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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們的朗誦聲在大海上飛揚。

6月日早上6點半,劉琪睜開眼睛,對面阿安的鋪上沒有人,毯子疊得整整齊齊,而其他4人都已經起來看書了。要吃早飯了,大家在船上上下轉了幾圈也沒找到阿安。回到艙裡,劉琪突然生起一種不祥的感覺,“最後的晚餐”,“最後一次幫你們複習”,“海燕,我來了,我來了”,他和胖子幾乎是同時衝過去翻開了阿安鋪上的枕頭,舊軍裝上放著一封寫著“胖子等收”字樣的信:

胖子等:我走了,我去找我的歸宿了。原諒我,原諒我這怯懦、

輕率的舉動吧!能否上大學毫無把握,而繼續待在隊裡,這想一想就會使我發瘋。我沒有勇氣繼續面對現實了。我早有此願,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不如死了好〈阿安在這句話下劃了強調線;1。請別告訴我爸媽,通知我哥吧!地址是上海XX廠XX車間XXX。別了。祝你們幸運!阿安78.6.匆。又,有可能把我在隊裡的東西和書捎回去。

劉琪說,這封信在我們5個人之間傳來傳去,誰都沒有說什麼,房間裡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忽然,小陳哇地一下哭了起來,打破了這凝聚著的空氣……我和胖子倚靠在船舷邊,凝目注視著這茫茫的大海,陽光雖然燦爛,但海水並不像天空那樣蔚藍。我力圖擺脫那種想象,能夠在黃浦江上游幾個來回的阿安心裡高喊著“我來了”,跳下東海時,沒有馬上死去,周圍一片黑暗,除了那遠去的海輪上暗淡的燈火和滿天的星星。哪怕他又有了生的願望,他也只能一個人在海里奮鬥,或許他能堅持到東方出現曙光,最後一次望著這已經不屬於他的黎明,終於被希望之海的浪花所吞沒。

阿安的追悼儀式是他死後七七四十九天時由朋友們操辦的。由於上海龍華殯儀館不能為追悼自殺者出借場地,儀式是在他家的大客廳裡舉行的,出席者有他小學、中學和插隊時期的朋友60多人。他的遺相兩邊掛著一副選自他遺詩的對聯:“花落但餘心向日,劍埋路有氣千霄。”

當然也有人無動於衷,那個被阿安認為人還不壞的派出所所長,在我們向公社領導彙報阿安的情況時,陰陽怪氣地插了一句話,“舒民安不是要上大學嗎?這回可如願了,上了東海大學”。氣得胖子當場就給了他一記耳光,在場的公社黨委書記拉開了胖子,反過頭來倒把所長訓了一頓。

最後劉琪告訴我,他們插隊的那個公社裡,100多名知青到了1979年幾乎走得精光,只有小五子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山坡上的墓穴裡。劉琪說,有機會你若到呼瑪,到小五子的墳上看看吧!

我說會的,去年我還回到我下鄉的山裡為死去的戰友上墳燒紙。

我想,無論葬在高山的小五子,還是融入大海的阿安,都是不該被忘記的。他們一個死得偶然,一個死得必然。偶然的死來臨時,他很清醒,沒有留下怨恨,顯示出一個年輕而豁達的心胸。必然的死是他自願的選擇,因為他明辨是非看透現實,他縱身一跳激起的浪花不大,卻像一把照亮天際的火把,在黑暗就要消逝的黎明前,十分耀眼。

崇高的大山和廣闊的大海是兩個知青戰友最後的歸宿,我和劉琪一樣敬重和懷念他們。

48^孩子啊,你在哪裡

197年8月1日,是李樺的災難之日,她一生的不幸,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已經4年了,說起那一天,她還掩面痛哭,讓在場的哈爾濱知青聯誼會的兩個女同志也跟著掉淚,我和《生活報》的記者孫殿喜也黯然神傷。

李樺是哈爾濱市香坊區一所重點中學的學生,1971年春天,只有16歲的她也上山下鄉到大興安嶺密林深處的阿木爾林業局的一個林場。那時他們和開發大興安嶺的解放軍並肩戰鬥,在這曾渺無人跡的高寒禁區,他們以生命為代價,讓公路、鐵路向原始森林深處挺進。生活是極其艱苦的,他們住的是帳篷,吃的是窩窩頭,喝的是海帶湯。但是看著一車車的原木從大山深處馳向祖國需要的地方,他們每天都在歌唱。

一年後,李樺回家探親,假期剛滿,她就急著回場,對一個要強的女孩兒,艱辛但火熱的生活比亂紛紛的哈爾濱更有吸引力。回程的路上,她和連隊的幾個戰友從哈爾濱坐火車到加格達奇,又換乘森林小火車趕到塔河,又向北走了100多公裡,到了一個叫樟嶺的小站,當時鐵路只修到這裡,他們只好下火車,在這裡等汽車了。

這是一個寂寞的小站,只有站臺上的幾間房子,身後就是連綿的大山和望不到邊的森林。汽車還不知什麼時候來,李樺和幾個同學順著道基向前散步,路旁就是濃密的林子。他們走了很遠,李樺回頭看時,後面只跟著一個姓許的男青年,他比自己大1歲,長得膀大腰圓的,因為好打仗鬥毆,又流裡流氣,李樺從來沒和他說過話。他上前要拉李樺的手,她向後一閃,掉下了路基,他接著一推,李樺就滾進路旁的樹林……

接著悲劇發生了,她極力反抗但抵不住他的強悍和瘋狂,她大聲地呼喊,喊聲卻淹沒在滾滾的林濤中……

她擦乾眼淚,整理好衣裳又回到了那個小站,她羞於啟齒去揭發他的罪惡,

17歲的她還不懂他的這一陣瘋狂會給她帶來怎樣的災難。汽車來了,載著這個身心都在流血的姑娘搖搖晃晃地向大山深處走去,走向她更深重的苦難。

李樺回到連隊,和大家一起上山伐木,一起背石頭修路。心中那恐怖的陰影常讓她在夢中驚醒,醒來時一身冷汗,滿眼淚水。一個半月後,她突然嘔吐不止,一見窩頭、海帶湯就噁心,她想吃水果,想吃酸的甜的,但到哪兒去找!衛生所的小赤腳醫生,讓她吃治胃病的藥,可還是不見好。沒辦法又轉院到地區首府加格達奇的醫院,也沒診斷出什麼病。

其實這種明顯的妊娠反應,不難診斷,可面對一個17歲的女知青誰也沒往這方面想。

197年11月,李樺只好又回到哈爾濱,回到父母和1個哥哥6個弟弟的窮苦的大家庭,媽媽領著她又跑了好幾趟醫院,醫生們也說不清楚。正好和他家同用一個廚房的鄰居兩口子都是搞醫的。那當護士的女人對李樺的母親說:“大嫂啊,我也不怕你生氣,我看你家小樺是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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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好像當頭被人打了一棒子,她拉著小樺上省院婦科檢查。醫生說,已經懷孕5個月了!回到家,母親一再追問,李樺說出了8月1日在樟嶺站的樹林子裡發生的事情。那時的女孩子都很單純,她不知道他對她那樣,而且只有一次就能懷孕!娘倆抱頭痛哭,“我的苦命的孩子呀!”媽媽哭得更傷心……可以想象,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一個被人強bao懷孕的女孩兒會遭到怎樣的歧視,她的家庭的每一個人又怎樣地抬不起頭來!為了擺脫家裡面臨的最大危機,父母首先想到的是給她做人工流產,可是到哪個醫院都要單位介紹信,父親沒臉和單位說,街道辦事處說她戶口在林場,我們不能開。小樺又不想讓林場知道!家裡又想到趕快把她嫁人,最好嫁到農村,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生了。他們託人在雙城農村找了一個5歲的農民,可是一看李樺已經“顯懷”的樣子,人家不幹!

李樺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屈辱,她覺得自己是一堆等著處理的垃圾!17歲正是最好的年華,她聰明美麗,有自己的理想抱負。可是一下子淪落到這般地步,她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她知道父母的難處,這麼大的姑娘,連住處都安排不了,全家擠在16平米的房子裡,如果再生個孩子住哪!再說哥哥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這樣的家庭環境,哪個女孩子敢來!李樺下決心自己解決這個“孽障”。她使勁地乾重活,故意地跳啊蹦啊,可那孩子就是不掉!她絕望了,偷偷地買了許多藥,有一天她把這些藥都吃下去,然後又躲進鄰居的一個草垛裡,她想一死了之,不想讓家人發現!結果還是被到處尋找的哥哥發現了,他抱起小樺就往醫院跑!邊跑邊哭,“小樺呀,哥就你一個妹妹,你可不能死啊!”

大難不死的李樺197年5月4日生產了,在一個偏僻的私人產院生下了一個女嬰。醫院產前聯絡一對無子女的夫婦,他們說如果是男孩兒就要。可是生了個女孩兒,他們也抱走了。

那一陣,在昏迷中的李樺看清那孩子高鼻梁大眼睛雙眼皮,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當別人抱走時,她大哭,然後昏了過去。第二天,她聽著另一個屋有小孩兒的動靜,她光著腳跑過去,把那家又退回來的孩子抱在懷裡。那女孩兒到了那家總哭,人家伺候不了又送回來了。可是到了母親的懷裡,她卻不哭了。但後來這孩子還是送人了,透過一個姓趙的鄰居送給了一對無子女的教師。那時,李樺睡著了,當她醒來,看見身邊的孩子沒了,人家留下00元錢、兩袋奶粉和幾斤雞蛋。她又是一陣大哭,那哭聲撕裂人心啊……

失去了女兒的李樺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整天兩眼發呆以淚洗面。後來聽說收養她孩子的那對夫婦住大水晶街,她就跑到那條街上,從這頭走到那一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聽有沒有小孩子的哭聲,她要看自己的女兒!有一天坐公共汽車,她突然發現車上有一個女人抱的小姑娘像自己的女兒,馬上過去搶,結果引起全車的混亂,最後官司打到派出所,李樺的哥哥趕來好一頓道歉,才把李樺領回家。

沒有辦法,李樺又從哈爾濱回到了林場,她被人強bao、在哈爾濱生了個?亥子的訊息也傳到了幾乎與世隔絕的大山裡。那個姓許的男青年故技重演,又侵害了另一個女知青,被判了10年徒刑。受害者李樺還是覺得沒臉見人,小青年像躲避瘟神一樣迴避她。好心的連隊幹部急著幫她找對象,給她介紹的都是“老跑腿子”或死了老婆的窮工人。可是人家還是不要她。李樺只好遠走高飛,離開這傷心之地。透過親屬的關係她調到了富裕縣的一個農牧場,還是當知青幹農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