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得有人查查他的底細。”陰影提出異議，“我們不知道他的模樣，他的名字，甚至他身在何處也一概不知。這對我們極其不利。”
“我見過他了，也知道他的名字。”戴拉克淡然道：“不要過分悲觀，希爾曼，相信他也和我們一樣，被層層迷霧遮了視線。”
“你見過他？還知道他的名字？”
“當然。”戴拉克大人微笑道：“這就是我安排在這裡見面的原因。”
“我不太明白。”陰影來到餐桌旁，隨即坐下。此刻他終於露出了真面目，那破舊斗篷下實則只有兩樣東西：漆黑的皮膚以及猩紅雙眼。
戴拉克老爺說：“他叫雷恩，前日晚上就在這屋子裡過得夜，你把小惡魔叫出來看看吧，它嗅覺敏銳，說不定能捕捉有用的資訊呢。”
“原來如此。”陰影發出一陣冷笑，“小惡魔不在，昨天就跑出去了，我這就召它回來。”說完陰影從斗篷下取出一枚黑鈴鐺搖了搖。
“下不為例，希爾曼。”戴拉克大人再次發出警告，“今時不同往日了，再讓你那不聽話的寵物在外閒逛只會徒增煩惱。”
“我知道，戴拉克——”陰影不耐煩地說，“我會看管好它，不勞你費心。”
這時他們聽到一陣騷動，緊接著就有個東西從窗外竄進來。那是個模樣怪異的生物，行動敏捷，只有花貓大小。它長了顆渾圓的腦袋，一雙藍眼佔去了大半邊臉部空間。它的皮膚漆黑如夜，表面乃是蜥蜴皮一樣的密集鱗片。沒等戴拉克反應過來，那小東西已然跳上餐桌，接著便用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吃光了一隻烤雞，甚至連骨頭都沒剩下。接著它抬起頭，朝戴拉克叫了兩聲，露出滿口獠牙。
“過來，小惡魔。”斗篷人輕聲呼喚它，那怪物聽得呼聲便跳上斗篷人的肩膀，並且不住的在他臉上蹭。“你到哪裡去了？”斗篷下的陰影饒有興味的挑逗著小惡魔，那怪物卻發出一陣低沉的咕嚕聲，好像是在回答主人的疑問。
“什麼？”斗篷人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說你見到了雷恩？”聽到這句話，戴拉克大人也猛地抬起頭，小惡魔興奮地尖叫著，細長尾巴不住的甩來甩去。
“你可記住了他的氣味？”斗篷下的陰影問。小惡魔又叫了兩聲，隨後飛快竄上一旁的獸皮床，它低頭嗅了嗅，而後又叫了一聲。
“它說它見過他了，那人的氣味和床上遺留的味道相同。”陰影對戴拉克說。
“在哪裡見到的？”
“獠牙堡下的墓穴，和城主畢爾·泰諾一起。”
“它可曾聽到他們的對話？”
陰影再次望向小惡魔，後者則再次叫了幾聲。
“他準備到自由者之都去，他們懷疑瘟疫和棄誓者有關。”
“他們有沒有發現它？”
“這到沒有，小惡魔一直在暗中窺探他
們。”
戴拉克老爺再次露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微笑。“很好。”他呢喃著，“這樣一來我們已經佔了先機。咱們已經掌握了他的行蹤，而他對我們還一無所知，棄誓者還誤打誤撞做了我們的擋箭牌呢。”
陰影接著說：“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搞你的研究。”戴拉克摸著他的鬍子說，“時機就要成熟了，那窺探者小鬼已經在自由者之都，而他那蠢驢般的後爹也快要上鉤了，你要用最快的速度造出實驗體，我來拖住那個黑火。”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斗篷下的影子馬上化作一團黑煙，那靈敏的小惡魔也跳出窗外不知所蹤。
“我有急事找戴拉克老爺。”門外有人說。
“不行，老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達坎吼道。
“是梅里，我家中的僕人。”戴拉克對陰影說，“今天就暫且談到這裡罷，你按照計劃行事便可。”黑影晃了晃，而後湧出窗外。
“什麼人？”戴拉克老爺推開門，此時他又恢復了原本平易近人的樣子，“啊！梅里啊！有什麼事嗎？”
“城主大人來信，老爺。”來的是個男僕，棕發灰眼，皮膚暗黃，身穿一件質樸長衣，腳上套著老舊馬丁靴。“還是封急信呢！”
“拿來吧。”老爺招招手，從男僕那裡接過信件。他拆開信封，眼睛在信紙上瀏覽了一遍。“我知道了。”他抬起頭，將信件搓成一團，“達坎，梅里，咱們走，我有要事要辦。”
自由者之都
“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格斯林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要得到小小屋，那就必須拿錢來買。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嗎？您與其在這裡浪費口舌，倒不如出去好好想想怎樣才能補足欠缺的錢。我是在秉公辦事，親愛的，巴修爾·雷德爵士親自給我下了命令，他老人家叫我用一百銀塔戈的價錢給那棟房子找到個新主人，那麼我就只能把它交給一個能出的起這個價錢的人。時間不多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它，那就最好趕在其他人之前把錢交給我。”
一頭黃髮，皮膚枯黃的皮斯·卡萊爵士坐在寫字檯後面，一遍又一遍地玩弄手裡的羽毛筆。他身穿一件黑白相間的絲質長衫，胸前扣著象徵事務官身份的蜜蜂型胸針。此時的他已然失去了所有耐性，格斯林·艾米洛一大早便來到他這裡，一直到現在仍在喋喋不休。
“不，皮斯大人，您聽我說。”格斯林仍不打算放棄，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天知道這乞丐昨晚是在什麼地方過得夜。“就像之前說的，我想先付定金，剩下的儘快補上，麻煩您不要把房子賣給別人了。”
“你是在痴心妄想，格斯林·艾米洛。”皮斯大人站起來，臉上寫滿了疲憊，“規矩是巴修爾大人定的，如果你能說服他，我倒是很樂意成全你。不過話說回來，他老人家從未說過有先付定金這碼事
”
“求您了……”格斯林身體前傾，雙手不住搓動破了洞的長褲，“我必須得到那棟房子，這對我很重要。”
“而我必須遵守大人的吩咐。”皮斯·卡萊反駁道，他感到一陣慍怒，接著便挪開椅子走出來，“我勸你馬上離開，準備好足夠的錢後再回來。快走吧格斯林，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否則我就叫守衛把你扔出去。”
“別……”格斯林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然後起身，“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補足差價，還請您儘量替我拖延時間，不會很久的大人，我保證。”
“守衛！”皮斯大喊一聲，兩名身披藤甲、腰挎彎刀的守衛嘭的一聲推開門。“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請你自重！”他不客氣的朝他嚷嚷，“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你自己離開，要麼叫他們幫你。”
“啊，不……不用勞煩大駕！”格斯林嗖地一聲跳開，機警的像只受了驚的野貓，“我自己會走。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您務必回答我……”他猶豫了一秒鐘，但還是決定說出來，“買到小小屋的人真的會成為爵士嗎？”
如今壓在皮斯心底的怒火終於得以爆發。“很可惜你還不是小小屋的主人。”他向前猛踏一步，揪住格斯林的領口，“否則我是沒膽量如此對待一名爵士的。”他的力氣如此之大，竟將格斯林完全抬離了地面，說完他就勢一扔，格斯林咣噹一聲摔倒在地。“把這個髒東西給我扔出去！”他對兩名守衛說，“在他把錢準備充足之前，不準他再接近這裡半步！”說完，格斯林便像待宰的綿羊般被押解出去。
他們一直把他抬到城外才扔下，其中一名守衛還不忘在臨走前補上幾腳。
“啊！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守衛離開後，他怯怯地抬起頭，粗略估計了自己的方位。此時他正躺在一道臭水溝裡，身上滿是泥巴和大便，如果此時有人從這裡經過，那他八成會以為他是一隻在泥地裡撒歡的母豬罷。“竟把老子丟到這種地方來，待我成了真正的爵士，我就……我就……”大概連他自己也意識到這種“豪言壯語”說的太多了，不免覺得有些羞愧，“我就讓那兩個走狗在我面前吃自己的屎！”他仍舊大聲嚷嚷。
接著他從泥地裡爬起來，努力想要擦乾淨身上的汙垢，不過這都是徒勞的，任憑他如何擦拭，汙泥彷彿永遠都有方法賴在那裡不走。要是有一汪清水該多好，他想，那樣一來他就能痛痛快快地洗個澡，除去這一身髒泥。然後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照樣是個農夫，白天種田偷竊，晚上飲酒作樂。
“不行。”他猛地搖搖頭，並警告自己，“格斯林·艾米洛，你必須成為爵士，這種底層生活你已經過夠了，是時候體驗一下作為爵士的感覺了。所以，你現在得把這些苟且的想法統統忘掉，然後想辦法弄錢，無論什麼辦法，好格斯林，只要它能幫你成為爵士，那你就可以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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