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釐米的身高差，此時卻像是成了無法僭越的鴻溝。
一個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一個，卻洩了一身氣勢，幾乎變成過街老鼠。
汗水沁出來，沾溼了林恩凱的衣衫。
他想稍稍動一動，甚至想避開與林向楚碰撞的目光，卻又不能。
僵持片刻，他強撐著冷笑：“帶我回顧？你什麼意思，還想炒我的魷魚？”
員工手冊上是有這一條的，無辜曠工達到十天的，輕則扣工資寫檢討懲處，重則可以予以辭退處理。
林恩凱自從大學開始就在林氏實習，進來最開始也還是有些規矩的，員工手冊上的內容，多多少少還記得一些。
可他從來沒有想到，這上面的條約有一天會用到他身上。
他是誰？當時林氏總裁的兒子。
未來林氏的繼承人，這一紙文書約束誰都約束不了他。
可他忘了，現在早已是今非昔比。
林恩凱越想越慌，衝進林向楚辦公室那一刻的莽撞已經不知散到了何處，只剩下了不安忐忑。
林向楚越是沉著臉一語不發，他的不安也就愈發濃重。
“說話！林向楚！嚇唬人誰不會！有本事……你就炒了我！”
“好啊。”
林向楚像是就在等他這一句，他話音剛落，那頭輕飄飄地應答就落了下來。
林恩凱瞪大眼，這一刻，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好一會，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真要炒了我？！”
“你是覺得，我沒有炒了你本事？”林向楚微微眯起眼，連同嘴角都翹起，帶著殘忍又嘲諷的角度：“林恩凱，你是不是到現在，都沒有找準自己的位置？”
從林俊彥被碾下位那一刻，他就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太子爺了。
只是林向楚一直沒有提醒，等著事情積壓發酵而已。
現在，是時候來最後一擊了。
“人事那邊手續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等你過去簽字。”林向楚往前走了一步，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恭喜你，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
林恩凱眉心狠狠一跳，忽然意識到這從頭到尾，大概都是林向楚給他下的一個局。
“是你一直在激我？”
“沒有。”是他一直在自己激自己。
林向楚不願再與他糾纏，坐回座位上：“我還有事要忙。”
“忙你大爺！林向楚你這個心機狗！先是對我爸爸下手，現在又想炒了我？告訴你！只要你今天敢這麼做，我立馬把這些事全部捅給媒體！”
“你儘管捅。”一通充斥著怒火的威脅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林向楚點開一封電子郵件，快速審閱過，頭都沒有抬起。
“你……”
“林恩凱。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要有什麼反撲，請儘管去做。但如果引起相關的連鎖反應，到時候希望你也承擔得起。”
換做是林俊彥，或許兩人還能過過招，讓他防備一番。
可眼前這個人是林恩凱，乳臭未乾，手段和人脈都還尚未豐滿，想對他下手，未免太稚嫩了些。
再者，林俊彥如今在他手中，最終審判結果如何，多多少少還得經過他同意。
就算是林恩凱想衝動復仇，楊芸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話語裡的意味太過明顯，林恩凱愣了一下，渾身的戾氣就像是被抽乾了似的，不知卸去了何處。
一張臉上的深色走馬燈似的來回變化，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再一點點漲成紫色。
林恩凱終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林向楚辦公室。
人事已經等在了外頭，見他出來，戰戰兢兢地迎上去：“各種檔案都已經準備好了，那個……過來走一下程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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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凱胳膊一抬，完全沒有收住力氣，猛地將人推開。
“滾！”
-
楊芸在家等林恩凱帶回訊息。
從黃昏到天黑再到夜深，等來的卻是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和又一個噩耗。
“媽，林向楚這個賤人把我的位置也摘了！”
林恩凱醉的舌頭都發直，口齒不清之間，臉上的憤怒卻是絲毫都掩不住的。
楊芸整個人如遭雷劈，勉強把林恩凱扶到沙發上，接著就脫了力：“恩凱，你剛剛說……什麼？”
“他故意的……媽……他說我曠工……炒了我魷魚。”
接連發生的變故太大，林恩凱活了二十多年從來都是順風順水的公子哥，如今突然天塌下來，他根本沒有任何準備。
趴在楊芸身上，他抽噎得像是個彆扭的熊孩子：“媽，你一定不能放過他！”
不能放過他。
她也不想放過他，可是她能怎麼辦呢？
公司這一塊的業務她從來沒有接觸過，一直以來，她所做的只有夫人外交，和那些女人出去逛逛街喝喝茶而已。
這種酒肉朋友，只有在你富貴的時候會過來搭一把，這時候他們家出事了哪個不是躲得遠遠地？
而楊子鋒，她的最後一顆稻草，也已經被牽連了。
如今的林家，是真正的四面楚歌。
楊芸坐在沙發上，聽著林恩凱一邊抽噎一邊碎碎念的抱怨，腦中卻是一片空茫。
這一宿，楊芸始終沒有睡著。
伺候著林恩凱洗漱，她在床上輾轉半宿，在第二天天亮後，終於憋著一口氣，給林向楚打了電話。
時間不過七點，林向楚剛起不久，正在浴室洗漱。
手機震動將猶在睡夢中的夏芷默鬧醒。
摸著床頭櫃剛摁下接聽鍵，她還沒開口，那邊，楊芸便期期艾艾地開了口：“向楚，是我。”
她微愣。
和楊芸接觸不多，一時竟沒有辨別出這個聲音究竟是誰。
楊芸繼續啞著嗓子哀求：“俊彥和恩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向楚，算我這個大嫂臉皮厚求求你？你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你大哥他們？恩凱他也還小，還沒定性呢，以後一定好好工作。你也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
夏芷默：……
什麼情況？
林向楚昨晚回來時候也挺晚。她見他眼眶下頭掛著青黑色，想著他沒有休息好，便也沒有過問公司的事情。
可現在聽來，似乎是出大事了？
還是關於林俊彥和林恩凱的？
她挑眉，正要說明身份，林向楚洗漱完畢，身著浴袍，一身清爽地從浴室走出來。
見夏芷默拿著他的手機，眉頭一揚：“掛了吧。你再睡會。”
夏芷默：“……？”都不問一下對面是誰嗎？
或許是她臉上的疑問太明顯，林向楚低低笑了一下，將手機接過去，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直接摁了掛斷鍵。
夏芷默：“……是找你的。”
林向楚：“我知道。”
夏芷默：“是你哪個大嫂打過來的。”
林向楚：“我知道。”很少人知道他的私人手機。知道的也很少會選擇在早上給他帶電話，因為都知道他早上的脾氣不太好。
會選在這個時候鋌而走險的，要麼不熟，要麼是真的有急事。
兩者綜合下來，也就只有楊芸了。
夏芷默翻了身，睡意在好奇心的驅趕下散了大半。
“你之前一晚上沒回來，是解決林俊彥給你下的絆子了？”
“嗯。他被抓了，回來後準備解僱他。林恩凱也被我辭退了。你再睡會，現在還早呢。”
林向楚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多麼石破天驚的一番話，夏芷默這會哪兒還有睡意，這麼大一個訊息劈下來，簡直砸的她暈暈乎乎的。
“就這一天之內？出了這麼多事？”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林向楚笑：“其實不止一天。”為了這兩個人，他做了不少小動作，只是很多都沒有用上。
林俊彥這個昏招，粗暴又直接，直接把他自己繞進去了。
而林恩凱，也剛好趕在了這個刀口而已。
夏芷默還是意外：“到底出了什麼事？以前林氏一有風吹草動不是媒體像是聞著腥的貓一樣爭相出動的嗎？怎麼這次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看熱鬧不嫌事大？”林向楚被這個小白眼狼氣笑了，拿冰涼的手在她的臉上上狠狠一貼。
夏芷默被冰地猛地一哆嗦，尖叫著就往被窩裡鑽。
“林向楚，大冬天你洗臉都不用熱水，想凍死自己嗎！”
“不想。所以想要你幫忙暖暖。”
他循著縫隙大掌鑽進被窩，準準地貼在她胸上。
他冷她暖。夏芷默的身體一瞬間起了雞皮疙瘩，某處也被激得變成了硬硬的凸起。
林向楚指尖輕輕一撥，彈琴似的，夏芷默嗓子眼便哼出一聲低吟。
“大叔。”小姑娘大早上的嗓音便像是化了糖，又軟又甜，嬌嬌的，水水的，還帶著點顫：“涼的呀。”
林向楚小腹霎時間發熱，早上那場涼水澡衝下去的火氣似乎又蹭的一下竄上來。
他發了狠似的捏了兩下，最後疼得夏芷默水蛇似的扭著身體直哼哼，終於緊著嗓子撒了手。
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撩撥誰。
胡鬧中，夏芷默徹底忘了自己先前的問題。
怎麼可能沒有風聲呢？
只是這次的應對措施夠快，所以事情剛剛發現他就及時止損罷了。
這裡頭的事宜諸多繁雜，林向楚並不想讓她想太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