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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吳覆滅儲位相爭

金色的太陽,高高掛在湛藍的天空上。幾片浮雲飄過,少許地遮住了她嬌美的容顏。田野裡的稻苗碧綠青翠,水牛在悠閒地吃草。刀槍都架在田地的壟頭,屯田勞作的晉軍將士,正在水田中除草,年過花甲的鎮南將軍羊祜,直直已覺僵硬的腰,用手背掠一把腦門的汗水,關切地看著他的士兵:“弟兄們,歇歇喘口氣,喝碗水吧。”

一個哨官匆匆跑來:“報告將軍,我們的埋伏校尉,活捉了一名吳國將軍,看樣子還是個大官呢。”

“噢,快快帶來見我。”

晉國的將校,撕撕巴巴地推著一個身著吳國將領服飾的中年人,來到地頭的柳樹下。“稟將軍,這人騎著馬就闖人我國境內。是我們用絆馬索把他絆倒,故而得以生擒。”

“好,你二人且鬆開手。”

“將軍,他不老實。”

“無妨,他還綁著呢。即便沒有綁繩,本將軍又何懼哉。”羊祜說著走過去,動手為他解開了綁繩。

被俘者舒展一下雙臂,用友善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羊祜:“敢問閣下可就是晉國在荊州的統帥羊祜將軍?”

“不才正是老朽。”羊祜反問,“將軍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在下東吳都督陸抗帳中牙將,鄧香是也。”

“原來是鄧將軍,失敬,失敬。”羊祜親自送過一個凳子,“將軍請坐。”隨手接過兵士遞過的茶水,“請用。”

“羊將軍身居高位,如此厚待我一個被俘的小小牙將,令人萬分感激,請受末將一拜。”鄧香說著納頭便拜。

“這如何使得,將軍快快請起。”羊祜近前以手相攙。

“鄧將軍為何乘馬進人我大晉璐域?”

“羊將軍有所不知,是末將在射獵中,箭中一隻白兔:可這畜生竟然帶箭逃跑,末將便驅馬追趕。不知不覺間竟然越過了邊界,到了貴國國土。既已被俘,無話可說,生殺予奪,全憑將軍。斬首示眾,亦無怨言。”

“鄧將軍言重了。”羊祜不解地問,“一隻兔子,絕非月宮中的仙兔,將軍何以苦追不舍,以致誤入我大晉國境。”

“說來慚愧,末將已半月未見葷腥,好不容易獵到兔子,正可捉回去解饞充飢,豈肯輕易放過。”

“聽將軍之言,似乎貴國軍費緊張,不然怎能半月之久不得食肉?”

“莫說食肉,我軍軍糧已是捉襟見肘,一日只能一餐乾飯,兩頓稀粥,羊將軍莫要見笑。”

“這就奇怪了,貴國地處江南豐饒之鄉,即便兵員浩大,也不至於養不起兵,何至於如此呢?”

“咳,說來實在難以啟齒。我國的軍費拖欠已成常態,沒有錢買不了軍糧,將士們便時常餓肚子。”

“貴國也照常收稅,百姓也照常繳納,這國家的收入都去了何處?”

“羊將軍,這話是沒法直說。我主孫皓逐日裡大興土木,歌舞宴飲,廣選美女,賞賜無度,有多少錢也不夠用啊。”

“原來是這樣。”羊祜稍一思索,“放鄧將軍回國,同時將庫中的白米派人裝車送上一千斤,以解貴軍燃眉之急。”

“慢!”下首一位將軍開口了,“羊將軍,這樣做似乎不妥。”

“何以見得?”羊祜瞄了一眼,原來是副將賈明,但他是朝中太尉賈充的胞弟,故而敢於同羊祜頂撞。

“末將以為,活捉敵國將領,即當斬首,或是押解朝廷,怎能擅自放人,這可是有通敵嫌疑。”

“我羊祜受當今萬歲之命,領鎮南將軍印。這支隊伍是我說了算,你而今還是副將,我也不怕你誣我通敵,儘管給你那身為太尉的兄長打小報告。”

賈明當眾受到搶白,感到很沒面子,難以下臺:“羊大將軍,萬歲派我任副將,就是監督你的一言一行,我幹嗎要打小報告,我直接稟奏給皇上。你這通敵行為可非同小可,竟然拿我軍的軍糧資助敵軍,看你還能否保住項上的人頭。”

“要奏本,你隨便。”羊祜吩咐偏將,“按本將軍軍令,裝上千斤大米送鄧將軍回國。”鄧香千恩萬謝,一再鞠躬:“羊將軍不殺厚贈之恩,鄧某後報有期。”

偏將把鄧香送走了,一名小校飛跑上來:“秉羊將軍,捉到白兔一隻,上面還帶著狼牙箭。”

“這便是鄧香追趕的那只兔子,”羊祜不假思索,“快,追上鄧香,把白兔還給他。”

“遵令。”小校快步追上去。

賈明氣哼哼地回到營房,提筆寫了一道本章,打發人騎快馬,晝夜兼程前往洛陽上奏朝廷。

另一員副將忍不住對羊祜勸說:“將軍,當把所思所想奏與皇上得知,不然萬歲聽信賈明一面之詞,怕是對將軍不利。”

“萬歲既然授權與我,就當有起碼的信任。如果賈明的誣奏能夠生效,我這個鎮南將軍還不如不幹了。”

很快,武帝就接到了賈明的奏本。他明白,賈充也一定同時得到了訊息。太尉原本就主管軍事,武帝把賈明的本章遞給他:“賈大人,你看這羊祜通敵之事該如何處置?”

賈充信手翻一翻:“要說羊將軍的做法真是難以捉摸,通敵似乎不大可能,但他放人和贈米之舉,實非平常舉動。萬歲,為萬全起見,還是把羊祜調離前線,以免萬一他與敵人暗通款曲。”

“賈大人最後半截話,才是說到了點子上。羊祜若想通敵,勢必要暗通款曲,如此明目張膽,他才不會呢。”武帝為不打擊賈明的積極性,“令侄所作所為,還當褒獎,以後如有類似情況,仍當及時奏報。”

“臣自會叮囑於他。”

“羊祜自任鎮南將軍以來,精心練兵,屯田積糧,而今庫中存糧已夠十載軍用。他多次奏報請戰,說自己年漸衰老,意在儘早掃平孫吳,讓大晉一統天下。賈大人主兵,不知滅吳之戰可成熟否?”

“萬歲,如今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東吳有長江天塹,且有五千艘戰船,我軍只習陸戰,萬一水戰失敗,我主英名盡失,各地胡族又恐趁勢為亂,豈不反為不美。”

“羊祜言稱,而今吳主孫皓殘暴荒淫,民心已失。一旦更換新主,勵精圖治,再想破吳,則難上加難。是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萬歲,如若破吳,尚需再換良將為帥。羊祜與敵人如此私通,難以令人置信。萬一他對敵仁慈,豈非毀了滅吳大業。”

“賈大人,羊祜所作,皆按朕旨意而行。朕曾秘密交代,對敵要攻心為上,他放人送米即是攻心。”武帝對羊祜深信不疑,“羊祜的投入,焉知日後不能換來回報,在我大軍滅吳時,難說鄧香不會暗中助力。”

“萬歲如此深信羊祜,臣也無話可說。”賈充還是不願開戰,他擔心自己身為太尉,一旦戰敗,要揹負領導不力的責任,“滅吳之戰,還當三思而後行。”

“侍中張華大人認為時機已經成熟,趁羊祜能戰自當開戰。”武帝主意未定,“一統天下,朕之夙願,究竟戰否,朕當去荊州前線巡視後再做決定。”

次曰,晉武帝帶上賈充、張華輕車簡從,向荊州前線進發,中軍護軍杜預帶兵護駕。

近日,羊祜自覺胸背疼痛,到野外軍事訓練上馬時,明顯感到吃力。這一日,他臥床不起在將軍府休息。醫生在為他號脈問診,武帝和賈充、張華在無人通報的情況下來到。

羊祜趕緊下床,伏地叩首見駕:“萬歲聖駕光臨,末將不知,沒能遠迎,惶恐有罪。”

“羊將軍不要行此大禮,快快請起。”武帝伸手攙扶,“哎呀,為何手如此燙人?將軍是病了。”

軍醫答道:“小人正為羊將軍把脈,他是受了風寒。”

“是否還有其他病症?”

“萬歲,老將軍是年事已高,更兼勞累過度,故而受風寒,身子便不能抵禦,這就病倒了。”

“咳!”武帝長嘆一聲,“朕來荊州本想是給老將軍一個驚喜,視察過兵備後,即決定對東吳用兵。想不到羊將軍還病了,這真是上天不佑朕哪!”

“萬歲,眼下正是滅吳大好時機,決不能因為臣的病體,而有誤滅吳大業。皇上,臣還可以上陣衝殺。”

“將軍忠心可嘉,但畢竟年歲不饒人,且重病在身。”武帝安慰道,“將軍且放寬心,朕滅吳之意已決,不會再做改更。”

“我主聖明!”羊祜在病榻上露出笑容。

偏將進來稟報:“啟將軍得知,東吳牙將鄧香,率部下數百人前來投奔,在府外候令。”

“請他進見。”羊祜待偏將出門,轉對武帝說道,“萬歲,臣放人送米總算得到回報,這都是萬歲‘攻心為上’的決策英明。”“羊將軍領軍有方,朕當予重獎。”

鄧香進得大堂,聞知武帝在場,忙行三拜九叩之禮:“降臣鄧香誠願吾皇萬歲萬萬歲!”

“鄧將軍平身。”武帝大加讚賞和勉勵,“將軍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帶將士來降,朕封你為驃騎大將軍,就在羊祜帳下效力,以備滅吳時為先鋒。”“臣定當赴湯蹈火,為主衝殺。”“鄧將軍,以你之見,朕此刻伐吳時機當否?”

“萬歲,吳主孫皓殘暴至極,終朝每日,貪圖淫樂,完全失去民心,陛下正當解吳民之倒懸,正其時也。”

“只可惜羊老將軍患病,無人掛帥,不然,我國可以立即發兵。”

“萬歲,天降大任於聖主,一統江山乃千秋功績,臣老病在身難當重任。但我大晉英雄輩出,眼前便有滅吳掛帥之人。”

“羊將軍所指何人?”

“杜預將軍是也。”羊祜又加註解,“杜將軍為一代儒將,機敏聰慧,精通兵法,武藝超群,實為難得領兵元帥。其本領遠超東吳已故大將陸遜,臣以為杜預是滅吳統帥的不二人選。”

武帝連連點頭表示滿意:“這倒是同朕所思不謀而合,老將軍可以放心調養,朕贊同你的舉薦,滅吳之期指日可待。”

“我主聖明一”羊祜說完這句話,“噗”地噴出一口鮮血,一口氣沒上來,竟然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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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連呼多聲:“羊老將軍,老將軍,你要醒醒,看朕滅吳一統天下呀!”

眾人萬分悲傷,料理了羊祜的後事。武帝就在荊州的府衙,做出了對吳開戰的部署。

“杜預將軍,朕命你接替羊祜的職務,但名稱改為平南將軍。”

“微臣遵旨。”杜預表明決心,“臣定當繼羊老將軍遺志,剋日發兵,平滅東吳,早日一統江山。”

“杜將軍,你剛剛接手,尚需熟識一下全軍的情況,朕以為滅吳之戰,至少要等到明年。”

“萬歲,不可再做拖延,遲則生變。水軍統領益州刺史王浚,已打造出五千艘戰船,有的船隻年久不用業已開裂,而且對吳遲遲不開戰,使得眾多將士鬥志漸衰。而今形勢大大利於我大晉,民心天意皆鼓動我朝進取,萬歲可曾聽到一首民謠乎?”

武帝介面就來:“莫非是:阿童復阿童,銜刀渡江中。不畏岸上獸,但畏水裡龍。這‘阿童’是王梭的小字,指的就是他呀。”

“皇上,對滅吳之戰瞭如指掌啊!連這童謠陛下都倒背如流,這滅吳之策必定早已在胸中。”

“杜將軍,朕在路上即已發出諭旨,要求相關人員趕到荊州,滅吳之戰早已在朕的計劃之中,只是沒想到羊老將軍仙逝,這滅吳統帥換成了你。”

“但聽萬歲的聖旨,臣等便可按照聖旨展幵行動。”

“杜將軍,朕決定平南之戰作六路進兵。”武帝傳口諭,“宣堂外候旨的各色人等進見。”

常隨太監去不多時,奉詔等待的相關人員魚貫人內,齊刷刷跪倒:“參見萬歲萬萬歲!”

“眾位愛卿,朕已決定對東吳發起征討,你們要按朕的旨意按所定路線進軍。”武帝逐一作出交代,“琅邪王司馬柚,引兵出塗中。安東將軍王渾,統兵出江西。建威將軍王戎,帶兵出武昌。鎮南將軍胡奮,向夏口方向進軍。龍鑲將軍王浚,作為水軍統領,率巴蜀水軍順江而下。而平南將軍杜預,在總領全部二十多萬大軍的指揮情況下,自領一支人馬,與諸路同步向江陵進發。而作為太尉的賈充,則是六路大軍的真正主宰,並負責糧草輜重的補給運送,保證滅吳大軍的物資供應,不使其中任何一路人馬,因軍需匱乏而影響取勝。”

賈充雖然很不情願,但他身為太尉,也不得不擔起這個擔子。

六路大軍中,王浚的水軍是絕對主力。公元西晉太康元年正月,王浚的船隊浩浩蕩蕩從成都出發,前後銜接上百里。其中龍船即達數十艘,這種船周圍一百二十步,可容納兵士兩千多人。船上建有城樓,修有城門,馬軍可在船上自由馳騁,宏大威武莊嚴。光這陣勢,就足以令東吳的軍隊膽寒。

晉國六路人馬二十多萬大軍前來攻打的軍情,迅速地報到了吳主孫皓的案前。孫皓只是不經意地一笑:“這算什麼,我吳國現有上百萬大軍,五千艘戰船,怕他何來。常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有陸抗等大將抵禦晉國的攻擊,想當年劉備何其氣勢洶洶,他們還有諸葛亮用計,不也敗在了我東吳的手下。火燒連營七百裡,直殺得劉備敗走白帝城。要不是孔明用一堆破石頭擺什麼八陣圖,那劉備老兒早成為我吳國的階下囚。晉國的進攻,不足為慮。”

中書令賀邵奏道:“啟稟我主萬歲,晉國大軍六路進兵,陛下當調集兵馬,指派大將分頭迎戰,不可掉以輕心。”

“廢話少說,你代朕擬一道聖旨。文武百官凡十五歲以上的女子,自即日起皆需先送到宮中,待朕挑選後,方可再行論嫁。否則即以違抗聖旨定罪,速將旨意頒佈不得有誤。”

“萬歲,這如何使得,萬萬不可。”賀邵極力勸阻,“滿朝文武盡皆萬歲的肱股,陛下當愛惜臣下,體恤臣下,如此旨意,實在荒唐。”

“怎麼,你竟敢言語貶責朕躬,真是吃了熊心豹膽,不知天高地厚。”孫皓傳旨,“來呀,重責四十大板。”

“皇上,而今晉國大兵壓境,你不思抵禦,反倒把心思放在淫樂上面,所作所為惹惱滿朝大臣,你這江山只怕難以長久。”“好你個賀邵,口出狂言竟然咒朕,來呀,把他的舌頭給朕割下去,讓他不能再說話。”

武士領旨走上前,把賀邵按住,薅出舌頭,用劍砍下。弄得賀邵胸前面部滿是鮮血,滴滴答答。

孫皓卻是得意地說:“你倒是咒哇,沒法再罵朕了,服了給朕跪下,饒你一條命。”

賀邵跳著腳怒目橫眉,看得出雖然他罵不出口,但他依然在痛罵孫皓,並幾次要衝上前去與之拼命。

孫皓也看得出來,賀邵根本不服:“看得出你還是不服氣呀,把鐵鋸給朕燒紅,再不老實,割下他的人頭!”

百官無人敢於求情,因為盡人皆知孫皓的殘暴,誰也不敢惹禍上身,全都裝聾作啞。尚書熊睦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開言:“萬歲,賀大人為國效勞也算勤懇,他諫阻陛下莫從大臣女子中選妃,也是為吳國的一片忠心,萬歲怎能如此對待這樣忠君愛國的一位老臣。”

“朕看你這是活夠了,貶損朕的聲名,就是叛逆之罪,來呀,用鎖人的鐵鏈給朕狠狠地打”

武士們掄起鐵鏈,劈頭蓋臉往熊睦身上打去。少時熊睦便被打得血肉模糊,痛得熊睦叫痛不止。武士們打不下去了,停下來看看孫皓的臉色。

孫皓怒吼起來:“怎麼不打了,是不是也想捱打呀,朕沒有讓你們停,你們就給朕一直打下去,打!”

武士們照舊掄起鐵鏈,漸漸地熊睦不再喊痛了,他無力地躺倒在金殿之上,一動也不動。武士用手試試鼻息,有些膽怯地報告孫暗:“皇上,他,沒氣了。”

“拖出去。”孫皓揮揮手,就像對待一隻死狗。

一個武士問:“萬歲,鐵鋸燒紅了。”

“好,把賀邵的人頭給朕鋸下來!”

“啊!”武士怔住了。

“你要抗旨不遵嗎?”

“小人不敢。”武士還是不願動手,“小人自己,難以做到。”“再加兩個,你們當場給朕鋸頭。”

兩員武士按住賀邵,另一人抄起通紅的鐵鋸,閉上雙眼,按在賀邵的脖子上,哧拉一聲,一股臭味在金殿裡瀰漫。武士狠下心來往前鋸,轉眼工夫,人頭便已掉下來。

孫皓對著滿朝文武發出瞥告:“你們睜大眼睛,這就是敢於反對朕的下場,身首異處!”

文武百官噤若寒蟬,有人不忍,有人不敢,把目光投向賀邵與熊睦二人的屍體。但心中無不慨嘆,亙古未見這樣殘忍的皇帝,比商紂王有過之而無不及,東吳不亡才怪呢。

王浚的晉國水軍順江而下,吳國水軍都督張象,不敢同王浚正面交戰。他在長江的狹窄險要處,橫空拉起攔江的鐵鏈,並且自江底起楔上一丈多高的鐵錐。王浚自有對付破解之法。他準備了大小數百個竹排,上面佈滿稻草人,身上澆滿麻油,點著之後順流而上。被鐵鏈截住後,麻油草人便燃燒鐵鏈,熊熊的烈火,不久即將鐵鏈燒斷。同時,竹排順水向下,也就把鐵錐帶出。張象精心安排的障礙,被王浚輕易地化解。晉國戰船,千船齊下,很快攻下夏口、武昌,直逼孫皓的國都建業。安東將軍王渾統率的大軍,自江西出發,也勢如破竹,一路打到了橫江。晉國的六路人馬,先後抵近建業,孫皓無將可派,只有張象還能應付局面。這也是孫皓的唯一希望,他把城內最後收攏的五萬人馬交與張象:“張大人,勝敗存亡就在此一舉了,你一定要反敗為勝,為我吳國開創下復興的新局面。”

張象領兵出城,可是軍無鬥志,都早存投降之心,甫一出城,便紛紛豎起降旗,張象也無可奈何地做了俘虜。孫皓無計可施,只好自己素車白馬,肉袒自縛,大開城門請降。於是,建國六十年的東吳,到孫皓一代覆亡。東吳的四十多個郡,三百多個縣,二百三十多萬人口,盡數納人晉國。唐代詩人劉禹錫,有感於東吳的滅亡,寫下了一首七絕:

王浚樓船下益州,

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索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頭。

晉武帝司馬炎實現了天下的統一,自是心情愉悅、志得意滿。孫皓歸降的金銀珍寶不可勝算,僅後宮的嬪妃宮女即達上萬人。武帝大度地給孫皓保留上百名后妃和宮女外,剔除了年老色衰模樣難以人眼的宮女,尚剩下宮女五千餘人。武帝問侍中張華:“張大人,吳宮中這些宮女,當如何處置?”

張華毫無諂媚之心:“萬歲,可將她們許配給京城中年歲相當尚無妻室者,則男女雙方必都會感激陛下終生。”

“如此做法豈不費神勞力,且朕宮中人手不足,把她們全都留在後宮吧。”其實,這才是武帝的本意。

張華不好直接反對,而是拐著彎暗示:“萬歲當年在金殿之上,焚燒雉頭裘的壯舉,至今還令群臣贊為明君。”

“此一時彼一時也,朕如今滅了吳國,也一統江山,不知在張大人眼中,朕能與漢代哪個皇帝相比?”

張華覺得作為皇帝的近臣,應該給司馬炎敲敲瞀鍾了:“萬歲恕臣不敬,陛下可同漢朝恆帝、靈帝等同。”

武帝不由得一愣:“恆、靈二帝,毫無作為,在漢時聲名最差,朕就真的到了這般地步?”

“萬歲,恆帝曾賣官鬻爵,但收的錢留給官府,而陛下也有此蔽,收的錢大都中飽私璲。如此下去,只恐大晉難以久長。”“其實,朝代能否萬世千秋,主要是看繼承者的能力。”武帝說出了他心底最為糾結的一個問題,“張大人,依你看,太子的能力如何?”

“萬歲,恕臣直言,太子能力與陛下不可同日而語,以他的智慧和能力,只怕挑不起大晉國這個擔子。”

“那麼,在朕百年之後,誰可託付後事呢?”

“若論才華和血緣近支,非齊王司馬攸莫屬。”

司馬炎登時臉色沉下來,而且久久不發一言。這句話可稱是擊中了武帝要害,他擔心的就是自己不在之後,齊王會不會篡位。他想起了中書令和嶠和尚書令衛瑙對自己的密奏,也明確指出太子不堪接班。自此,這太子繼承皇位之事,就如一塊巨石壓在了他的心頭。

夜幕悄然降臨在皇宮的上空,繁星像千萬只眨動著的疑惑的眼睛。晉武帝面對滿桌佳餚難以下嚥,他叫來御車前往女婿王濟家的駙馬府。驚聞聖駕蒞臨,王濟直忙得不亦樂乎。再得知皇上老丈人尚未用晚膳,王濟更要鉚足勁兒獻獻孝心。等候備辦晚宴的時候,武帝對自己的親人道出了心裡話:“駙馬,朕也有百年之後,你說太子能否扛起這份家業?”

“萬歲,兒臣對您得說實話,太子大有古時淳樸之風,但而今的世道過於虛偽狡詐,太子只恐難以挑起這份擔子。”

“那該如何是好,又該把後事託付給何人?”

“萬歲,太子無論行不行,這皇位還得讓太子坐。第一,立嫡立長古來如此,更換他人難免血流成河。第二,江山萬萬不能讓齊王染指。現下朝中諸多大臣盡皆屬意齊王,這就越發不能讓齊王的陰謀得逞。”

武帝頻頻點頭,雖未明說表態,但顯然王濟之言已經入心。菜餚逐一擺上來,有一道烤乳豬,很對武帝的口味,令他讚不絕口。

“駙馬,這道菜是如何烹製,朕的御廚卻從未做過,朕要他們也學會烹製這道烤豬。”

王濟不免有些臉紅:“萬歲,這道菜很麻煩,其實這乳豬是用人乳餵養,而且是用人乳烤制。”

武帝本來就為太子之事糾結,聽了女婿的話,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作為一國之主,都未能享受人乳餵養的烤乳豬,反倒落在了女婿的後面,越想越難對美食下嚥,不由得起身離席拂袖而去。

武帝回到內書房,常隨太監前來奏報:“秉萬歲,楊洮、馮沈、荀助三位大人求見。”

這三人與太子走得很近,武帝對他們沒有好感,一想就是事關太子即位之事,原不想見。轉念一想,且聽他們是如何搖唇鼓舌,便傳口諭道:“宣。”

三人覲見叩拜畢,楊洮先行開口:“萬歲,近來前往齊王府拜訪的文武大臣絡繹不絕,這些人心中還有皇上嗎?”

武帝心想,又來挑撥朕與齊王的關係:“腿長在個人身上,誰愛去朕也管不了,由他。”

荀助接著說:“萬歲,百官在背後議論,道是這皇位本當是齊王的,胡說什麼,無論才能聲望,齊王都在萬歲之上。只因萬歲是嫡長,晉王才立您為太子。單等萬歲百年之後,這皇位也該輪到齊王了。”

“朕這裡還好好地活著呢,他們倒來算計朕的身後事,未免管得也太寬了。”武帝有些發煩。

馮沈也不甘落後:“萬歲,齊王既已封王,理應前去他的封地,如今扎在京城不走,就是覬覦皇位。”

“萬歲,當及早降旨,敕令齊王歸處他自己封地。”荀助乾脆提出建議。

楊洮緊跟著叫板:“萬歲,文武百官和齊王是一個鼻孔出氣,如果萬歲傳旨讓齊王前往封地,他們必定群起反對。”

“萬歲試想,您現在皇權在握他們還都敢抗旨,真要是太子當政,還能鎮住他們嗎?”

“不要說了,朕自有道理。”武帝心煩意亂地打斷他們的話。次日早朝,武帝在朝堂上當著百官的面,對齊王交代:“齊王封王已久,至今未去封地,當去封地就職,半月內做好相應準備啟程,不得有誤。”

齊王怔了一下,但也只能說:“臣遵旨。”

這邊話音剛落,徵東大將軍王渾便出班奏道:“萬歲,齊王至親又有德望,應以太子太保身份留在京師,參與政事。”

扶風王司馬駿也緊跟著奏道:“萬歲不該趕他到封地,而且只給一個都督的虛名,沒有典兵的實權,明顯是陛下猜疑,如此而為,為害極大。”

中護軍羊秀、侍中王濟、光祿大夫甄德等大臣,也紛紛上奏,反對齊王去封地就職。

武帝心想,難怪楊洮等人事先斷言,百官們都要迴護齊王,果然不出他們所料,為太子日後能坐穩江山,越發得讓齊王到他的封地。他也不多做解釋:“朕意已決,休再多言。”

散朝之後,武帝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常山公主和長廣公主又一齊入宮來見武帝。雖說都是至親,但武帝平常也難得與她們相見,很是高興地問道:“兩位公主久不進宮,今日難得撥冗來看朕,留下來同朕共進晚膳吧。”

常山公主開門見山:“臣等來見駕,吃飯倒在其次,是來為齊王求情來了。”長廣公主更是直來直去:“萬歲,齊王為人平易,待人和善,何必一定要趕他走,還是留在京城為宜。免得被人議論,道是陛下聲望不及齊王,而有妒忌之心趕他去封地就職。”

“萬歲,齊王不是有野心的人。即使日後太子登基,他名望再大,也不會從太子手中奪取皇位,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常山公主說起來沒完。

武帝不由得大怒:“本以為你們是來看朕,卻原來是為齊王求情。朝中的政事,你們女人家跟著摻和啥。走吧,出宮!”

兩位公主遭到搶白,她們萬萬沒想到武帝會如此大怒,兩個人頗為不滿地叨叨咕咕離開。

侍中王濟是來探聽風聲,指著二位公主的背影問:“萬歲何故與兩位公主慪氣,看她二人甚為不滿地出宮?”

因為王濟也站在同情齊王的立場,武帝有意把話也說給他聽:“王大人你說怪不怪,讓齊王去封地,這本是朕的家事,文武百官反對不說,這女人還來哭哭啼啼吵鬧,你說,公主是不是受你的指使?”

“萬歲,既然百官和至親全都反對皇上的決定,皇上是否也該反思一下,讓齊王去封地的旨意到底對不對。”王濟顯然是立場不變,“萬歲,如若不然,還是收回成命吧。”

武帝越發感到問題嚴重,就是把百官和皇親全都開罪了,這件事也要堅持到底:“你不要再說了,你和甄德,分明就是齊王的臥底。從即日起,你的官職降為國子祭酒,甄德貶為大鴻臚,還有羊秀,從中護軍降為太僕,都遠離朕的決策圈子,統統遠離內朝。”

次日早朝,武帝為催促齊王早日離京,問太常令鄭默:“朕命你給齊王去封地準備禮品,可都已齊備?”

“萬歲,這有一道表章,請龍目御覽。”鄭默呈上奏章。武帝邊接邊自言自語:“搞什麼名堂,難道還把禮物列出清單。”及至匆匆看後,當時把表章摔在御案之上:“這還了得,簡直就是與朕做對。著將庾秀、太叔廣、劉橄、繆蔚、郭頤、秦秀、傅珍七人,連同這個鄭默,一起推出午門斬首!”

文武百官無不大吃一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