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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游龍篇 150.毒父

想到這裡,他馬上露出奸猾的表情。“對,我不能放棄。”他自言自語道:“我得得到那棟房子,成為爵士。”接著他俯下身,試圖用腳下的髒水沖洗掉身上的汙泥,這方法看起來還有點效果,至少比直接用手去擦拭要管用的多。格斯林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除去了大部分汙泥,當他渾身溼漉漉的爬上岸時,行人已經不會把他和撒歡的母豬混為一談了。

接著他又進了城,因為有人的地方才有錢。秋風蕭瑟,萬物凋零,連太陽都失去了原本的活力,此刻正像個垂暮老者般掛在西邊的天空。他穿過城門,活像一隻鬼影。也許是害怕再次碰到守衛吧,此時的格斯林完全將自己的潛行本事施展的淋漓盡致。他不再行走於大道,而是選擇牛棚、馬廄、豬圈或者房前屋後的陰暗小道。臭水溝到市中心的距離不算遠,但這段距離足以叫格斯林的破袍子幹個大半。經過一番折騰,格斯林總算回到了叫他魂牽夢縈的地方。此地不是皮斯大人的官邸,他再不敢兩手空空的跑去找他了。“皮斯·卡萊就是個不通人情的木頭人。”他躲在陰影裡,兩隻眼睛機警的觀測著外面的一切,“小小屋是我的,不管他同不同意,明天日出前我就能搞到足夠的錢!”說完他抬頭瞧瞧太陽,它現在變得更冷了,顏色也愈加深紅。時間已經走到下午,三四個小時後黑夜就會降臨。接著格斯林靈敏的跳入另一片陰影,他靠在牆後,只留一隻眼睛在外面觀察街上的動靜。在確定那裡沒有守衛後,他總算可以大搖大擺的走上街道。

他來的正是“灰巷”,而小小屋就在此地。這條巷子可謂貌如其名,擺在格斯林面前的儼然是一個垃圾遍地,臭氣熏天,鳥兒飛過都要被嗆暈的所在。不過格斯林完全不為所動,因為這種地方和豬圈牛棚比起來已經好太多了。這種環境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想到這裡他便更加洋洋自得。格斯林驕傲的清理一下嗓子,隨後把頭昂的高高的,頗有些國王下鄉巡視的感覺。他大搖大擺的穿過街道,四下寂寥無人,只有幾隻烏鴉在遠處的屋頂上聒噪個不停。他向前走了一段路程,然後左拐進入另一條巷道,不久後又向右拐去。“灰巷”的格局他早已爛熟於心,作為名副其實的“大盜(他如此自稱)”,他早已在這種地方轉悠過不下三四百次。他要去小小屋看看,即使他還不是那所屋子的主人。“但我終究會是。”他千百次告誡自己,“我得先去看看它,而它也需要事先熟悉下自己的新主人。”現在他終於來到了它面前,而它只不過是一樁冰冷漆黑的石頭房子。“小小屋”這個名字也起的分外恰當:它真的很小,只有三米見方,同周圍的黑色高屋相比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它的牆體由純黑色的石板堆砌而成,屋頂也是一樣,甚至兩片窗戶都是後來在牆體上開鑿出來的。它就是塊石頭,格斯林想,

冰冷、漆黑、毫無活力。但這又算得了什麼?他又提醒自己,石頭就石頭罷,反正他在乎的不是這個,它會成為他的墊腳石,他會踩著它爬上爵士的高位。“爵士……”格斯林站在小小屋之前感嘆,“我會成為爵士,這就夠了,我不管那個老巫婆曾用你做過什麼,更不管那該死的詛咒!來吧,小小屋,讓我成為你的新主人,助我一步登天吧!”接著他向前踏了幾步,他彷彿聽到了小小屋的回應。我願意,主人,快來摸摸我……他聽到一個聲音如是說,接著便不由自主的向前撲去。可惜那裡只有一面硬邦邦的牆,他自己也被撞的頭昏眼花。他晃晃悠悠的扶著牆,但腳下一滑便跌倒在地。接著他想要站起來,便眼花繚亂一陣亂摸,卻恰巧摸到了一張紙。“一份佈告。”格斯林顧不上爬起來,乾脆躺在地上讀起佈告的內容來,“竟是小小屋的預購者名單!”看到那排醒目的標題,他嗖地一聲竄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艾瑟盧·灰鵠,城外熊掌村人氏;特魯克·奈博,西紅石崖人氏;夏卡·崔克,蛇尾村人氏……”他大致瀏覽了前幾行文字,不免覺得怒火中燒。“該死的!”他惡狠狠地咒罵,“這房子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接著他繼續看完了剩下的內容,卻始終沒有找到他自己的名字。此外還有一件事讓他倍感憤怒,那就是他的鄰居莫卡·萊特竟然也在名單之列。他歷來瞧不起莫卡·萊特,認為他只不過是個固執、迂腐、呆頭呆腦的傻瓜。那家夥長得其醜無比,兩隻眼睛一大一小,就連顏色都是一黑一藍!還有他的鼻子,又大又朝前翻!還有他的牙齒,天吶!一想起他那滿口破牙他就渾身難受,它們就像兩排發黴的玉米,每隔一兩顆就有一處被蛀蟲啃食殆盡!“如果這種人都能當上爵士!那世界未免太不公平啦!”讀完那該死的佈告,他憤怒的把它撕得粉碎,並不忍破口大罵,“莫卡·萊特,你這個怪胎,你不得好死!”就在格斯林準備把更惡毒的咒罵拋向高空時,巷道盡頭的一陣騷動卻讓他瞬間躲進了陰影下。

“西德,我聽說醜八怪莫卡·萊特也打算買小小屋呢。”過來的二人一胖一瘦,正是前夜那兩個男孩,“這真是個瘋狂的世道,你說如果莫卡·萊特真的買下了小小屋,自由者之都會不會又多了個‘豬頭爵士’啊?”說完兩個男孩便發出一陣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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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說他原本是個窮鬼,住在城外的茅屋嶺。”瘦子抱著胖男孩的肩膀說,“不過他最近發了財,聽說是耕田時候挖出了什麼寶貝。總之他現在很有錢便是,所以他打算買下小小屋。哎,泰斯,有時候鹹魚翻身就是這麼簡單,你說咱倆什麼時候才能碰到這種狗屎運啊?”說著他倆便走遠了,不久後什麼也聽不到了。

“莫卡·萊特那家夥竟然發了財?”格斯林在陰影下自言自語,兩隻眼球不

住打轉,“真是老天有眼呀!我這就回去偷他個精光,那蠢貨睡著後就跟死豬一樣,定不會有所察覺。”說完他便消失在陰影下。

而在巷道盡頭,兩名男孩正高興的從一個陌生人手裡領取他們的獎品:一大把糖果。

茅屋嶺

茅屋嶺之所以叫茅屋嶺,就是因為那裡有很多茅屋。那是棄誓者國度中最偏遠的村落,位於紅色盆地以東,與北鎮僅以紅山和紅鸞河相隔。此地最初只有一棟茅屋,相傳正是“拾荒者”凱勒東·米爾的居所。之後那村莊便規模漸闊,逐漸集中了國度中最窮最差的一批人。“那裡的人非奸即盜。”大學士派迪爾·卡羅在書中這樣寫道,“即使同為棄誓者,同樣受到火之神的眷顧,大多數谷地野人仍不願與茅屋嶺的人打交道。”而格斯林·艾米洛不這麼認為,他覺得茅屋嶺是世上最好的村落,因為在那裡他總能感到十足的優越感。他認為自己之所以住在那種地方全賴老天無眼,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眾多村民中產生鶴立雞群的感覺。他鄙視他們,鄙視所有人。他認為皮特森·巴洛是個空有其表、腦子裡卻長了繭的傻瓜;認為伊利亞·米格爾不應該是個紡織匠,畢竟她確有幾分姿色。她應該做他的情婦,這樣才不至於浪費大好青春;還有“豬頭爵士”莫卡·萊特,一旦想到他格斯林便感覺怒髮衝冠。他原本只是蔑視他,討厭他,如今更是多了幾分恨意。他從自由者之都風塵僕僕地趕回來,沒有吃飯,沒有喝水,甚至草鞋破了也毫不在意。他徑直往自己家走去,天色已晚,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今夜無月。黑夜宛如無邊帷幕,自上而下籠罩世界。他行走於密林間的小道,四下無人,只有不知名的怪鳥在林子裡啼叫。此刻的天氣是如此寒冷,秋風從他面前呼嘯而過,害得他趕緊裹緊僅有的衣衫。人們都說寒冬就是從秋夜中一步步走來的,看來這話不假。

他的房子位於村落邊緣,乃是一間由粗大楊木和許多茅草搭建而成的簡易小屋。此時他出了密林,從他家中透出的微弱燭光恰好為他指明了道路。奧拉夫一定在家,格斯林心想,這小子簡直欠揍,竟然任由他在外流浪也不出來尋他。格斯林·艾米洛不禁覺得怒火中燒,他在外受了一肚子氣,而奧拉夫顯然是個不錯的宣洩物件。

他不由加快腳步,爬上一道小坡,越過一條小溪,待他來到自家門口時,早已累的滿頭大汗了。

接著他破門而入,正在屋內打盹兒的奧拉夫被嚇了一大跳。他是個金髮灰眼的精瘦男孩,皮膚暗黃,營養不良一看便知。他身穿一件寬大的米黃色長衫,褲子則是極不協調的棗紅七分馬褲,而且他沒有穿鞋,一雙小腳上滿是泥巴和塵土。見父親進來,他嗖地一聲竄起,而後一溜煙鑽進角落,只留背脊和屁股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