶——宦官被何進的人殺絕了,宮女被董卓、李傕搶光了,侍御史被西涼兵殺散了,現在隨身侍駕的差事就得虎賁郎幹了。劉協任他攙扶著迴轉後殿,快走到影壁時,忽然停住腳步喃喃道:“種愛卿,你與董承是同鄉好友,所以剛才的稟報一味偏向他,朕說的對嗎?”

種輯沒想到十六歲的小皇帝竟扔出這麼句話來,嚇得身子一矬,低著頭不敢再言語。好半天沒有動靜,他才戰戰兢兢抬起眼皮觀望,皇帝早已經走了……

劉協走到後殿幔帳處,對攙扶的虎賁郎道:“你給我退下,沒事別進來。”

“這……”虎賁郎似乎有些為難。

劉協冷笑道:“回去告訴你真正的主子韓暹,皇上現在老老實實的,不會插手他們的事情……滾!”見那虎賁郎哆哆嗦嗦走了,劉協提了口氣,這才邁步走進幔帳。

輔國將軍伏完、侍中楊琦、太僕韓融已經等候很久了,他們是扮作皇后的從人偷偷入宮的,一見皇帝迴轉趕緊起身下拜。

“幾位老臣不必拘禮,都坐下吧。”劉協擺擺手,頗為隨意地坐到他們中間,“這個時候還講什麼君臣之禮了?我大漢朝就剩下你們這幾位忠良了。”這話既是褒獎又透著心酸,與他十六歲的年齡頗為不符,誰都沒有吱聲答覆。

侍中楊琦乃四世三公的弘農楊氏族人,孝安帝朝老太尉楊震的曾孫,當朝太尉楊彪族兄。在長安的時候,是他說動李傕部將宋曄反水,才為劉協東歸創造了條件。也因為此舉,劉協視他為絕對心腹。

太僕韓融是極有威望的老臣,當初他與少府陰修、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修、越騎校尉王瓌一同安撫關東,其他四人盡被袁術、王匡殺害,只有他憑藉素有的威望倖免於難。逃得一命的他沒有避難他方,而是心甘情願回到皇帝身邊共擔風險,因此他也受到了劉協信任。至於輔國將軍伏完,他是皇后之父,乃當朝國丈,自然被劉協倚重。東海伏氏從不干預政爭,號稱“伏不鬥”,可是目前這種狀況,伏完也不得不站在朝堂之上了。但他當的這個輔國將軍只是個虛銜,手下不過是百餘名雜役,幾無戰鬥力可言,只能在危難之際充當皇上的肉盾。

楊琦捧著一卷表章遞到皇帝面前:“這是曹操寫的,已經是第三次讓封了,看來費亭侯這個爵位他是執意不要了。”

劉協接過來,略微掃了一眼:

不悟陛下乃尋臣祖父廁豫功臣,克定寇逆,援立孝順皇帝。謂操不忘,獲封茅土。聖恩明發,遠念桑梓。日以臣為忠孝之苗,不復量臣材之豐否。既勉襲爵邑,忝厥祖考,復寵上將斧鉞之任,兼領大州萬里之憲。內比鼎臣,外參二伯,身荷兼紱之榮,本枝賴無窮之祚也。昔大彭輔殷,昆吾翼夏,功成事就,乃備爵錫。臣束脩無稱,統御無績,比荷殊寵,策命褒績,未盈一時,三命交至。雙金重紫,顯以方任。雖不識義,庶知所尤。

“不要就不要吧,反正都是楊奉一廂情願。他已經佔了豫兗二州,哪裡在乎這麼一個有名無實的侯位!”劉協把表章一扔,“韓暹與董承究竟怎麼回事?”他並非不關心董承安危,實在是宮中各派的耳目都有,無法在前面與種輯暢所欲言,還得扮出申斥的態度給人看。

韓融嘆息道:“韓暹私自提拔白波部下染指禁軍,董將軍出面制止。韓暹領兵趁夜攻伐董將軍營寨,董將軍敗走野王,又致書楊奉與匈奴,約定合力攻打韓暹。”

劉協連連搖頭:“我這個舅舅倒是有保駕之心,但是全然不懂隱忍之道。這樣硬拼怎麼能成就大事呢?韓暹、楊奉是兩條狼,張楊是爛泥敷不上牆,匈奴更指望不上,咱們得想辦法脫身才是啊。”

韓融又補充道:“聽說董將軍已致書曹操,讓他也來洛陽打韓暹。曹孟德這個人,咱們似乎可以倚重。”

劉協身子一顫,又抓起那份表章仔細觀瞧:“功成事就,乃備爵錫……此人志量倒不小啊!曹操平過黃巾、討過董卓,倒是比楊奉、韓暹他們成事一些,但這個人……”他不禁想到曹操屠戮徐州的惡舉,還是搖了搖頭,“只怕能成事的人對朕的威脅更大。”

伏完插嘴道:“不論是福是禍,皇上只能試著用一用曹操。”

劉協一陣苦笑:國丈說話太委婉,現在不是朕試著用一用曹操,恐怕是人家曹操要試著利用朕吧?可除了曹操還能有第二種選擇嗎?河北袁紹嘛,最近剛剛擅自任命兒子袁譚為青州刺史,打得北海相孔融毫無還手之力,這個昔日滿口仁義道德的傢伙是指望不上了。淮南袁術嘛,最希望朕死的人就是他,找他無異於與虎謀皮。益州的劉焉已經死了,如今他兒子劉璋是第二代土皇帝,位子比朕還安穩呢!荊州劉表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去襄陽必要經過曹操之地……

思來想去似乎也只剩下曹操這一個人選,劉協嘆息一聲,突然自御衣下襬扯了一塊錦緞。

“陛下,您這是……”

劉協拿過筆來:“朕要招呂布領兵前來護駕。”

“呂布?!”三位老臣皆感意外。

劉協奮筆疾書,喃喃道:“呂奉先畢竟有刺董卓之功,而且他與曹操有爭奪兗州之仇,他們二人不和。”

“那陛下為何還要讓他來?”韓融頗為不解。

劉協空洞的眼中突然冒出一陣光芒:“就因為他們不和,才叫他來制約曹操。一個人不好控制,兩個人就好多了。”說話間這份短暫的密詔已經寫完,劉協把它交到楊琦手中,“楊愛卿,此事交與你辦,想辦法找人把它送出去。”

“這……”楊琦面有難色:呂布乃曹操手下敗將,還敢不敢再與曹操爭鬥呢?即便他敢,如今在徐州與劉備、袁術三家互相牽制,即便他想來,又能夠順利抽身嗎?

劉協自然明白這些,他捏了捏楊琦冰冷的手:“朕知道呂布未必能來……但現在朕只能隨著曹操而動。河南千里荒蕪難以立錐,只有先找到一個安穩的地方落腳,才能謀劃以後的事情。依靠曹操又不讓他專權,就只能找一個人與他在朝裡鬥下去,朕才可以從中漁利復興漢室!”說著他直勾勾瞧著楊琦,“朕雖是天子,卻不能決定天命,只能盡人事而已……”

與天子四目相對,是大大的失禮,但楊琦這會兒已經顧不了禮法了。他望著清秀憂鬱的劉協,心頭似刀割一般:如今這個皇上何嘗不是明主?當初在三輔,被李傕逼得自身難保還掛念著賑濟災民……有才有德有情有度,惜乎就是沒有一統天下之福……才十六歲就遭了這麼多罪……先帝爺,你可真是造孽啊!

楊琦不由得老淚縱橫,伏完遞給他一條絹帕擦拭眼淚。韓融卻頗為憂慮地問道:“若是呂布來不了呢?”

“那就把這份密詔燒了,忘掉今天朕說的話!”劉協清癯的臉上泛起一陣氤氳。

三位老臣盡皆默然:這件事無論成功與否,絕對不能讓即將進京的曹操知道。萬一走漏了訊息,不但我們三條老命保不住,連皇上都要難以自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