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qfii第一單
2003年7月9日，星期三。上海。
申銀萬國證券股份有限公司專門為開展qfii業務而設定的豪華包間，裝飾精美的牆壁上懸掛著“書聖”王羲之飄若浮雲，嬌若驚龍的《蘭亭序》，濃濃的中國元素溢滿室內。
qfii機構瑞銀集團投資總監伯恩剛剛和部下敲定了第一筆a股買入名單：寶鋼股份、上港集箱、外運發展、中興通訊。安排完下單事宜後，伯恩悠閒地踱到《蘭亭序》前，貌似內行地欣賞著書法名篇，實則內心臆想著：這要是中國書聖王羲之的真跡，肯定價值連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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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伯恩知道，這不可能是真跡。那麼，《蘭亭序》的真跡到底在哪裡呢？想到這裡，他饒有興致地問中國助手吳迪：“吳，你知道這個《蘭亭序》的真跡在什麼地方？”
聰明的吳迪自看見包間內的《蘭亭序》起，就開始研究書聖王羲之的這幀巔峰之作，以備上司問詢，不想果真派上了用場。他胸有成竹地回答：“這幀《蘭亭序》被譽為‘千古第一行書’，具有極高藝術價值，但其真跡卻失傳千年，真是十分遺憾啊！據我國史書記載，在唐太宗遺詔中，明確要求有王羲之的《蘭亭序》為其陪葬。如此看來，這件寶貝應在唐太宗的昭陵。後來，五代溫韜將昭陵挖掘一空，發現了鍾繇和王羲之書法真跡，讓其流傳於世，但並未提到《蘭亭序》，致使成為無頭公案。有人說，《蘭亭序》還在昭陵，可能藏在更為隱秘之處，溫韜行色匆匆，並未發現真跡；有人說，《蘭亭序》應在乾陵，唐高宗和武則天酷愛字畫，更何況，民間早有《蘭亭序》陪葬乾陵一說。乾陵尚未被盜過，這種說法只是霧花水月，相信有朝一日乾陵開啟，必將真相大白，那時就會水落石出。”
伯恩雖然號稱“中國通”，卻只聽了個半懂，但他卻煞有其事地連連點頭：“哦，哦。原來是這樣，看來還是有希望目睹真跡的。”
這時，交易員向伯恩報告：“伯恩先生，四隻a股的買單全部成交，我們的交易按預期完成。”
“好的，把我們的交易情況向交易所報備，同時向各大媒體予以公佈。”伯恩指示道。他很滿意於自己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想，在中國證券史上，將永遠留下瑞銀集團和我伯恩的名字。
吳迪看了下手錶，此時是上午10時18分。既然瑞銀的a股交易可以公開了，他想在第一時間將這個資訊告訴自己的姐姐吳玫。
原來，吳迪就是吳玫的弟弟，他從瑞銀集團北京分公司調入上海分公司後，成為投資總監伯恩的助理，全程參與了瑞銀投資a股第一單的決策過程。
吳玫自然知道弟弟的工作變動，也曾半開玩笑地要求吳迪方便時透露一點瑞銀的內部消息。吳迪也想幫助一下姐姐，但他又是一個講原則的人，在資訊不能公開之前，口風那是相當的緊。
現在，交易情況可以公開了，吳迪想起了姐姐的囑託，便第一時間將瑞銀集團建倉a股的情況用簡訊告知了吳玫。
接到簡訊的吳玫正在公司緊張地忙碌著，餘三角出事後，她接管了餘三角原先分管的全部工作，但公司副經理的任命未下，接待部經理的職務也未免。因此，吳玫目前不僅事務繁忙，而且工作協調難度較大，工作幾乎佔用了她的全部精力。為此，她現在不僅不能在工作日參與炒股小團隊的活動，連休息日也需要擠時間才能偶爾和大家見見面。
雖然如此，吳玫卻一直心繫小團隊。跟隨小團隊炒股能讓她賺錢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裡面的人是她內心裡割捨不下的牽掛。吳玫覺得，相遇的緣分來之不易，誠摯的友誼更是值得珍惜。她在日記中寫道：“友情的溫暖，滋潤了你我！情誼的厚重，幸福了人生！牽掛的腳步，穿越了寒冬！”淑女情懷，可見一斑。相信，張小山和小團隊裡的其他人，也一定幸福地感受著小妹這種純樸而溫馨的牽掛。
這不，當正在大戶室關注大盤走勢的楊滿倉、張小山還有大牛接到吳玫的電話時，臉上的表情都可以用“驚喜”來形容。
電話是打給楊滿倉的，吳玫在電話中告知了瑞銀集團透過申銀萬國qfii業務專用席位買入寶鋼股份等四隻股票的情況。並說：“大哥，你們放心，這個訊息絕對可靠，因為我弟弟就是瑞銀qfii投資總監的助理。另外，這也不是違規的內幕消息，估計今天中午就會有媒體的報道出來了，我們只是比其他人早知道一點而已。”吳玫平淡的語氣中透著些許自豪和得意。
楊滿倉開啟了手機的擴音功能，吳玫的話，張小山和大牛都聽見了。
性急的大牛馬上一一點開了寶鋼股份、上港集箱、外運發展和中興通訊的分時圖。果然，在大盤弱勢的情況下，這四隻股票的走勢都領先於大盤，且有不同程度的上漲。
“qfii果然遵循的是價值投資理念。”張小山感慨道。
“大哥，你看我們現在可以跟隨買入嗎？”大牛問楊滿倉。
“時機還不成熟。”楊滿倉思索著搖了搖頭。
“三弟，你看呢？”大牛又問張小山。三人之間，已形成了自由探討，以理定論的默契。
張小山明白大牛有建倉的想法，他知道，大牛有重倉持股的習慣，輕倉了一個多月，早就手癢難耐了。絕大多數散戶的通病啊！
但張小山並沒迎合大牛，而是笑著說：“二哥，別著急，我認為大哥說的對，還是耐心觀望待機為上。”
大牛這次也並沒有如大多數時候一樣，痛快地少數服從多數，而是有點“固執”地說：“我還是想先建點倉。為什麼呢？既然瑞銀集團買入了，就說明他們認為這四隻股票現在具有投資價值，換句話說，就是絕對價位不高。另外，還有一點，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從今年6月9號起，6家基金管理的社保基金已經開始在二級市場購買股票及有關債券，全國社會保障基金正式進入證券市場開始運作了。由於社保基金委託投資組合的初始投資期只有3個月，因此，從6月9日起3個月內，這6家基金公司管理的社保基金可能會有一個比較大的建倉動作。按有關要求，在初始投資期結束後，其股票持倉市值要達到投資組合總市值的80%以上。要知道，社保基金進入二級市場是不允許虧錢的，這麼多社保基金進來了，說明他們是認可大盤現在的點位的。你們看，上證綜指今天盤中跌破1500點後就被迅速拉回，這也說明1500點就是鐵底，此時不進，更待何時？”
張小山沉思著。
楊滿倉卻沒有動搖，他笑著對大牛說：“你說的有道理，但股市的底從來都是市場決定的，而不是人為設定的。保住上證1500點可能是監管部門的希望，但市場規律是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的。現在，“非典”對各行各業的影響還沒有消除，經濟形勢不容樂觀，作為經濟晴雨表的股市自然也在觀望之中。你看，上證綜指在1500點附近盤整了一個多月，股市有句俗諺：久盤必跌。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如果有利好支撐，久盤後也可能會上漲。但問題是，現在有利好嗎？”
“大哥，社保基金和qfii相繼正式進入二級市場，這應該是利好吧？”張小山提醒道。
“這不能算利好，頂多只能算利好訊號而已。”楊滿倉耐心解釋道：“這個訊號告訴我們，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密切注意市場尤其是大盤藍籌股下一步的動向了。社保基金和qfii這麼偏愛藍籌股，這種投資理念一旦深入人心，績優藍籌股肯定會有一波行情的，但這波行情現在還不會馬上啟動。為什麼呢？一是經濟大環境還不具備，二是主力建倉還有一個過程。特別是第二點，很多散戶都有一個誤區，一旦發現有主力開始建倉某只股票了，就認為這只股票馬上要上漲了。殊不知，主力從來不會一次性建滿倉，也不會總是拉昇建倉，除非有特別重大的利好，他們都會選擇橫盤或打壓建倉以儘量降低建倉成本，而且這個過程有時會很長。如果我們過早追入，就要忍受手中股票長期橫盤甚至大幅下跌的煎熬。事實上，很多散戶就是因為忍受不了這種煎熬，搞壞了心態，最後在行情來臨的前夕拋掉了手中的牛股，這也是不少散戶一買就跌，一賣就漲的原因。”
楊滿倉的一席話讓大家的觀點得到了統一，小團隊在把qfii第一單建倉的四隻股票納入股票池後，又聊起了有關qfii的問題。
“三弟，你愛學習，對qfii肯定有深入的研究，給我們講講你的研究成果吧。”楊滿倉一直欣賞張小山熱愛學習的好習慣。
張小山也不客套，笑道：“好吧。2003年5月26號，中國證監會批准瑞士銀行有限公司、野村證券株式會社兩家機構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資格，他們將得到證券投資業務許可證。也就是說，從這時起，qfii可以正式進軍我國證券市場了。qfii是英文qualifiedforeigninstitutional-investors的縮寫，即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它是指允許經核准的合格外國機構投資者，在一定規定和限制下，匯入一定額度的外匯資金，並轉換為當地貨幣，透過嚴格監管的專門賬戶投資當地的證券市場，其資本利得、股息等經稽核後可轉為外匯匯出的一種市場開放模式。從各國市場開放可供選擇的模式來看，完全開放要以貨幣的自由兌換為前提。因此，qfii是在資本專案尚未完全開放的國家和地區，實現有序、穩妥開放證券市場的一種過渡性制度安排。引入qfii制度是我國資本市場發展過程中的一項重大舉措，對國內證券市場的長遠發展將產生深遠的影響。”
“那qfii制度對我國證券市場而言，到底是利好還是利空呢？”楊滿倉提出了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這個要辯證地看，凡事有利就有弊。我們先看有利的一面。首先，qfii將促進我國證券市場的規範健康發展。這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qfii的實施將促進資本市場的對外開放。實施qfii，宣告了資本市場在對外開放方面又邁出了一大步。已實施qfii的國家和地區的經驗證明，允許外資進入，並不意味著股票市場會出現即時的上漲，但其對證券市場長期發展的促進作用卻是肯定的。外資投資國內a股，不僅僅是給國內a股市場帶來資金，同時將會在推動證券市場規範化發展、樹立新的投資理念等諸多方面發揮一定作用。qfii實施後，境外合格的機構投資者入市的規模不一定會很大，但由於中國經濟長期穩定的高速成長，以及國內市場存在匯率、債券、新股配售等多種的盈利模式，這些無疑都將吸引境外資金以qfii方式進入中國，分享其中的收益。因此，引入qfii是我國對外開放、引進外資政策的拓展和延續，是引進外資的一種新的形式。二是qfii的引入將加快我國證券市場投資主體多元化，有利於培育理性投資理念。長期以來，我國證券市場的投資者一直以散戶為主，存在投機盛行、市場波動劇烈的問題。發展qfii制度可以大大增加機構投資的比重，改善我國證券市場以散戶投資者為主的市場結構，最終會發展成為以機構投資者為主導的市場。與此同時，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的進入還有助於國內券商和基金管理公司學習海外的投資管理經驗，可以提高資產運作的水平，從而為進入國際市場，逐步實現與國際接軌做好充分的準備。可以預期，引入qfii制度勢必有助於樹立理性投資理念，改變投機氛圍。因此，合格的境外機構投資者的引入，也將對樹立理性的投資理念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三是qfii的引入有利於培育良好的市場競爭環境，促進國內證券機構和基金管理公司的不斷成長。我國證券市場引入qfii將改變現有的市場競爭格局，逐步對外開放的證券市場，對國內證券機構及基金管理公司來說是一個最好的訓練場。實施qfii後，市場的競爭必然加劇，這將有利於培育國內證券機構及基金管理公司在競爭中求生存的能力。在引入境外機構投資者的同時，國內投資機構可以直接或間接地學習到他們的投資管理思路、企業經營模式和操作方法，可以提高國內證券機構及基金管理公司的資產管理和運作水平，最終形成證券市場健康發展、國內外機構投資者不斷成長的‘多贏’局面。四是qfii的實施有利於改善上市公司治理結構。目前，我國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公司治理結構和監管體制問題。而境外投資者的進入，將會對中國上市公司的治理機制提出更高要求。中國需要提高股市流動性，從而得以出售國有資產，為社會福利融資；同時市場容量擴大，使得機構投資者得以向其中注資。加入wto也對加速市場改革和發展提出了迫切要求。透過qfii機制吸引外國資本，政府意在吸收新鮮資本，為證券市場引進新鮮血液，提高上市公司的公司治理水平。從相關地區實施qfii制度來看，qfii開始引入的時候，市場的波動性比較大，有一定的投機氣氛，投機性質比較強，而且機構投資者佔的比重不大，價值型投資還不是主導性的投資理念。實施qfii之後，在投資理念的變化，投資者結構的調整以及對上市公司治理方面將起到不可否定的促進作用。而且實施qfii制度，將改變上市公司的股權結構，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一股獨大’的現象，完善企業法人治理結構，深化現代企業制度。qfii傾向投資於績優股、重視上市公司分紅的做法以及關注企業長遠發展的理性投資理念，也會促使企業規範經營行為，提升經營業績，重視對投資者的回報。qfii的運作方式還將促使企業提高資訊披露質量，促進我國會計準則與國際會計準則接軌，提高資本市場效率，增加資本市場的透明性和流動性。”
說到這裡，張小山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講道：“我們再看中性的影響，我說的中性，就是搞的好就對股市有利，對廣大股民有利；搞不好就對股市有害，就會損害廣大中小股民的利益。這主要體現在金融創新的問題上。毫無疑問，引入qfii將加快我國證券市場金融創新的步伐，實現我國證券市場執行規則與國際慣例的接軌。與發達國家證券市場相比，目前我國證券市場在金融產品、避險工具、交易手段等方面仍存在較大差距，因而金融創新的空間十分廣闊，實施qfii必將對金融創新、制度創新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但另一方面, 我國的資本市場具有濃厚的中國特色，金融創新如果操之過急，違背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資本市場的發展規律，所支付的代價也將是巨大的。”
看見楊滿倉和大牛都若有所思，張小山停了下來。楊滿倉說道：“小山，你說得對，任何改革都要充分考慮中國國情，但願監管層不要隨便把a股市場當作試驗場，如果廣大中小散戶的利益因此受到損害，那就違背了執政黨和政府的宗旨啊！”
大牛問道：“三弟，你說qfii制度會給我國股市帶來風險嗎？”
“風險肯定是有的。據我研究，引入qfii制度可能給我國證券市場帶來的風險主要有這樣幾個方面：一是投機性風險。qfii進入中國證券市場，目的不外乎賺錢，而賺錢的方式要麼是作為投機者搏取差價、獲得短線利潤，要麼是作為投資者分享公司成長帶來的利益。而目前我國上市公司的業績普遍較差，虛假泡沫成分較大，市場中的股票普遍存在高市盈率、低資本回報率的問題，市場投機性較強，投資風險較大。這種情況下，外資機構的投資決策傾向於兩種情況：一是不參與國內證券市場的投資活動；二是採取一種投機策略，追求短期內的股票差價，獲取短期利潤。國內上市公司的低贏利能力的情況如果不加以改變，長此以往就會出現外資短線炒作多於長線投資的狀況，會加劇市場波動，引起金融風險。二是股權控制風險。與國內的投資機構相比較，外資機構無論是在資金實力，還是在投資的操作水平方面都大大優於國內機構。同時，國內上市公司的資本運作水平普遍偏低。雖然國有股、法人股目前還不能流通，但是，一方面國內部分上市公司的流通股比重還是佔大多數的；另一方面股票的全流通是一個趨勢，在股票全流通的情況下，外資機構很容易透過我國證券市場對國內的上市公司進行大規模的收購兼併，從而造成國內上市公司所有權的大量流失。雖然可以透過限制單個qfii的股權投資比例來制約其對國內上市公司的控制，但由於對外資機構的國外監管不易，外資機構完全可以透過其關聯單位來實現對國內上市公司的控制。三是市場傳播風險。引入qfii還有可能將國外的金融風險帶入國內金融市場，強化國際金融市場波動的傳導，加劇金融風險的防範難度，誘發潛在的危機。國際金融市場情況異常複雜，局勢變幻莫測。一個國家發生問題，往往會迅速傳遞到其他國家。一旦外資機構所在國家發生問題，必然影響到外資機構在我國證券市場的投資決策。如果大量外資機構出現問題，必然引起資金的大規模轉移，從而透過各種傳導機制將風險帶入我國國內的金融市場，引起較大的市場傳播風險。”
講完了風險，張小山又總結性地說：“總之，對我國證券市場而言，qfii短期內是個利好，增加了市場資金供給。但從長遠來看，qfii標誌著證券市場對外開放更進一步，中國證券市場的各個方面都可能受到外資逐步進入的壓力，面臨一定的競爭。實施qfii還將加劇境內外券商、基金公司、保險公司等在金融創新方面的競爭。對qfii在中國證券市場未來的發展和帶來的風險，以及帶來的衝擊，監管層要認真對待，積極考慮應對qfii的對策。而作為投資者，我們也要考慮自己的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