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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第286章

石詠夫婦送別林如海父女南下。如英也一道送別了昔日熟識的舊友湘雲。

湘雲是去年年初嫁的衛家, 但是過門之後沒多久姑爺得了急病故去。湘雲在衛家守至亡夫週年,如今卻一樣被遣回母家。對方的理由就是湘雲太過年輕, 又無一男半女, 守怕是守不住的, 倒不如送回孃家好生過日子。

於是這一次湘雲就是隨黛玉的船一道回南, 等到了揚州,蘇州織造府會再派人來接。

如英聽說此事,頗有些不平。她私下與石詠曾經談論過此事, 覺得史家當初為湘雲定下這門親事怕就有些草率, 以至於令湘雲匆匆忙忙地嫁了,又匆匆忙忙地守了寡, 如今又被掃地出門, 送歸本家。她知道湘雲無父無母,頭上只有兩個叔叔嬸孃照看, 若真是受了苛待, 真是無處可以訴苦。

石詠聽了如英的憤憤不平, 也只能出言寬慰開解,只說林家也在蘇州,林如海辭官之後一定會回蘇州去的。林姑娘與史大姑娘是閨中舊友, 以兩人的交情, 史家若有什麼不妥當,林家不可能坐視不管。這次林家捎上湘雲,帶她一同回南,也足見林史兩人關係親密, 非同一般。

如英這才作罷了。

隔日榮府那邊又傳出了好消息,說是寶玉定親了,定的不是旁人,正是薛家的大姑娘寶釵。

其時薛家已經將梅翰林家的親事退了,薛蝌早已攜妹南下。唯有薛蟠夫婦此時侍奉著薛姨媽住在京中。榮府過來薛家下小定的時候,如英也受邀前去觀禮,回來便告訴石詠,她覺得榮府原本屬意的結親物件應是林家,只是林家一直沒有求得“免選”的恩典,所以榮府就兩頭不鬆口,既不拒絕薛家,又等著林家。

如今林老爺上京,好不容易給親女求下了“免選”的恩典,他本人卻又辭了官,在兩淮鹽政的任上,只有一年的任期了。再者林如海膝下只有一獨女,此後林家門第再無子弟支撐。這樣的林家,對於賈家來說,好像又“雞肋”了一點。

總之,不知道是林如海拒了婚,還是賈家自己不再求了,總之,林家父女南下之後沒多久,賈薛兩家就定親了。

“不過,也真難為了薛姐姐,等寶二公子等了那麼些年。”如英感慨一句,寶釵年紀已經不小,若是再這麼等下去,就真要錯過花期了。這樣一想,如英少不了為寶釵松了一口氣。

石詠也頗無語。畢竟如今以薛家的情形看,薛家大姑娘要在京裡結親,就算門第攀不了很好,可是尋一家家底殷實的體面人家結親,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薛家一直苦苦等到現在,可見那位薛寶釵姑娘心中,應是對寶玉存了一份特殊的好感才是。

又過了幾日,好消息傳來,迎春如今也有了喜。丹濟親自上門告訴石詠這個好消息,石詠向他恭賀的時候,丹濟歡喜得像個傻子。石家與丹濟家走動得頻繁,聽說迎春的好事,石大娘與如英她們少不得一起上丹濟家探視了一回,見迎春家事理順,不再為旁的“親戚”煩心,安心將養身體,總算是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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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詠暗想,賈璉那邊,他也總算能給個交代了。

賈璉那邊,因為伊都立續任了山西巡撫,所以暫時留在山西。伊都立說他政績上佳,許他下一年升個參議道或是運轉司,再過兩年便是知府了。賈璉曾給石詠來信,說起京中那些風靡一時的各種果酒,為什麼不往山西也發賣些,並且點名點了“金風玉露”,說是山西晉商盡消費得起,不用替他們省錢。

石詠接信不由哭笑不得,但多少對這所謂這種“高檔酒”的消費能力有了更充分的瞭解。他如今唯一的問題就是產能不足。不過好消息是,聽說樹村那裡自釀的果酒賣了大錢,海淀一帶不少地方山坡林地種植果樹的地方,都有人過來樹村討方子學著釀酒。

石詠一早囑咐了李大牛不要藏私,但凡有來人,儘管將釀酒的法子教了去,只是事先說好,回頭收酒的時候會嚴格查驗,但凡有一點兒不合要求,這邊都絕不肯收的。樹村收酒給的價錢很足,旁人看在錢的份兒上大多回去精心侍弄,力爭能釀出好酒。

一晃眼這夏天便過去了。石詠在夏令時又推出了一款時令酒,依舊是調和酒,主要是以石榴酒為基礎,顏色呈現淡淡的粉紅色。這次石詠乾脆不貼酒標,只將盛著粉紅色酒水的玻璃瓶隨意放在加了冰塊的銅盆裡,那玻璃表面便沁了細細密密的小水珠,愈發顯得瓶身晶瑩剔透,瓶中酒漿粉粉嫩嫩的,叫人見了著實少女心洋溢。

最終這款酒是放在織金所裡發賣的,依舊是三千瓶,一掃而空。城裡的商戶都贊織金所心思活絡,眼見果酒日漸風靡,索性跟風推出了一款專門討女眷們歡喜的果酒。殊不知這幕後推手依然是石詠。其實是這酒制出來之後,石詠一直沒想好到底該取什麼名兒,但見如英和石大娘她們都喜歡,便乾脆全交給了織金所發賣。

一入秋,便意味著石喻參加鄉試之期到來。順天府的鄉試需要連考三場,每場在貢院內連考三日。這對考生來說,無異於一場體力與智力,生理與心理的雙重較量。石詠每每流露出擔心弟弟石喻的神情,石喻便輕描淡寫地說:“這有什麼,年熙大人十二歲就考過了。”

石詠一想……也是。以年熙那樣孱弱的身體,不也一樣順利考過了?

年熙的過往經歷,自然是給石喻樹了一個榜樣,每當有人提起鄉試多麼難多麼艱苦,石喻便會想,眼前就有人年紀輕輕順利透過鄉試取中的,旁人能做到的,證明這件事絕非“不可能”,既是“可能”,那麼他石喻為何做不到?

話雖如此,但石喻也不敢怠慢,每日溫書,不敢稍有懈怠。

景山官學那裡,看在十六阿哥與富達禮的面子上,提前給假,讓石喻備考。然而石喻卻習慣了每天一面練習騎射,一面溫書進學的日子,即便在家複習,也不忘了每天在椿樹衚衕裡跑上幾個來回,舉舉石墩子,扎扎馬步,將身子骨再練得壯實一點兒。

石詠則不聲不響地請梁志國出面,將石喻參加鄉試的一應手續都辦好了,回頭像上次縣試一樣,帶石喻去順天府禮房簽押一次各種文書即可。

在距離鄉試還有十幾日的時候,年熙親自前來石家的椿樹衚衕小院拜訪了一回,見了石詠,兩人談了一陣,石詠面帶感激地將年熙送了出來:這位年輕人,就是上門告訴石家這次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人選的。

這次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是時任禮部侍郎的陳邦彥,這位在滿朝老臣中算是非常年輕的,是康熙四十二年的進士,如今也恰好四十二歲。除了陳邦彥之外,順天府鄉試另有副考三名,另有翰林院編修、內閣中書等協助鄉試事宜。

石詠聽說了主考官的名姓之後,倒是發了一回怔。他在後世也是聽說過這位主考官的大名,因為陳邦彥的書法流傳於後世,甚至有人稱他為“康熙四家”之一,並曾著有《春暉堂書課》傳世。但是眼下這個時候,陳邦彥恐怕還沒到以書揚名的時候。

石詠心想,這倒對石喻有些好處,畢竟石喻的字,是當初很下了一番苦功練過的。但他並未在石喻面前刻意提起此事,只是提醒弟弟,待草稿打過,試卷謄清時力爭將字寫得挺秀俊雅,力爭給主考官留下個好印象。這是老生常談了,石喻當然點頭表示記下。

主考官的人選一出,年熙上石家探訪之後沒多久,整個順天府前後腳都知道了。當即便有人在琉璃廠的書肆蒐羅與這位主考有關的書籍,可是打聽下來卻傻了眼,這位禮部侍郎是時常奉命校讀御製碑文,並時常奉敕令繕寫,所以與他有關的書籍是——《康熙字典》,前面的御製序是他親筆繕寫的,此外還有參與編校《全唐詩》、《宋詩補遺》1等等。要考個舉人,背字典肯定是有用的,讀讀唐詩宋詩,應該也大有裨益,只是距離鄉試還有短短的這麼十來天功夫,旁人就是想背字典,也來不及了。

石詠在石喻的要求下,陪著弟弟在琉璃廠逛了逛。只聽滿街都是人在討論陳邦彥。一說此人與南宋詞人周邦彥同名,入仕以來又編校了那麼多與詩文有關的書籍,許是今年鄉試考詩文的分量會重些。

石喻的詩文是弱項,聽了之後,多少有些惴惴,流露出些許不安。石詠便安慰他:“莫要聽這些。陳大人上任以來編校詩書,乃是他身為禮部文官的本職。禮部文官對古籍的編校,與朝廷取士,是完全兩回事。陳大人既然被點為順天府鄉試的主考,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分寸,陳大人一定是有把握的。”

石詠話音剛落,只聽身後一人說道:“茂行此言甚是有理!”

石詠聽了聲音,便大喜轉身,只見身後兩人。他趕緊朝其中一人見禮,道:“王大人,別來可好?”

來人正是王樂水,他早先從內務府造辦處平遷去了戶部,聽說極為出色,眼看著明年一定會升遷的。石喻也從兄長口中聽說過王主事的大名,也趕緊過來要見禮。

王樂水身邊則立著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人,唇上蓄著一撇小鬍子,身上又是錦又是綢,帽上則鑲著一塊圓圓的祖母綠,看著像是個富家翁。

“茂行,這位是戶部郎中,李衛,李大人。李大人,這位是下官曾向您提過的,內務府郎中,石詠,石大人。”

石詠嚇了一跳,李衛是雍正朝的名臣,他可沒想到會在這琉璃廠大街上就這麼遇見了,關鍵人家還是一副地主老財富甲一方的模樣,至少現在還沒有半點名臣能吏的樣子。這位,是真的李衛嗎?

李衛見到石詠見到自己,微微吃驚之後就趕緊過來見禮,少不了暗自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像眼前這位這樣一點兒不端著架子的可真不多見。李衛自己是捐官出身,早年間家裡給捐了個員外郎,後來又打點了才讓他進戶部理事的,混到三十大幾歲,不過是個郎中,但因捐官出身,即便是戶部的上官,也多有不待見的。

而石詠也是個郎中,而且是從七品的小吏這樣一級一級升上來的。然而眼下石詠這般鄭重地向自己見禮,李衛少不得也一本正經地還下禮去:“石大人……咳,若是石大人不介意我就叫你茂行吧,我表字又玠,你叫我又玠就成,咱們總別這麼大人來大人去的,難道這裡還有個‘小人’不成?”

這李衛待人熱情而隨意,似乎是確認過眼神,覺得石詠是個可以聊得來的人,登時再也不肯端著架子,反而將性情中那等天真爛漫盡數露了出來。

石詠只得拉過弟弟,帶他也與李衛見禮,道:“說不得,我們這裡還真有個年紀小的。這是舍弟。”

一時王樂水與李衛盡皆大笑,大家寒暄一番。李衛問:“聽早先茂行的話,令弟小小年紀,竟是要參加鄉試不成?”

石詠應了是,李衛登時吐舌只喊厲害,說:“老子從小到大,是見了書本就想跑的,家裡沒法子了才給老子捐了個官,沒想到小兄弟這麼點兒年歲,馬上就要參加大比了。不過,我說,小兄弟,你大哥剛才那話我可是聽得真真的,他說得對極啦……你不在戶部成日算賬翻文書你是不知道,咱們從小學的那些什麼詩文,五言啦,七言啦,對了,還有對對子,風雅歸風雅,待到真正當起差來,管個嘛用啊。難道咱們每日籌算各省錢糧的時候,上司還會跟你說一句‘煙鎖池塘柳’讓你對下聯不成?”

李衛言語誇張,表情滑稽,石喻在一旁聽著,幾乎要笑出來了,此前的緊張倒真是消減得差不多了。

“小兄弟,今日初次見面,又適逢你大比之期將近,我李衛沒什麼可送的,只贈你一句吉言,願你此次鄉試下場,拿到試卷題題都會,如有不會的蒙了都對。回頭高中之日,茂行請一定給我和你王哥這兒送個訊息,好讓我倆也一起高興高興。就這麼說定了啊!”

一時李衛與王樂水告辭而去,石家兄弟兩個忍不住相視大笑,都覺得李衛這人太有趣了。石詠另有一份思量,他曉得這李衛將來會是個名臣,但想這人出身尋常,又是捐官,竟能一路身任要職,想必有過人之處。現在看來,此人雖然言語粗俗而圓滑,但是回想起剛才短暫的相處,與這人打交道實在是太輕鬆愉悅,全無壓力。

還是那句話,情商太重要了。

八月初六,主副考官入闈,順天府門前舉行了極為隆重的入闈儀式。順天府尹賈雨村攜闔府官員出面,恭送主副考官入闈。

石詠與石喻此時正好從順天府禮房出來,便目睹了這一幕。只見從順天府到貢院,有全副儀仗鳴鑼開道,正副主考官與“監臨”官員都穿著官服,坐著八抬大轎,從順天府出,入“秋闈”。其餘如監試、同考等人,則按官階乘八人或四人轎緊隨其後。

佇列最後抬著一隻硃紅箱盒。石詠聽見周圍人議論,才曉得這只箱盒內裝著腰斬行刑鍘刀一具,是專為主考官犯科場大罪而備。可見擔任主考官真是一件有生命危險的工作。

石詠與弟弟正在一旁候著圍觀,忽聽有人招呼:“茂行兄!”

石家兄弟一回頭,見是寶玉,正背著手立在兩人身後,一臉苦笑地與兩人打著招呼。

作者有話要說:  1陳邦彥的事蹟,參考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