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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打臉

在克朗伯爵夫人讀完威克漢姆自由頌裡面的一首詩歌之後,便是一些貴族小姐和少爺們展示自己這段時間所創作作品的時間。

說實話,這些貴族子弟們創作的詩歌很一般,只能說是關起門來自娛自樂一下而已。尤其是幾位大貴族子弟展示的十四行詩,連威克漢姆這個對十四行詩沒什麼研究的人,都感覺不怎麼樣。但就這樣,卻還是依然收穫了一片掌聲,花花轎子眾人抬罷了。

等那個大貴族子弟的作品唸完之後,亨利·薩里奧突然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今天克朗伯爵夫人的沙龍來了個新成員,那就是我在印度一起共事過的同僚喬治·威克漢姆上尉。我要向大家說明的是,威克漢姆上尉對詩歌有著超乎常人的理解,有著很高的素養。在剛才的交談中,我得知威克漢姆上尉最近寫了一首新作品,想要和諸位分享一下。下面,讓我們歡迎威克漢姆先生朗讀他的新詩歌。”

對於有人不禮貌地打斷沙龍的流程,克朗伯爵夫人有些生氣,但在看到那個人是最近風頭正勁,迎娶了康沃利斯侯爵孫女的亨利·薩里奧,便勉強道:“既然薩里奧先生如此推崇威克漢姆上尉的作品,那就請威克漢姆上尉為我們朗讀你的作品吧,相信上尉先生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說到“失望”二字,克朗伯爵夫人幾乎是咬著牙說的,大有威克漢姆寫的詩歌很一般,就用臭雞蛋砸他的架勢。因為伯爵夫人還以為威克漢姆想要在沙龍上出風頭,刻意讓亨利·薩里奧站出來說這一番話的。

威克漢姆這次是真鬱悶了,沒想到亨利·薩里奧會給他來這麼一招一石二鳥的陰招!首先,如果威克漢姆拿不出一首像樣的詩歌,那他無疑會在眾多貴族子弟面前都了臉面,以後在倫敦上流社會的社交圈也就不好混了!

第二,看克朗伯爵夫人那樣子,恐怕是以為威克漢姆和薩里奧串通一氣,想要在沙龍上出風頭。威克漢姆無疑是什麼都沒做,便將倫敦社交圈的達人克朗伯爵夫人給得罪了。

在場的貴族子弟們開交頭接耳地交談起來,他們都在詢問自己的夥伴,這個叫喬治·威克漢姆的傢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簡直是不自量力。

弗雷德裡克親王則是一臉玩味地湊近威克漢姆,耳語道:“沒想到威克漢姆上尉對詩歌還有一番研究,還真是文武全才吶,呵呵……”

弗雷德裡克親王出生在勾心鬥角的王室宮廷,怎麼會看不明白亨利·薩里奧那是在找威克漢姆的茬。不過他可沒有興趣去為一個認識不到兩小時的人解圍,反而有種看好戲的心態,想要看看威克漢姆到底會怎麼應對這種局面。

威克漢姆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弗雷德裡克親王殿下廖贊了,雖然我在劍橋大學研修過,但並不擅長詩歌創作。”

瑪格麗特·伯納則抓著威克漢姆的胳膊,臉上毫無憂慮之色,反而有一絲興奮在裡面:“喬治,你可是詩人威克漢姆!讓這些看笑話的傢伙知道,什麼是才是真正的浪漫主義詩歌,而他們寫的,都是一堆上不了檯面的垃圾!”

在瑪格麗特·伯納小姐看來,威克漢姆既然能寫出堪稱經典的詩集自由頌,那現場創作一首佳作完全不在話下。所以,她從不會替威克漢姆擔心呢。

威克漢姆腦袋高速運轉起來,搜腸刮肚地回憶那些他讀過的經典詩歌。當威克漢姆看到瑪格麗特·伯納小姐紅鼓鼓的俏麗臉龐,威克漢姆的腦海裡突然閃現出愛爾蘭詩人威廉·巴特勒·葉芝的那首著名的詩——當你老了。

後世女歌手莫文蔚的一首歌曲《當你老了》,歌詞就是改編自葉芝的詩歌《當你老了》。而且,這首詩的背後,還有一個悽美的暗戀故事。

1889年,二十三歲的都柏林青年學生葉芝,第一次遇見了美麗的女演員茅德·岡。她時年二十二歲,是一位駐愛爾蘭英軍上校的女兒,不久前在她的父親去世後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可謂是不折不扣的白富美。

茅德·岡不僅美貌非凡,苗條動人,而且,她在感受到愛爾蘭人民受到英裔欺壓的悲慘狀況之後,開始同情愛爾蘭人民,毅然放棄了都柏林上流社會的社交生活,而投身到爭取愛爾蘭民族獨立的運動中來,並且成為領導人之一。這在葉芝的心目中,對茅德·岡平添了一輪特殊的光暈。

葉芝對於茅德·岡一見鍾情,而且一往情深。葉芝曾經這樣描寫過他第一次見到茅德·岡的情形:“她佇立窗畔,身旁盛開著一大團蘋果花;她光彩奪目,彷彿自身就是灑滿了陽光的花瓣。”

葉芝深深的愛戀著她,但又因為她在他的心目中形成的過於高貴形象而感到無望,年輕的葉芝覺得自己“不成熟和缺乏成就”,所以,儘管戀情煎熬著他,但他尚未都她進行表白,一則是因為羞怯,一則是因為覺得她不可能嫁給一個窮學生為妻。

茅德·岡一直對葉芝若即若離,1891年7月,葉芝誤解了她在給自己的一封信的資訊,以為她對自己做了愛情的暗示,立即興沖沖的跑去第一次向茅德·岡求婚。但她拒絕了,說她不能和他結婚,但希望和葉芝保持友誼。

此後茅德·岡始終拒絕了葉芝的追求。她在1903年嫁給了愛爾蘭軍官麥克布萊德少校,這場婚姻後來頗有波折,甚至出現了徹底性的災難,可她十分的固執,即使在婚事完全失意時,依然拒絕了葉芝的追求。儘管如此,葉芝對於她的愛慕終身不渝。因此,難以排解的痛苦充滿了葉芝一生的很長一段時間。

葉芝一直等待著,即使他的意中人早已經是別人的妻子,直到他52歲才結婚。那是在已經死去丈夫的茅德·岡再次拒絕了葉芝的求婚後,在葉芝向茅德·岡的女兒伊莎貝拉求婚被拒絕之後,葉芝終於停止了這種無望的念頭。

但事實上,即使結了婚的葉芝,還是無法忘記茅德·岡。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個月,他還給茅德·岡寫信,約她出來喝茶,但還是被拒絕。而且,茅德·岡還堅決拒絕參加他的葬禮。

正是葉芝這段無望的暗戀,促使葉芝寫出了《當你老了》這樣纏綿悱惻的詩歌出來。這首詩歌在中國相當有名,有很多翻譯文字,威克漢姆就看過其中的一個中文版本。

而現在威克漢姆要做的,就是將頭腦中的中文版《當你老了》翻譯成英文。好在威克漢姆的前身威克漢姆在劍橋的文法學習還說得過去,不然今天就要出大醜了。

就在眾人都準備狠狠地嘲笑一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軍官的時候,威克漢姆緩緩地開口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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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老了,頭髮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爐邊,取下這本書來,

慢慢讀著,追夢當年的眼神,

你那柔美的神采與深幽的暈影。

多少人愛過你曇花一現的身影,

愛過你的美貌,以虛偽或真情,

惟獨一人曾愛你那朝聖者的心,

愛你哀慼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在爐罩邊低眉彎腰,

憂戚沉思,喃喃而語,

愛情是怎樣逝去,又怎樣步上群山,

怎樣在繁星之間藏住了臉。

一首非常簡短的詩,卻描寫出了暗戀而無法告白的忐忑的心情,道出了佳人老去的時光荏苒,也說了真正的愛情不再與得到而在於默默的守護。等威克漢姆念完全詩的時候,在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整個房間只剩下蠟燭燃燒時噼裡啪啦的聲響。

見在場的聽眾都沒有反應,威克漢姆心裡有些拿不準,心想難道一百年後的詩歌不符合這個年代的審美?在安靜了一分多鍾後,沉浸在詩歌意境中的眾人才回過神來,用熱烈的掌聲表達他們對這首詩歌的高度評價。

而一直再等著看威克漢姆出醜的亨利·薩里奧,則釀蹌著著跌坐在座椅上,低聲囔囔道:”這不可能……他怎麼會懂得詩歌,這一定是抄襲,對,這一定是抄襲!”

可惜沒有人理會亨利·薩里奧的喃喃自語,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這首悽美的詩歌中不能自拔……

“非常有韻味的詩歌,威克漢姆上尉,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能寫出如此優美的詩歌。”克朗伯爵夫人手拿象牙摺扇,神采奕奕地看著威克漢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彷彿會說話一樣。

其實克朗伯爵夫人有些看不起那些附庸風雅的貴族子弟們,可是為了幫助丈夫在樞密院能站穩腳跟,她不得不以沙龍的形式來交好那些權貴人士。如今,威克漢姆是她在沙龍上見到的第一個有真才實學的年輕人,心中對威克漢姆的感官也就好了許多。

瑪格麗特·伯納小姐驕傲地仰起頭,如同維護丈夫的妻子般,對克朗伯爵夫人說道:“那是當然了,諸位先生小姐和夫人可能不知道,喬治就是兩年前前寫下詩集自由頌的那個威克漢姆,而且……”瑪格麗特·伯納還沒說完,便被威克漢姆按回了座位。

坐回座位的瑪格麗特有些不滿地嘟著嘴道:“幹嘛,你本來就是詩人威克漢姆嘛,我又沒說錯……”威克漢姆則是有些頭疼地摸了摸太陽穴,這下想出名都不難了,可以他肚子裡的那點英語素養,以後要是露餡了可就溴大了。

瑪格麗特·伯納這句搶白無疑像平地一聲驚雷般,讓參加沙龍的人頓時炸了窩,紛紛議論起來。

“怎麼可能,能寫出那些詩歌人,必定有著豐富的人生經歷,而這位上尉先生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怎麼會是詩人威克漢姆呢?”

“就是,我看這個年輕軍官是想出名想瘋了吧。”

……

亨利·薩里奧聽著別人的議論,像抓住了威克漢姆的小辮子一般,激動得大聲說道:‘大家說得對,威克漢姆上尉怎麼可能是那位才華橫溢的詩人呢?這怎麼可能!而且,剛才那首詩歌也是抄襲的吧!”

“薩里奧上校說得對,我們別被人給騙了……”、

“就是,那怎麼可能……”

……

聽著其周圍的紛紛議論,克朗伯爵夫人有些拿不準,問道:“威克漢姆先生,你沒有在開玩笑吧?要知道,詩人威克漢姆已經兩年多音訊全無了。”

聽到別人咋質疑,瑪格麗特·伯納氣得就要起身反駁,但被威克漢姆給拉住了。

威克漢姆無奈地點了點頭,解釋道:“克朗伯爵夫人,那本詩集確實是兩年我委託泰晤士報的沃爾特先生出版的。後來之所以音訊全無,完全是因為我加入海軍陸戰隊,並護送馬噶爾尼勳爵前往中國,幾天前才回到英格蘭。如果大家有什麼疑問的話,完全可以向約翰·沃爾特先生和喬治·馬噶爾尼勳爵求證。”

威克漢姆這麼一說,在座的人也就信了個八·九成,畢竟約翰·沃爾特和喬治·馬噶爾尼都是倫敦的頭面人物。威克漢姆就是騙人,也不敢用這兩位大人物來做擔保。

接下來,沙龍的場面就熱鬧了,因為神秘的詩人威克漢姆終於露面,而且還是一個年輕的上尉軍官!這樣的訊息絕對夠倫敦社交圈津津樂道好一陣子了。

而亨利·薩里奧再怎麼不樂意,也只得接受讓他厭惡萬分的威克漢姆上尉,竟然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的事實。而那些貴族子弟們則從剛才亨利·薩里奧的一系列舉動中,猜出了他和威克漢姆的不對付。

大家都在笑話這位剛和康沃利斯家族聯姻的新貴,連對手的情況都不瞭解,就胡亂出手打壓,現在卻被人反過來狠狠地打臉,簡直是本年度這個圈子裡最大的笑話!

亨利·薩里奧看著周圍眾人那嘲諷的笑容,臉色鐵青地起了身,急匆匆地離開了克朗伯爵夫人的沙龍。

而坐在威克漢姆旁邊的弗雷德裡克親王則神色複雜,這首《當你老去》,完全觸碰到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讓他想起了當年那段快樂又痛苦萬分的時光。

弗雷德裡克年輕時也有過初戀,那是埃塞克斯侯爵長子的私生女,當年他天真地向父王請求娶那位小姐為妻,沒想遭到了父王的強烈反對。堂堂一位親王殿下,和一個沒有受到上帝祝福的私生女結婚,想想都知道這對於王室倆說是一個多麼大的醜聞。

喬治三世決定快刀斬亂麻,為二王子選擇一位合適的配偶。為了確保家族在德意志的領地漢諾威的安全,喬治三世選擇了普魯士的公主作為他二兒子的妻子,並勒令埃塞克斯侯爵將他的私生女送往了馬德里的修道院,不得返回英國!

弗雷德裡克內心痛苦萬分,卻還是選擇了屈服。每晚午夜夢迴,弗雷德裡克腦都暗恨自己得懦弱,是他害得那位女孩去了西班牙的修道院!這是他人生裡永遠的一塊心病。

弗雷德裡克親王突然站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威克漢姆的肩膀:“威克漢姆上尉,你寫出我的心聲。”說完,親王也沒有向克朗伯爵夫人告辭,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威克漢姆心裡有些鬱悶,這個未來得陸軍總司令可是他準備著重結交的靠山,可沒想到話沒說上幾句,人家就走了。

弗雷德裡克親王走了後,威克漢姆也沒有了繼續待下去的意願,便向伯爵夫人告了別,然後帶著瑪格麗特離開了。

不過威克漢姆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幾天,他便得了一個外號——“上尉詩人”,並傳遍了整個倫敦的上流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