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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葉嘉成了鄂倫春自己人,他把歌手們唱的歌錄下來後,一句句整理,把曲調和旋律用五線譜記下,再把唱詞一字字用國際音標標上音。他再一句句教給已經不會說鄂倫春話的年輕歌手,讓他們參加各種比賽,讓這個古老民族的歌聲傳得更遠。現在他的鄂倫春語比鄂倫春年輕人說得還好,他唱鄂倫春的民歌比他們還深情。

在和鄂族兄弟血**融的生活中,葉磊也吸收了藝術的營養,他創作的100多首歌曲中,許多融入了這個遊獵民族的音樂元素。1980年為舉辦首屆“呼瑪之夏音樂會”,他創作了一首歌曲《呼瑪河的夏天多秀美》。初稿他是用女聲獨唱寫的,雖然曲子旋律悠揚流暢,卻缺少力度。葉磊又幾次來到呼瑪河觀察,那林濤的呼嘯,那大河的奔流,那鄂倫春馬隊的嘶鳴,給他新的靈感。他利用在上海音樂學院進修時學到的曲式、復調和聲理論,把這首歌改成了四部合唱,突出了大山的粗曠、激昂、雄渾的特色。他又親自指揮,使這部大合唱成了這次音樂會的扛鼎之作,受到國內許多專家的好評,也奠定他作為一個優秀作曲家的地位。

但是,葉磊還是在他不想離開黑龍江的時候,走下了高高的興安嶺。根據政策,老葉把兒子安排到了上海讀書。孩子小很頑皮,父母年邁想管也管不了,他們來電告急:“你們再不管,孩子就學壞了!”他只好請假,199年回滬履行家長職責。為了生計,他還在光新中學代講音樂課,業餘時間他重操舊業,為學生排練大合唱,結果這所學校破天荒地在全市中學生合唱比賽中得了一等獎。這時學校下決心,要把葉磊當作奇缺的專門人才調進學校。正在老葉為難的時候,呼瑪縣的領導表了態:“葉老師為我們呼瑪的文化事業奮鬥了5年,真夠意思呀!我們再不放他就太不近情理了,他也該葉落歸根了!”

1994年,老葉領著老伴揮淚告別呼瑪的父老鄉親,把住房退給縣裡,帶著兩套行李和幾大箱音樂資料回到了上海。那個比他更堅定要紮根邊疆的妹妹,因為沒在當地找對象,早在1979年就返城了。

老葉兩口子回到上海連自己的住處都沒有,和家裡的8口人一起擠在弄堂的6平方米的小屋裡。後來自己貸款在寶山區買了套86平米的房子,為了還貸款,他兼了個學校的音樂課,每週4節,其他時間,還要教二胡、教聲樂。還好,吃過大苦的老葉沒有被累倒。

一直到001年,老葉才成了既無內債又無外債的自由人。當然老葉在教學和創作上,都有了新的進步,有時他還風度翩翩地出現在這個大都市的舞臺上,他成了上海有名氣的音樂人。

看到從家鄉趕來的老朋友,老葉和娜佳非要請我出去吃飯不可。我說:“咱們還是來個精神會餐吧!”老葉自彈自唱,先是唱鄂倫春族的經典歌曲《心心相印的人》,是用鄂族語言唱的,邊唱邊深情地望著跟他風雨兼程的田秀芬;接著又唱那首《呼瑪河的夏天多秀美》,仍然氣勢磅礴。

我說再唱一遍《走上這高高的興安嶺》吧,於是,老葉夫婦和我隨著鋼琴聲,一起唱起來:

走上這高高的興安嶺啊,我聽見黃河在歌唱,隔著那層層白雲,我聞見了江南的花香。

從我的家鄉到祖國的邊疆,都是我心愛的地方^

1.美麗的代價認識尹豔傑是在市知青聯誼會組織的一次活動上。那天下午,在哈師大貴賓樓,聯誼會為1946年出生的老知青祝賀60歲生日,我也在被邀請之列。

看著和我一起站在臺上接受祝福的戰友,一個個都是滿臉滄桑,那濃密的頭髮變成了北大荒遍地豐收的莊稼,那青春的面容化作了那片神奇的土地上的青山綠水。

但是還有青春長在的戰友,在祝賀演出中,尹豔傑又是領舞,又是領唱,舞姿婀娜,歌聲嘹亮,一招一式還有點專業派頭。她化了妝的形象有點像當紅的影星許晴。在參加演出的幾十個知青中,大概她算是最親1^1的了。我猜想,她一^定是知青中的小字輩^“小六九”0969屆畢業生活動結束後,我去慰問,她笑著說:“我和你們差不多,是共和國的同齡人!”共和國還年輕,但和共和國同齡的人確實不年輕了,特別是女人。飽經苦難卻能永葆青春的人,必有過人之處。尹豔傑列入了我的採訪物件。

那天她穿了件紅黑相間的呢料休閒服,侷成金黃色的頭髮蓬在額前。她很時尚也很自然。她和愛人都是下崗工人,她每月有577元的養老金,他一次補助兩萬元就回家了。日子很拮据,但她很快樂。一說起當年下鄉的日子,她的眼裡卻立刻湧出了淚水,她說,那是她帶淚的青春,一想起來就難過。

“1968年冬天,我和00多個戰友冒著漫天飛雪,來到紅色草原農場(獨立三團我們從哈爾濱坐火車到了莎爾圖,獨立團團部大禮堂門上寫下鄉正是青春時著‘屯墾戊邊,熱愛邊疆’的大標語讓我們都掉了眼淚,我們不是參加軍墾的兵團戰士嗎?怎麼變成屯墾了!我們是看了新疆建設兵團的電影《軍墾戰歌》才報名到兵團的,可是面對的都是破爛的小屯子。女宿舍裡一片哭聲,比剛上火車時的哭聲更響亮。浪漫的理想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受挫了,我們一時難以接受。當晚我就病了,高燒得很厲害,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上廁所都扶著牆,那四面透風的茅房讓我再受風寒。不等病好,我又和兩個戰友一起分到4營5連,經過4個小時的風雪中的顛簸,我們才到了連隊。又面臨意想不到的麻煩,很巧,我們學校個公認的‘小美女’都分到了這個連隊,而且都住在一個宿舍。‘快去看呀!6號宿舍來了個資產階級嬌小姐!’屯子裡的老鄉和先來的知青都來看熱鬧。我們先是被觀賞,然後又被譴責,‘看看她們細皮嫩肉的樣子,能幹活嗎!’”

在那個時代,漂亮是被歧視的,美麗可能是災難,甚至是罪惡。那是一種集體無意識行為,排斥美,仇視美,時常把美貼上階級的標籤。下過鄉的知青們想一想,我們身邊的那些姿色出眾的女知青,肯定經歷了比我們更多的苦難,她們往往成為被汙辱和損害的物件。“紅顏薄命”是黑暗時代的一個表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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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心受到巨大傷害的尹豔傑,恨自己不爭氣的身體,怕別人更瞧不起自己。不等病好,她就掙扎著起來和大家一起去到雪地裡收大豆,寒風吹透了她單薄的身體,堅硬的豆梗把她的手扎得鮮血直流,她幹得一點也不少。但是人家還在議論她:“你看她穿得那麼漂亮,好像在逛街!”“你看她手上一點繭子也不長,臉還是那麼粉白的,像個兵團戰士嗎!”聽了這些冷言冷語,小尹心裡很委屈,她穿得其實很普通,可她穿什麼都比別人精神;她幹活很賣力氣,手上不長繭是因她注意保護自己,難道這也是錯!這以後,她自毀形象地穿得更破爛,她不戴手套想快長老繭,她故意讓自己變老變醜。但是她還是改變不了人家對她地頭演出是經常的活動的印象。只因為美麗,她背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鎖。

尹豔傑處處小心,但還是引來了麻煩。有人偷看了父親給她的來信,這位可親的老公安幹警告訴自己的女兒:“一定好好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好好鍛鍊自己。你們這麼多孩子下鄉,早晚國家會有個說法,不能讓你們在農村待一輩子。即使回不來,我也能在城裡幫你找個物件,將來也能調回來……”這封信被人交給了連隊幹部,小尹一下子成了不安心農村的典型,小會檢討大會批判,流不完的眼淚,幹不完的重活。

這時家裡又來了信,已經下放工廠的父親,在勞動中受了重傷,讓她速回家到醫院照顧!在5個姐妹中她是老大,妹妹都還小,這事非她不可。可是連裡不信,後來父親的單位來了證明,才給了她兩週假。可是父親的病恢復得很慢,她扶持著不能獨立行走的父親,心急如焚!她還是超假了十多天。回到連裡第二天,她又成了貪圖城市生活、公然違犯紀律的典型!更猛烈的批判開始了,她一下子成了破壞上山下鄉運動的“罪人”。為了早點解脫,她在大食堂的批鬥會上也向自己開火,她宣讀批判文章《論鬥與進》,她說大家鬥爭我是為了我的進步!儘管她痛哭流涕地深挖自己資產階級小姐的思想根源,但是她並沒有被人家接受,連隊還是把她列入批判改造的物件,和連裡“四類分子”一樣的處境。

尹豔傑絕望了,她說,當時我想到了死!在夜深人靜時,我躺在黑暗中默默地流淚,思考著自己如何去死。去跳井?不行!大家都喝井水,我不能害得大家沒水喝。去上吊?不行!那樣死得太難看了。最後,我決定第二天全連上早操時,衝到剛剛啟動的連隊的熱特車的車輪下!這樣的死才壯烈!想到這兒,我突然鎮靜起來。我想死之前一定回一次家,向父母和妹妹們告別!我悄悄地爬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又給同伴寫了封信:“我有急事走了,不要找我,這些東西都給你了。II打射你對我的好!”然後我又把自己的被子擺成有人矇頭睡覺的形狀。

1971年11月,在尹豔傑下鄉正好年的那個深夜,她走出了昏暗的連隊,走出了那個在嚴寒中越來越恐怖的小屯。迎著刺骨的寒風,踏著沒腳的積雪,她艱難地向前走著,她朝著紅旗站的方向一當年下鄉時在這裡下的汽車。那是一片野狼經常出沒的荒原,漆黑的夜張開恐怖的大網,風的淒厲,烏鴉的怪叫,讓每一個夜行者卻步。但是她一往無前地走著,汗水溼透了她的衣服,寒風中她瑟瑟發抖。風霜掛滿了她的頭巾,她成了夜行的白毛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