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五百年前，先哲王陽明在龍泉大呼一聲:“天理即人欲！”這邊是龍場悟道，這也便是天理教最根本的由來。雖然徐立之無數次狡辯，但在我看來，天理教就是一筆生意，一筆足以威脅天下人的骯髒生意。
這世上有的是有權有勢不想死的人，他們便是天理教的客戶，他們花錢，天理教幫他們延續生命。當年的價碼是一年一千兩白銀，如果遇到外國人則收取三萬英鎊。而如今的價碼，據傳言是一百萬一年，如果用珠寶或黃金衝賬甚至可以打個六七折。
徐立之還是那個徐立之，有著相同的志向，做著相同的生意並不稀奇。如今徐立之並不直接管理太平基金，而是將公司交給江中成及麗莎運作，自己置身事外。太平基金的客戶遍佈世界各地，中國、歐美、日本、非洲、東南亞、甚至遠到極地......
我時常對劉劍鋒和羊歡開玩笑說，這世上有兩個組織具備深刻而廣泛的全球影響力，一是聯合國，二是天理教。
天理教者，所謂天理，那即是人欲。何為人慾之最？答曰:長生。自古以來，遠到遠古大巫墨隆，再到盡人所知的秦始皇漢武，誰不追求長生？就連尋常百姓，為了儘可能延長生命，照樣無所不用。
我甚至可以這麼說，只要人類還抱著長生的美夢一天不醒，徐立之的寶座之前便少不了他的生意。天理教這富可敵國的財富便是如此這般聚集，迅速、殘忍、極其邪惡。這筆名為“長生”的生意，是自古以來眾人發財的最大美夢。一百年前的時候徐立之便能迅速購置武器組織艦隊，如今這資訊爆炸紙鈔氾濫的年代，如果他要去非洲買一塊地，自己當國王只怕也是易如反掌。
悠悠萬事，生意一樁，如此而已。
回去的路上，我暗自慶幸。確實自己足夠幸運才能在與徐立之的對招之中不落下風，如果不是墨書裡的術法今日我絕無可能頂住這驚天海嘯還要徐立之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致命一擊。
“人家都說高手過招一招之內便分勝負，今日這一招，到底是誰贏了？”
回去的路上，羊歡暗暗問道。我的情況她再清楚不過，他很明白我的勉強與脆弱，極為擔心我在與徐立之的對招之中敗下陣來。
“是我贏了。”我說道。
“我就說嘛，我的榮成怎麼可能輸！還有那個女人，著實可惡，穿著那麼暴露還來打架，她就是存心魅惑男人！”
羊歡一臉憤恨，不吐不快。她一邊講一邊用雙手比劃，試圖將當時複雜錯亂的情形再度還原。
“但是我贏得不正常，早在巨輪上第一次見徐立之的時候，我就知道今日的我可能再不是他的對手。這些時日裡我只看過墨書做了簡單的修行，是絕無可能打敗他。”
我陷入沉默，努力思索著答案。
“那個人，論實力確實在你之上，他使出那強大的控水之術幾乎沒怎麼費力，但是你卻盡了全力才勉強擋住。”
墨雲興一路沉默，聽到我的話後忽然說道。他眉頭緊鎖，彷彿在回憶什麼，又彷彿在後怕什麼，難以捉摸。
“還有一件事便是墨書中巫術的力量開始反噬 ，與你體內的陽熱相沖
相剋，你每施展一次昴拳，你的身體和靈魂便會損傷一分，直到死亡。”
墨雲興一言未落，一言又出。我本以為我的窘態只有羊歡看到，卻不像墨雲興早已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誠如墨雲興所言，在施展昴拳的過程中，我十分受用這股古老而帶著邪性的力量，它就如同毒品一般讓我欲罷不能，非常沉溺。甚至在施展昴拳的時候我腦海中彷彿有個聲音一直迴盪著：“多一點，再多一點，往前一步便是天堂”。我終於明白劉劍鋒和墨雲興為何不願碰者墨書，相較於常人而言，它實在足夠誘惑，甚至具備黑洞般的引力。
所謂黑洞者，一旦身入其中，即便如同光線，便再無逃脫的可能。
“確實如此，在海邊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我說道。
“那你必須停下修習這墨書上的術法了。”
墨雲興走上前來，看著我的手心和眼睛說道。他一臉嚴肅，一改往日無所謂的作風，我從他的眼睛裡似乎看到些許對墨隆的恐懼。
“我知道。”
蘭城酒店的陽臺之上，眾人依偎而坐，我的雙腳被敷上一層厚厚的草藥。這是小雅特製的的草藥，用於驅溼散邪療效甚佳，在眾人腳踝處則是一瓶瓶已經只剩一半的酒瓶在微風中簌簌作響。
眾人微醺，時光正好。
“那天理教是如何興起的呢？”
墨雲興帶著醉意半躺在椅子上，他看著，醉意不掩其真誠，對於一個像他這樣剛接觸外面世界的墨族人而言，天理教實在是一個足夠新鮮，足夠有吸引力的新事物。
“有句老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實這天理教跟江湖並沒有什麼區別，用我的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慾望，有慾望的地方總有人希望長生不死，這世上只要有人希望長生不死，那天理教便自然存在。”
我話音剛落，墨雲興似懂非懂的搖搖頭。
“那這麼說天理教是註定無法剷除的了？”墨雲興問道。
“也不全是，當年師父曾將天理教滅門。”我也懶洋洋地說道。
陽臺之外，微風陣陣，海面波浪不興，明媚的陽光直射而下，傾斜在建築外牆之上，傾斜在眾人臉龐之上。我愛這層明媚的光輝，盡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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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麼說我倒是很想見見尊師，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以一己之力滅了這天理教。”
“他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至少我這樣認為。”
我舉起酒瓶，與墨雲興及羊歡、小雅和李兵等人輕輕碰杯。
“師兄，我也很想知道，當年天理教是怎麼跟我們清平道結仇的。”
小雅不敢喝酒，只在一旁不斷為眾人泡茶。她穿著一身裙裝，看得李兵的臉紅一陣紫一陣。
“結仇？這哪是什麼結仇，是天理教危害太大，師傅不得不出手。”
“危害？比如什麼危害呢？”
墨雲興剛學會飲茶飲酒，在酒精刺激的作用下緩緩舉起酒杯。
“敬我們的大英雄，敬我們的衛道者！”
墨雲興振臂高呼，眾人共同舉杯，我我瞬間臉紅起來，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敬我們的大英雄，敬我們的衛
道者！”
眾人高呼，一飲而盡。
“那話說回來，倒是是什麼危害呢，據我所知，這種生意往往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雖然不道德，但是也沒什麼不妥之處啊。”
羊歡倒在我懷中，已然一副微醺的模樣。
“他們做的生意，就是販賣人口。”我沉沉地說道。
話音剛落，眾人無不驚起。
“我本以為販賣人口這種事只會發生在非洲或者中美洲之類，想不到竟然發生在堂堂華夏，發生在蘭城！”
李兵忽然站起，一臉憤恨難忍。
“想當年，徐立之聯合史密斯等人，以通常的名義招攬蘭城的民眾，他們將百姓誘騙上商船之後殺死取血，利用人血去製造那些所謂的長生藥，那些冤死百姓的屍體漂浮在海面上，幾乎攔住所有商船的去路。徐立之開的價碼是每個人二兩銀子，那個時候蘭城最多的便是強盜，人們四處搶人拿去賣，那些女人、孩子、老人無不成為商品，以二兩銀子成交。”
“那蘭城豈不成為強盜的天堂？”墨雲興問道。
“蘭城人的良心就值二兩銀子？”小雅問道。
“是啊，蘭城人的良心就值二兩銀子，你們所不知道的是，那時候多少父母賣了兒女，多少丈夫賣了妻子，多少強盜賣了百姓，這雖是蘭城，可我總覺得地獄就在眼前。短短一年不到，原本二十萬百姓的蘭城便剩下三萬不到。”我說道。
“竟然如此悽慘！”李兵驚呼道。
“這種情況下，師傅不得不出手，我記得那一天正是微雨，師傅帶著長劍出門，歸來時渾身血跡，就連他的鬍子上也是染得一片鮮紅，他神情落寞，一言不發。”我說道。
“他去將天理教滅門了？”
“是，天理教上下數百口人，無一倖免。”我沉沉地說道。
“做得好！”
李兵與墨雲興碰杯而笑。
“這是報應，這是應該的！如果換了是我，我早就開著坦克過去了！”李兵高呼道。
“本以為天理教上下無一倖免，但是徐立之還是順利逃脫，他投靠洋人史密斯，成為史密斯麾下最強大幫手。徐立之本身便是一術法奇才，只不過用心太過狠，最終走上邪道。他終生痴迷於長生之道，害人無數。”
“那為何你們現在相見怎麼看起來好像還關係很好的樣子？”羊歡問道。
我苦笑一下，端起面前的啤酒一飲而盡。
“正如徐立之所言，老仇如老酒，總得慢慢飲，慢慢品才是最有味道，一招殺死我，他後半生會很無聊的。”
眾人聽罷我的話後，無不驚訝不已。
“原來天理教背後還有這些事！”李兵驚呼道。
“後來史密斯被我師傅所誅殺，徐立之繼承了史密斯的一切，最終我們在蘭城東海岸，也就是現在我們所在的位置決戰，那一戰是我贏了他。”我說道。
“你怎麼贏的？”墨雲興忽然坐起問道。
我腦海陷入一片沉思，除了當時那興奮的感覺，其餘一切我一概忘記。
我是怎麼贏的？我只知道我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