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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愛

而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好像是忘了拿什麼東西,六姐要進屋,剛好我又杵在門前,六姐只好沒好氣的對我說到:“讓讓路吧,小弟弟。”

我無奈的笑了一下,看著六姐,側了一下身子,六姐就頭也不回的邁了出去,但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開口對六姐喊到:“六姐,我是真的喜歡曉芳,不,我愛她。”

六姐的身子一頓,然後怒氣衝衝的衝了過來,對我說到:“你愛她?你有什麼資格說愛她?全世界的男人都可以愛曉芳,唯獨你們尊貴的,老李一脈就是不能。曉芳這樣的姑娘,莫說是我們寨子珍貴的蠱女,就算不是,她也不愁找個好男人的,怎麼偏偏她和她姑奶奶要遇見你們師徒?”

我無話可說,只是低下了頭。

六姐卻沒有走開,而是問我:“你是真的愛曉芳?你的選擇是不是和你師父不一樣?”

我喉嚨發緊,這樣的問題我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早在幾天前,我心裡就有了選擇,剩下的只是曉芳的選擇,但我還是抬起頭來看著六姐說到:“無論什麼選擇,都不妨礙我愛曉芳的。就算快樂一天,也是快樂,不是嗎?”

六姐望著我,忽然嘆息了一聲,開口想說點什麼,終究還是沒說的走了。

快樂一天是快樂,可剩下的很多,很多天是什麼?思念嗎?我不敢想。

六姐永遠是那麼禮貌而周到,讓我們師門四人舒舒服服的吃,舒舒服服的休息,只是對於我和師父,她始終不能掩飾她的‘憤怒’,所以顯得疏離的多。

她告訴我們,寨子裡來接我們的人很快就會到,讓我們安心的在昆明呆幾天。

這幾天,慧大爺處理完一些事,也會帶著慧能來和我們匯合,這倒是說好的。

可我怎麼安心的了?我心裡記掛著曉芳,恨不得馬上就能飛去月堰苗寨,就算知道快樂只是短暫的,相見也許也是短暫,可誰又能拒絕和愛的人快樂和相見的誘惑?

在我們在這裡呆了兩天之後,慧大爺帶著慧能來了,其實他要處理的事情,不過是帶著慧能去漸漸闊別已久的父母,等到慧能暑期完了之後,他還是要送慧能回BJ去讀書的。

我有一個發現,總覺得慧大爺好像很是珍惜和慧能在一起的每一天。

只是在以後的以後,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發覺得了別人的事,發覺不了自己的事。

在第四天的時候,寨子裡來接我們的人到了,這一次不是湯圓組合來了,而是來了另外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是一個典型的苗女,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火辣辣的熱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連眼神都是那麼的火熱奔放又充滿了不羈。

“我的漢名叫曹艾琳,你們叫我艾琳就好。我是特地來看看李道良是誰的?”這姑娘一進門就大聲的宣佈。

艾琳?一個苗女怎麼取一個那麼‘洋人’的名字?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而第二個念頭就是,她為什麼要單獨來看看我?

而六姐已經衝上去,和艾琳熱切的擁抱在了一起,沒人告訴我為什麼?

還好道心哥對事情有點兒瞭解,他在我耳邊說到:“道良,你完了,這個姑娘是曉芳最好的朋友,也是脾氣最火爆的朋友!”

彷彿是為了驗證道心哥的話,艾琳在和六姐結束擁抱以後,就瞪著一雙大眼睛,大聲的問到:“誰是李道良?”

我頭皮發麻的站出來,說到:“我是李道良,你找我有事?”

“你就是李道良?”艾琳的秀眉揚起,走上前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就在我被看得全身都不自在的時候,她忽然就笑了,然後對我說到:“我是一個不太講道理的人,或者說我幫親不幫理,我在意的人,不管她對不對,如果她受傷了,吃虧了,我就是不要臉子,拼著性命也要幫她的。”

我訕訕的,不知道怎麼回答艾琳。

可是下一刻,就感覺臉一癢,下意識的就要去摸,道心哥卻一把拉住我,說到:“道良,你別動,你摸到你會後悔的。”

怎麼了?我這時才感覺到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在爬,一向不喜歡蟲子的我一下子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動都不敢動,只是戰戰兢兢的問道心哥;“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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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哥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才對我說到:“那個蜘蛛,個兒挺大。”

我日,我一下子憤怒了,果然是脾氣最火爆的姑娘,果然是幫親不幫理,至於一上來就這樣嗎?

“這樣就怕了?你有什麼資格配得上曉芳?有什麼資格讓她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重要的是,為什麼那麼久都不來看她一眼,和你那師父一樣嗎?是個面對感情就逃避,逃避不了就捨棄的人嗎?”艾琳咄咄逼人的說到。

我原本很火大,面對艾琳的一番質問,卻一下子像焉了氣的皮球,師父啊師父,你和莫雨青奶奶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情,讓這個寨子的人都那麼針對你?然後我一招惹上了曉芳,他們就那麼的針對我?

就連曉芳,第一次見我,也是那冷冰冰的樣子,對你也頗有微詞。

可師父卻唯恐天下不亂,哼了一聲,一拍桌子說到:“我們這一脈的男兒,做事內心坦然就對了,不需要誰理解。三娃兒,你怕沒有?是我徒弟,就別怕,一巴掌拍死那只蟲子。”

師父說的是我臉上的蜘蛛!我很鬱悶,不帶這麼玩人的,我臉上掛著只鬼,我都敢一巴掌拍死,就是蜘蛛不行,我和這玩意兒是天生的‘宿敵’,它克我。

說不定就是曉芬這丫頭告訴這個艾琳的。

“那你拍了試試?”艾琳也毫不示弱,這丫頭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而李師叔,慧大爺和道心哥則一副眼觀鼻,鼻關心的樣子,彷彿進入了入定狀態,一副我們沒看見,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狀態。

只有慧能啥也不懂,在旁邊好奇的蹲著,幫我說話:“艾琳姐姐,曉芳姐姐和額哥挺好的,莫(沒)有打架。”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倒是六姐走上前來,把那只蜘蛛收到了手裡,然後攬過艾琳,對她說到:“丫頭,別鬧了,他們去寨子是有正事。再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姐妹再好,感情的事情幫不得。”

艾琳倒是很聽六姐的話,氣哼哼的收了蜘蛛,示威一樣的對我說到:“你最好別傷害曉芳。”

傷害曉芳?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她。

一場風波就這麼在六姐的化解下過去了,下午我們就準備出發到月堰苗寨,在臨行之前,六姐終於肯和我單獨說話了,她拉過我,是這樣對我說的:“你說的對,快樂一天也是快樂,你能對曉芳好一天也是好。可我還是希望,曉芳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如果有一天,我只是說如果,曉芳放下了對你的感情,能穿起嫁衣,做他人婦,你能祝福。”

這番話聽得我心裡一陣生疼,插在褲兜裡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就捏緊了,但我也知道,這對曉芳才是最好的選擇,面對六姐有些哀傷和無奈的眼光,我很認真的點頭,說到:“只要是曉芳自己想要的,我沒有理由不祝福。”

六姐嘆息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到:“這樣的話也適合於你,我會勸解曉芳的,而你是個男人,男人總是比女人容易放下感情的。”

說完,六姐就轉身走了,而艾琳走過來對我吼到:“走了,就六姐脾氣好,願意和你這傢伙囉嗦。”

估計艾琳和六姐談了談,也知道了我的選擇,對我更是沒有好臉色,我苦笑了一聲,這種事情解釋的來嗎?恐怕怎麼解釋也是不對吧。

……——

再次來到月堰苗寨,我還是驚歎於這個寨子的美麗,特別是已經盛夏時節的寨子,更是如此,在月堰湖旁邊的小草原,一片奼紫嫣紅,配上碧波盪漾的湖水,美得讓人連呼吸都快忘記。

回到這裡,艾琳終於收斂了一些,不再與我針鋒相對,彷彿是有什麼顧忌一般,我估計是曉芳不準她這樣吧,按照曉芳清淡的性子,必定是很忌諱人幫她爭執這些事情的。

一行人默默無言的穿過了小草原,月堰湖和一片農田,終於到了寨子的入口,可在這炎炎的烈日下,寨子入口竟然站在一個身影。

我仔細一看,不是曉芬那丫頭,又是誰?

面對這丫頭,我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一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不少,我們畢竟是從小到大的感情,看見她,我怎能不安心?

我高興的迎了上去,曉芬卻只是望了我一眼,咬了一下下唇,轉身就走。

我莫名其妙,大聲的叫著曉芬,惹來艾琳的一個白眼,她說到:“你以為曉芬就會幫你?”

我這時才懶得和她計較,只是叫著曉芬,曉芬終於停住了,卻也沒有過來,只是站在那裡。

我們這一出,惹得周圍的人莫名其妙,師父不知道從哪兒撈了一個西瓜,和慧大爺兩人一人一半,吃得滿臉都是西瓜汁和西瓜仔兒,然後莫名其妙的對慧大爺說到:“這倆孩子不是感情挺好嗎?”

“額說你就不懂咧,那是曉芬小時候沒看出來三娃兒瓷馬二楞(傻乎乎的)的,長大了,她就看出來咧,就不想和三娃兒好了。哎,其實三娃兒還是可以咧,就是給你這師父給帶的。”慧大爺一副看得很透的樣子說到。

師父一聽,‘噗’的一聲,一口西瓜瓤子帶著西瓜仔兒都吐在了慧大爺的臉上,然後把西瓜皮一扔,大吼到:“你給老子說清楚,什麼叫我給帶的?”

慧大爺也毫不示弱的吐了師父一臉,也把西瓜皮一扔,袖子一擼,吼到:“你問額的,額實話實說,你要單挑嗎?”

李師叔小聲說了一句:“真難看。”就不理他們了,其他人則是一副無語的樣子,也不勸解,一路上他們倆也不是第一次鬧了,大家都習慣了。

我懶得理我師父和慧大爺鬧,我是從小見識到大,我只是走到曉芬的面前,很是著急的問到:“你見到我躲什麼啊?”

曉芬不說話,一雙眼睛看起來霧濛濛的,她小時候老裝委屈,我很熟悉這個表情,就是她裝委屈的表情。

所以,我沒往心裡去,只是在想我什麼地方得罪她了,讓她做出這副表情。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害了曉芳?曉芬,不是這樣的,當時我不能動,連話都說不了。但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曉芳身上,我也會不惜性命的,真的。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這是我唯一想到的,曉芬會不滿我的地方,我耐心的解釋到。

曉芬的眼睛更紅了,她仔細的看著我,彷彿從來沒有見過我,要把我這張臉刻進心裡一樣的,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說到:“姐姐跟我大概說了當時的情況,我像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嗎?寨子裡的人不開心,一是心疼我姐姐,二是因為李爺爺和我他娘的事情,這些我都知道。我我也瞭解你。”

我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曉芬的鼻子,說到:“那你見我躲什麼?我還以為你不認我這個哥哥了呢?”

卻不想,我和她平日裡很正常的捏鼻子的小動作,卻被她一把開啟了我的手,很快的,很忌諱的。

我再次愣在那裡,曉芬卻望著我,忽然一滴眼淚就掉了下來,她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原來,你和我姐姐感情都那麼深了。”

我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呆呆的望著曉芬。

曉芬的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掉,然後問我:“你很喜歡我姐姐嗎?是要喜歡一輩子,都不忘記那種嗎?”

是的,我是愛曉芳,一輩子都不想忘記她,就算不能在一起,可是面對曉芬這樣問,我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就像一個哥哥不會對自己的妹妹太詳細的說起自己的感情,而且曉芬的眼淚,讓我覺得有些氣氛不對。

所以,我只是小聲的對曉芬說到:“我很喜歡你姐姐。”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回答。

面對我的回答,曉芬望著我,沉默了兩秒,然後就擦乾了眼淚,忽然就笑了,笑得很美麗,過了一會兒,她才說到:“那就好,否則我放花飛飛咬你。”

我松了一口氣,正想招呼著曉芬一起走,卻不想這丫頭轉身就走,然後頭也不回的對我說到:“我先上去通知奶奶你們來了,你們趕緊啊。”

我莫名其妙的,用得著通知嗎?一起上去不就好了?剛才她哭什麼?我發現我搞不懂曉芬這丫頭了。

倒是道心哥走到我面前,咳嗽了一聲,又嘆息了一聲,然後搖頭說到:“你這小子有什麼好?有我那麼風度翩翩嗎?土拉吧唧的!”

慧大爺牽著慧能念了一句佛號,然後從我身邊走過。

李師叔則一副淡然的樣子,搖頭擺腦的說到:“人不風流枉少年,這一點,你像我,不像你師父,你師父沒這魅力。”

艾琳則更看我不順眼,用鼻子重重的對我哼了一聲。

最後是師父,他一把拉過我,莫名其妙的對我說到:“上去吧,不是想見曉芳嗎?曉芬倒是一個合適的丫頭,可惜緣分不到,就算早認識一百年也是如此。”

聽聞師父的話,我嘆息了一聲,我不是傻子,他們的話說的也很明顯,幾乎是明示了。

我自己面對曉芬的時候,只是不願意去想這種問題,我很珍惜我和曉芬的感情,有些東西就是因為越珍惜,越怕它‘變質’,也越想逃避。

拉著慧能,一路走上上山的路上,慧能邊走邊跳,一刻也閒不住,嘴裡嚷著:“道良哥是額哥哥,曉芬姐是額姐姐,額師父一收額當徒弟的時候,就和額說有個哥哥,也有個姐姐了。額那個時候沒見過你們,就在想額哥哥姐姐是啥樣子。”

這段話,我不知道聽慧能唸叨過多少次了,這也是慧能從小就那麼粘著我和曉芳的原因吧,可今天聽來卻別有一番滋味,我不由得開口問到:“慧能,你特別不願意失去曉芬姐姐吧?”

“嗯,額也不想沒有哥哥。”慧能眨巴著大眼睛,認真的對我說到。

“嗯,哥哥也是,你是我弟弟,曉芬是我妹妹,我想你們一輩子都是我弟弟妹妹。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想問,曉芬就是我的妹妹,一輩子的妹妹。”我也很認真的對慧能說到。

“嘛(什麼)意思?”慧能莫名其妙的望著我,他當然聽不懂。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的心情也開朗了一些,摸著慧能的圓腦袋,呵呵一笑,說到:“就是這意思。”

慧能嘟著嘴,很不滿的撥開我的手,嘟嘟啷啷的說到:“額才不管你們,你們說話都是神經病。”

慧能的話惹得在旁邊的道心哥大笑,連艾琳這個兇巴巴的丫頭也跟著笑了,道心哥很是溫和的挽著我說到:“這個方式是不錯的,有時候裝糊塗比說穿了,傷害小的多。就像一條傷口,靜養著,它總會癒合,去撥弄,反而會流血。不用擔心會結痂,留道痕跡,因為結痂的地方反而是最堅硬的皮膚。”

道心哥就是這種樣子,舉止之間溫和如春風,挽著啊,拉著啊,是他的常有動作,我安若泰然的接受,覺得經過了那麼多年,同門情誼反而在我們這一代復甦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哪知情字忘不了……”師父莫名其妙的大聲吼起了一首不成調子的小調,慧大爺鄙視了看了師父一眼,哼了一聲,在旁邊唸叨著:“唱的什麼玩意兒!額才是真正的金嗓子,再(咱)那片山溝的姑娘誰不知道?”

師父不唱了,同樣鄙視的斜了慧大爺一眼,說到:”你們那片山溝的姑娘,都是7,80歲的老太婆,耳朵都聽不見了,不然咋會說你是金嗓子?你那驢哼哼,一唱,一群母驢就圍上來了。”

“放你娘的屁。”慧大爺大罵了一句,接著竟然開始吼起一首信天游。

這是單挑啊,我師父哪甘認輸,同樣也吼起了一首HB民歌。

然後我們一群人就在師父和慧大爺的輪番‘轟炸’下爬上了山頂。

師父他們說有要事商量,直接去了那一片祠堂一般的建築,一般寨子裡的大巫都在那裡,我到了這裡,心裡反而有些忐忑,不知道該跟著師父他們去,還是去找曉芳。

卻是師父走到了我面前,對我說到:“去吧,不管是什麼結果,你總是要去面對的。還是那句話,師父不會干涉你的任何決定,你不要有壓力。”

我深吸了一口氣,很認真的對師父說到:“師父,你不用說了,我的選擇已經是決定了,同樣,我也會尊重曉芳的選擇。我……”

聽聞我這樣說到,師父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和緊張,他擺手對我說到:“不要在現在和我說你的決定,不論是哪種都是讓人不好受的決定,我沒有開自己徒弟的傷口,就像我沒有習慣去想自己的傷心事。”

說完,師父嘆息了一聲,轉身就走,看著師父的背影,我想,師父在當年,也一定很愛很愛莫雨青奶奶吧。

可不論是我,還是他,我們都是老李的徒子,徒孫,我們都一樣。

……

依舊是那棟吊腳樓,我站在樓下,望著樓上的視窗,卻沒有足夠的勇氣上去,點了一支煙,倚在樓梯口,我覺得我還需要一點更見平靜的心情去面對。

煙抽到一半時,我看見曉芬挽著莫雨青奶奶下來了,曉芬的眼睛還有些紅,但表情已經變得自然了一些,她沒有說話,倒是莫雨青奶奶很平靜的問我:“你師父他們在祠堂了?”

“嗯,剛去。”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莫雨青奶奶,我倒是有些緊張。

“唔。”莫雨青奶奶點點頭,然後又問了我一句:“怎麼不上去?”

“我待會兒,抽完煙就上去。”

“不管怎麼樣,好好說。一段緣分有開始的時候,也就該有終結的時候,無論是什麼樣的終結,都是自己的果,而過程也是自己的過程。有些事情不必遺憾。”說完,莫雨青奶奶就帶著曉芬走了。

可我總覺得莫雨青他娘的話另有深意的樣子,當年她和我師父的故事也是如此嗎?

曉芬想對我說點什麼,但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小聲說了一句:“三哥哥,加油。”

我對曉芬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然後對著她溫和的笑了笑,就掐滅了菸頭,轉身上樓了。

盛夏的黃昏,在窗外留下了一道道美麗的光影,輕微的風,帶著夏天獨有的氣息,佈滿了整個房間。

依舊是那間房,依舊是那道門簾,被風吹的微微顫動,我站在門外,而曉芳就在這門內。

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門簾,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只是瘦了一些,她依然是靠在視窗,如瀑的長髮依舊是散落在肩頭,而她正用一把小木梳,輕輕的梳著她的長髮。

我不想開口,也不忍開口,怕破壞了這一刻的靜謐,也怕我以後的生命會忘記這樣一幅畫面,它太美,我想多看一會兒。

停留了幾秒,彷彿是把這副畫面刻進了靈魂裡,我才舉步上前,慢慢的走了過去。

曉芳沒有回頭,而我也不想叫她,只是走到她身後,靜靜的站著,然後很自然的接過她手裡的木梳,幫她梳理起她的一頭長髮。

曉芳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拒絕,過了半響,她說到:“你來了?”

我很認真的梳理著她的一頭長髮,很是平靜的回答到:“嗯,我來了。”

房間裡很安靜,只剩下‘沙沙’的梳頭聲,曉芳依舊沒有回頭,而我輕聲說到:“在古時候,男人們對心愛的妻子表達感情的方式總是這樣,為她梳理一頭秀髮,為她描眉,看她對鏡貼黃花,再看她對鏡染紅妝。我很想在以後的許多個早晨都這樣對你,你是知道的。”

曉芳也輕聲的說到:“我是知道的。”頓了一下,她又說到:“我不僅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很多事,知道你第一次見到我妹妹時,梳了一個很傻的頭髮,知道你被我妹妹下了引蟻蠱,知道你怕花飛飛,知道很多很多你的每一件事。”

“都是曉芬告訴你的?”我埋頭一邊為曉芳梳理著秀髮,一邊問到。

“是啊,都是曉芬告訴我的,她喜歡告訴我你和她的每一件事。那時的我很羨慕她呢,可以去到外面,可以冒險,可以有不計她身份,與她自然相處的小夥伴。到長大了之後,她可以有一個有些傻,有些衝動,但絕對靠得住,不會丟下別人的三哥哥。在那之前,我想象過很多次你的樣子,但沒想象出來。”曉芳開口對我說到。

這是曉芳第一次對我說這些,我根本不知道,原來在我見到曉芳之前,她就對我如此熟悉,而我對她算得上一無所知,因為巧合,每次說到她名字的時候,都被打斷。

在見到她以後,我才知道,她是她(他)們口中那個美好的女子,一副好歌喉,一雙做菜的巧手,道心哥口中的女神。

她,也是月堰苗寨的蠱女。

我放下木梳,雙手抱胸站在了曉芳的身後,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夕陽,任由她的髮絲被微風吹動,輕輕撫過我的臉,我說到:“沒想象出來?那你把我想象成什麼樣子了。……”

“嗯,我覺得既然是哥哥,就應該是道心那個樣子吧,斯文,秀氣,溫和的樣子。沒想到一見到你,卻是一副愣頭小青年的樣子,又衝動,又傻,有時呢,又不傻。有點兒流氓,有點兒光棍,還有點兒賭棍兒。”說到這裡,曉芳忽然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

我也跟著傻笑,又覺得不對,於是問到:“我怎麼賭棍了?”我不記得我有愛賭的毛病。

“是賭棍啊,走到貌似絕路的地方了,你總不會選擇穩妥的方式,而是要去選擇一個危險的方式去賭,賭一個更好的局面。”曉芳說到。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帶著她和慧能冒險跑出黑巖苗寨的事情,也知道她在說我一定要把慧能帶在身邊的事情,她不說我不覺得,一說我還真覺得我是賭棍兒。

想到這裡,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問到:“然後呢,然後你很失望吧?還是覺得喜歡道心哥那種吧?”

曉芳沉默了,過了許久她才說到:“喜歡的不是道心那種,喜歡是能由自己控制的麼?如果可以,我很想,很想自己不喜歡。”

“喜歡恐怕是不能由自己控制的。所以,我來這裡了。”望著窗外的夕陽把漫天的雲都染成了紅色,太陽終究快要落下,我嘆息了一聲說到。

“來這裡就有結果嗎?”曉芳終於轉過身來望著我,她的臉明顯的瘦了,而那雙大眼睛裡第一次有了那種迷茫的神情,她是真的在問我有結果嗎?而不是自己已經肯定,只是在反問我。

我看得心隱隱作疼,也望著她說到:“自從師父告訴了我要選擇的問題以後,這也是我前些日子一直在迷茫的問題,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你要聽嗎?”

她點頭,真的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我沒有看曉芳的眼睛,而是看著窗外低聲的說到:“其實結果是什麼?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結果就已經註定是死亡,你不能說一個人的一生是追求死亡對嗎?重要的在於過程,在於我們有沒有在身體活著的時候,讓靈魂得到昇華。愛情也是一樣,一眼萬年,一瞬既永恆,只要是相愛的,在一起的時間長短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我們不經過生離,也總會死別。難道在一起的時間長就是結果了嗎?”

曉芳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聰慧如她,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明悟。

“只要我心裡有你,在一起一天也是一輩子,因為誰也不能從我的生命裡,把愛你的記憶抹去。誰,也不能!所以,曉芳,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我們在一起好嗎?不去想時間長短,不去想所謂的壓力顧忌。我們可以自私也自由的相愛一段日子,然後尊重彼此的選擇,彼此掛念,可也再也沒有遺憾的各自生活,好嗎?”我認真的對曉芳說到。

曉芳沒有回答我什麼,她說到:“我是蠱女,你是道士。如果你要娶我,就必須放棄你的傳承,轉入巫道,因為自己寨子的人如果要娶蠱女,就算不是大巫,也必須是巫士,為的是後代更有靈氣,繼承巫蠱之道,守護這個寨子。你們這一脈,是不肯放棄自己傳承的,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起,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不肯的。就和你的師父一般。”

“其實你錯了,不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傳承,而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師父,放棄師父的救命之恩,放棄和他十幾年相依為命的感情,放棄他十幾年淳淳教導的苦心。所以,我不肯放棄的是一個人,而我師父也是如此,他不肯放棄的,也只是他的師父,那個救他出來,幫他報仇,育他成才的師父。”我很認真的對曉芳說到。

“你不肯放棄一個人,而我也不肯放棄這個從小養育我長大的寨子。我和曉芬的父母去世的太早,這個寨子給了我們太多的溫暖。我身為蠱女,如果執意嫁給外人,是會被逐出寨子的。你知道,我們苗人重血統,都是蚩尤的子孫,尤其是巫士,蠱女更是蚩尤的寵兒,我們不能讓血脈外流的。就算終生不嫁,終生不娶,也不能……我,是不肯被逐出寨子的,這裡就是我的生命。”曉芳低著頭,輕聲的說到。

這樣的對話,我們兩個人都懂,剛才我已經告訴了她我的選擇,此刻,她也在告訴我她的選擇。

這就是我們必須要做出的選擇,我要和她在一起,除非放棄自己的傳承,放棄自己的這一脈的身份。而她要和我在一起,放棄的東西也一樣,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寨子。

我們都是同樣的人,不易與人接近,可內心感情如火,所以,我們放棄不了,所以,我們又會彼此相愛。

“所以,是我們都選擇了嗎?”我望著曉芳問到。

“嗯。”曉芳低聲答到。

至於她愛不愛我,已經在談話中給予了我答案,她在曉芬對她的敘述中早已一次又一次勾勒我,充滿了好奇,在黑巖苗寨那個地獄般的地方,我們也早就互相吸引。

她是愛我的,很純粹,很直接的愛,她不說,她只是用生命和視若生命的本命蠱證明了而已。

“那沒有了本命蠱也算蠱女?”我沒有不甘心,這樣的選擇我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純粹只是我擔心她。

“算啊,本命蠱以我的體質,可以再養的。”曉芳這樣回答到。

我點點頭,然後對曉芳說到:“半年,那就半年吧。在冬天的時候,我就要去黑巖苗寨再次拼命了,在這之前,我想和你在一起。那麼,不管以後我去黑巖苗寨,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都沒有遺憾了。”

說完,我認真的望著曉芳說到:“這,就是我們的結果,你接受嗎?”

第一次,曉芳主動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輕輕貼在了她的臉上,說到:“半年,這樣不苦嗎?要是以後用一輩子來懷念呢?”

“誰的生命中沒有懷念?誰又沒有遺憾?人,要懂得欣賞懷念和遺憾。我只知道,愛過你,我就不會後悔。我永遠也忘不了,你揹著我出去的樣子。”

“就像我也忘不了,有個傻小子把我拉到身後,然後莫名其妙的和補周打了一架。”說到這裡,曉芳笑了,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兒,好看的緊,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笑得如此開朗。

此時,我再也忍不住,輕輕拉過她,一把把她抱進了懷裡,我不敢太用勁,整個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我知道就算以後要用一輩子的苦澀來償還此刻的甜蜜,我也不會後悔。

……

我們都在月堰苗寨住了下來,我也開始了和曉芳戀愛的日子,我原本有些怕見到曉芬,誰知曉芬已經不在寨子裡,而是去了BJ,她說要讓雨帶著她暢遊大BJ。

我很想給雨打個電話,讓他好好照顧曉芬,可又覺得是廢話,雨能不好好照顧曉芬嗎?而且在這種時候,我最好別去打擾曉芬,以曉芬開朗火辣,古靈精怪的性子,回來後,說不定就變回了我的那個曉芬妹妹。

我不太關心師父他們在忙些什麼,在戀人眼中,就算天塌下來了,眼中也只有彼此。

我和曉芳膩著,每一天一起牽手散步,一起看書,我會給她講很多道家的趣事和小知識,她也會給我講一些蠱術的事兒,就比如我終於知道她們藏蠱在哪裡。

原來在她們的腰帶,圍裙,或者袖口裡,那裡被做的像一個子彈袋那樣,然後插著一支一支的竹筒。

至於怎麼拿出來的,這就是手法的問題了,終究是一個快字,就如什麼賭神,你永遠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換的牌。

這樣的日子很好,戀人都是開心的,不是嗎?

幸福安謐的日子總是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即便我很清楚那只是短暫的,我和曉芳強求而來的幸福,可我還是如此不安忐忑,生怕失去。……

我們很怕太過甜蜜,讓以後的日子更難忘記相守的日子,我們也很怕彼此不夠甜蜜,生生錯漏了這強求的半年。

對於我們的形影不離,苗寨的人都當沒有看見,連這裡的波切大巫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寨子很大,只是相對其它苗寨而言,事實上,幾百年的隱居,這裡的人都彼此很熟悉了,我和曉芳的事情誰心裡不知道一點。

我是不止聽過一次這樣的言論:“可惜這小夥子不是苗人。”

“他們真是辛苦,可惜他還不能入贅我們寨子。”

每當聽見這種言論的時候,我的內心都很苦澀,但我還能祈求什麼呢?這個寨子已經很是仁慈了,別的生苗寨子根本不會允許苗女和漢人通婚的,這個寨子至少還能接納漢人入贅。

而且大家都對我們的戀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們能在必然分開的結局下,有一個可以喘息的空間,有一段可以回憶的過往。

我每天都和曉芳呆到很晚,才會送她回自己的小屋,最後我才回到自己的住處,接著期待第二天的見面。

對於我這種狀態,和我同住的師父幾乎也是不聞不問,他只是對我說了一句話:“好好在一起,能多好,就多好,哪怕瘋了都無所謂。”

“師父,你瘋過沒有?”其實,我很想知道那時年少的師父,有沒有為莫雨青奶奶也這樣瘋過。

“你覺得呢?”師父背著手進了屋,背影有些蕭索。

那一刻,我覺得師父是瘋過的,或者到現在都還在瘋,如此 孑然一身,用放蕩不羈來掩飾內心的傷痛,我也會是這樣嗎?

我忽然就有些理解師父的那句話,我唯一比你幸運的,是我是個孤兒。

如此,他就可以任性的用上一生來償還這段愛情,因為不想負了老李,只能負了莫雨青奶奶的愛情。

我儘量的不想去想這些,儘管我有考慮過,我能不能有個兩全的辦法,比如我入寨子,學巫術,也不放棄道術。但那是不可能的,那不是學什麼的問題,而是傳承的問題。

因為我入了寨子,就必須是退出師門,從此不是老李這一脈的人,我只能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成為寨子的巫士,從此與我的師門再無任何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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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不到這樣負了師父,儘管他說他不會干涉我的任何選擇。

這一天,我照例送了曉芳回家,轉身卻發現一個和我並沒有多少交集的人在等著我,是艾琳。

我們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說話,艾琳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你和曉芳走吧,離開這裡,我是曉芳的姐妹,一切我幫她擔著。”

我不懂艾琳的意思,只是很奇怪的看著她,說到:“你不是反對我和曉芳在一起嗎?現在為什麼要讓我們一起一起私奔?”

“愛情是別人反對的來的事情嗎?如果你愛她,就算是與全天下為敵,你也不怕。”艾琳幽幽的說到,然後頓了頓,又是很認真的跟我說到:“愛情應該是火,就算燒成了灰燼,最終會熄滅,那也是狠狠的愛過,甘之如飴的心甘情願。你們走吧,能多幸福就多幸福,什麼都不要管的相愛吧。”

艾琳的眼神很炙熱,讓我不敢與之相對,這一刻我覺得艾琳才是人們口中傳說的那種苗女吧,一旦愛上,瘋狂而純粹,熱情如烈火,付出而甘之如飴,哪怕事後粉身碎骨。

可惜,我和曉芳都做不到這樣了無牽掛的相愛,因為我們沒有兩全的辦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所以我們只有選擇,而且也已經選擇。

“李道良,你倒是說話啊,你難道不覺得曉芳可憐?難道不覺得自己可憐?你們兩個是傻子嗎?竟然如此甜蜜到處去說,半年的約定。換成是我,要麼就在一起,要麼就永遠不要在一起,半年的約定只是一個傷口。”艾琳很直接的說到。

我嘆息了一聲,吐了一口香菸,也是很認真的對艾琳說到:“艾琳,我和曉芳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們做不到那麼放肆,可我們也沒有勇氣做到永遠不在一起的遺憾。你說的愛情是火,要放肆而炙熱的燃燒。那麼,你就當我和曉芳是在飛蛾撲火吧,有一刻的絢爛也就夠了。”

“你是傻子,曉芳也是傻子,我也是傻子,可憐我還希望最好的姐妹能幸福一輩子,至少不用那麼遺憾。”艾琳說完轉身就走了。

留下我,有些疑惑的看著她的背影,她也是傻子?遺憾,難道她也遺憾?

我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如果雨和三胖的感情不順,我也會跟著遺憾的,她對曉芳的感情,就如我對雨和三胖的感情一般吧。

……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一般的滑過,轉眼已是深秋,快進入初冬的時節,11月了。

我和曉芳在不去想分離的時候,就很幸福。

而我們忘記自己身份的時候,也和普通戀人沒有什麼不同,抱著她時,我會很溫暖,吻她時,心跳也會很快。我們偶爾也會拌嘴,但常常又很快和好,

我會對著她說傻傻的情話,而她也會為我很幸福的做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