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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話 受挫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甫一落下便再沒停,又急又猛,葉連翹雖拿了元冬送來的傘,回到家時,卻仍是沾了一褲腳的泥。

她心裡頭塞著下午的那件事,一直覺得有些發堵,無法像平日那般活跳,吃過飯後,與葉冬葵和小丁香湊在一處閒說兩句話,到底是沒能忍住,跑去將正在裡間與秦氏笑著低語什麼的葉謙拽了出來,扯進屋後房中。

人呢,要知道分輕重,有自信不是壞事,但自個兒拿不準的事,就決計不能再強撐第二回。

葉謙坐在新屋的桌邊,鼻子裡嗅到的全是藥氣,垂頭蹙眉一言不發地聽完葉連翹的話,半晌,方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嚴格說來,錯不全在你身上,但你也別想跑脫。”

每每說到這與醫藥有關的事,他便顯得格外嚴肅,板著一張臉,沉聲道:“做了這許久的美容買賣,你心裡該是清楚,這世上任何一種東西,也許你我看來平平無奇,但對於某個人來說,卻就會成為要命的毒。那硫磺,用過之後出現不適的人可不在少數,這之前,你怎麼就不曉得先好生想一想?”

“我琢磨著……”

葉連翹小聲囁嚅,但很快就將那想為自己辯白的心思都開了:“算了,說什麼都是白搭,說到底都是我大意,我錯了。”

“認錯倒挺快。”

葉謙有點啼笑皆非:“依你所言,那姓聶的女子當是的確不能使用硫磺。那兩母女一直生活在鄉間,酒渣赤鼻的狀況出了兩三年了,都捨不得花錢去治一治,眼下是實在沒辦法,覺得會影響一輩子了,才慌慌地跑來找你,可見平日裡,他家即便有人有點小病小痛,輕易也是不會去瞧郎中的。這種人,你怎能指望著他們對自身的情況有多少瞭解?這種時刻,你身為施藥的那個人,就該格外當心才是——我這話不是在責備埋怨你,只盼著你能將它記住,下次不要再犯才好。”

“我記住了。”葉連翹老老實實地點頭,“我心裡也明白自個兒這事辦得不周全,所以我才來請教爹啊。我不想再出錯,所以,這回再給那聶姑娘製藥,我想爹幫我出出主意,如此,我心中也才好有個準主意。那硫磺,聶姑娘是決計不能用了,可醫治酒渣鼻,硫磺又是很重要的一味藥……”

“呵。”

葉謙淡笑一聲:“行了,說來說去,還不就是讓你爹我給你撐腰嗎?我是你爹,這種事,旁人或許能推辭,我卻哪有那個資格?你都求到我面前了,我自然要不遺餘力,要我說,用不用那硫磺,原本不重要,你的問題在於,不該指望著只靠外用藥,便能醫好那姓聶女子的酒渣赤鼻。”

“爹的意思是要用內服藥?”

葉連翹不由自主地將眉一挑。

葉謙點點頭:“聽你描述,那姓聶女子的酒渣赤鼻,已經算是嚴重了,這種情形之下,外用的藥便要儘量溫和,哪怕時間會拖得長些都不緊要,以免讓創面再受刺激。但我聽你說,她兩母女是借住在親戚家的,恐怕無法在城裡留得太久,那就唯有以內服藥相配合,如此才能更快地起效果。”

他頓了頓,略作沉吟,便又接著道:“說到美容護膚,我雖不及你懂得多,但畢竟它與行醫同出一源——這樣吧,內服藥你就不必管了,待我仔細琢磨一下,翻翻藥書,親手幫你制出來,你自管揀些溫和的藥材,將那外用的膏子調製好,起個……輔助的作用吧。”

我就成了輔助的了?葉連翹在心中小聲嘀咕,卻到底是沒敢說出口,點頭應下,又耍賴似的跟葉謙連聲道謝,兩父女這便各自分工,忙活開來。

……

清南縣連著出了一個來月的猛太陽,這場雨來的正是時候,城中一下子便涼爽起來,只是夜裡睡覺仍不踏實,因為那夏雷有一聲沒一聲地就會在頭頂上炸開,唬得人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自這天之後,雨便是一直下下停停,空氣裡沾染了些許水意,黏在人身上有些膩噠噠的,實在不大舒服。聶家母女在家候了兩日,面上沒用藥,那聶姑娘的臉便有又恢復到從前的狀態,這天便冒著雨來到松年堂。

葉連翹心中曉得她們多少是有點不痛快的,略作寒暄之後,便將準備好的內服丸藥和外用膏子拿了出來。

這一遭,她真的是萬分小心了。

外用的膏子,是以刺蒺藜、梔子仁、淡豆豉和木蘭皮製成,四種藥材研成粉末之後,用醋漿水調和均勻成泥,只消夜裡睡前塗於面上,早晨日出之前用熱水洗去即可,沒有再新增任何如硫磺那般容易引起人不適的物事,該算是非常溫和;

至於外用丸藥,是葉謙親手製出的金花丸,裡面是茯苓、黃柏、黃連、大黃、桔梗等物,研成細末後用井水調,搓成的小丸,同樣沒新增任何刺激之物,主清熱瀉火、消腫解毒,尤其對酒渣赤鼻的症。

此番,聶姑娘的娘沒有再像上回那般對葉連翹千恩萬謝,目光之中,帶了點懷疑之色。

“葉姑娘,我家閨女的這張臉已然成了那副樣子,實在經不起折騰了啊。你這藥……到底管不管用?你要是實在醫不好,同我們說一聲就行,我們不怨你,也好趁早去想別的轍,你可不能盡著給我們拖延——你生的好,年紀又還小,想來往後是不愁嫁的,我閨女這年紀卻是等不得了!”

雖然很不想表露,但葉連翹的確是被她這車軲轆話弄得有點煩了。

說了一千次一萬次,定然會盡力,可她們為何始終強迫著她保證?她能保證什麼?這些話,即便是跑去正經郎中面前說,人家也決計是不會搭理她們的!

葉連翹委實覺得乏,伸手揉了揉眉心,正要將她那說得自己犯噁心的一番話再嘀咕一遍,那婦人卻好似是並未真個等她回答,拿起桌上的藥,牽著她閨女慢吞吞地離開了。

葉連翹抬頭往她倆的背影掃了一眼。

那外用藥,她在心中反反覆覆琢磨了不知多少回,藥書都翻來捲起了,按理來說,應當是不會出問題。內服的金花丸,更是她爹,那個走南闖北見識頗多,且十分受人信服的好郎中親手搓制而成,如果她連自己的爹爹都不相信,真不知還能信誰。

這兩種藥,她已經盡力避免出現半點紕漏了,不求有奇效,只希望能不出岔子。其實她明明應該安心的,可為什麼,心裡頭卻隱隱覺得非常不安穩?

人有時候,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因為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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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連翹在惴惴不安之中度過了兩天,直到再次與聶家兩母女見面,她才真正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時她就想,如果那天和元冬、平安一起走出松年堂大門的時候,自己能夠直奔彰義橋去吃甜湯,沒有看見杏樹下站了兩個人,那就好了。

她認為不會出紕漏,可到頭來,卻終究是出了大紕漏。

這日裡,曹紀靈跟她爹百般鬧騰著要來找葉連翹玩,纏了一整晚,拍著胸脯保證一定不搗亂,終究如願跑了來。葉連翹自打與她七夕同遊之後,儼然成了好友,見了她自然高興,但聶家母女一來,一切就變了樣。

那位聶姑娘的臉,比四天之前來見她那時,情況更加嚴重,甚至應該說,那臉已經沒個人樣兒了。

短短兩天時間,原本只生在鼻頭、鼻翼、額頭和兩頰的紅斑丘疹,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全臉,打眼瞧過去,她的整張臉全是一片赤色,壓根兒找不到眉毛眼睛在何處。與此相伴的,是鑽心的痕癢,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臉上輕輕地咬,不至於讓你疼,但你就是別想好好睡個覺,或是踏踏實實吃上一碗飯。

一切就這麼發生了,事情真的一發不可收拾,走到了最壞的那一步。

上一回,聶姑娘的娘雖然心中已有不快,卻尚能保持冷靜,覺得自己閨女的臉畢竟需要葉連翹來醫,可今天,她整個人都癲狂了。

葉連翹不想再去回想,當時聶姑娘她娘是怎樣的情形,她吼叫了些什麼,她是怎樣詛咒的,是如何撲上來撕打又是怎樣被拉開,都一概不願再想起一分一毫。

甚至,她沒法子去琢磨,自己和葉謙,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因為原本不應該有錯。

腦子裡完全一團亂,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不知道。

那兩母女在松年堂鬧騰了一整個時辰,最終精疲力盡。藥鋪子裡眾人都不是那起耍橫的性子,雖然給折騰得夠嗆,依舊好言好語,反覆保證一定會給她們一個交代,小鐵便將人妥妥當當送回了城南磨刀巷她們暫住的地方。

“連翹丫頭,你也不要多想了,天色不早,趕緊回家,否則,你爹他們該著急了。”

姜掌櫃語氣依舊稱得上溫和,在葉連翹的肩上拍了兩拍:“回去之後好生歇歇,等緩過這口氣,再好生琢磨清楚——這世上哪有解決不了的事?橫豎有我們在前頭擋著呢,你不必擔心。”

曹紀靈有點發傻地站在旁邊,低頭想想,回身對曹師傅道:“爹,我看連翹情緒不好,要不,我和她一塊兒回她們村行不?她家裡那個姨是後孃,她妹年紀太小,至於她爹她哥,就算有心想勸,兩個大男人,也未必能說到點子上,我是女孩兒,同她兩個,到底好說話些。”

曹師傅素來待葉連翹不錯,沒細想,也便應了。曹紀靈便拽著葉連翹往外走,葉連翹也便跟著她,木木呆呆地出了松年堂大門,往那陰沉沉的天空下一站,腿就有點發軟,不由自主地往地下出溜。

自打入了這一行,她可能是太順遂了。

頭一回給人醫治脫髮的毛病,便大獲好評,每製出一種膏子、頭油、澡豆……立刻被搶購一空,人人爭著給她送錢來,狠命地把她往高了捧,她沒受過任何挫折,冷不丁從半空中摔下來,這一跤,還真是格外疼啊……

“連翹咱不能在這兒蹲著啊……有話咱回去說,我陪你說一宿,好不?”曹紀靈也跟著蹲下來,晃了晃她的胳膊,語氣裡透著焦灼。

“不是。”

葉連翹不想顯得自己太過矯情,衝她擺了擺手:“我就是覺得有點暈乎,你等我一下……”

耳朵裡聽見一陣腳步聲,面前出現了一雙腳和一片微微擺動的衣裳下襬,精細地繡著一枝清俊的竹子。

“起來。”

頭頂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