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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裂變(50)

景帝後元元年, 春三月, 赦天下,賞賜民爵位一級, 賜予二千石與諸侯國的國相右庶長這一爵位。

夏, 全國歡宴五天,民間可以買賣酒漿, 作為新年的開年之初, 大漢就陷入在歡快的氣氛之中。

而這一份輕鬆祥和的氣氛以及因全國的宴席需求促進了商貿流通, 商隊南北東西穿梭來往不絕。自然不會有人真的注意到為何這些貨物來來去去均是滿載, 卻唯獨運貨的馬匹漸少,更不會有人注意到郡縣底層小吏頻繁的人事調動, 亦不會有人注意到有一個名叫馮唐的官員悄悄來到了漁陽郡接任了太守一職, 而御史大夫馮敬則被調往平成郡。而等他們注意到的時候, 大漢的北部防線已經構建完畢。

自此, 大漢星光熠熠的一道防線就此而成——這一條在後世被稱為“鋼鐵防線”的防線剛剛建成便遭遇到了匈奴的突襲。

五月,地震。

匈人趁亂興兵南下攻漢,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 那就是搶奪鹽和米糧。

去年一年大漢和匈人斷絕往來,加上之前斷斷續續的物資遏制得到的結果極為顯著,匈奴左部的鹽巴儲存陷入了困境,他們不得不向右部購買鹽, 右部得勢自然諸多為難,左部忍氣吞聲使用了比過去還要高的價格換來了比以前更少的鹽。

這一結果讓大部分匈人都非常不滿意,他們在當年的部落集會時向大單于提出了抗議, 但正如當年大單于沒有壓制他們一般,這次大單于也沒有制止匈奴右部的抬價行為。

於是籠城相會之後,匈奴左部諸部落一拍即合,他們決定要給右部一些教訓,而在給右部教訓之前,他們要先去籌措軍備。

還有什麼能比直接去問隔壁富庶的老鄰居要錢更簡單的呢?

匈奴各部族在過去的幾年內或多或少吃了漢邊軍的虧,但他們在這次活動中交換了資訊又組成聯盟,仰仗著此行為是突襲,在他們的想象中自己必定會直接侵入大漢邊城內,燒殺擄掠為所欲為。

邊軍很強他們清楚,然而匈奴騎兵們有他們更強的自信,而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突襲漢軍定然毫無準備,他們可以一路長驅直入。若是速度夠快說不定能趕在他們城門落下前入城。

然而他們錯了,漢軍等他們到來已經許久。

駐守漁陽的馮唐遠遠看著正向這裡靠近的塵土,撫著美髯,哈哈一笑。這位已經七十有餘的老將笑得極為暢快,他舉起手中長戟,“兒郎們,有人說我們漁陽防守全靠甕城,你們服不服?”

“不服!”“不服!!”“不服!!”

“那爾等可敢隨老夫衝鋒在前?”

身後的山呼海嘯之聲給了他滿意的答覆,馮唐翻身上馬,“便讓老夫為陛下取來第一勝!諸將聽令——”

馬蹄踏碎殘陽,一身玄甲的漢軍騎兵衝鋒在前,數匹駿馬足下接連飛踏,越過屬於匈人的旗幟。

冰冷的刀鋒劃過對方的咽喉,短兵相接之際連連奪人性命,匈奴的皮甲在大漢的刀具之前宛若尋常布帛,而匈奴騎兵的箭矢落在漢軍騎兵身上卻紛紛跌落,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半點損傷,為首之人所持武器宛若神兵,他所過之處宛若無人,殺人更是砍瓜切菜一般輕鬆,只一人便裹挾有千軍萬馬的殺氣。

此人帶領的突襲部隊連突而入,將匈奴騎兵的部隊切割分離開來,意圖分而攻破。

“漢人用了什麼甲?一點都射不破!”

“蠢貨,射馬!”

“馬也不行,他們的馬覆甲了!太有錢了!”

“撤,快撤!”

哪怕是匈奴的指揮目眥欲裂,然而聯盟軍隊全無默契可言,撤離的隊伍幾乎不能保證隊形。這在以往並不成問題。在他們固有的印象中,漢軍都是瘸腿,根本追不上來。

然而鋪天蓋地落下的箭矢,半途忽然被拉起的絆馬繩、身後越來越響的馬蹄聲卻告訴他們,這個錯誤他們犯得太大了。

即便匈奴騎兵在此時有意識地重新結隊,但也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馬匹驟然間受驚,根本不受指揮,一個正回首射擊的匈奴兵猝不及防下被人立而起的愛馬甩在了地上,他只感覺落地時身上就是一痛,莫不是正好砸在了石頭上?

匈奴兵還沒來得及確認,就見白光一閃,他喉頭已經被長戟刺穿。

如果再給這個匈奴兵一點時間,他一定能看到地上散落著的全是帶刺的銅疙瘩,這樣東西在後世有個名字叫鐵蒺藜,是騎兵的剋星,它的成熟體就算是打了馬蹄鐵的戰馬都受不了這東西,更何況匈奴馬是肉掌直接踩上。

馬站不穩,此時的騎兵又沒有馬鞍、馬鐙,在雙手需要鬆開操縱弓弦的情況下根本無法應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

在這個匈奴兵之後,接二連三有匈奴馬受驚將背上的人甩下馬,大漢騎兵見到前頭匈奴騎兵人仰馬翻的模樣心中也是有十分感慨。

這東西是他們軍候想出來的,據說軍候還是個讀書人,咿——真是好陰險的一讀書人。

不過……

我們喜歡!

這一場戰爭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天邊餘暉散盡之前,剩餘的匈奴騎兵抓緊機會逃離衝入草原。在黑夜進入草原是不明智的決定,漢軍只能止步於前,他們一個個點起了預備好的火把開始整理戰場清理屍身記錄戰功。

從一開始就衝殺在前的馮唐打馬迴旋,他的愛馬一路小跑,蹄子滴答滴答踏在草原上。男人摸了把自己的臉,擦了滿手的血,他哈哈一笑,啐了一口不當心漏到嘴裡的血沫,“痛快!”

“太守!”郡丞策馬向前。馮唐側臉看了他一眼,“傷亡如何?”

“不到一成,都是輕傷。”郡丞面上全是喜色,“大獲全勝,兄弟們還嫌沒打夠呢。”

“沒打夠也不能打了。”馮唐有些惋惜地看了眼黑黝黝的草原,“等天亮了再派人去草原上搜尋。這些匈奴兵身上的衣服兵器都收集好作為罪證送去長安,讓兄弟們今夜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去草原上看看有沒有肉吃,沒有肉找些湯也行。”

“喏!”

“上奏長安的文書你讓那個竇君須來寫,他心黑。對了,讓他寫得慘一些,不要給老夫面子,就說我們死傷慘重損失巨大,反正怎麼慘怎麼來,最好能讓人聞者落淚觀者……哦,沒有人看得到,反正就是要讓人一看就同意咱們出征的那一種。”

老將軍三兩句就將自己的最終目的給洩露了出來,他嘿嘿笑了兩聲,“老夫可是迫不及待想要拖著我這把老骨頭去北邊了,到時候死了之後見著我那些個好兄弟,得多有面子啊。”

然而很可惜的是,漁陽距離長安到底遠了些,雖然他們的確是第一個燃起戰火的,但卻落在了雁門郡之後。

雁門郡作為雲中郡的老鄰居,在過往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廣受騷擾,原因很簡單,雲中郡有魏尚為太守。魏尚可不是一顆軟柿子,一不當心咬一口就要崩掉牙,於是雁門郡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了太守重新整理速度最快的邊郡。不光是郡太守,就連下頭的輔官也是頻繁更新,這一次不少匈奴騎兵還是習慣性地先來捏雁門郡,哪知道雁門郡現在的郡太守早就換了一個,正是摩拳擦掌等著他們來的周亞夫。

周亞夫自駐守雁門郡以後大力練兵,他名聲在外,雁門兵士都很服他,願意來投奔的勇士也有很多,背後又有景帝不停地輸送物資和戰馬,雁門郡早已今非昔比。

這些將領一個個都打了勝仗,但有志一同地上了哭奏,一個個“泣曰”“跪奏”用得讓看到的人都覺得事態簡直嚴重到不行的程度。大漢北部邊關接連告急的訊息很快傳到了長安城,長安城內的年輕人群情激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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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年的擇才試,長安城內氣象一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聚集到了此處,他們有些是考上後正在候官的,有些是想要來尋先生學習的,也有更多的想要應徵來做這些新手官員的幕僚的人。

年輕人滿身血性,一時之間街頭巷尾滿是請戰之風。還有若干學子棄筆從戎,他們打包行李召集友人採買武器便想要奔赴邊關。不光是這些學子,諸多富戶也跑到了官府要求捐糧捐物。

今日之大漢已絕非往日模樣。

生活在這個年代的大漢人從骨子裡就不覺得自己比匈奴弱,且此前若干場戰役的勝利都給了他們底氣,好戰之風極盛。自打訊息傳開後,劉啟還收到了好幾個藩王請戰的奏請,這些奏書和將領、邊郡太守的請戰文書放在一起能夠堆起一摞。

劉啟這幾日身體不太好,他半躺在榻上,由太子將這些奏書念給他聽。

“魯王劉餘,請戰。”

“江都王劉非,請戰。”

“長沙王劉發,請戰。”

“趙王劉彭祖,請戰。”

……

“雲中郡太守魏尚,請戰。”

“雁門郡太守周亞夫,請戰。”

“平成郡太守馮敬,請戰。”

……

劉徹舔了舔念奏書念得有些乾澀的嘴唇,只覺得胸腹之間有一點亮光正飛速從熒星一點轉為燎原大火。他深吸一口氣,放下奏書撩起前袍走到父親榻前稽首而拜:“兒子劉徹,請戰。”

秋七月,熒惑耀天。

劉啟點了三路大軍自雁門雲中和上谷而出,又點李廣、竇皖兩個青年將領率軍為之做補給。

大漢第一次由守轉攻,北入草原。

這一次出征本是試探性,主要目的實則是為了探明道路,奈何漢軍運氣滔天,竟然接連與左部幾個大型部落遭遇,漢軍連番作戰,竟是將部落首領全數俘虜,這些首領宣佈帶領部落歸順大漢,並且願意為漢軍帶路,為表誠意,他們帶著大漢軍隊襲擊了若干雜胡部落。

最後,大漢軍隊在入長安時,浩浩蕩蕩的俘虜隊伍令見多識廣的長安民眾都為之側目。

冬十月,匈奴對大漢邊境進行了報復性攻擊,左右部聯合起來對大漢的邊境線連番騷擾,然而半月後,潮水般的匈奴敵軍漸漸退去,防守的大漢將士松了一口氣之餘也不由自主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群匈人是怎麼回事?匈人如此大規模的退兵顯然不屬於正常情況。

被召去問詢的竇嬰沉吟片刻後道:“臣斗膽猜測,是匈奴王帳出了問題。”

“……王帳?”大漢的臣子們面面相覷,有志一同地得出了一個結論——哎呀,莫非軍臣單于崩了?

對於任何一個王朝而言,隔壁鄰居內亂、死皇帝都是好到不能再好的訊息,然而等大漢安插在匈奴的探子傳回訊息後,眾人都沉默了。

很遺憾,軍臣單于還活得好好的,但匈奴的大巫死了。

死個巫又算什麼?大漢人紛紛撓頭。這時就有瞭解匈奴情況的人來給他們解釋,對於匈人來說,大巫的去世問題非常嚴重,尤其據說這位大巫在臨終之前並沒有指定自己的繼承人,現在大草原上關於這個繼承人問題正鬧得不可開交。

巫的學徒也都來自於各個部落,這些部落裡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要支援自己部落的巫上位,但同時又有人覺得每個巫都能預先指定自己的繼承人,為什麼這任大巫不能?

這其中明明有問題啊!

一開始眾人是猜測大巫做了什麼為上天鄙棄之事,但漸漸地話題的轉向就變得奇怪了,有人覺得大巫的死不是正常的死亡,因為大巫不知道自己會死在這時候,所以他沒有來得及指定後人。

既然大巫不是正常死亡,又怎會在此時死亡?當然是因為大巫是被謀害的!

巫是整個部落的信仰,在這一刻幾乎所有的部落都站在了王帳的對面,他們要求大單于調查此事。同時又有人提出檢視大巫的屍體,卻得知大巫的屍體已經被焚燒。

這太奇怪了!雖然大單于說這是大巫的要求,因為大巫是以火占卜的巫者,所以他最後也想要迴歸到火焰裡去,但是別的匈奴部落怎麼解釋也不聽,他們認為就是軍臣單于殺了大巫。

他是瀆神者!

軍臣單于不止一次掀翻桌案,他很清楚這是一盆汙水,但這盆汙水撲的時機太好也太妙,令得他一時半刻間竟然都沒有還手之力。

大單于是真的沒有對大巫動手。他雖然有心削弱其權利,但他只是出於權勢想要奪權,並不代表他真的不相信神。大巫是正常死亡,偏偏死的原因不太光彩——他是被女人掐死的,在床上。

為了掩蓋這一點,軍臣單于才急急將屍體處理掉。

然而,哪怕他召集部落勇士進行解釋,願意聽的人也不多,就連他讓第一個見到現場的大巫學徒來解釋亦然,這些人說學徒是他用繼承大巫之位來引誘的人,他的話並不能作數。

軍臣單于的耐心終於耗盡了。

“我的父王遇到過和您一樣的事情。”南宮公主這樣說道。此時她正在為大單于焚香,香料是大漢使者上一次帶過來的,不過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了,南宮熟練地打篆引火,然後將香爐蓋子掩上蓋住煙氣,只留漸漸馥郁起來的檀木香氣自爐中逸出。

檀香安神,自打南宮開搗騰騰香料之後,大單于就經常過來留宿,在南宮這裡他能感覺自己放鬆一些。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敢徹底放鬆,南宮是大漢的公主,如今漢匈關系緊張,他不得不防。

就這樣,他為了追求心靜而來,卻遲遲得不到真正的安寧。

“怎麼說?”

南宮平靜地說道,“當年七國之亂,您一定有所耳聞,那時候七國亂臣以誅殺晁錯為名發兵,而當我的父親真的殺了晁錯以後他們卻並沒有停下攻伐的步子。”

“他們不是真的要殺晁錯,而是舉起了一面讓我父親無法按下去的旗子,為他們自己的行動遮羞罷了。”

“而當我的父親忍痛按下旗子的時候,他們的狼子野心便遮擋不住了。”

“其實他們只是想要造反而已。”

她語氣平緩,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軍臣單于卻聽得有些入迷。七國之亂的事情他當然知道,匈人部落還在其中插了一手,想著撈上一筆,然而漢軍平亂過□□速,他們還沒來得及動動彈,叛亂就已經被平息了。

當時匈奴騎兵都快抵達關隘了,只能訕訕掉頭。雖然這事是左部和人商量好的,但大單于也知道些,當時他嗤笑大漢皇帝的軟弱,如今聽起來……“你的意思,你父親當時就是看透了這一點?”

南宮十分謹慎地回答,“父親的想法,南宮看不透。”

“呵……”軍臣單于笑了一聲,也沒有繼續追問,他在思考。

他覺得南宮公主說得有幾分道理,他現在遇到的情況確實和當時漢國內亂有些相像,而無論如何也不肯聽解釋的各大部落亦是證明這一想法的鐵證。

他沉吟了下,眸光陰狠似獨狼,五指成拳,無意識地一張一合。南宮的視線自那上頭飄過,然後她執壺倒下兩杯熱茶,一杯往大單于那兒推了推,一杯自己慢慢飲下。

茶水內泡了些樹葉,顏色看著就挺古怪,據說是漢國最近興起的吃法。大單于連試一下的興趣都沒有,這茶也沒動。

他緩緩站起了身,一步步向外走去,南宮放下茶杯看過去,“這麼晚了,大單于去哪兒?”

“男人的事女人別管。”軍臣單于掀開了大帳的門簾,夜晚寒涼的空氣鑽入,將帶著些甜味的香料氣息吹散,他丟下一句看顧好孩子便大步跨出。

留在帳內的女人微微抬起眼簾,無聲地嘆了口氣,舉起銀釵將香篆打散,原本明滅的火星很快就被香灰吞沒。

南宮公主吐了一口氣。她捏了捏有些僵硬的雙手,然後站起身來就要出帳,哪知就在此時王帳的門簾被掀開,一個侍女恭敬地帶著一個小男孩走進來,“大閼氏,殿下找您……”

“快出去!”南宮公主斥道,她瞪了那侍女一眼,“不是和你說過,焚香時候不要帶著殿下進來嗎?夜裡又要鬧了。”

“哎呀!”侍女呼喚一聲,“是奴的錯,請大閼氏恕罪!可是小殿下急著來找您……”

她立刻跪下求罪,但不知為何有意無意地並未將金日磾帶走。南宮眸光一閃,她嘆了口氣將侍女扶起,“沒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香對身體也沒有影響,只是小孩子鼻子靈,聞多了總歸不好,我小時候母親也不讓我多聞……說我聞了香夜裡會鬧。金日磾的性子你也知道,要是鬧起來一夜就沒法睡了。”

將侍女扶起之後,南宮公主伸手抱起了皺著小鼻子一臉委屈的兒子,“哎喲!我的孩兒,這是怎麼啦?這小臉皺的。”

“阿媽~”金日磾將小腦袋蹭到南宮公主的頸側,小動物似的蹭了蹭,“阿爸,兇兇。”

“嗯?”南宮看向侍女,後者恭敬道,“半路遇到大單于了,大單于似乎有心事……”

她什麼都沒說,卻像是什麼都說了。南宮抿抿唇,並沒有多做追問,“金日磾,那阿媽陪你去騎馬馬好不好呀?”

小男孩立刻點頭,南宮於是又說:“男子漢可不能在別人面前流眼淚哦。”

“哦。”小男子漢扁扁嘴,伸手將臉上的淚痕擦乾,“阿媽,我好啦。”

“哎。”南宮掀開了簾子,光暗交錯一瞬間她的表情變得有幾分狠厲,但等侍女跟出來後又恢復了柔順模樣。她抱著兒子到了王帳飼養馬匹的位置,然後她隨意挑選了一匹溫順的小母馬翻身上馬,將兒子放在了前面。

南宮拒絕了奴隸的跟隨,只帶了幾個侍女,她一路小跑,吸了好幾口涼氣才稍稍冷靜了下來。懷中的小兒子因為馬匹急速奔跑而興奮得大喊大叫,還讓母親加速。

南宮自然不敢跑得太快,她捏捏兒子的臉頰肉問道:“好啦,這裡沒人啦,怎麼不開心,告訴阿媽,嗯?”

金日磾嘟起嘴巴,“我原來要去找阿父玩的,但是阿父說他沒空,讓木澤姐姐帶我去找阿母,還讓我在阿母這裡多留一會。”

“我才沒有鬧脾氣呢!”

“好。我的金日磾最勇敢了。”南宮拍了拍小兒子的肩膀。她輕輕夾了夾馬腹,在兒子一再要求更快一些之後讓馬匹提速。

孩童歡快的笑聲破開了田野,附近的牧民們抬頭看見,見到原來是美麗的大漢公主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南宮公主的心情卻在兒子的笑聲中更加沉重了。

大單于在懷疑她,為此他不惜用他們的孩子來試探她,用他們孩子的性命來試探她!

對於一個母親,一個在異國他鄉除了孩子沒有任何精神依賴的母親來說,這簡直是再有效不過的試探。當看到侍女抱著金日磾進入的時候,南宮感覺到就連內臟都在沸騰的痛楚,若非她焚燒的香料當真不是毒藥,那一瞬間她斷然無法保持冷靜。

大單于比她想象中的要更狡猾,也更加不擇手段。

必須離開這裡,而且她要帶著金日磾一同離開。如果繼續留在這兒,南宮毫不懷疑她的兒子會成為軍臣單于的工具。只是究竟該怎麼行動,她還要再想想。

十餘日後,單於庭熱鬧了起來,各部落首領前來單於庭要個說法,對此大單于的做法是——殺。

他一連誅殺了十數個部落首領,強權鎮壓下了所有的聲音,整個草原上就連風聲也完全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再敢多說一句。

軍臣單于扯出了一抹冷笑。

這就對了嘛,他們是匈人,是大草原的子民,正如祖訓一般,只有強者才擁有將自己的聲音傳達給別人的資格。

他之前怎麼就忘記了呢?他居然還想要和這些人講道理。

軍臣單于將之前的愚蠢歸功於自己最近過於仁慈了,若是放到十數年前哪裡有人敢這樣對著他發出質疑。而現在,他重新用自己的強大鞏固了話語權。

而且大巫的人選久久未定,讓這片廣袤的草原中一時只存在他一個人的聲音。

軍臣單于著迷於這一感覺,他告訴自己,軟弱的大漢都只有一個聲音,強大又睿智的匈人怎麼可以有兩個聲音呢?如今的匈奴大巫由其弟子暫代,而這個代字何時去掉卻全掌握在軍臣單于手中。

而事實上,草原上並不認可他這樣粗暴的行為,眾人雖然因為大單于的□□而不得不暫且接受,但他們只需要一個理由就能夠爆發出來。這一年的秋季遷移就是一個理由。

因為在代理大巫算出來時間啟程的匈人們遭遇到了一場暴雪。這一場暴雪來勢洶洶,橫掃了整個北部草原,幾乎沒有一個部落躲過了這次災禍,牛羊奴隸損失無數,匈人們徹底爆發了。

大巫是他們的信仰,大巫能夠和上天溝通為他們躲避災禍。而每一年的去過冬地的時間都極為重要,如果提早走了,那麼牧草的積蓄就不完全,而如果晚走,那麼就容易遇上暴雪。但今年,他們明明按照代理大巫算出來的時間出行,卻還是遇到了大雪。

如果他們再晚走幾日,待在駐紮地的他們絕不會有如今這麼巨大的損失。

他們離開的時間沒有問題,那麼一定是代理大巫的問題,是代理大巫和上天溝通的時候出現了問題,更有可能是上天根本不承認這個巫,所以才會降下災禍。

在抵達聚集地之後,幾乎所有的匈人部落都聚集了起來,他們只敢小聲地表示不滿。

最強大的草原力量現在掌握在軍臣單于的手中,而他們每個部落都有年輕人在軍臣單于的帳下做事,這些人都是部落首領最寶貝的孩子。以前覺得這是榮耀,現在他們卻不那麼認為,他們覺得這是王帳對於下屬部落的挾制。

此刻這些部落對王帳的不滿漲到了最高,甚至比起之前單單因為貿易一事要更加高。

就在這個冬天,有一個女人找上了南宮。

“我知道你想逃,我可以幫你。”站在她面前的是許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緣的前任和親公主。

見南宮面上掩飾不住的吃驚之色,她笑了,“怎麼,你是吃驚於我為什麼能活到現在,還是吃驚於我為什麼要幫你?”

“……兩者都有吧。”南宮捧了一些牧草,交到女人手中,然後她再從女人手裡接過來一點點撒給籠舍裡的兔子吃。

從遠處看來,這就是有個女人給她搭了把手而已,絲毫不醒目。“我知道,你找過我。”女人聲音沙啞,每一句話都像是撕扯著聲帶逼出來的一樣。

她遞給了南宮一個藥囊,“看在你找過我的份上,吃下這個藥物之後,你的全身都會發出紅癬,草原民族很害怕這種奇怪的症狀,大單于一定不會再來找你,你會有很長一段能夠相對自由的時間。”

南宮接過了藥囊,她思索了片刻後猛然皺眉,“不行,這樣金日磾……”

“南宮!”她的話尚未說完就被女人打斷,“你到這裡這麼多年,難道還沒有學會一個道理?”

“在這個草原上沒有兩全之策,有舍才有得。”

“我捨去了容貌和聲音,才得到了一條命,你不會以為你什麼都不用捨去就能安然無恙回到大漢吧?”

女人將手上最後一點草料撒入牲畜食槽內,衝著她行了禮,“使用的方法很簡單,只要煮水喝下去就好了。東西我給你了,信不信,吃不吃都在你自己。”

“……我知道了,多謝清河阿姊。”南宮將藥囊藏到了牧草下方,她的表情全無波瀾,看上去就像是一場平淡無奇的偶遇而已,然而藏在草料下頭不停顫抖的手說明了她的真實情緒。

女人沉默了下,感嘆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她的名字叫做清河,她的家門口曾經有一條澄澈的小河蜿蜒而過。父母只有她一個女兒,若非後來父親病倒了,實在養不起她和弟弟,她也不會入宮去做良家子。

若那一日她沒有被看中,也不會來這草原上,更不會變成如今這不人不鬼的模樣。

她慢慢向前走去,自從到了這草原上之後,她的名字就只剩下了大漢閼氏和女人了。乍然間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她忽而停下了腳步,道:“我坦白告訴你,我活下來的原因是因為我出賣了大漢,而我沒能好好活下來的原因,是我知道得還不夠多。”

“在這個草原上有很多我這樣的人。”

“南宮,你好自為之。”

“我知,多謝阿姊。”

南宮並沒有懷疑清河公主對自己說的話,但她心中自有一把桿秤在。清河公主給她的藥囊被她小心藏好,現在她還不打算使用它,南宮需要等待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機會很快就到了,後元二年一月,匈奴新年。

恰在此時大漢地震頻發,來自南方的探子告知了軍臣單于大漢的城牆有可能會被破壞這個可能性,軍臣單于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當下毫不猶豫就率重兵南下攻打雁門雲中二郡,當然他也沒有失去理智,他在王帳內留下了三千本部騎兵看顧後方。

沒有人覺得大單于會失利,因為大單于此次帶去的是三萬本部匈奴騎兵,而且還有左部右部的騎兵在,總數約有十萬,當年老上單于用十四萬騎兵攻入大漢的甘泉宮內,如今他們只是去掠奪邊關,事實上在大單于看來他根本就不需要那麼多人。

在他們的設想中這應當是摧枯拉朽的一戰,更別提他們覺得大漢的城牆已經在連綿不覺得地震中被毀壞,失去了城牆保護的大漢就如同一朵草原上的尋常小百花一樣,只能無助得任由鐵騎蹂-躪而過。

但事實果真是這樣嗎?

匈奴單于抵達大漢邊郡的時候的確看到了從外部裂開的長城城牆,這些牆看上去脆弱得只需要輕輕一推,就會徹底倒下。雲中和雁門是大型專業關隘,長城之外是無人區,毫無疑問他們抓不到當地人來詢問。

不過探子告訴匈奴單于,他長期藉由行商的身份來往邊關,認識了此地的商人,他可以想辦法找商人打聽一下訊息。這個探子是老上單于當年進攻甘泉宮後被擄回的漢民,此前一直是奴隸,後來因為漢匈間貿易需要增多,這些漢人奴隸因精通兩國語言被漸漸啟用。

除了擔任翻譯一職外,在確認其忠誠的情況下他們被派入大漢為間,不過此前因景帝幾次梳理人口,加上漢匈間不做貿易往來使得埋伏在漢國國內的間諜盡數折損。只能臨時呼叫些在外圍本身是負責消息傳遞的漢人。

大單于應允了,並且準備了一些財物讓他去打點,很快這位探子就帶著一輛馬車回來。馬車上的商人一下車就愣住了,他在見到匈奴大帳的時候大驚。這商人一看就極為有錢,綾羅在身,穿金戴銀,一張臉更是富態十足,不過現在因為驚愕,表情整個都扭曲了起來。

原來攤子在將他帶來之前並未告訴他自己是匈奴人,而只是同他說來見大客戶,因為是老客戶了,商人也沒多想,如今被刀架在脖子上了他才後悔。他跪在匈奴大單于面前瑟瑟發抖,在大刀就要砍斷他脖子的時候終於妥協。

商人表示自己願意投向匈奴。

“早這樣不就好了。”匈奴大單于笑著拍拍這個一頭冷汗的商人的肩膀,此舉可謂屈尊降貴,但是商人絲毫沒有感覺有任何喜悅,他被這一拍給壓到了地上,此時模樣極為狼狽,而探子靠過來,拽著商人說了好些利益,最後丟出了最大的誘餌——這要這一次商人幫了忙,到時候大單于可以封他做匈奴王,還能給他一塊水草豐美的封地以及數不清的奴隸。

“你在大漢只能將錦緞穿在粗布裡面,馬車也只能在塞外乘坐。”探子勸道“漢人一點都不明白商人的重要性,我們匈人就不一樣了,每一個商人在我們草原上都非常得受尊重。”

一番鞭子加甜棗的勾引活動之後,這個商人最終垂頭喪氣得答應了。攤子之所以想盡辦法勾引這個商人是因為據他所知這商人背後還真有些門路,他告訴商人他們的計劃是攻破雁門,聞言商人非常吃驚,不過他吃驚的方向和眾人想的有些不太一樣“你們攻破雁門關是想要進攻長安嗎?”

當然不是,對於遊牧民族來說攻破長安除了能夠得到心靈上的滿足外沒有任何作用,大漢的中南部地區草木蔥蘢,不適合馬匹馳騁,就算攻下來也不能放牧,要了幹嘛?

而且他們匈人人少,漢國人多,少數人統治多數人這事想也知道多費腦子,傻子才幹。

“既如此,你們攻雁門作甚?”商人更加莫名其妙了“你們要搶東西直接去搶馬邑啊,馬邑是雁門和雲中二郡的物資儲存所在,而且你們可以從西面直接繞過雁門關直衝馬邑,這不比和漢軍對撞要來的容易的多?”

在場一片尷尬的沉默中,探子咳嗽了一聲,“那條路可好走?”

“還行,”商人很快進入了自己的角色中“只要度過黃河就好。冬季黃河有封凍,想要過河還是比較簡單的。”

眾多匈奴人對視一眼,探子和通譯交談了幾句,然後探子拿出了一個竹卷放到了商人面前逼迫他寫下了以上這段話,並且還強行摘下了他的印章在上頭落印。如此這竹卷在手商人投敵的證據就有了。探子甩了甩竹簡,對商人說道“你若是耍花樣,我就派人將這東西送給雁門郡守,看他們相信你還是相信這鐵證。”

商人頓時委頓了下來,狡猾的探子當場得到了大單于讚賞的目光。

匈奴大軍改變了新進方向,他們悄然繞過雲中郡悄悄從河南之地進發,此處是匈奴右部的地盤,有本地人帶路在越過沙漠的時候自然並未造成匈奴大軍的任何損失。商人被先一步放了回去,他會承擔裡應外合的職責,他告訴匈奴大軍自己在馬邑的關係頗為深厚,到時他會想辦法在恰當的時候將馬邑的縣令和斬殺,屆時馬邑群龍無首之下自然無法建立有效的防禦。

他再收買幾個人開啟城門,匈奴騎兵便可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收穫。

軍臣單于非常欣賞這個計謀,一座城任由他來去,這利益實在太大,容不得他不動心。

於是軍臣單于帶人繞過了廣袤的草原,穿過沙漠,此刻在黃河對岸遙遙看著馬邑城。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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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貴妃正在微笑著看你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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