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想多了。”
“也是，這麼多年過去，要是在掛在心上，那也未免太小心眼。這種斤斤計較的事情，想來，你爸爸媽媽也做不出來？”
王夫人眼底微光閃爍，打量著楊芸，與其說是寬慰，話語之間卻是奚落更多。
楊芸死死咬住下嘴唇，氣力之大，都隱隱泛起了血絲。
“王夫人都說認識我，我現在可以進去了？”
自己理虧，和對方打嘴仗只有輸得份，楊芸看清這一點，轉身，又對上了警務員。
他臉上顯出為難：“可是……”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辦事就這麼拘泥規矩？既然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那還要你在這個崗位幹嘛？”
當著王夫人的面被再三駁了面子，楊芸頓時著惱，語氣也越來越衝，“讓你們上司過來！我要和他說話！”
她就不信了！王夫人她鬥不過，一個小小的警務員她還治不了？
楊芸抱著胳膊，仰起頭，活像只驕傲的母雞。
王夫人在她身後輕笑：“找小雷的上司？”
楊芸警惕地轉過身。
王夫人往車上上一靠，微微挑起眉，眼角的魚尾紋也跟著上揚：“小雷當警務員，是我安排的。你想找我說什麼？”
警務員聞言松了口氣，對這她弓了弓身體：“王夫人，你看這……”
“她的事，我可做不了主。”王夫人卻在這時將臉一沉，“我記得二十年前你和你爸爸媽媽鬧翻，這麼多年沒有在家屬院走動過，是被趕走的吧？他們都沒有事先聯絡小雷，說明你應該是沒有提前通知他們？萬一我這放你進去，他們問責誰將你放進去的，我可擔不了責任。”
王夫人是誰？江城的市-委-檢-察-官。
她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那麼久，有的可不僅僅是察言觀色和阿諛奉承的本事。
楊芸私下前來，連一張通行證都沒有，甚至都不敢和蘇荷楊子鋒打電話告知，擺明就是心虛。
還想讓她放行？
當年她和林俊彥勾搭成女幹，讓自己家被人議論了好久，這個賬，她還沒好好和她算過呢。
王夫人看向小雷：“你這事辦的挺好。家屬院可不是什麼牛鬼蛇神都能進的。”
“你說誰牛鬼蛇神？”
王夫人將她和楊子鋒他們的關係捅得太快，楊芸想喝止，卻已經遲了。
事情全部都被攤在了這個無關人士面前。
她臉上一陣青白，拳頭捏緊，惱火至極，忽然上前一步就要去和對方動手。
王夫人猛地後退，厲聲喝道：“小雷，擋住她！”
小雷長跨一步堵在了楊芸面前：“楊女士，請回。”
“我說了我是楊子鋒的女兒。你敢堵我？”
“楊女士，我們只是辦事的。要是您實在想進，那您讓楊先生或者蘇女士給我個電話，我也可以放行。”
“你……”
“我勸你還是先回去吧，擋著這兒，一會事情鬧開了，臉上不好看的，可不知道是誰。萬一再驚動了蘇荷，到時候……”
王夫人欲言又止，狹長的丹鳳眼瞄了一下楊芸，輕輕咳了一聲。
楊芸一凜，湧起的怒氣瞬間風流雲散，變成了不知所措。
王夫人垂著眸子似笑非笑，坐進車內，摁響喇叭。
滴一聲，像是驚醒了夢中人。
楊芸狠狠瞪了一眼後頭的車，啞聲道：“讓開，我要倒車。”
姓王的說得對，她現在根本沒有資本鬧。
蘇荷一直嫌棄她行事固執不知後果，先前的結還沒有解開，現在要是在門口再鬧一通被她知道，一定更加埋怨她。
等到王夫人倒車倒了一定距離，楊芸這才將自己的車開到了一旁。
卻沒有回家，而是跟到了市-政-府附近。
二十年過去，他父親的車都不知道換過多少輛，她沒有信心能夠在眾多車流中將人找出來，只有在門口等著，等人出來，再追上去，好好聊聊。
等待時間總是焦灼。
楊芸從午後一直坐在天色近黑，這才看到楊子鋒出來。
“爸爸！”她站得太久，關節僵硬，驟然走動，聽到嘎達一聲，腿也隱隱發麻。
可這些，她都顧不上了。
好不容易將人等來，萬一錯過，再要見到，不知道何時。
而剩下的時間，只有三天。
楊子鋒夾著公文包，腳步忽然頓了頓。
楊芸見狀，急忙追上去：“爸爸，等等我。”
楊子鋒環顧四周，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訝然，隱隱的幾分激動，卻被很好的掩飾下去。
“你怎麼來了？”
二十年多年裡，他們一次都沒有見過，也沒有聊過天。
如今驟然相見，竟已經有些生疏。
早些年楊子鋒滿頭的黑髮不知何時已經變了顏色，饒是他用染髮劑染過，可根部的銀白還是出賣了他的年齡。
而原本挺拔的身形，也已經變得微微有些發福和佝僂。
楊芸曾在會在電視臺的新聞上看到他父親的身影，寥寥幾次，遠沒有此刻面對面的衝擊那樣大。
楊芸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話從哪裡說起，頓了頓，擠出一絲笑容，迂迴道：“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才特意來看看你。”
“我挺好的，你媽也挺好的，不用惦記。”
“爸。”
最後一絲陽光被遠處的高樓遮蔽，兩旁的路燈忽然齊齊亮起。
楊芸微微仰頭看著楊子鋒，看著那張被時光刻上痕跡的臉龐，沉默了很久，忽然問道：“這麼多年，你和媽……還在生我的氣嗎？”
楊子鋒不答反問：“你呢？那麼多年，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我……知道。”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你錯在哪兒了。”楊子鋒徹底轉過身。
“我……”楊芸語塞。
她錯了嗎？
她一直沒有認為自己做錯。她得知自己婚約的時候，已經和林俊彥在一起了。
一個是父母強行勒令且毫無瞭解的媒妁之言，一個是事業有成並且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她為什麼要選擇前者？
就因為讓她爸爸媽媽的工作和事業？
她們想要高位，可以拼政績，憑什麼她要做犧牲品？
為什麼是她錯？分明就是楊子鋒和蘇荷做錯了！
楊芸猛地咬住下唇，忽然沉默。
楊子鋒看著她低下的腦袋，哪裡又不清楚她在想什麼？
知女莫若父。他生下的女兒，他再清楚不過。
眼底隱隱的火光瞬間熄了下去，冷冷笑了一聲：“無話可說？其實你到現在，還是說覺得自己沒什麼錯的地方吧？”
“爸，木已成舟。當初那些事……已經改變不了了。”
“然後？”
“然後……你和媽一定要把住那些事不放，一輩子都不原諒我嗎？”
“小芸。”楊子鋒看著這個倔強的女兒，忽然嘆了口氣，“不是我和你媽媽不原諒你，是你。你一直邁不過那道坎兒，覺得我和你媽媽當初不應該執意做主你的婚約，你不原諒我和你媽。”
她性子其實像極了她母親，不撞南牆不回頭。
可惜，這點執著用錯了地方。
剛剛她眼中強行壓下去的不滿和失望，並沒有能夠逃開他眼睛。
手機鈴聲在這時候響起，楊子鋒看了眼，接起來：“小蘇，我已經下班了。”
……
“晚上沒有應酬，回家吃飯。”
……
“嗯。”楊子鋒慢聲答應著，忽然開口道，“咱們女兒來找我了。”
楊芸一凜，瞪著楊子鋒，不知道他說這話何意。
手機那頭卻忽然傳來幾聲動靜，楊子鋒的手機通話聲開得不大，她大致聽到了幾句，卻都是蘇荷的冷嘲熱諷。
楊芸心中的期待一點點被澆滅。
楊子鋒說了幾句，也掛了電話，無奈對著楊芸牽了牽嘴角：“你媽媽她……”
“我知道了。”楊芸打斷他的話。
既然迂迴路線走不通，那就只能將來意直接說明了，“爸，我這次來，其實是有事希望你可以幫幫忙。”
“出事了？”
“嗯。俊彥這邊……出了點問題。”
“他？”楊子鋒嗤笑了一聲，語氣忽然冷了，“他自己解決不了？好歹是個男人，竟然不自己想辦法，找你解決？小芸，你嫁過去的時候我就和你說了，林俊彥這個男人配不上你。他能力不夠，如果不是林家原本就有基礎，你以為他能夠坐上這個位置？估計也就是一個普通人！那時候你偏不信，現在……”
“爸。”楊芸冷了臉。
和林俊彥在一起那麼多年，她早已習慣依賴這個男人，也把這個男人看作自己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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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偶爾起爭執，可也不過是一時氣急，在她心裡，林俊彥就是好的，誰也不能說他什麼。
現在聽到楊子鋒這麼編排他，忍不住便為他解釋道：“俊彥沒有你說得這麼不堪。這次的事情，實在是他解決不了，所以我才來找你。而且，這事情也是我主動提起的，並不是他要求的。”
“你想幫他？”
“爸，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路可以走，我也不想……”
“呵。我和你媽從來沒有承認過他是我們女婿。想幫他，那就自己想辦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