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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攻擊唐縣

歸義軍都是些生活在金國境內的漢人百姓,因為不堪金國苛捐雜稅的盤剝和奴役,自發的組織起來幫助宋軍攻打唐縣,倘若作戰勇敢,或許能夠得到朝廷的晉升和賞賜,就算大軍敗退,也希望能夠回到宋朝的疆域,不在受金國的奴役。只可惜皇甫斌視他們為散兵遊勇,烏合之眾,一直不肯重用。這時候黔驢技窮,也只有放下官軍的架子,讓這些農夫出來代替官軍攻擊唐縣。

呂柘領著胡三站在戰場之外的一片高地上,看著歸義軍兵士穿著雜亂的百姓衣服,手持著寒光閃閃的刀槍,無所畏懼的列在大營之前,等待著皇甫斌的命令。

皇甫斌昂首挺胸的站在點將臺上,大聲的說著什麼,呂柘聽不清楚,估計是些鼓勵士氣的話語,讓人家賣命,總要說幾句好聽的話才行。說了幾句話,戰鼓聲漸漸響起,慢慢的並不怎麼急促。

穿著官軍服飾的弓箭手排成三列,踏著鼓點緩緩走向唐縣城下,待到一箭之地時,搭箭上弦,向城頭射擊。城頭上,金兵虛設著旗幟,看不出有兵士把守的樣子,那許多的箭支就這樣落在城頭上,沒有任何的作用。

歸義軍抬著雲梯等攻城器械跟在弓箭手之後,皇甫斌忽然把手一揮,鼓聲也在一瞬間變得急促起來,弓箭手立刻停止射擊,閃開空隙,讓歸義軍抬著雲梯衝上前去。大營外列隊觀戰的官兵也一齊吶喊起來,一時間,戰鼓聲,吶喊聲響徹天地,連呂柘都激動的全身血液沸騰,恨不得能夠做一名小卒,衝在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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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的金兵仍舊沒有什麼動靜,直到歸義軍豎起雲梯,開始向城頭上攀爬,金兵才吶喊著從女牆後面露出來,一時間,滾木礌石箭支紛紛落下,不時有人從雲梯上掉落,但這些農夫卻不畏生死,爬在上面的人掉下去,後面的人連眼睛都不眨,咬緊嘴裡銜著的鋼刀,只是奮力的向上爬。

皇甫斌連續多日的進攻,雖然給宋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但城裡的金軍也死傷慘重,在歸義軍的攻擊下,終於有士兵爬上了城頭,金兵手持長槍將爬上來的歸義軍士兵刺死,後面就會有拿著手弩的歸義軍士兵向失去女牆掩護的金兵射擊,在損失了無數的兵士之後,歸義軍終於從一處雲梯成功的衝上了城頭,與撲過來準備堵住缺口的金兵展開了肉搏戰。更多的歸義軍士兵正在與金兵在城頭的女牆上搏鬥,只要能跨過女牆衝上城頭,金兵在唐縣的防守也就徹底的瓦解了。

呂柘興奮的揉搓的手,感覺手心裡全是汗水,這是真正的戰鬥,與剿滅海盜有著截然的不同,現在看起來,那次剿滅海盜更像是一次警察抓小偷,小偷想的只是逃跑,而眼前這種硬對硬的碰撞,才更能激發起男人身上的勇氣。

戰鬥似乎已經沒有懸念了,歸義軍在城牆上至少開啟了三處缺口,在城頭與金兵展開搏鬥,兵力匱乏的金兵已經沒有能力堵住這些缺口,等到更多的兵士爬上城頭,城裡的金兵就連負隅頑抗的勇氣都將消失掉,呂柘又有些遺憾起來,為什麼這功勞不是自己的呢!

突然之間,情況發生了驚人的逆轉,城下的宋軍弓箭手開始向城頭上放箭,這些箭不僅射向城頭上正在搏鬥的士兵,也射向正在向城頭攀爬的士兵,無數攀爬在雲梯上的士兵掉落下來,沒有了源源不斷衝上城頭的士兵,城頭上的那些歸義軍士兵即使躲過了弓箭,也躲不過金兵的反撲,金兵從新奪回了整條城牆上的防線。

呂柘一下子矇住了,這實在演電影嗎?但這樣的劇情又是那個混蛋編劇寫的,城下吶喊助威的宋軍開始向城頭攻擊,那些活下來的歸義軍士兵再也沒有任何的鬥志,慌亂的散開,呂柘明白了,這是皇甫斌要搶勝利的果實。

胡三悲慼的長嘆一聲,眼淚掉了下來,無比淒涼的說道:“想不到朝廷如今還是這樣,將這些歸義的百姓看做草芥。”

呂柘不明白胡三為何會突然掉淚,並且用了‘還是’這樣的詞語,聽著他淒涼的話語,心裡也是感慨萬千,皇甫斌的做法讓他感到難以接受,為了不讓歸義軍得到這樣的功勞,皇甫斌變成了愚蠢而貪婪的魔鬼,令親者痛仇者快。

胡三痛苦的轉過身去,不願在看著血淋淋的戰爭。

城下的宋軍吶喊著衝了上去,弓箭手漸漸停止了射擊,金兵已經喪失了太多的守城器械,即使是滾木礌石也只能稀疏的落下,他們已經達到了守城的極限,稍微強有力的衝擊便可以衝破他們的防線。

眼看著爬在最前面的宋軍已經衝到了女牆的底下,守城的金兵也只是拿了長槍胡亂的刺,但宋軍卻畏懼了,躲避著長槍不肯向上攻擊,後面的人也被壓制住了,他們無法在雲梯上越過前面的人攻擊城牆,這猶豫給了金兵機會,擠在雲梯上的宋軍就像是串在竹籤上的糖葫蘆,城頭上的金兵潑下猛火油,並用火把點燃,糖葫蘆立刻就變成了烤肉串,帶著慘叫聲和一股焦臭的味道。

呂柘痛苦的閉上眼睛,心裡一片冰涼,也許那行軍佈陣圖漏洞百出,也許皇甫斌墨守陳規不知變通實在可笑,但唐縣屢攻不克的原因卻並不在此,而是將軍的貪婪和士兵的畏懼,看來葉適說的對,韓侂胄的北伐是倉促的,他沒有訓練好士卒,也沒有挑選好將軍,初戰的勝利不過是金人的猝不及防罷了。

戰鬥漸漸結束,潰敗而回的宋軍回到大營,唐縣的城頭上仍然插著金兵的旗幟,這次攻擊又失敗了。皇甫斌暴跳如雷的怒罵著垂頭喪氣的兵士,但這根本就沒有用。

呂柘失落的走回自己的大帳,他已經見識到了宋軍的腐朽,對於這樣的軍隊不在抱有希望,胡三默默的跟著,呂柘說道:“你不是個馬伕,我看的出來,你應該是個士兵或者將軍。”胡三情緒低落的說道:“少爺不要再問了,我就是個馬伕,咱們還是早些回臨安吧!”這是他第一次勸呂柘回臨安,言語中充滿了淒涼。

輕傷的士兵簡單的包紮後,仍舊留在大營中,傷重的士兵被送過河,在屯放軍糧的營寨外面搭建起帳篷,等待著醫治。傷兵的大營裡擠滿了重傷的士兵,限於醫療手段的落後,有些士兵身上的傷口已經感染,並開始潰爛,膿水不停的流出,每天都有死亡的士兵被抬到遠處埋掉,走進傷兵的大營,一股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倖存下來的歸義軍士兵大多都帶著傷,比起身上的傷痛,心中的憤怒才是最難讓他們忍受的,他們憤怒的謾罵著,發洩著心中的不滿。呂柘冷眼看著,他心裡明白,這才是整個大營中最有戰鬥力的隊伍,既然皇甫斌不願意重用他們,自己何不把他們收在麾下。只要有了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慢慢的發展壯大,打下一片屬於自己的地盤。

一個受傷的宋軍士兵坐在帳篷前的空地上,那士兵臉上帶著囚徒的印跡,小腿上的傷口已經潰爛,露出白森森的骨頭,潰爛的皮肉吸引著蒼蠅蚊蟲,他也懶得驅趕,只是瞪起一對眼睛狠狠的盯著他,目光中充滿了怨恨。

呂柘扭過頭去,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個士兵不是別人,正是被自己發配到襄陽從軍的吳三省,想當初威風凜凜的一個漢子,竟然落到了這樣的地步,呂柘不由得掉下眼淚,心中的愧疚讓他無法正視吳三省的目光。自己原本是希望他能夠憑著一身的本領在軍中謀個出路的,想不到竟然害了他。

呂柘慢慢的走過去,在吳三省身邊蹲下,卻不知道說什麼,吳三省看見他臉上的淚水,目光中的怨恨似乎也,說道:“我沒罪,那塊玉不是我拿的。”到了這個時侯,他仍然在想著那件事,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呂柘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是我錯了,你是沒罪的。”

吳三省的臉上閃過興奮的光彩,旋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什麼用呢?已經是一個將死的人了。嘆息一聲,看都不看呂柘一眼,艱難的側過身體,背對著呂柘。

呂柘說道:“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去找最好的大夫給你看病,讓後送你回永嘉去,離開這裡。”

聽到永嘉兩個字,吳三省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嘆息著深深埋下頭,他可以平靜的面對死亡,但心裡的牽掛卻無法放下。

呂柘命令幾個兵士將吳三省抬到自己的帳中,找來最後的大夫給他看病,那大夫看了半天,搖搖頭說道:“大人,病已入骨,這傷治不了了。”呂柘惡狠狠的說道:“如果治不了,我就砍了你的頭。”那大夫嚇得渾身哆嗦,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吳三省扶著一根樹枝艱難的站起來,即使堅強如他,聽到將要死去的訊息,也難免留下眼淚,嘆息著往出走。呂柘追上來,拉著他說道:“你別走,我在找別的大夫,一定要看好你的傷。”如果吳三省就這樣死了,呂柘覺得自己一定會抱憾終生。

吳三省搖搖頭,淒涼的說道:“不用了。”掙脫開呂柘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出走。

夜色漸漸降臨,胡三拿著一件甲冑走進來,說道:“少爺,穿上這件甲冑吧,當心夜間金兵劫營。”呂柘不以為然的說道:“城裡的金兵還能剩下幾個活人,這時候還敢來劫營。”胡三將甲冑放在他的床邊,說道:“兵無常形,越是這樣的時候,就越要提防。”

燕紅緊張的看著,這些日子呂柘不讓她出去,可是能夠聽到的不是兵刃的碰撞聲,就是士兵的慘叫聲,彷彿置身在地域之中,嚇得她連做夢都是血淋淋的戰場,聽胡三說的堅定,好像金兵今天晚上一定要來劫營似的,不由得臉色一片蠟白。

胡三說的有道理,越是你覺得不可能的時候,就越是有可能,戰場上就是這樣,每時每刻都要提防著意外的發生。回頭看看燕紅,呂柘說道:“明日你將燕紅送回臨安吧!先找個地方把她安置起來。”

燕紅睜著眼睛,說道:“少爺,我,我……。”她不想離開呂柘,但呆在這裡又實在讓她害怕。胡三搖搖頭,說道:“夫人只讓我護著少爺平安。”

呂柘沒了辦法,但留著燕紅在這裡真的不安全,萬一金兵反攻,燕紅一個弱女子,自己又怎麼能夠在亂軍中保護她周全,可是胡三又不肯聽自己的,想了想,只好說道:“過些天戶部會有人送糧來,到時候讓他們先帶你回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