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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天賜【04】

將軍府

蘭兮苑石亭裡

落蘭如雪,月華如銀,一室芳華孤自賞!

一身墨色頸裝冷然肅殺,完顏澈麥色俊顏此時在酒釀的薰陶下已然漲紅如赤。

雙眼迷離旖旎,手中的陳年佳釀一杯接著一杯,毫不遲疑地往自己喉中送上,不知不覺間已過百杯。

從夙王府回府至今,從晌午到入夜,他都與手中的陳年佳釀相伴,一杯接一杯,獨品辛辣苦澀,酒入愁腸愁更愁,然,此時,他只能靠酒來麻痺自己的愁,但,卻只是枉然。

耳畔縈繞不斷,那是君子言譏嘲的聲音:“夙煞絕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清楚,但他救了我”

“即使是他要我現在嫁給他,只要我君子言願意,你就阻止不得,因為你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和權力來阻止事先被你遺棄的人”

“如果世上有後悔藥的話,那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紅顏薄命’,薄情寡幸,自私自利,這八個字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如果世上有後悔藥的話,那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紅顏薄命’,薄情寡幸,自私自利,這八個字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腦子一遍一遍,迴響著君子言的聲線,完顏澈雙眸寒蟄,伸手捂住耳朵,失聲暴喝:“啊……別說了,別說了,都別說了!”

起身粗狂地伸手一揮,身子頓時失重趴在石桌上。

石桌上數瓶青瓷壺和白玉杯已成殘碗爛瓷,尖利的聲音打破蘭兮苑令人窒息的寂廖,如破松迸裂。

數十瓶青瓷壺與白玉杯灑落在地,酒香飄溢,醉香濃郁,卻不能醉其身心。

此時,男子高大如山的身形一昔間如輕羽單薄,嫣紅漲赤的臉上微掛淚痕,吐吶如他的心,苟廷殘喘,亦如地上的殘瓷破窯,支離破碎。

赤紅的鷹眸看向那邊蘭花林,蒼白無力的喃喃自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言兒,為什麼你那麼狠心,我做錯事前不拉我一把,錯後悔悟時也不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為什麼,我就這麼不值得你原諒嗎?”

昏沉的腦子只覺天地間一陣倒轉旋轉,無一刻安寧,但,他卻清楚知道自己並沒有醉,他還想著她,那個休了他的女人。

兩眸緊閡,完顏澈如沉夢香。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抹雅淡的香氣襲鼻。

完顏澈身心一震,微微睜眸,遠處似乎有一道淡雅的倩影頓閃。

剎時間,男子俊容一變,起趴朝那片熟悉的雅香蹌然追隨而去,漲赤的俊容揚掛笑意。

歪斜地跨前幾步,當即狼狽地倒在地上,男子微微搖首,欲要將暈眩感搖散,眸光不死心地望向蘭花林中的那縷倩影,手伸向眼前的那片倩影,失笑喃言:“言兒,言兒,你終於肯回府了,太好了。”

遠處,那縷倩影眉眼清揚,輕細的聲音帶著輕悅,對遠處的男子道:“澈郎,這蘭花真的是你為我種的嗎?真美!”

地上,完顏澈身心一顫,還未回答,就聽到耳邊出現男子低沉的聲音。

“當然,這些都是我為言兒所種,今天這裡開綻的每朵蘭花都是我對言兒的情意,至死不諭,白道不棄。”男子俊雋的眉目皆是柔情。

地上,完顏澈微掛笑意,看著遠處蘭花林中的那對佳人相擁,相盟。

驀地,場影一變,新房裡,男人迎娶另一名嬌妾,耳畔廝磨,而蘭兮苑卻是佳人獨守空閨孤自悽。

落蘭調謝,佳人墜淚,是誰的心在暗自哀泣無人聞。

地上,完顏澈兩眸睜瞠,頓時驚慌起身,怎麼會這樣?

“言兒,言兒!”完顏澈狼狽蹌惶地朝那空閨佳人而去,然,周遭的一切突然間終成泡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完顏澈顛狂驚慌地四處遊走,在蘭花林中如縷孤魂。

場景再次一變,男子一臉肅殺,手中端著一杯紅花,一步一步朝塌上的清顏女子靠近。

男子冰冷的聲線揚起,殘忍絕情:“喝下去!”

完顏澈面容頓變,即刻朝那男子疾步而去,痛呼道:“不要,不要,那是你的骨肉,是你和言兒骨肉,不要!”

腳下蹌惶一畔,完顏澈整個身心撲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男子手中的紅花強行灌入清顏女子的喉中。

剎時間,完顏澈瞳孔收縮,全身的熱血都憤怒沸騰,鷹眸滲淚,腥紅悲絕,憤吼道:“啊……蓄生,完顏澈你這個蓄生,那是你和言兒的孩子,你連你孩子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住手,住手。”

頃刻間,血腥瀰漫,雪衣落紅,妖嬈絕麗,佳人涼心,夫妻逝情。

男子眸中含恨,殘忍的聲線迸出:“顧兮言,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讓芊容的胎兒流掉,我也要讓你嘗這痛失骨肉之痛,我完顏澈還沒有笨到幫別人養野種。”

一幕一幕剪影重現,完顏澈痛心疾首,悲淚痛泣。

捂著耳朵不敢聞不敢視,悔不可及的淚水狂湧而出,聲聲悲吼如孤淚蒼鷹,那是一種凌近深淵惶恐無路的絕望。

這裡的一切,都是凌遲他身心的夢殤,他出不去也醒不來,只有一人悲泣,然,仍是徒勞。

淡香襲然,眼前雲紗輕飄,女人清顏含笑,聲線如暖風兀進:“澈郎,若來生有緣,言兒還想做你的妻子,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完顏澈猛然睜開雙眸,起身走向那清顏女子,搖頭泣言:“言兒,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要什麼來生,就今世,言兒,別走,別,別走!”

腳上再次一畔,穩穩倒在地上,酒勁上湧,在兩眼微閉間,男子仍然喃喃乞言:“別,別走,別走,言兒,言兒。”

亭內,丁芊容欲要離去的身影一震,衣袖被趴在石桌上的男子緊緊揪住。

側首回望,男子緊閡的眼不斷泌出澀淚,瞬間如千萬螻蟻噬疼著丁芊容的身心。

良久,女子倔強咬唇迸音:“完顏澈,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當初色yu燻心,經不住誘惑。”

紅唇揚起悽澀的弧度,女子水眸浮霧一片,狠絕地抽出自己的紗袖,悽然而去。

*

三日後

夙王府

“遊湖?去遊糊做甚?”君子言淡笑一揚,對突然邀約自己出府的完顏亦夕眯眸問道,這鬼丫頭到底又想打什麼主意。

“呃……就是去遊湖嘛,你天天憋在府裡不悶嗎?今天,天氣那麼好,去遊湖正好。”完顏亦夕閃眸回言。

君子言側首望外,外面晨臨灼輝,清新舒爽,如此大好天氣,去遊湖,倒也不失風雅。

可是,君子言清眉一挑,眯眸睨量著眼前的鬼丫頭,為什麼她好像聞到一股陰謀的氣息。

在外把守的段慕俊眉一蹙,她又想搞什麼名堂。

*

牌匾上‘夙王府’三個蓬勃大氣的燙金楷體字在朗日灼輝下金光閃閃。

高聳的朱門兩旁雕刻著兩隻狂張大口的雄偉石獅,氣勢非凡,不容侵犯。

雄偉的大門,美輪美奐的庭院,雕樑畫棟的建築,豪奢非常。

一輛尊華的馬車碾停於夙王府,一名侍衛恭敬的聲線朝裡面的男子回稟:“王爺,已到府阺,請下車!”

頃刻間,裡面伸出一隻白玉修長的手指撩開布簾,夙煞絕一身玄錦月襲的身姿優雅踩凳下車,修長清貴的身姿卓絕謫雅。

原本神色凝重的表情在到府後,夭唇即刻揚起舒心的笑意,跨步如風,可見心急如焚。

七天裡,君子言都住在他的主臥,而他便落住‘墨竹苑’,夙軒瀚的居閣裡。

自那天與她表明心跡後,夙煞絕已細微地察覺到兩人之間已起到了微妙變化。

雖然三天裡兩人的相處模式仍無異狀,依舊以禮相待,如同以往般平淡如常,但,在兩人互望的一個含笑的眼神中卻已達到默契。

如此,他已然甘之如飴,對他來說,這樣已經足夠,剩下的只能留給時間應付。

此時,在外等候多時的夙管事匆匆前來,滿臉折皺的臉稍帶愁容,一見到夙煞絕稍帶遲疑走恭敬上前:“王爺,你回來了?”

“夙管事是否有事稟報本王?”夙煞絕面容一沉,慍冷的聲線啟出,稍顯急燥,一向慍淡不驚的他,此時的心已朝墨呤閣飛去。

夙管事稍作遲疑後忐忑回答:“回王爺,君姑娘和孫小姐出府了。”

“出府了?”夙煞絕劍眉一挑,潭眸微斂,顯然不悅:“本王不是有交待,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能讓她出府嗎?她可是有傷在身,你們知道還讓她出府,到底怎麼侍候的?本王的話你們到底聽幾分進去?”

慍冷的聲線迸透著一股不容人質疑的威嚴。

剎時間,府內的府僕守衛皆是一陣寒蟬噤音,斂氣屏息。

“王,王爺,請息怒,我……”夙管事頓時結巴吱唔,冷汗狂溢。

“段慕呢?”夙煞絕不奈煩地慍冷喝言。

“段侍衛亦一同前往,在君姑娘和孫小姐身旁保護,她們定會毫髮無傷的,請王爺放心。”夙管事伸袖忙搽額鬢冷汗,心中的疑惑亦在此事落實,看來這將軍夫人真如巧兒雙兒說的無異,將會是今後的夙王妃。

可是,如此一來,那大將軍……這?

“可有說去哪?”夙煞絕一聽段慕有在旁保護,才稍籲一氣,蹙眉問道。

“孫小姐說要去遊湖,去,去‘醉嫣湖’那裡遊湖!”夙管事遲疑一陣後,老臉漲得通紅,不自在地回言。

“什麼?去‘醉嫣湖’遊湖?”夙煞絕當場失聲吼出,剎時間俊臉難看至極,那臭丫頭,居然帶子言去那種‘地方’?

“愣著幹什麼,趕快起程去‘醉嫣湖’。”夙煞絕對侍衛一喝,氣勢如洪,眼色狠冽,眉宇煞氣盡顯,讓人生愄。

“是!”兩名侍衛拱身領令,不敢遲疑,即刻掀簾讓夙煞絕進去,爾後一揮馬鞭,馬兒嘶鳴一聲,馬車隨之揚長而去。

看著揚長而去的馬車,夙管事懸空之心即刻放下,兩腳癱軟的對那兩府僕到:“快,快扶我一下,嚇死我了,王爺十年來第一次對我發吼,真是嚇死我了。”要是換在十年前,不被執行家法才怪!

兩名修剪內庭花草的府僕聽言即刻上前扶住夙管事,其中,一名多嘴的府僕忍不住問道:“老管家,那個‘醉嫣湖’孫小姐到底知不知道是什麼名堂啊,怎麼連那地方也敢去啊。”神情驚悚至極。

“就是就是,京城那麼大,哪個湖不挑,偏挑“醉嫣湖”啊,這也太奇怪了。”另一名府僕不禁疑惑附言,孫小姐果真是非一般女子,做的事,說出口的話,都非一般女子能比。

“去去去,少多嘴,別盡說閒話,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那孫小姐一向不按牌理出牌,誰能猜得著她那大小姐的心思,倒是……”夙管事悶悶暗嗔:倒是別把將軍夫人給嚇著了才是。

*

醉嫣樓,最有名的溫柔鄉,在京城已開業十餘載。

當年開業不出五天,‘醉嫣湖’三個字便已經引得滿城風雨,京城人人皆知。

只因那‘湖’非彼‘湖’,別家青樓皆是開在陸地樓棧,而‘醉嫣湖’卻是興建於湖畔之中。

日夜笙歌,絲竹聲樂不斷,裡面美女如雲,個個長得天姿國色,傾城之姿,只要你一踏進,便去而忘返,終日流連。

而更特別的是,這家‘醉嫣湖’裡面的綰娘藝妓都只賣藝,不賣身,個個懷有一身本領,絕非一般青樓女子。

就算你再有錢有權,只要裡面的女子說個‘不’字,上門討樂子的客官也奈何不了,進了那裡,你連撒野的份都沒有。

雖然裡面的藝綰清高孤傲,但只要裡面的女子看中你,那你便可以享受到與美人作伴共遊湖的待遇。

所以,眾人對醉嫣樓的慕後老闆甚感興趣,能訓練出如此絕色的藝綰,可見此人的勢力絕非一般。

此時,一輛青色輕便車停於京城郊外湖畔,男子冷俊的臉陰沉難看,對裡面的‘主子’道:“君公子,這‘湖’不適合,慕還是駕你們到別處遊湖吧!”

未等裡面的藍衫男子開口,一旁的銀衫男子已對那駕車的冷俊男子怒道:“你敢,我就要挑這裡,你準備駕我們到哪去啊,哼!”

此人朱唇玉面,一雙圓潤的璃琉鑽眸流轉生輝,炯炯有神,一身銀衫更襯俊俏。

尤其是他惱瞪著眼前冷俊男子時,那冷俊男子眼中,竟然滲雜著一些難以忽視的寵溺和無奈。

段慕聞言蹙眉,俊臉漲赤,咬字冷言:“這可是,可是‘青湖’。”

“哼,什麼‘青湖’‘藍湖’,只要是湖就行了,你管它那麼多,這幾天可把我憋在府裡憋壞了,難得出來一趟,你就讓我玩個盡興嘛。”

大哥的事她管不了,亦管不起,但,總不能天天呆在府裡悶著吧。

銀衫男子扁嘴惱瞪,回答得理所當然,使冷俊男子只覺無力感飈升。

“夕兒!”段慕氣結,這丫頭到底想做甚?大白天的居然敢來這種地方遊湖?

“好了好了,來都來了,就下去看看吧!”一道清潤溫呤的聲線揚出,裡頭的藍衫男子掀簾望外,俊容溫雅帶笑,如一縷清泉注心。

段慕無奈,只得無奈作罷,完顏亦夕見此,得逞的吐舌咧嘴,好不樂乎。

君子言清眸顧盼,如同久在深閨未出閣的女子一般,環視周遭,對眼前的景緻頷首暗贊。

離城郊湖隔三里,在灼陽鍍輝下,湖面波光粼粼,刺眼奪目,涼風習習,幽淡的茶花香氣陣陣,雅緻妙哉!

耳邊絲竹樂、錚錚琴聲曼妙入耳,溫婉動聽,使人如踏溫柔境。

遠處湖畔中央,停駐著一艘風雅別緻的淡藍畫航。

君子言稍稍一愣,應該怎麼形容那艘畫航呢,不流氣,不落俗,遠遠一望便有給人一種風雅清韻,讓人難以想象那是一艘終日‘風花雪月’的溫柔鄉。

遠遠一望,畫航的直杆上一張迎風飄揚的綢布勾勒著三個繁體字“醉嫣湖”。

清眉一挑,君子言淺笑輕揚,看著自己一身男裝打扮,再來到如此這般風雅的‘溫柔鄉’,看來今日得效法古人,風流一昔!

三人剛一下車,‘醉嫣湖’便有兩名綵衣女子劃舟朝他過駛來,一名嬌媚的綵衣女子嫣笑作請:“恭迎三位公子來到‘醉嫣樓’,請隨我前去。”

“君,公子,王爺這時應該下朝回府,還是,還是……”段慕蹙眉迸言,卻稍作遲疑,畢竟君姑娘現在的身份只是府裡的貴客,按理說,不應該私加陰撓。

“臭木頭,你怎麼這樣,來都來了,還沒玩盡興就回去?要回去你回去,我要和子言一起遊湖,哼!”完顏亦夕嘟起朱唇駁言。

“你……我到你其它地方遊湖,好不好!”段慕儘量壓低聲線,然,完顏亦夕卻依然不妥協,“不,就這裡,我喜歡這裡!”

此時,君子言已上了小舟坐上,對那兩個‘打情罵俏’的佳人撫額笑道:“船不等人,再不上來,可就要走了,到時你們得游過來。”

聽此侃言,兩名綵衣女子輕笑忍俊不禁,一向閱人無數,對那銀衫男子一看便知是女子喬裝,而那灰衫男子會阻撓亦在情理之中。

可是,眼前溫笑淺揚,眸若清泉的藍衫男子卻讓她們只望一眼便心生慕敬之意。

第一次見到如此不拘不羈的風雅男子,他的眸中沒有對她們的褻瀆與輕視,而是禮到即止的輕笑相待,讓人如被一縷甘泉注心,涼人心脾。

“要上要上,子言等等我!”完顏亦夕趕緊跟上,身後的段慕無力搖頭,只得作罷跟上。

清風撫面,君子言清泉顧盼,這可是她來到這裡的第一次遊湖,兩岸的青翠與繁華交相輝映,倒也協調,不得不說,這裡的確是個好地方。

到了畫航,三人一上甲板,還未對眼前這精緻風雅的畫航作出評價,便有一身暗紫繡花羅裙的女子朝他們迤邐行來!

女子一張如花嬌容,輕顰淺笑,一身暗紫繡花羅裙不僅沒有讓人覺得豔俗,反倒顯得風韻猶存,氣質出眾!

君子言眸中稍顯贊色,完顏亦夕嘟唇側首,見段慕似乎一臉欣賞地盯著她看,不禁惱怒地掐他一把,未等段慕開口,孫小姐已駁言不馴:“不許盯著她看。”

哼,早知道這‘醉嫣湖’是這種地方,她就不提議來了,還以為是什麼湖那麼了不起,天天有人過來遊玩,原來是尋風弄月的地方,真是失策。

方才就應該聽這木頭的話回去才對,要是讓絕哥哥和大哥知道她帶大嫂來這種地方,不被扒層皮那才有鬼。

而對孫小姐此舉,段慕俊臉微紅,真是拿她沒折,他的眼光是審視,又不是欣賞,她瞎操心什麼。然,心裡卻仍有一絲甜蜜滑過,原來她也懂得吃醋。

女子媚眸輕掃眼前的三人,最後注中在中間的這位藍前男子面前,福身道:“請這位公子隨我到暗廂,有一位月公子已在暗廂等候。”

聞言,君子言一愣,月公子?是誰?

這幾天的清閒悠哉,倒不曾記得有見過什麼人,怎麼她一來這‘醉嫣湖’便有人相迎,這太奇怪了!

“君公子,不妥,還是回府吧!”只聽一旁的段慕沉呤出聲。

女子嫣笑再道:“公子,月公子說了,與你不過是知己相逢的巧遇,希望公子能入廂一聚。”

知己相逢的巧遇?驀然間,君子言清眸一膛,原來是他,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他!

看來這次是躲也躲不過了,如此一想,君子言朝女子微微頷首:“無妨,勞煩姑娘帶路!”

“子言!”

“君公子!”

身後的完顏亦夕和段慕齊齊迸言,甚覺不妥。

“無妨!”君子言對他們淡淡一笑。

見此,身後完顏亦夕和段慕剛要隨後同往,然,卻被人阻撓。

“二位公子,請隨畫春前去前廂,那裡已備好酒菜,請!”一身粉霞羅紗的女子蓮步而來,婑婉嫣言,巧笑生媚。

“讓開,難道這就是你們‘醉嫣湖’的待客之道,我們三人一同前來,為什麼要分開,哼,不想我下手無情,就給我讓開。”完顏亦夕衝動惱言。

君子言蹙眉望著眼前的紫衣女子,不悅斂眸,意思是這是何意?

“請公子海涵,這是月公子的意思,他只想見你!”紫衣女子恭敬加言,巧笑嫣然。

未等君子言回答,身後的完顏亦夕已衝動地施拳襲向眼前阻她去路的粉霞女子。

“夕兒,住手!”段慕驚呼,這裡可是臥虎藏龍,這丫頭真是太莽撞了。對於‘醉嫣湖’別人不知,他還不知嗎?

這裡雖然看似一艘普通的畫航,實則高手如雲,而那位慕後老闆更是讓人不可小視。

只見原本嫣笑恭敬的女子腳尖輕踮,凌空一旋,香氣四溢,無骨的身姿如縷風般閃過,巧敏避過完顏亦夕的攻襲。

待穩穩落地,粉霞女子依舊福身嫣笑:“二位公子,請隨我到前廂,別逼畫春‘請’你們去。”

君子言眸色此時暗顯讚歎,這‘醉嫣湖’看來,不簡單。

聽此狂侫口氣,完顏亦夕更是氣結惱喝:“哼,那你先撂倒我再說。”再欲出手,已被身後的段慕伸手阻撓:“夕兒,不得無禮。”

“可是……”完顏亦夕仍是不服。

“夕兒,聽話,在前廂等我。”此時,君子言的聲線清朗入耳,然,那口氣帶出的氣迫卻不容人置疑。

“可是,子言!”完顏亦夕還想說什麼,待看到她的眼神後即刻俯首呶嘴道:“知道了!”

君子言這才放心的對身側的紫衣女子道:“有勞了!”

從方才那位粉霞女子的曼妙武藝,心中已知道這‘醉嫣湖’絕非一般溫柔鄉,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要反抗,一切隨遇而安便是。

待君子言的身影離去,完顏亦夕對段慕惱言:“現在該怎麼辦啊?”

“你不是說想遊湖嗎?還能怎麼辦,那就遊吧!”段慕失笑,故作嘲諷。

“你……哼!”完顏亦夕氣結,昂著脖子隨那女子而去,臭木頭,爛木頭。

段慕再此搖頭無奈跟上!

進了內廂,紫衣女子恭敬退下,將廂門順帶拴上。

畫航靜謐的內廂中,陳設簡潔,一屏一桌一凳一琴,然,卻仍難掩內廂所塑造的大氣豪雅。

矮幾上百孔銅爐燻煙旖旎,是一種似茶非茶的香氣。

君子言淺笑微揚,只覺這香氣散發的味道特別不一樣,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木香,而是一種茶香,比任何一種茶都要香醇,恐怕就是天子專用的‘龍誕’都不及它三分。

對於這香氣,君子言倒是有些印象,這幾日在無聊時曾借過夙煞絕的醫籍翻看,書上曾有形容過一種草,它不能入味作藥,只能當薰香所用,若無猜錯,這香氣應該是“諸荊”。

兩眸顧盼,清一色的黃梨木色澤啞黃,雅中蘊貴,披著雲錦的圓桌擺放著青花瓷壺,和青花瓷杯,但,卻無一人在內。

君子言顰眉疑惑,手中的梅花摺扇未張啟,輕敲掌心,疑惑不明。

上前伸手一握那泛著透寒色澤的青花瓷壺子,溫燙合宜,顯然在這裡有呆了半盞茶之餘,但,人呢?

眉宇間輕狂頓揚,不拘不羈,潤澤的唇角牽揚一笑!

玩猜迷她可沒那雅興,君子言環視淡睨廂內,對空無一人的內廂正顏淡道:“看來月關公子似乎不在,或者不便,那,子言告退。”

言畢轉身,驀然間君子言只覺唇觸一物柔軟,被眼前突然放大的絕美輪廓所驚,不禁驚呼倒退數步,卻發現後面是桌子,剎時間,無路可退。

見眼前的男子面擒笑意,眸中戲謔邪肆,君子言眉宇顯惱,冷言:“月公子這是何意?故弄玄虛?不覺得這戲碼有些無聊嗎?”

這一嚇,倒是把她對眼前男子是‘天子’身份的拘謹一掃而空,NND,這人,有病!

見她顯然已被激惱,夙孤冷唇揚深到難以想象的弧度,眸子邪侫一閃,伸手輕撫方才被人無意侵犯的唇角,笑得一臉促狹,眸色加深。

君子言被他盯得只覺頭皮發麻,被他撫唇角時那既搧情又優雅、既曖昧又肆謔的動作驚出一層冷汗,倒後仰身,將兩人近在尺尺的距離拉開好幾公分,急道:“你想什麼啊,那是意外,誰叫你突然間像鬼一樣飄過來,月公子真是閒得讓人髮指。”

聽此駁言,夙孤冷眸中的狡侫一掠,兩手撐桌,對她微微俯身:“看來君公子的身體已無大礙,那月關就放心了,這幾日去‘玉軒楓’卻沒有見到君茶師,真是覺得無趣得很,你可知,這幾日月關對君公子你……”

君子言俊雅的面容瞬間化作蒼色,男子醇厚的慵懶聲線撲面而來,熱氣灼灼,一種被侵犯的念頭一閃,如泉清眸惱瞪眼前的男子:“你……”

“的茶魂牽夢繞。”夙孤冷在她罵出口前脫口而出,眉宇的邪肆彰顯,引人犯罪。

君子言要罵的話即時剎車收住,如同在快跌下時被人狠拉一把,心有餘悸的冷言乾笑:“月兄言重了,不過是一杯茶而已,何必記掛至今。”

“那要看什麼‘茶’,好茶當然得記住,也許,‘好’的層度,足以讓月關‘懷思一生”!”夙孤冷說得雲淡風輕,眸中謔侫意味頗深,難以湍測。

黑眸細睨,她好像清減這些,面容稍有蒼色,但眉宇間的輕狂卻還是如此張揚,總能勾起他的馴服欲。

然,君子言卻被眼前男子那曖昧不明,含意不清的話所愣住,嘴角抽抽,直接無視:“月關公子,可以……勞煩你起身嗎?你這樣的‘近距離’讓子言甚感費力,勞煩,勞煩!”

被眼前的絕魅男子如此困住,怎麼想象,君子言都覺得那畫面感甚是曖昧,何況自己又是一身男裝,這更讓她大大不滿,這人,動機可疑,不得不防,根本沒有在第一次見面時對他萌生的一種‘知己晚逢’之感!

被君子言那拘謹的樣子逗得失聲一笑,夙孤冷站直身形,笑道:“看來君公子身子確實無恙,如此甚好。”隨之繞回圓桌,優雅地掀袂坐下,為二人輕倒香茗,動作從容,面容清淡,笑意微揚,看得出他心情甚是輕快。

君子言輕整衣襟,對眼前男子方才引人髮指的行為甚是不滿,客氣回言:“閣下有心了,沒想到這種‘風雅’的地方月關公子也在其內,真是幸會幸會!”

輕啜茶茗,品之無味,冷嘲熱諷,只因心情大不爽,完顏澈說得對,這瘟神絕非善類。

將茶合蓋放下,夙孤冷眉宇間的威嚴凜生:“是啊,我也沒想到,這等‘風雅’的地方,也能與君公子巧遇,真是讓月關想起一句話,‘緣定三生’!看來,月關與君公子的緣分非淺,命中註定,得珍惜啊!”

“咳……”君子言啜茶時聽言,只覺喉嚨不慎嗆緊,頓時不雅地繁咳而出,對眼前男子的冷笑話倍感驚悚。

見此,夙孤冷眸中的狡侫漸深,不禁失聲笑出,三日來所有的陰鬱都在這一刻頓化雲散。

‘醉嫣湖’是他未登基前便培養起來的勢力組織,以‘溫柔鄉’的外殼引人囑目,讓朝廷百官防不勝防,為的就是預防朝中高官圖謀不軌,官員貪汙,亦可以說,這是天子所私設的情報網,一經撒下,與臥潛閣的實力不分伯仲,只是不同的是‘臥潛閣’的皆是男子,而‘醉嫣湖’則皆是女子。

因茶鬥雅會在即,為防臨周八國有一部分對戟晉的蠢蠢欲動,為做到萬無一失的‘地主之宜’,夙孤冷不得不來一趟,然而,卻不曾料到,竟能在這裡遇上君子言。

所以在內廂見到她的身影時便令人前去引領,只因在見到她時,心中那股愉悅狂喜的悸動根本難以掩飾。

“月公子語出驚人,子言惶恐,既然已巧遇一聚,子言還有事,告辭了!”君子言起身作揖,只想脫離窘境。

“八月中秋便是戟晉茶典,君公子可會參與?”夙孤冷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侫笑反問。

“不會,子言是好茶,但不鬥茶,茶是一種人與人之間交流的雅儀,何必要爭個輸羸。”君子言疏離一笑。

聞言,夙孤冷墨眸侫斂,對她的話似乎沒有感到多少意外,眉宇間蘊藏的威儀畢顯:“君公子何必自我獨雅,如此好的沏藝不公諸於世豈不可惜!到時五湖四海的茶師都會來參與四年一度的‘茶鬥’,那可是能人雲集,你既然好茶,為何要錯失如此良機,若你茶中高榜,便是戟晉公認的‘茶狀元’,難道不心動嗎?”

聽此,君子言只是淡然一笑,禮言:“好茶和鬥茶是兩回事?因為我心不在朝廷?並沒有想過要靠茶來給自己光宗明楣,只是單純的興趣而已,而且上一次子言就已經眼月公子說了,朝廷是潭濁水,越攪越濁,子言不想沾也不會沾,只想置身事外。

而且‘茶狀元’侍奉的是天子,所謂‘伴君如伴虎’,若子言真高中茶榜,子言豈不得終日惶恐不安!”

“哦?這是為何?天子又不會吃了你!”夙孤冷邪笑一揚。

“就怕萬一啊!”君子言坦然以對,眸中狂侫,續言:“天子的心思豈是旁人所能猜測得到,子言可不想到時一不小心就成了天子的‘嘴中肉,背中刺’。

古言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子言既不想食君之奉,亦不想替君分憂,只想做自在逍遙的沏茶人,僅此而已,言盡於此,謝過月兄美意,子言告辭!”

眼前的藍衫身影傲然拉廂而去,走得倉促,走得惶恐,亦走得傲然不疑,彷彿內廂的人是洪水猛獸一般,讓她避之不及。

男子絕美的俊臉在光線不全的內廂稍顯猙獰,眉宇間的墨痣王者的霸氣凜散,眸中的寒蟄一閃而過,優雅地為自己再倒一杯,送於唇端,卻無心啜下,只因方才君子言聽似無心卻有意提醒的話意。

“天子的心思豈是旁人所能猜測得到,子言可不想到時一不小心就成了天子的‘嘴中肉,背中刺’。”

“子言不想食君之奉,亦不想替君分憂,只想做自在逍遙的沏茶人,僅此而已!”

好輕狂傲漫的一句話,字行間巧言推辭,皆在明中暗裡宣言不蒙皇恩。

外面一道馬車的碾停聲線滲雜入耳,夙孤冷敏銳的耳力過人,黑眸侫斂,起座走向窗格,等看清外面來人面目之時,剎時間,男子眸中迸出一道戾芒。

半晌,百孔銅爐醉濃的茶香四溢,‘諸荊草’的香氣讓夙孤冷一時沁生的戾氣漸散,嘴忽忽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三人劃舟離開‘醉嫣湖’畫航,君子言一臉淡漠,雙眸隱蘊其冽,此時只想離開這‘醉嫣湖’之地。

完顏亦夕見她一臉沉冷,與段慕相視一眼,接收到段慕禁音的指示,即刻鬱悶地抿唇不敢啟言,看來這遊湖她是做錯了!

忽然,陸岸傳來一道馬車碾停聲線,君子言清冽的泉眸抬間驀然睜膛,眸底的溫潤如和風暖意,陸地上,夙煞絕一身玄衣月華,清貴謫雅的身姿兀入眼簾,在灼輝刺目了她的雙眸,使她心生灼意。

“啊……木頭,是絕哥哥,怎麼辦?絕哥哥若是知道我們來‘這種’地方,他呆會會不會罰我?會不會告訴太奶奶啊?”完顏亦夕往段慕身邊靠了靠,拉著他的灰衫袖口求救問道,好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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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慕與君子言聞言不禁搖頭無奈一笑,這丫頭,現在才知道害怕,不免太晚了些!

清風習習,湖面波紋圈圈,窄小精緻的小葉舟踽踽緩緩朝陸岸前行,迎向陸地上落車的玄衣男子,待看到君子言那潤笑薄揚的俊臉時,夙煞絕幽深的潭眸皆是柔情,心中一片清朗,同樣回以一笑。

還好,看來他們並沒有多做逗留,心想定是君子言知道那地方不妥,便折返回來了。

驀地,夙煞絕笑意一僵,潭眸犀利暗沉,敏銳地覺察到周邊暗隱著一股協迫感,只覺畫航內似有一道攝人的視線朝他襲來,使他周身一震,然,兩眸四望卻是顧盼無方,須臾間,夙煞絕幽暗的眸子煞氣乍現。

水天一藍的天際,清幽湛藍,湖面平靜如鏡,倒影相輝成映,然,如此祥和的一幕卻有一股暗藏的蕭殺湧動。

突然間,那股敵意漸漸散去,如風消散,夙煞絕袖下的拳頭微微緊握,但願,是他的錯覺。

“王爺,怎麼了?”君子言待一上岸,便看到一臉凝重的夙煞絕,淺笑疑惑問道。

夙煞絕收神一怔,與君子言清俊溫玉的面容相視,眸底的煞氣已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道:“是不是被我打擾到你的興致?我只是……”

“沒事,恰好要走,而且,多留無益。”� ��子言心領神會,對於他對自己的重視暗喜生暖,手中的冰涼與他的溫熱相貼,君子言毫不避諱,似無意似有意地承受他給予的溫柔。

完顏亦夕原先還怕夙煞絕會訓斥她,但一看到他竟然如此正大光明勾搭著自家大嫂,兩人似乎還一副你濃我濃的樣子,不禁大生惱起,剛要張口,便被段慕捂住嘴巴,便聽到他對夙煞絕稟道:“王爺,你和君公子同坐一輛,我和孫小姐同坐一輛便好。”

“唔唔……”完顏亦夕不從地掙扎,對木頭的做法甚是不滿,這臭木頭定是故意的,但不管心裡再惱,無奈段慕的立場堅定,擺明要把她這個燈盞拖走。

“也好,你們先回府吧,本王呆會要和子言去一個地方!”夙煞絕慍淡冷言,威言冷肆。

“唔唔唔……”完顏亦夕一聽,頓時膛眸哼叫得利害,無奈全盡徒勞,大哥離京期間,可是囑咐她要好生看著嫂子,怎麼可以才三天就讓她和絕哥哥獨處呢?而且還是在外面,在她不知道的眼皮底下,不可以……

“是,王爺,段慕先行一步,孫小姐,你,你方才不是說要回將軍府看老太君嗎?段慕這就送你一程!”隨之,段侍衛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孫小姐勇狠果斷拖上馬車,只聽馬車頓時碾轉啟程,揚長而去,不一會兒便已失了車影,只留下滾滾塵埃,漸隱的碾車聲線。

君子言清雅的俊容撲哧一笑,對那兩個活寶簡直是到了無語汗顏的地步。

夙煞絕手中的力道漸緊,對君子言無意中的展顏一笑只覺清泉注心,涼透周身,將心裡的燥氣一掃即散。

感覺到身側男子灼熱的目光,君子言坦然面對,侃言:“王爺方才對段侍衛說要帶子言一個地方,去哪?”

聞言,夙煞絕即刻俊容一窘,命侍衛將馬車上的其中一輛雪駒解開,待侍衛走後,夙煞絕一個優雅妙哉地翻身上馬,對君子言伸出一手,正顏揚道:“一個只屬於我和你才能去的地方!”

聞言,君子言被他那正經的神色和含情的眸子給怔攝住,一抹笑意浮揚,泉眸皆是對他全然的信任,遞出藍袖下的柔荑相貼。

兩人一藍一玄的身姿策馬絕塵而去,卻不知‘醉嫣湖’內廂那暗隱四伏難掩的戾息。

*

半個時辰後,天轟隆作聲,原本湛藍的天色突然變得陰沉壓抑。

不稍一會,大雨傾盆而下,天地間一片模糊蒼芒。

一匹馬兒嘶叫劃破深山蒼寂,雪駒四隻健蹄在狂奔間尾後地上濺起陣陣晶瑩的水珠。

君子言坐在前頭,冒雨埋首,腰間被身後的夙煞絕緊緊攬住,雨水狂灑,兩人早在大雨傾斜時已狼狽淋溼。

如此突變的天氣,兩人本該離去,然,在君子言在遠遠未到時,便看到那遍白色蒼然,剎時間被這深山如冬日飄雪澄靜的世界所迷住。

使她不顧夙煞絕的勸阻,執意要冒雨抵達。

“駕……”夙煞絕牽繩一抖,手中的馬鞭一揮,如風一般的雷疾迅速賓士。

待離那白色奇景的深林靠近,頭上的雨水彷彿被屋簷擋住一般,滴水未墜,暖氣拂面。

深林裡,高大奇異的樹上結滿白色的杏櫻,藤枝曼廷,白櫻若雪飄風,如隆冬紛揚而落的雪花,這裡的世界與世隔開,如世外桃源。

外面雨水叮咚,這裡是一處難以想象的澄瑕安逸,高長猛勢的灌木枝藤相纏相繞,自生出一種繞纏糾結的美態,仿若一對痴戀佳偶,生世不分,抵死纏綿不息。

“籲……”夙煞絕拉繩籲聲,環視周遭,俊容露出會心一笑,低首一見君子言驚豔駭世的雙眸,笑道:“嚇傻了?是不是沒見過‘雪杏櫻’?”

“那有什麼奇怪的,沒想過就沒想過!”君子言視線不離,無視臉上滿面的溼漉雨水,無視周身被雨氣襲身引起的陣陣寒顫,對眼前雪芒一片未生寒的暖色奇景讚道:“這裡真美?”

夙煞絕失聲一笑,生怕她身子弱,禁不住那雨水的寒氣,牽她下馬,道:“把外衣脫了吧,別受了寒氣。”

聞言,君子言猶如驚弓之兔,煞風景地驚道:“什麼?脫了?全脫了?”

見她一臉戒備,夙煞絕解釋道:“就脫外衣便好,裡面的褒衣應該不會溼,我呆會生火把外衣烘乾,免得你受了寒氣,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見夙煞絕神色尷尬,君子言訕笑道:“是子言小人之心了。”

話說三分藏七分,鬼才知道!

雨聲瀝瀝,帶著幾分暖秋夏至的涼意與蕭清,天地間彷彿從未如此別緻的寧靜過。

雪杏櫻與鬱曼藤糾纏交織搭成的世界與世隔絕,如踏進落紛飛雪的深山洞窟一般。

地上生起一竄尚可將就烘衣的篝火,夙煞絕找來兩根枝木,將君子言溼漉漉的外衣撐開,對著篝火烘烤,俊逸非凡的面容微揚淺笑,心裡沁生著絲絲甜意,慍淡的笑意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花瓣飛舞,地面上積著厚厚的花瓣,踏在上面只會發出沙沙的聲響。

因被淋溼,僅剩下單薄瑩色褒衣的君子言此時抑面淺笑,整束的髮絲鬆開,三千青絲如瀑垂開散開,宛若最上等的絲綢,烏黑亮澤,清雅恬麗的容顏對著不斷下墜飛舞的雪杏櫻深嘆發呆,被這些澄靜無暇的雪杏所釀造的安逸世界所吸引。

“這個地方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些枝藤好像是纏著雪杏一般,把這個世界搭建得滴水不漏,就好像一對戀人,不希望被打擾一般,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君子言淺笑讚歎,伸手張掌,飄落的雪杏櫻墜落在她白玉無骨的手心,朱唇輕揚,吹呼一氣,手中的雪杏櫻再次紛揚降落,輕盈若羽。

見她如此自得其樂,夙煞絕只後悔沒有早一些將她帶來,夭唇迸音,淡淡地回道:“這是我三嫂和我三哥相遇的地方!”

聞言一怔,君子言忽然想起完顏澈對自己說過的‘奪兄之妻’,心中不禁疑惑,他真的是這種人嗎?泉眸繼續望向雪杏櫻,淡淡輕應:“俊男遇美女,挺有詩意的!”

夙煞絕對她如此淡定的態度稍稍一怔,幽深的潭眸閃過一陣複雜,她不在意嗎?也不在意完顏澈曾經說的話嗎?還是對他本就無意?

“你,不問我為什麼會娶我三嫂嗎?”在她面前,他從來都不想稱為‘本王’,只想以一個普通男子的身份面對自己心儀之人。

“揭人傷疤可不是我的興趣,你若是想對我說,何必要我問?”君子言頭也不抬,依舊對著漫舞飛落的雪杏櫻嬉戲,置若無人。

身後幾聲沉穩的步代靠近,君子言肩上被人披上自己的藍衫外襲,清顏一愣,手輕撫上被篝火烘烤後呀變得暖烘烘的襲衫,鼻尖撲騰著身後男子身上所發出的淡雅氣息,與這漫天雅香的雪杏櫻混雜,君子言轉過身對夙煞絕巧嫣一笑:“謝謝!”

男子長身而立,謫雅清貴的身姿貴氣難掩,挪揄後遲疑啟音:“子言,那,你現在想聽嗎?”夙煞絕目光灼灼,眸底是對眼前女子難掩的情意,不是不想過要對她說,而是有些不堪。

“那你說出來心裡會難受嗎?會的話還是別說了。”君子言將藍衫套上系好,笑言道。

回想起當時完顏澈說這些話時他神情表現出來的痛苦絕望和無言難訴,那樣的眼神讓她揪心,使她不捨得去問,也不想問!

不是不好奇,而是她覺得現在已經很好,對於男女情愛,她一向是內斂的,在現代,曾經自己的強勢讓她吃盡情愛的苦頭,兜兜轉轉還是轉不到最終想要的結局,所以她不想再去為這些事費神,她喜歡跟他在一起時的安逸,雖然平淡,倒也踏實。

聽似平淡無波卻讓夙煞絕心中盈滿幸福,她對他並非毫無動情,起碼這句話已經證明她是心疼他的,這樣就夠了。

情動之下,夙煞絕到底還是難以自禁地將她納入懷中,君子言一怔,先是掙扎,卻被他更緊的攬住腰身,俊逸的臉埋進她的髮絲,甘之如飴地吸附著她身上的淡雅香氣,喃喃啟言:“子言,你這樣算是接受我了嗎?我們已經算是情投意合了嗎?我知道我不應該急燥,但你可以給我一顆定心丸先嗎?哪怕只是點個頭也行!”

也許是今天在‘醉嫣湖’時無意感應到的協迫與敵意,讓他覺得患得患失,一個完顏澈已經夠了,他不想再多生枝節。

一片聖潔的白色,層層疊疊的雪杏櫻隨風搖曳,如雪一樣空靈的飄墜,兩人相擁,一玄一藍在一片雪杏林裡是從未有過的和諧。

君子言的心有些亂,從未有過的混亂,可是卻並沒有想要推開他的想法。

這樣得天獨厚的男子此時卻像極了孩子般抱著自己撒嬌,不由讓她失笑,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嗔道:“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起碼現在的感覺沒那麼糟糕,要不這樣,咱們先湊合,反正我可以休了完顏澈,若對你不滿意也可以甩了你。”

男子濡溼的衣襟已經在方才篝火前和體溫的灼烘下變得微幹,微微的溼意在君子言的臉上撲騰,卻仍不減他此時抱著她時所給予的溫暖與柔情。

清細含笑的聲線依舊不改輕狂張揚,但卻已讓男子患得患失的心得到一絲平衡安穩。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夙煞絕發誓,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到我們,也不希望你會因為世俗的想法而逃避自己內心的想法,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君子言就夠了,剩下的交給我就好。”夙煞絕抵住她的額頭,直勾勾地盯著她,灼燙的氣息直撲她微微浮櫻的清顏,喃喃宣言。

潭眸的瞳色加深,如墜於深井泥潭中忘了浮出水面,忘了呼吸的美好,只因已經溺斃在她方才的笑容裡,不能自拔,也不願潛出。

寬大的手掌輕撫上她的墨髮,指縫作梳,絲絲涼意和那滑順的觸感讓他沉溺。

君子言嘴邊的笑意加深,沒有注意到夙煞絕愈發灼深的眸色,道:“聽起來好像滿划得來的,這個交易好像我只要享受就成,王爺,如此一想,我好像還撿到了一個便宜兒子,是吧?”一想到那個小老頭叫自己孃親時那憋屈悶騷的樣子,君子言就忍不住想笑。

夙煞絕灼灼的眸光遊移在她一啟一合,一笑一抿的紅唇上,微微失神道:“叫我絕,不用稱我為‘王爺’,上次在玉楓軒不是已經說了嗎?在你面前,我從來都不是尊貴的王爺。”

“還是王爺叫起來比較順口。”君子言故意跟他抬扛,笑嫣若花,清麗無雙,恍若晨曦下的江南那盛放的蓮花。

男子眸色加深,沒有駁言,而是用行動做出最直接的回應。

原本撫發的動作直廷深到她的脖頸,將她硬壓上自己,下一刻,他已經封住那一張一啟,一笑一抿都牽到著他心絃的紅唇。

剎時間,兩人四眸相對,皆是一驚一怔!

君子言泉眸微膛,心悸狂亂,大腦一瞬間停頓,脖住他腰繫的手微微輕顫,此時男子放大的臉絕美俊世,近在尺尺,對方的唇瓣如豆腐一般柔軟滑嫩,僅僅只是相貼便已使她覺得窒息狂亂,頭腦發熱。

也許是君子言雙眸的怔驚過於明顯,夙煞絕當即不敢妄動,對自己失控的舉止略感懊惱。

但,此時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而且,他從未像今天一般如些驚慌失惜,患得患失,如剛情萌初開的少年,只想用行動來宣示自己的立場。

她的唇帶著淡淡蘭香,使他沉溺,僅是如此簡單的碰觸輕貼,已讓他只覺如被電流擊中,渾身戰粟,使他更想渴求更多,卻又不敢妄為。

理智告訴自己不應該嚇到她應該分開她,可是,卻又忤逆不了內心情潮對她的渴望。

剎時間,男子的桃夭唇瓣因緊張而顯示輕顫不已,額鬢生汗,對兩人此時的尷尬僵持稍感懊惱。

君子言感受到他的忐忑,對他的反應稍感好笑,心裡如被一道道暖流盈滿,識趣地閉上眼睛,伸手環住他腰身的手上移,環住他的脖頸,算是對他的舉動作出初步回應,也算是默許期待。

見她如此,夙煞絕只覺心頭如花怒綻,喜難言諭,不再遲疑地將內心的情潮化為進攻驚取,滋意在她的檀口侵佔,如他以往的隱忍不同,這次的他帶著從所未有的熱狂欣喜。

如同獸性情狂一時的發洩,亦如同久旱逢甘露的甘之如飴,更如品嚐瓊漿玉釀一般滿足,每一個吻的輕緩並重,緩疾淺啄,他都如痴如醉,如深藏千年的佳窯已經掀蓋,濃郁的酒香瀰漫散開,都是最獨特的醇美甘甜,使他久久不能自拔,溺斃其中。

外面雨聲陣陣,似緩似急,雪杏櫻彌散紛揚落在相擁的佳偶身上,為他們平添幾分雅韻仙境。

女子緊閉泉眸,密長的睫羽微微輕顫,如墨蝶輕搧羽翼,如玉的清顏因兩人第一次的親密接觸而漸漸嫣豔若李,紅嫩如桃般動人,惹人採拮。

碾轉反側,濃烈淺啄,兩人在承接與取捨,在給予與掠奪的良久窒息中,最後不捨的微喘分開,額頭相抵,兩人的氣息相纏難分,各自面布紅霞,如雪杏櫻與鬱曼藤的糾纏一般,難捨難分。

“以後,你若敢叫我王爺,我就這樣懲罰你。”夙煞絕痴笑宣言,如孩童一般耍賴,心底盛滿幸福的曼藤,此時已經交織成網,不可復加。

君子言如被人抽光力氣一般,軟軟如糯的靠在他懷裡,嬌嗔一哼,算是在罵他無賴,然而,眸底難掩的旖旎情織與紅嫩仲漲的唇角微揚的笑意在證明內心那難以恮釋的喜悅。

抬眸看著落紛杏櫻,夙煞絕微嘆一息,道:“這裡的雪杏櫻是我三嫂所引植,她是桃花谷百蠱邪翁的閉門弟子,不會武功,身懷舉世無雙,最精湛的毒術和醫術,更喜歡鑽研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十年前,我三哥就是這裡被她救的。兩人的感情經歷很多波折,得來不易,本以為會是神仙眷侶,可是,天公仍是不作美。”說到最後,夙煞絕的聲線如擲入深窟般幽遠深長,眸中是難掩的苦澀與無奈。

君子言聞言身心一震,清眉微顰,溫馴不語地圈住男子腰身,算是給予他傾訴的力量。

君子言難得的溫馴令夙煞絕頓生旖旎,那是有人疼惜的感覺,愛溺的吻落在君子言的頭頂,娓娓續言:“三哥不愛權貴,好遊江湖,風流多情,喜歡過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能遇三嫂是他的劫也是緣,父皇對三哥的胸無大志很不滿意,但又無可奈何。

七夕那天是我母妃生辰,三哥帶三嫂回宮,本只是儘儘孝心,帶心愛之人回宮與親人相聚,卻不曾想,父皇竟然看中了三嫂,誇三嫂驚為天人。

為此,還喪心病狂到要毀了自己的兒子來得到她,三個月後,三哥失蹤了,與父皇有關,三嫂那時珠胎暗結,為了保住那個孩子和阻止父皇的荒謬行為,我便趁在父皇大壽欲要納三嫂為妃之時開口要娶她,並且說她已經懷了我的骨肉,我為的就是希望在三哥出現之前保全三嫂的清白。

當時,完顏澈凱旋而歸,也知道三哥與我三嫂的事,但我卻沒有跟他解釋,那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會誤會也是理所應當。那天幸好有‘六弟’圓場,也因百官在,我和三嫂才得幸脫身。

八個月裡,三哥訊息全無,一次誤得三哥墜崖已死的訊息讓三嫂情緒激,早產生子,沒有了三哥這個支柱和信念,最後因失血過多窒亡,為了救那個嬰孩,我沒有辦法,只能用最殘忍的方法將它折膝,否則只會一屍兩命。後來六弟登基,父皇駕崩,父爭子妻的醜事被歷史遮掩,永遠沉甸,無人敢掀,而父皇臨死前對兒子的那份荒唐的愧疚也只有長埋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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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皇室之人,我對這些事能藏則藏,能掩則掩,軒瀚是三哥的兒子,她對三哥的愛我為之動容,我沒有理由不幫他們。

可是,老天爺殘忍不公,他們最終還是天人永隔,現在的銀髮毒尊便是曾經風流侃倜的玉面公子夙尊浩,如今父子相聚,我也算是對得住三嫂了。”說起夙軒瀚,夙煞絕眸底的溢位慈父對兒子的寵溺。

“十年來我與瀚兒情如父子,相依相守,這份情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積中變得割捨不了,而我也不願割捨,無論他現在在哪裡,都是我夙煞絕的兒子,夙軒瀚。”

說到最後,夙煞絕聲線稍顯沙啞,聽似輕描淡寫,雲淡風清,然背後又有誰知那份愧疚已經壓抑了他整整十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