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叫她出來和咱倆見個面？”畢爾老爺馬上又變得笑容洋溢。
“不行。”雷恩搖搖頭，“就像‘白妖之風’時候的女妖一樣，如果陶莉不願現身，就算是我也沒辦法。”
“唉……”畢爾·泰諾爵士一聲嘆息，“你說她為什麼不願見咱們？難道是在責怪我當初……”
“別胡亂猜測了。”雷恩打斷他，“妖靈完全成型是個漫長的過程，記得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女妖嗎？她可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了，反觀陶莉，她也僅僅是剛開始成型而已。”
“原來是這樣。”畢爾·泰諾說，“那‘黑暗將至’又是什麼意思？陶莉不止一次跟我提起了。”
“某種暗示吧。”劍客猜測，“八成跟近來的瘟疫有關。”
“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了。”畢爾老爺苦著臉說，“既然連陶莉都這麼說，那此事想必是極其嚴重了。”
“你現在明白還為時不晚。”雷恩扭過頭來，拍拍畢爾的肩膀，“不管這背後藏著什麼。”他說，“現在都不是你一個人面對了，我們會像二十多年前那樣，在同樣的地方，做著同樣的事，並且會得到同樣的結果——”他故意頓了頓，然後說：“好的結果。”
“咱們當然會。”畢爾老爺同意道，“誰叫咱倆是黃金組合呢？”
說完他倆會心一笑。
“對了，畢爾。”雷恩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你認識戴拉克·希瑞爾這個人嗎？是個紅頭髮的小個子。”
“啊，當然認識。”畢爾·泰諾輕描淡寫地說，“我的財政大臣啦！當然了，嚴格來說我並未授予過他這項殊榮，但實際上他一直都在發揮財政大臣的作用。你知道，他是個商人，需要時常在外奔走，自然不願意被一個職位鎖在那該死的塔裡。我當然不能為難他，否則我上哪兒找個像他一樣精明強幹的人來打理財務？你看吶，如今北鎮國庫充實，人民安居樂業，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功勞要歸功於戴拉克大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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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雷恩隨即陷入沉思，看樣子他並不怎麼相信畢爾城主的話。或者說，他並不相信戴拉克·希瑞爾是畢爾所描述的那樣。
“啊，還有——”畢爾老爺補充道，“不知為何，戴拉克大人和克里沙爵士的關係一直不怎麼好，我猜是克里沙爵士來的晚的緣故吧，人們總這麼說，說他資質尚淺便做了大將軍。但是我不能像別人一樣目光短淺呀！克里沙爵士有多優秀我心裡可是亮得像明鏡一般！我得重用他，不管他在我手下幹了兩年還是二十年，金袍衛士需要他這樣的領袖，如今爆發了瘟疫就更離不開他了。他倆之間的隔閡也算是我的一塊心病了，我多希望戴拉克大人能放下成見呀！但那個小個子卻硬的像塊兒狗骨頭！說到這裡呀雷恩，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他，一定記得幫我勸勸他，我雖然長了條三寸不爛之舌，但這玩意兒只在蠢蛋和女人那裡有效。”
“如果有機會的話。”雷恩低聲答應，“我一定會勸勸他
。”
後來他們在墓窖裡待了挺久，就這樣對著陶莉的棺槨陪她說話，就像曾經那樣一起促膝長談、有說有笑。但是雷恩和畢爾爵士都不曾察覺，就在他們沉浸於美好回憶之時，有一雙眼睛正在黑暗中窺探他們。
北鎮
每當大雨初晴，伊黎廣場總是最忙碌的所在。此地不愧為北鎮最大的商貿場所，這時天還朦朧未亮，便已經有小販在此搭建起攤位。深秋這種季節本就特殊：作物豐收，豬羊肥壯，這都決定了此時的商品也是全年中最全的。屠夫運來了肉類，農民弄來了糧食蔬菜，紡織商販則滿載衣帽鞋襪紛至沓來。廣場瞬間人滿為患，行人馬車交相來往，各色商品更是玲琅滿目、叫人目不暇接。人們都說寒冬將至，他們自然也曉得北鎮的冬天是何其殘忍。於是增加補給便成了燃眉之急，人們需要糧食，需要肉類，更需要添置衣物來抵禦嚴寒。這時集市已不再是集市，它已然演變為北鎮人民與寒冬抗爭的開端。
戴拉克·希瑞爾大人日上三竿才起床。如今他腰纏萬貫、富可敵國，早已過了需要辛苦勞作的時候。這時僕人們早已幫他打點好一切，包括洗漱用水，各色香水以及營養早餐。待老爺開始洗漱，便有僕從拉簾開窗，讓陽光和新鮮空氣進入室內。戴拉克大人擁有北鎮最好的房子，就算與城主大人的高堡相比也毫不遜色。他家地處北鎮西南角，乃是一棟高大壯闊的紅磚瓦房。它還有個有趣的名字，叫“漏風宅”。瓦房共有三層，牆體為乳白色，而屋頂卻是靚麗的棗紅色。從遠處望去，你會發現“漏風宅”頗具易瓦特（東境大懷特王名下屬地，由懷特四世之子巴斯頓·懷特爵士統治）風味，它的牆體並非完全垂直於地面，而是像蛋殼一樣有些弧度。人們說具備這種技藝的工匠只有東方諸國才有，而且他們往往要價不菲，整個北鎮恐怕只有戴拉克大人和畢爾城主才有這種財力。“漏風宅”的屋頂則是規則的圓錐狀，它穩坐牆體之上，火紅熱烈，大有直破雲霄之意。這時戴拉克大人已洗漱完畢，先前的蠶絲睡袍也被一件得體短衫代替。接著老爺吃了早餐，有蜂蜜蛋糕，水煮鵝蛋和遠從布林運來的上好牛奶。隨後他便開始打理行裝，共有四名女僕服侍他。她們在他臉上擦了香粉，頭髮上抹了香油，就連那撇八字鬍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條。接著有人拿來一件紅底金紋長袍，它手感絲滑，色澤古樸，乃是“絲國”夏拉沃才能生產的高檔貨。看來老爺今日是有貴客要見，因為平素裡只有會客時才能見他穿這件衣裳。然後他叫下人拿來一雙烏亮高筒軟靴，待他打理好行裝，時間已過了半個上午。
“大人今天可是有貴客要見？”戴拉克老爺從房中出來，錦衣加身、氣度不凡，管家艾列博見狀便立刻上前。
“不，艾列博。”他邊走邊整理領口的紐扣，“而是要到別人家做客，你去準備下，帶個侍從過來，今天我要到坊市瞧瞧。”
“是，老爺。”管家俯身行禮，隨即退去。
戴拉克大人口中的“坊市”乃
是眾多酒館的別稱。除自己經營門店外，他最重要的商貿手段便是同各大酒館進行合作。北鎮共有大小酒館十多家，其中超過半數都和他有生意上的來往。此外他還在東方的布林，南方的迷霧城，北邊的雪峰島等地結識了不少貿易夥伴，經商範圍儼然覆蓋了大半個白色王國。
戴拉克老爺穿過庭院，打掃院落的老孺、慌慌張張的廚房小生、迷迷糊糊的夜間守衛無不向他俯身問好，老爺一一回禮問候，隨後越過門庭，卻發現管家艾列博已將駿馬和僕從都安排妥當。
“喬裡呢？”見那僕從竟是個黑髮濃眉的壯碩青年，老爺不免疑惑。
“喬裡他受傷了。”僕從牽著馬，身穿一套樸素實用的硬皮護甲，腰間扣著一把刀。“如今正在家裡躺著呢。”
“瞧我這記性。”老爺撇嘴一笑，同時將青年大體打量一番。“竟把前日剛發生的事給忘了。也罷，既然你是艾列博親自挑的人，我也自然是信得過的。你叫什麼名字？”
“達坎，先前是一名夜間護衛，咱們每日早晨都會碰面。”
“是嗎？”老爺仔細回憶一番，卻始終沒什麼印象。“第一次做侍從，知道自己的職責嗎？”
“當然。”青年馬上挺直腰板，身體僵硬宛如塑像，“保證您的安全，還要照料您外出後的生活起居。”
“很好，達坎。”戴拉克老爺點點頭，隨即跨上馬背，“我挺喜歡你的。”他說，“鑑於喬裡的情況，如果你今日表現的不錯，我會考慮讓你接替他的位置。”
“遵命，大人。”達坎並未顯出一絲驕躁之感，只是俯身將老爺的雙腳固定在馬鐙上。戴拉克對這個新侍從非常滿意，就算是喬裡也不曾這般細緻過。
“去老巴魯家一趟。”他揪一揪馬韁，棗紅駿馬立刻變得精神抖擻。達坎俯身行禮，隨即牽著駿馬朝狸貓酒館走去。
深秋中的北鎮可謂毫無活力。城中本就少有植物，如今連僅有的幾棵胡楊也掉光了樹葉，只剩下一株株乾裂的樹幹排列在“女神路”兩側。他們經過此處，不想戴拉克大人竟莫名讚美起那光禿禿的胡楊來。“堅韌而高雅的胡楊呀！”他騎在馬背上，身子隨著馬兒輕輕搖晃，“試問還有誰能比它們在寒冬裡活的驕傲？”達坎只是默默牽著馬，作為新上任的侍從，他並不曉得老爺為何如此。老爺大概心情很好吧，他想，畢竟酒水在冬天是最容易賣出去的。
接著他們來到了伊黎廣場。此時已接近正午時分，廣場上可謂行人密佈，叫賣之聲更是不絕於耳。達坎乃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光景，此刻他的心情既驚恐又興奮。他原本還為喬裡負傷的事情感到難過，但這種想法在他來到此地時便忘得一乾二淨。他們沿幹道穿過廣場，期間常常因行人過多而被迫停下，這時達坎便可透過雙眼欣賞他年幼時從未見過的稀奇之事。他們緩緩前行，花了好一會兒才順利透過集市。達坎還發現路上行人無不對戴拉克大人鞠躬行禮，這情景更叫他對馬背上的主人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