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都市 > 愛情這門宗教的信徒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三章 顛覆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三章 顛覆

他從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逃兵般撤退了。甚至,沒有跟閏月打個招呼,自己回了家。

在他規避了太陽和月亮的屋內,他蜷縮在木床上,翻來覆去,木床“嘎吱”作響。牆角的菸頭和酒瓶一言不發,留聲機緩慢而後知後覺,古典又舒緩的音樂,卻讓人悽婉得心碎。

他想起,在他中學畢業的時候,父親送了他一把紅木吉他。他漂泊在天涯各處,奔走在紅塵之中,至始至終帶著它,就算窮到沒錢吃飯的地步,也從沒有一狠心將它典賣掉,換取生活所需。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找了半晌,從木櫃子裡邊找到了吉他。吉他已經很舊了,舊到由紅變黑。他十分小心地擦拭了吉他,撫著琴絃,調了下音。在腦中收索曾經熱愛的歌曲,一時半會兒,一首也沒想到。一口悶掉了半瓶劣質白酒,腦袋熱血上湧,思維變得特別清晰,一下子靈光了不少。

他自彈自唱了一首歌,是曾經唱給心愛的姑娘的,齊秦的《夜夜夜夜》:

想問天你在那裡

我想問問我自己

一開始我聰明結束我聰明

聰明的幾乎毀掉了我自己

想問天問大地

或著是迷信問問宿命

放棄所有拋下所有

讓我飄流在安靜的夜夜空裡

你也不必牽強再說愛我

反正我的靈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湊慢慢的拼湊

拼湊成一個完全不屬於真正的我

你也不必牽強再說愛我

反正我的靈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湊慢慢的拼湊

拼湊成一個完全不屬於真正的我

想問天問大地

或著是迷信問問宿命

放棄所有拋下所有

讓我飄流在安靜的夜夜空裡

你也不必牽強再說愛我

反正我的靈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湊慢慢的拼湊

拼湊成一個完全不屬於真正的我

你也不必牽強再說愛我

反正我的靈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湊慢慢的拼湊

拼湊成一個完全不屬於真正的我

你也不必牽強再說愛我

反正我的靈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湊慢慢的拼湊

拼湊成一個完全不屬於真正的我

我不願再放縱

我不願每天每夜每秒飄流

也不願再多問再多說再多求我的夢

我不願再放縱

我不願每天每夜每秒飄流

也不願再多問再多說再多求

我的夢

當然,他並沒有唱完。不是他唱不完,而是隔壁經常兇巴巴地打孩子的女房東扯著嗓子罵了他,大半夜又在發什麼瘋。

他很不耐煩,很不耐煩,又無可奈何。其實,他早知道房東會罵的。但是,能唱到被罵時停止,也算獲得了短暫的寧靜和幸福。

一個人呆坐在屋內,他握著水杯的手,禁不住發狠地顫抖。杯中水蕩起一圈圈的漣漪,像巫師攥在手裡的、有魔法的水晶球上面,上下浮動的銘文。

今天,一切機緣巧合發生的事情,看似平淡不過,實則既傷害了他的尊嚴,又使他信仰崩潰。他發現,開始與這世界格格不入了。或者,從他生命誕生時開始,就是格格不入的,只不過等到虛度二十七載光陰,才徹底地被激化、爆發了出來。

他守護心靈莊園,修葺冒了頭的椏枝,刮掉石板上的苔蘚,等到雨過天晴了,隨意伐掉幾枝翠竹,不管上邊刻著誰誰稚嫩的、愛的宣言,做成一個通往靜謐世界的竹筏。去這莊園走一遭,好像能夠擁有整個世界。這是一種變相的精神麻痺嗎?而且,似乎還有依賴作用。然而,他的這座心靈莊園,在與初戀女友分手之後,像是被龍捲風襲擊了一樣,籬笆殘破,頹圻無全。青春逝去了,十個狂放的青年,變成十個閏土,一切成為定局,夢那麼易碎。這是一段修行,一段苦旅,一段銘刻的記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守的是什麼。從塵封的歲月中掉下來的鐵樹種子,他滿懷著柔情,把它種進了莊園。每天看它一遍,有沒有一點嫩綠破土,能不能冒出新芽?後來不看了,看了要難過。他是一個苦行僧,作繭自縛,如燈蛾撲火的愛,那愛血腥又好看。

他幽閉了心靈的門戶,成為買來宿醉的偽君子。

處處受制於看不見的枷鎖。讓他身心疲倦的鐵具,寒光冷硬。那鉗制精神的牢籠,它沒有掙扎就能出現的、光明的狗洞。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想要這般庸碌一生,就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他總以為,開始很艱難不要緊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生活,會在他絕望時,憐憫他,捧他的額頭,以一枚吻化開所有愁緒。所以,應該樂觀又豁達。縱然不願意是個醉漢紅了臉、穿梭在人潮裡,但或許能翻出老底,把少年時的羞澀絕妙地發揮出來,佯裝作沉醉在了紅暈的晚霞中。

他不想舊事重提,但並不隨他的願。主流是這樣的,很多人都喜歡舊事重提,彷彿昨日是當下的希冀的載體;很多人都喜歡守望,沒有了守望,一切將多麼難堪。陳年舊事是一本封面佈滿灰塵和褶皺的、放在書櫥中的書,第一頁寫著“Happiness”,第二頁寫著“Sadness"每一頁都有字跡清秀的簽名,落款時,總要喃喃自語,“我以為青春之葉隨風而去,感受了北冰洋寒流的逆襲,到北極的冰川之角,將傷痛融入這博大,痛苦之源終將逝世。”如此書寫的人生,結束語飽含複雜的情緒。

這世界,男人最傷不起的,就是尊嚴。怎麼指責命運的不公,命運法庭的大門依舊緊閉。

因此,他,白樺,一個再過三年即將步入而立的社會底層勞工,因為自尊被傷害,信仰被踐踏,又不願安於現狀,索性將自己書寫的人生,一頁一頁撕開來,想看個仔細。他走到古銅鑄的香爐前,不捨地撕下“Happiness”,這一頁像是有生命的東西在他手中掙扎,它感受到了他的怒火、憤恨,但還是註定了逃不出結局——在氤氳的氣體裡,化出五彩的光暈。他像佛門中辱宗罵祖的狂禪之人一樣,笑了起來。當書不再完整,丟了一頁,不怕再丟一頁,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一旦深陷其中,便不再回頭。於是,他很隨意地撕下“Sadness”,傷口呈現的鋸齒狀,有種錯落的參差美。人最願意撕下“Sadness”,這是大團圓結局必要的行為,活在人的美夢中。

撕著撕著,他背心冒出了冷汗。因為,它並不是一本寫完整了的書籍,還有一部分空白,是待書寫的。

“什麼也沒剩下,”他呆滯在那間黑暗的屋內,空氣凝固了,迴盪著耳鳴般的尖叫,一萬次回聲,每次都刺入了心肺。

此時,屋門破開一絲微光,是破曉的光穿透了門麼?難道這世界的定律被摧毀,物態變化隨意轉換,空氣可以凝固,光也能穿門而入?

是什麼開啟了門?他咪起眼睛,吃力地想要看清,看到了以白光為景,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父親。父親臉上掛著一個永恆謎題般的笑容,對他說:“我從家裡來,家鄉剛下過大雨。”

顯然是他產生錯覺了。他定了定神,從竹窗上往屋外看。主人家種的茉莉花嬌豔欲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夾竹桃上的鳥兒,東瞧瞧,西瞧瞧,尾巴翹得老高;襯衣在晨曦中,散發著洗衣粉的味道;

他打開門,看著冉冉上升的朝陽,說:“是時候了。”

上帝,給他指引吧!讓他用粗糙的、被縛的老手,拔掉在背的芒刺,看看怎樣重拾信仰,浴火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