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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值房爭論

長孫無忌此言暗指房俊慠上,簡短的一番話,瞬間便讓值房中的氣氛凝冷了下來。

短暫的沉寂過後,見父親、叔父不好開口,房遺愛拱手道:“長孫丞相所指何意?”

“老夫何意?”長孫無忌目光直對房遺愛,冷聲道:“駙馬不過是後軍督府,暨管押糧示意。”

說著,長孫無忌飲茶潤口,繼續道:“眼下太子監國,老夫與二位丞相柄國輔政,轄下又有兵部遙領軍機大事。駙馬為何對此視而不見?”

“哈迷蚩領兵劫糧,事出倉促,房俊為國盡忠,故而自作主張。”房遺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也好迎接長孫無忌這接下來的明槍暗箭。

長孫無忌輕撫頜下鬍鬚,冷峻的說:“駙馬為國盡忠,又何以分派上萬兵卒,私自去往五馬道設伏?”

“先前已經說過,此事來得倉促,若是上奏遞本,此刻左衛大營怕是已然覆滅了!”

“哼!眼下左衛大營固若金湯,老夫卻不見覆滅之景。”

“你!”見長孫無忌言語糾纏,房遺愛心生慍怒,強忍著破口爭辯的衝動,緊攥座椅扶手,儘量以平緩的語氣道:“突厥騎兵命喪五馬道近萬人,丞相為何視而不見?”

長孫無忌視若罔聞,沉默了片刻後,一如往常的悠悠道:“駙馬,老夫再和你談論私自領兵一事。那個與你閒扯五馬道戰損?”

“丞相哪裡是在談論私自領兵一事,分明就是在中傷本官!”房遺愛忍無可忍,怒拍桌案起身道。

見房遺愛面帶慍怒,長孫無忌嗤笑一聲,捧盞品茶,絲毫不見情緒變化,“老夫就事論事,駙馬何必如此?”

將身站立在武班之中,房遺愛怒視長孫無忌,心中早已認定昨日李承乾之所以對自己態度抱有偏見,十有八九便是長孫無忌暗中挑撥所為。

“本官乃是萬歲親命的後軍督府,巡護糧道乃是份內之事,長孫國舅遙領戶部,通秉一事怕是輪不著尊駕操心吧!”

房遺愛這番話語氣生冷,聽得魏徵眾人面帶憂慮,眼見二人即將爭吵起來,杜如晦連忙勸解:“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萬歲親征前任命的輔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言講?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見杜如晦開口,房遺愛微微點頭,表示贊同後,隨即坐回原位不再言語。

出去幾位當朝九卿三公,那些個文部大臣一個個面面相覷,看向房遺愛又朝著長孫無忌張望,最後目光卻是落在了房玄齡身上。

坐在文班第二把太師椅上,房玄齡閉目恭神,對於兒子與長孫無忌之間的唇槍舌劍,置若罔聞,彷彿睡著了一般。

此時李承乾監國攝政,房玄齡身為當朝首相、太子太傅,一言一行變得尤為敏感,若是此時加以袒護,怕是要被人參一個“結黨營私、袒護親子”的本子。

經過杜如晦的解勸,長孫無忌和房遺愛之間的情緒稍稍回落,就在二人僵持冷戰時,一位面容枯瘦的文臣緩緩起身,走到值房正中,拱手道:“既然如此,不知我兵部如何批文?”

杜如晦側目打量開口官員,見其正是擔任兵部左侍郎的關隴子弟,不由眉頭微皺,看向長孫無忌,心中喃喃道:“借房俊五馬道引兵設伏一事大做文章,怕是關隴一派早就商議妥當了吧?”

兵部侍郎此言一出,眾人目光直對長孫無忌,一個個交頭接耳,就連房玄齡也睜開了眼睛。

“此事秉公辦理,待會擬道摺子,上奏太子就好。”長孫無忌呢喃一聲,語氣之狂傲,彷彿視遙領兵部的杜如晦與兵部尚書楊波如無物。

兵部侍郎本就是長孫無忌的門生,此時見座主發下話來,拱手點頭,“如此下官便擬寫一道本子,待會朝會上交太子。”

“且慢。”馬周起身,攔下正要回原位擬寫奏摺的兵部侍郎,拱手問道:“侍郎要如何寫?”

馬周身為監察御史,對百官有監察之權,此番詢問從他口中說出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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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秉公辦理,按照武德皇帝制定的律法,私自領兵者當處以極刑!”

見兵部侍郎要參房遺愛一個“極刑”大罪,值房中譁然一片,杜如晦眉頭攢簇,房玄齡微微正身,房遺愛更是怒火中燒。

就在眾人暗自驚訝、思忖時,魏徵身側一位面容清雋的老者忽的起身,指著兵部侍郎呵斥道:“放肆!”

“兵部事宜,你能拿得幾分主意?”說話之人正是先前被長孫無忌無視了的兵部尚書——楊波。

楊波出身寒門,對於依仗功勳肆意橫行的關隴門閥頗為厭惡,但他生性淡泊、恬靜,往常與山東士族、魏徵馬週一黨也是鮮有交集,此刻出言訓斥完全出於公心。

遭受頂頭上司的訓斥,兵部侍郎稍稍退後,拱手道:“學生有權如此。”

“有權如此?你的職權能夠越過老夫與右侍郎直達天聽?”

“這個...”

兵部侍郎被問得啞口無言,就在他處境坐蠟時,長孫無忌開口道:“楊尚書,此事老夫可有權上奏天聽?”

“長孫丞相自然有。”楊波怒視兵部侍郎一眼,返身坐回原位,沉著臉再不言語。

隻言片語說退楊波後,長孫無忌負手在值房踱步,冷峻的道:“萬歲御駕親征,太子監國攝政,在座的公卿乃是身受聖命的柄國之臣。”

說著,長孫無忌目光掃向房玄齡、杜如晦、魏徵、楊波、高士廉五人,繼續道:“此時應當勠力同心協助太子殿下燮理陰陽,房俊私自領兵一事...”

長孫無忌話還未說完,只聽一聲拍案驀地響起,接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房遺愛隨即起身。

“眾位大人,此事原是房俊一人所為,不過事先也曾與人商議。”

“與那個商議?”

面對長孫無忌的詢問,房遺愛冷哼一聲,當他看到閉目不語的高士廉後,滾熱的心立時涼了半截。

“高伯父...這是不願與我作證?”心中念頭一閃而過,房遺愛反覆思忖,更加打定了這一猜想,“若是高伯父有心與我作證,適才爭論開始時便以表明立場,此時他緘口不語,分明就是...要置我於慠上擅權之地!”

想清楚高士廉的立場,房遺愛只罵自己識人不明,眼望眾人投來的目光,索性拂袖道:“五馬道設伏一事,房俊忠心為國,眾位若要參本,待會只管參去!”

說完,房遺愛轉身走出值房,先一步去到崇教殿等候早朝去了。

見房遺愛負氣出門,長孫無忌大喜過望,饒是如此,臉上卻還是一副冷峻模樣,“諸公看看,這成何體統!”

“房俊如此狷狂,分明就是依仗權勢任意妄為!”

“不錯,此人毫無容人之量,怎能忝居武班都督?”

開口幫腔的,大多是關隴一派,有幾個想要投身的寒門文臣正要開口,便被魏徵的怒視嚇了回去。

“玄齡。”長孫無忌故作痛心疾首,走到房玄齡面前,拱手道:“看看你這寶貝兒子。”

房玄齡揣手正坐,苦笑道:“無忌,房俊生來便是這樣的性子。兒大不由父,不如丞相替老夫多參他幾本,將他殺了可能消氣?”

“你!”長孫無忌被房玄齡嗆的不輕,接著看向杜如晦道:“如晦兄,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得意門生!”

“嗯?”杜如晦應了一聲,接著含笑道:“老夫教導遺愛最多的卻是爛柯手談,嘔血譜聽過嗎?”

“噗”

此言一出,值房中鬨笑陣陣,杜如晦所言“嘔血譜”自然是指長孫澹在國子監與房遺愛對弈時的傑作。

“笑什麼!”長孫無忌老臉一紅,冷哼道。

“這值房十分憋悶,老夫先行出去透透氣。”說完,杜如晦起身走出值房,而在他身後,兵部尚書楊波、馬周、歐陽詢、虞世南等人相繼走出,到最後就連武班座位中都站起了一人。

尤俊達緩緩起身,朝門口走去,嘴裡嘟囔道:“聽說外邊有恐龍,我去瞧瞧。”

“你等等!”長孫無忌攔下尤俊達,沉著臉詢問道:“尤總兵,先前武科場中為何屢次三番毆打衝兒?”

“我說了,有恐龍!”尤俊達側著頭回應一聲,接著大步走出值房,一時間值房中走了近十餘人,文班中九卿三公者也只剩下了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徵三人,至於房遺愛“五馬道設伏”一事,群臣人心向背早已辯明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