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收到訊息的是中宮，皇后顧氏端著茶盞在空中愣了半晌，久久回不過神來。
“此事可能當真？靖宣王當真是……”顧皇后描著精緻妝容的面龐幾乎扭曲，白皙的長指因握的茶盞過於用力，而騰出青筋。
顧皇后出自裕國公府的顧家，雖說是大雍的四大公府之一，奈何父兄過於平庸。到了子侄這一輩，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眼下還能維持著表面的風光，無非靠幾個外嫁的女兒撐著。
可顧皇后入宮多年，始終膝下空虛，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
儘管將來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她都是皇太后，但畢竟不是自己肚皮裡頭爬出來。
她不是沒動過過繼的心思，只是皇帝又不是沒有皇子，她只能從低階嬪妃身上去想法子。偏生那些低階嬪妃都是沒用的，折騰多年，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而有皇子的嬪妃，皆是母族背景不弱的。
像三皇子司銘，他母妃是靜貴妃，出自相府；六皇子司承母妃嫻貴妃，出自榮國公府。至於大皇子，母妃出身倒是低，只是區區嬪位，可他自己不爭氣早早夭折了。
還有五皇子，早年因惹怒皇帝被貶為庶人，趕出了京城。
攏共就那麼幾位皇子，實在是讓顧皇后無力的很。
原本司珩封了親王，她想著將自己的侄女嫁過去為正妃，將來也好為顧家添一份助力。
沒曾想，司珩也是個不中用的。
“閔春，傳母親入宮，本宮有要緊的事情。”顧皇后的一雙柳眉像是打了結般，將手裡的茶盞放回桉上，抬頭吩咐著跟前的宮女。
宮女閔春會意，馬上躬身領命退下。
待到晌午時分，裕國公夫人顧尤氏就來到了顧皇后宮裡。
“臣婦參見皇后娘娘！”規矩不可廢，顧尤氏照著顧皇后的面兒，規規矩矩的拜了個大禮。
顧皇后從榻上下來，親手將顧尤氏扶了起來，“阿孃不必多禮，快些請起。”
兩人相攜著坐到堂前的軟榻上，宮女們即刻奉上香茶跟果子。
閔春是顧皇后跟前的老人，知她與顧尤氏有話要說，領著一眾宮人退了出去。
等到宮人門都走盡，顧皇后才放心的跟顧尤氏開口，“阿孃，靖宣王府那事兒，算了吧。”
“為何呀？”顧尤氏聞言，眉梢瞬間挑了起來。
“娘娘，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靖宣王掌著殿前司，又跟九原侯府關係匪淺，如今北境相鄰的東嶽進來是蠢蠢欲動，用不了多久陛下定是要重用靖宣王的。”
“咱們家的光景娘娘您是知曉的，你父親只怕是到頭了，你哥哥弟弟他們靠蔭封能有個閒差算是不錯了。娘娘您又……倘若染姐兒能成了靖宣王正妃，咱們顧家興許還能有……”
“阿孃，你說的這些，我何嘗沒有想過。”即便顧尤氏欲言又止，卻還是宛如有根針扎到顧皇后的心裡。
“我若是有個孩子，又何至於此？可我命不好，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就因為這樣，我才懂女人沒有子女的艱難。要是染姐兒嫁到靖宣王府，只會走我老路。”
“可我好歹是正宮皇後，即便沒有孩子，日後我也還是嫡母皇太后。染姐兒呢，沒有孩子，往後靖宣王的爵位落到旁人頭上，她有什麼好日子過。對咱們顧家，又有何助益？”
“娘娘，你此話是何意？”顧尤氏被顧皇后的話搞蒙了，茫然的看著顧皇后。
“靖宣王才多少歲，染姐兒也還年輕，怎麼會沒有孩子呢？”
既然顧尤氏問起，顧皇后也不瞞著她，湊上前趴到她耳邊輕聲道：“靖宣王早年在戰場上受過傷，碧落山莊的陸清永看過了，往後只怕是不能人道了。”
“什麼！”顧尤氏吃了好大一驚，差點沒坐穩從榻上跌下去。
“這，這……這訊息準確嗎？”
“千真萬確。”顧皇后點了點頭，“是靖宣王親自與陛下說的，更駭然的是，九原侯府九丫頭的孩子，是靖宣王的。原本陛下還想顧著靖宣王的清譽，讓鳳家九丫頭當個側妃。”
“無奈靖宣王日後難再有自己的子嗣，為了血脈，陛下已經認了靖宣王跟九原侯的親事。”
“阿孃，靖宣王府這樣的局面，你讓染姐兒嫁過去，還有何用？”
“哎，看來這條路是沒法走了。”顧尤氏洩了口氣，眸色也暗下來。
顧皇后說的沒錯，靖宣王不能人道，而鳳家的那個孩子又是靖宣王唯一的子嗣，日後的爵位只會落到那個孩子頭上。她的孫女嫁過去，能不能得到靖宣王的寵愛還另說。
可單是沒有子嗣這一條，就夠她命苦一輩子了。
“為娘知曉了，這就與你嫂子說去。”搖了搖頭，顧尤氏失望的與顧皇后告辭。
顧皇后也沒有多留她，反而讓閔春將人送出宮門。
顧尤氏一回到府裡，馬上叫來自己的大兒媳婦，將事情說了一遍。
裕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鄭氏是個明白人，原先她就不同意將女兒嫁到靖宣王府去，如此這番，也正合她的意思。
萬萬沒想到，他們家的四姑娘顧因染卻是不樂意了。
“祖母，阿孃說孫女跟靖宣王的婚事怕是不成了，為何呀？”顧因染等不及下人通報，火急火燎的跑到顧尤氏的屋裡。
顧尤氏被她吵的頭疼，斜了她一眼，“原就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沒臉沒皮的追問，成何體統？這些年學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顧因染只覺得委屈，盈盈的水光直直在眼裡打轉，“可是之前你跟姑母明明說，我是最有希望成為靖宣王正妃的。”
裕國公府的四姑娘顧因染今年十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在得了家裡有意讓她成為靖宣王正妃後，就明裡暗裡的去打探關於靖宣王司珩的訊息。
連番幾次的偶遇後，司珩英俊的相貌，儒雅的性情讓顧因染的芳心徹底淪陷。即便八字還沒有一撇，她也自覺地將自己代入到靖宣王妃的身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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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自己跟司珩孩子的名字，她都開始想了。
突然間，家裡來了一句讓她別再想這事兒，讓她如何受得了。
“我們說什麼了？”若是往日，顧尤氏興許會哄著顧因染。
但她今日，著實的心力交瘁，看著顧因染不依不饒的模樣，也煩了起來。
“已經及笄的姑娘了，還這般冒冒失失的不知體統。你且出去瞧瞧，哪家的姑娘會來詢問自己的親事？我看你是越大越沒規矩，若是再不知收斂，我看你別在京裡頭待著了，去莊子得了。”
顧因染哪裡見過顧尤氏發這樣大的火，嚇得哭了出來。
“你哭什麼哭，說你兩句都不成了？”看著她哭，顧尤氏皺了皺眉，怒氣更甚了。
想到人家九原侯府的九丫頭，名聲狼藉又如何，不一樣混的風生水起。
再看看自個兒眼前這個，顧尤氏是氣不打一處來。
“滾出去，別在這兒礙我的眼。”顧尤氏擺了擺手，索性將顧因染趕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顧因染沒敢再說話，哭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