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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煙含苑樹深

我們走到凝香宮前,丁貴嬪一身簡妝淡服帶著數名侍女隨後而至。

蕭統見母親前來,立刻停下腳步拉著我在宮門處站立等候,稱道:“兒臣參見母妃。”

他身為太子,雖然對丁貴嬪十分敬重卻並未向她行禮,我學著侍女們的樣子跪地叩首參拜道:“東宮妾妃謝氏,叩見貴嬪娘娘!”

丁貴嬪親自伸手將我扶起,眸光打量著我們,輕聲向蕭統道:“謝妃今日承蒙皇上恩典進宮,我為她準備了一份薄禮,明日一早再交與她。”

蕭統神態恭謹答道:“兒臣與紫萱叩謝母妃。”

我們緊跟在丁貴嬪身後進入凝香宮內,數名宮人掩面低聲痛哭不止,氣氛一片沉悶悲涼。

皇后端坐在一側鳳椅上,臉色十分難看,冷冷注視著殿中跪立的數名宮人,偏殿中紗帳低垂,隱約可見皇帝仰面躺在御榻上,周圍諸多太醫、內侍手忙腳亂不停。

我看到郗後的臉色的一瞬間,心中油然而生一陣寒意,以前的郗後雖然陰險狠毒,卻不似現在這樣形諸於外,她看向蕭統的眼神寓意深沉,彷彿想將他的心思看透一般,卻有帶著幾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蕭統與我一起參拜她時,她冷冷看我一眼,說道:“原來今晚是太子與謝妃合巹之喜的好時辰,本宮倒是忘記了,不曾為你們準備賀儀。若是四皇兒尚在,他一定會提醒本宮給你們送一份賀禮。”

我早知郗後會因蕭績之死遷怒於太子,蕭統奉旨假託吏部侍郎謝眺義女之名迎娶我入東宮為妃,能瞞過不知情者,卻無法瞞過皇宮諸人的耳目,郗後必定心存怨恨,對我們的冷淡諷刺亦早在我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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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統眸光沉靜,依然謙恭有禮,說道:“兒臣今夜奉父皇旨意迎娶謝妃,只是東宮小慶,不敢驚動母後,兒臣明日一早必定會攜她前去昭陽殿,叩謝母後玉成之恩。”

郗後聞言,嘴角揚起一抹陰昧的笑意,說道:“皇上旨意亦是準太子所請,本宮並不曾替太子玉成過什麼,太子何必如此客氣。可惜苗昭儀薨逝得不是時候,擾了東宮喜事,皇上情形危急,吉凶尚且難卜,常言道‘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太子來看一看就回東宮去吧,不要誤了與新娘子洞房的好時辰!”

我見郗後出言譏刺我們,若是蕭統今晚攜我同返東宮,一定難逃“重色不孝”的罪名,說道:“殿下仁孝之名傳遍天下,妾身雖然初來宮中,亦知百善孝為先,今晚雖是殿下與妾身新婚之夜,妾身願意留在凝香宮中侍侯皇上。”

蕭統見我如此說,向郗後道:“父皇病情不穩,兒臣怎敢回宮?兒臣今夜在父皇榻前侍奉湯藥,母後不必擔憂。”

郗後冷笑一聲道:“太子如此仁孝,本宮還擔憂什麼?本宮年紀大了,精神不濟,暫且先回宮歇著,凝香宮中諸事都交與太子處理了。苗昭儀暴病薨逝一事,其中只怕另有內情,太子須得徹查清楚,否則皇上面前無法交代。”

蕭統坦然應道:“兒臣一定謹遵母後旨意,將此事查明情由,如實稟報父皇母後。”

郗後起身離開後,蕭統與丁貴嬪一起進入偏殿內看望皇帝。

我心中惦記著苗映香,顧不得忌諱,拉著一名哭泣的侍女問:“苗姐姐在哪裡?”

那侍女止淚搖頭道:“今夜是娘娘與太子殿下成婚的好日子,昭儀娘娘才薨逝不久,娘娘不能去!娘娘日後還要為殿下添皇嗣的,萬一衝撞掉了喜氣可怎麼好?”

我急忙說道:“不要緊,我與苗姐姐是結拜姐妹,她若是在天有靈一定能夠庇佑我,怎麼會衝撞喜氣?你帶我去見一見她好麼?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那侍女架不住我百般哀求,終於將我帶到後殿中,掀開帷幕道:“娘娘看一眼就走吧,昭儀娘娘她……”

寢殿帷幕後,昏黃的宮燈明滅搖曳不止。

苗映香靜靜躺臥在寢床之上,神態宛若生時,依然嬌美動人,我想起那晚燈下偷窺她吟古詩“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的情形,卻不料閒情雅韻竟成讖語,入宮不過短短半載,這如花年華的美人就撒手人寰,忍不住淚如雨下。

我撲到她床畔握住她冰涼的雙手,輕喚道:“苗姐姐,紫萱回來看你了!你能聽見我說話麼?”

幾名侍女見我如此呼喚苗映香,不停嚶嚶哭泣,其中一名邊落淚邊道:“昭儀娘娘自從聞聽娘娘與太子殿下大婚之訊,時常替娘娘祈福,昭儀娘娘原本以為今日後可以與娘娘長伴宮中,卻不料晚間就……”

我止住眼淚,聽她描述苗映香臨終前的情形,仔細觀察她的面容,心中頓生疑竇,暗自想道:“她似乎是突然心跳加速悸動窒息而死,但是她身體狀況一向很好,此前並非纏綿病榻之人,怎會突然薨逝?其中必定有特殊原因。”

人間的確有一種毒藥能夠令人出現窒息的症狀而死,這種毒藥蘊藏於尚未成熟的杏仁外殼中,只須三錢即可將人置於死地。我輕輕用手探取她的鼻息,果然嗅到了一縷極其微淡的杏仁味道,苗映香定是遭人毒手而死,我雖然叮囑過她處處小心提防,卻還是有人暗中謀害了她,此人會是誰呢?

思及此處,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人冷笑的神情。

昭陽殿的郗後既然能對一個小小的新封良人狠下毒手,又怎會輕易放過正當青春年華、寵冠後宮的苗映香?皇帝寵幸苗映香後不久即出征,她之所以不肯選擇這個時機對她出手,正是不想讓皇帝懷疑自己趁他不在京城之機毒害妃嬪,藉以撇清罪責。如果皇帝一直都在皇宮內,只怕苗映香與那名良人的命運一樣,受封後不會活過三天。

我凝望著苗映香恬靜溫柔的面容,心中暗自發誓,必定要將郗後的陰謀揭穿,不能再讓任何後宮妃嬪遭她的毒手。

我拭淚起身走出苗映香的寢殿,正欲前去尋找蕭統,經過長廊時迎面碰見了一名身著皇妃華服的年輕女子。

她的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模樣俊俏嬌美中帶著三分不讓鬚眉的豪爽之氣,秀眉隱藏著十分慧黠與機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雙清澈美麗又嫵媚動人的大眼睛,顧盼之間讓人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她身後跟隨著兩名侍女,似乎在喚她“徐妃娘娘”。

她見我凝視著她,同樣仔細看了看我身著的白色新娘禮服,秀眉微微揚起,試探著問道:“你是……太子殿下剛剛迎娶的謝妃麼?”

我見她猜出了我的身份,心中轉念想到“皇妃”、“徐”,不由輕輕點頭道:“我叫紫萱,謝侍郎是我義父,姐姐可是七王爺的湘東王妃?”

她聞言不禁微笑道:“你真聰明,我就是徐氏昭佩。我曾聽說過你去徐州戰場之事,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歡迎你日後去湘東王府中作客,我一定掃席煮酒恭候你。”

我見她對我態度真誠,十分感激,向她拜了一拜道:“多謝姐姐!”

長廊盡頭隱約有兩個人影走來,我一眼就認出了蕭統的白衣,抬起頭向他微笑了一下。

蕭統發現我站在長廊內,疾步向我走過來,溫柔問道:“剛才去看苗昭儀了麼?讓我一陣好找。”

他身旁那淺灰色錦衣之人並未移動腳步,只在長廊盡頭觀望,並未靠近我們,徐昭佩明明見到了他,卻毫無反應,轉向蕭統行禮道:“昭佩參見太子殿下!”

蕭統看向她的眼神無限親切柔和,緩聲道:“七弟剛才探視過父皇,你們今日才趕來京城,不必在宮中守侯了,先回王府去吧。”

徐昭佩向他微笑道:“我們即刻就回去。謝家妹妹貌美可愛,恭賀殿下新婚合巹之喜。”

她說完這句話,邁步向長廊盡頭行去,七皇子蕭繹默默等候她走近身旁,兩人一起並肩出宮而去。

我見蕭統一直目送他們離開,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說:“蕭郎,你在看什麼?”

蕭統將眸光收回,對我低聲道:“紫兒,他就是七弟,下次我再讓你見他一面。”

我點點頭道:“你們在蘭陵祭祖的時候,我見過他!”

蕭統起初微帶疑惑,瞬間就明白過來,嘴角帶著笑意道:“哦,原來紫兒曾經偷窺過我們,仙人湖見面之前你就認識我,對麼?”

我微微噘嘴,亦不覺得害羞,撲入他懷中撒嬌道:“那又如何?若不是青……”

我並不想隱瞞他任何事情,正欲說出真相本是青蒿數次引誘他不成後負氣邀約我一同前去皇陵偷窺他的模樣,突然發覺不妥,急忙剎住話頭,改說道:“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怎會相信民間對蕭郎那些溢美之辭的傳言呢?”

他四顧長廊中無人,才放心舒展雙臂擁著我,柔聲說道:“你就會哄我開心……今晚我們不能回雲華殿了,你會怪我麼?”

我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輕輕說了一句話。

他神情欣悅,拉著我的手道:“只要你不生氣就好,等父皇聖體安康一些,我就帶你出宮去。”

四更鼓敲過,凝香宮中依然燈火通明。

皇帝一時急痛攻心吐血,仍是昏迷不醒,太醫們替皇帝診視後垂手侍立在外殿,我悄悄繞到帷幕前,見侍女們正將湯藥喂伺給皇帝,蕭統坐在龍榻旁留心觀察皇帝情形。

我見蕭統神色憂急,走近榻旁暗中在皇帝身上施用法術,過了不久,皇帝果然*了一聲,輕輕睜開眼睛,喚道:“昭儀……”

蕭統示意侍女們傳喚太醫進殿,一面俯身說道:“太醫皆在殿外伺候,父皇宜放開心懷,才能助益龍體安康,亦是兒臣與天下萬民之福。”

幾名太醫聞訊匆匆忙忙進入殿中,皇帝氣息微弱,似乎想支撐著坐起來,眼眸中隱然含淚,問道:“你們告訴朕,昭儀她還有救麼?”

其中一名太醫微微抬頭,我窺見他的面容十分熟悉,正是那晚昭陽殿中假稱郗後毒害的新封良人系急症突發致死之人,料想他定會為苗映香之死另外編造一番說辭。

他果然表情哀痛,卻似乎早有準備一般叩首應答道:“昭儀娘娘的心悸之症發作太快,此症來勢兇猛、平日亦毫無徵兆,是臣等無能救治娘娘,請皇上降罪臣等吧!”

皇帝見他如此說,面容頹廢,身軀無力依靠在身後的大軟枕上,緩緩閉上眼睛,過了半晌突然問道:“竇太醫,朕隱約記得還有幾位才人良人亦是患了急症薨逝的?宮中似乎有許多妃嬪患有來歷不明的症候,不知是朕與她們緣淺,還是她們福薄?”

竇太醫神色鎮定,不停叩首告罪。

我暗自觀察竇太醫的神情,見他額角青筋卻突地跳動了一下,更加確定他心有藏私。但是,此時此刻我尚且不能將真相告知皇帝。皇帝雖因苗映香之逝對竇太醫生疑,卻並未想到此事與皇后有關,我若是沒有確鑿證據便貿然將事實真相告知皇帝,竇太醫不但不會低頭認罪,更不會將皇后的圖謀供出,萬一有所閃失,皇后一定會因我而更怨恨蕭統,給他帶來不必要的紛擾。

皇帝見狀不禁喟然長嘆,向蕭統道:“你們都回宮去吧,不必在此為朕擔憂,替朕宣趙婕妤過來。”

深秋月白風清,夜涼如水。

我們並肩行走在雲華殿前的浮橋上,一陣陣秋菊的幽香襲來,清寒冷冽的香氣讓人頓時覺得頭腦清明,我用心思索如何才能揭穿皇后陰謀,半晌默默無語,蕭統突然對提燈引路的小內侍說道:“將燈交給我。”

那兩名小內侍急忙將宮燈遞與他,告退而去。

蕭統見他們去遠,攜著我的手漫步湖面的曲折迴廊,說道:“秋夜景緻難得,紫兒陪我走一走吧。”

我驀然回過神來,想起昨晚本是我們洞房花燭之夜,卻在凝香宮陪伴皇帝度過,心中略覺遺憾,見他竟然有此雅興夜賞湖景,無奈之下正欲點頭依從他,恰在此時湖面吹來一陣寒風,將宮燈內的燭火撲滅。

我見四周一片黑暗,急忙乘機躲進蕭統懷中,一種熟悉的溫熱感覺和淡淡的鬱金花香霎時撲面而來。

他乍見我投懷,攬住我輕聲喚:“紫兒……”

我心中湧起無限幸福感覺,伸手環繞住他的細腰,用柔軟的唇瓣輕輕磨蹭著他的臉頰,撒嬌道:“我不要看風景!我們一起回雲華殿去好麼?”

他垂首與我纏綿擁吻片刻,柔聲低語道:“我們一早還要去拜見各宮母妃,我惟恐耽擱了……才帶你出來走一走。既然如此,我們就回寢宮去……否則紫兒一定要以為蕭郎是不解風情之人了。”

我從未感受過他這樣的熱烈與親密,故意笑著逗他說:“難道蕭郎此刻不擔心耽擱了覲見的時辰麼?”

他微微一笑,卻不肯回答我的話。

雲華殿內,銀燭高燒。

我們的白色婚服零落散放在床前的低榻上,錦帳內映照出一雙甜蜜依偎的身影。

蕭統溫柔撫摩我的頸項時,無意觸及我頸間懸掛的那塊記載著“娘繯訣”的小小玉片,我一直將這塊玉片藏在衣袖中,前不久才仿效著謝府侍女們的模樣將它穿系佩戴在頸間。

他注目凝視了半晌,俊眉輕輕簇了一下,似乎帶著些微的驚訝,我發覺他神情有異,急忙將玉片拈起對著燭火凝視,頓時驚怔不已。

那玉片中曾經或不可見、或隱晦不清的字跡竟然全部清晰閃現出來,其中所記載之事,赫然竟是妖狐族秘不可傳的《素女經》,我在翠雲山中亦曾聽說過此術是一條迅速得道成仙的捷徑,透過汲取人間男子身上的精華元氣來增進修煉功力。

我惟恐他剛才看到了玉片上的字跡,急忙縮手藏起,說道:“蕭郎偷看我的東西呢!”

他似乎想詢問我什麼,卻忍住不言,溫柔說道:“紫兒不要生氣,我只是覺得這玉片頗似古物,你既然不喜歡,我就不看了。”

我料他並未發現玉片上有字跡,頓時松了一大口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