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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天賜【08】

三人晦暗的眸子因此話再次發亮,異口同聲道:“什麼方法?”

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他們都願意嘗試。

“這個方法絕對可行,可是,太殘忍——”宇文太醫神色依舊凝重,沒有一絲尋得法子的喜悅,眸底的複雜彷彿比先前更甚。

完顏澈的心咯噔一下,咬牙問道:“太醫爺爺不妨直言,如何‘殘忍’?”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著,連指尖都皆是涼意。

宇文太醫在寢閣來回踱走,彷彿在醞釀什麼樣的回答才不至於殘忍,須臾間腳步一滯,望向君子言,蹙起銀眉,道:“在海冥國的海域,有一種長在深海的草,叫‘失心’草,顧名思義就是‘失心’,

若吃了那‘失心’草,便會忘記心裡至愛之人,這樣她心裡的那鬱結便會迎刃而解,活下去不成問題。

只是那‘失心草’是極寒極霸之藥,輕則失心,重者終生呆滯,一切只能憑運氣,你們,敢試嗎?”

最後五個字,宇文太醫語氣犀利,如一把利刃直刺他們的心窩,一刀見血。

“太奶奶,太奶奶。”完顏亦夕驚喚,把老太君扶到椅上坐下,趕緊倒杯茶水給她定定神,對於那樣‘殘忍’的方法,確實是如遇狼虎,得細細斟酌才行,否則日後定會後悔莫及。

老太君接過茶水,撫額閉閡,方才被那話驚得險些昏過去。

‘失心’?她如何能做到殘忍至此,忘記至愛之人已經是殘忍了,如果萬一醒來後終生呆滯麻木,那她死後如何對得起‘恩公’?

完顏澈聽得渾身瑟瑟發抖,只覺初秋的冷風襲屋侵身,盡是如此冰冷透骨。

“真的只剩此法嗎?”完顏澈兩手疊握,指甲幾乎狠掐進肉裡,聲線裡皆是揪結惶恐。

“大哥……”完顏亦夕心有不忍,這樣的決擇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折磨。

有誰會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子承受如此風險,而且就算只是失心,對子言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殘酷的極刑?

無論如何選擇,都是殘忍啊!

“目前來看,僅此一法!”宇文太醫捊須嘆道。

霎時,心彷彿已被痛麻,那汩汩流出的血口已然痛到痙攣,他如同長年困於漆黑洞窯裡的野獸,只剩下無止境的絕望與麻痺。

“請容孫侄考慮一晚!”良久後,完顏澈屏息道,神情平靜,暗啞的聲線裡如一汪乾枯的泉潭。

“澈兒,你……”

“太奶奶,你們下去吧,我想好好跟言兒說說話,總得問問她可不可以吧?”完顏澈眸光晦暗,悽澀一笑道。

完顏亦夕用手捂著臉抽泣不止,臉下皆是鹹澀的瑩淚,這樣的兄長讓她害怕陌生。

天啊,難道又要大哥當一個劊子手嗎?上一次是墮子,這一次卻是為妻斬情,為什麼每一次都要逼大哥對心愛之人做出殘忍的事?

她為子言痛,為絕哥哥痛,更為大哥痛!

老太君深嘆一息,對宇文太醫道:“宇文老弟,走吧,讓他們夫妻好好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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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養心殿

“失心草?”戟晉天子夙孤冷驀然心驚,光是聽那名字便已然為她捏一把冷汗。

“回皇上,是的,以目前將軍夫人的情況而定,此法既能讓夫人保命,又能解開心鬱所症的良藥,除此,別無他法。”宇文太醫神色凝重,躬身回道。

“可是難保不會終生呆滯啊,‘失心’如‘失智’有何區別?這樣救回來又如死人有何分別?”夙孤冷神情激動,眸中的不忍難以掩飾。

“回皇上,微臣只能說聽天由命,臣已經盡力,除非夙王爺出現,否則——”

“你——”夙孤冷神色揪結,兩眸閉閡,眸中一抹悲痛閃過。

宇文逸然身骨如松,凜凜直立,不卑不亢。

“夜深了,宇文太醫退下好生歇息吧!”夙孤冷擺擺手,眸中一絲狠侫閃過,對宇文逸然淡道。

“微臣告退。”宇文太醫神情淡淡,躬身退下。

麒麟百孔爐的龍涏香絲絲衾衾,男子撫額閉眸,慵懶的身姿平添幾分惆然落漠。

吊金雕龍燈盞將一窒明黃照耀,然,那象徵著尊貴的明黃此時因天子的龍眉一蹙而闇然失輝。

“‘失心’?怎麼會這樣?”夙孤冷修長如玉的手指按捏著太陽穴,絕夭的薄唇喃喃迸語。

邪侫的眸子一抬,眸中閃出一絲複雜,回想起那抹時不時牽動著他心絃的藍影,剛硬的心再次因那個女子也心生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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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

接近八月中秋的月色皎潔清冷,高掛於蒼穹熤熤生輝。

蘭兮苑,落蘭紛紛,幽寒的香氣吐露芬芳,月滿本是人圓時,然,這秋風卻隱透著一股莫名的悲涼悽清。

寢閣裡,桌席上點燃著一盞昏黃搖曳的燭火,燭淚沉固,如人的記憶塵封,無人開啟,又似佳人的紅塵淚,被宿命封印。

是哀還是幸?無人得曉!

床塌前,男子緊握著躲在床塌上的‘妻子’,平靜的眸波緊睨著她,似有千萬柔情,又似有萬種愧疚,在這深情的眸光裡,說不清,道不明,然,隱隱可見男子內心莫大的悲楚悽澀。

空氣很薄,一切都靜得能聽到落針之聲與心脈跳動,一下一下的,如此輕緩,如此安逸。

突然,男子將她撐起,將她靠歪在自己懷裡,手做梳狀一下一下地梳著,撫著,在昏黃燭火中,他的俊顏愈顯枯黃,她的嬌顏愈顯蒼瓷,然,兩人的氣息卻又如此均勻。

若可以,他真希望與她能夠如此下去,直到洪荒,直到恆遠。

然,如此安逸‘溫馨’的相處,卻似如一把把利刃正在往男子心脈桶刺,連喊痛求繞的機會都沒有。

“言兒,真的不醒啊?真是任性!”男子唇貼著女子的素額,哽言,死命忍住想要悽泣的衝動。

女子依然安逸的緊閡雙眸,長長若蝶的睫羽未動,呼吸輕盈得如同飛蛾撲火。

“你就這麼喜歡夙煞絕嗎?喜歡到沒有他……就不可以活!”男子咬唇迸言,聲音難聽沙啞,一滴溫熱的液體湧出,滴墜在女子緊閡的睫羽中流下,在燭光下煜煜閃爍。

女子的睫羽突然顫動幾下,卻依然緊閡雙眸,睡顏恬靜而溫順,只是那臉色彷彿比先前更顯蒼白。

完顏澈力道收緊,摟緊懷裡的女子,唇貼在她的額上,道:“既然那麼喜歡,為何又不等呢?沒有訊息就是好消息啊,幹嘛這麼沉不住氣,如果他回來又看不到你啟不是得不嘗失?嗯?”

女子薄唇微啟,眉宇緊蹙,緊閡的眸子轉悠幾下,似要用力睜開,卻無能為力,只是不甘的蹙緊眉頭。

“我答應你,只要你醒過來,等夙煞絕一找到,我……我……”完顏澈緊閡雙眸,咬字道:“我完顏澈立刻執休書,並且親自送你嫁給他……”

這一番話,如同他舉著一把利刃將自己的心割脈挖出,他知道,從此,這副身體將只剩一副軀殼。

“只要你醒過來,好不好?”男子抵著她的額頭哽言。

“如果,你在辰時之前還不醒,我……”男子遲疑後,艱難道:“我只能再當一次‘屠夫’,對不起,我,別無選擇,我不能,看著你死……!”

他無法抑制的將臉埋進她的脖頸,再也忍不住哽泣出聲,就算她真的會呆滯一生,她也是他完顏澈的髮妻,他絕不離棄!

女子睫羽不停輕顫,眼角沁流出淚水滑出,沒入髮間,隱隱難見。

夜,仿若從未有過般漫長,月隱雲層,突然,空降窸窸窣窣的雨露,落蘭紛紛,雨聲兮兮,夜風悽悽,如同蒼天對男子的垂憫。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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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雨露一夜,萬物塵埃一夜間煥然一新,秋意盎然,伴著雨露的晨風熙熙拂過,蘭兮苑落蘭紛紛,雪蘭飄墜,如一副憫秋傷春的水墨畫。

窗外,繁花落盡,霧鎖樓閣,窒內,晨臨的光線襲屋,一窒通明。

寢閣的圓錦桌席上,已經燃烯衾盡的白燭只剩下一根墨殘的燭芯,殘煙嫋騰縷縷,幽然纏升。

梨木軟玉塌上,男子緊抱著懷裡的女子入夢,竟一夜未寒。

昨夜相眠,男子彷彿從未睡得如此踏實,一種心靈上的滿足得到充斥。

幾天的勞累此時已化作一聲低呤,男子睜開惺忪的雙眸,入眼便是頭頂的羽紗幔帳,眉梢輕蹙,神情略稍怔然木訥。

轉驀,男子似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側臉看向左側的枕邊人,看著她恬靜的睡容,呼吸輕得如同虛浮,頓時,僵硬著手探向她的鼻息。

鼻息如絲輕緩,但還算均勻,霎時,男子懸空的心得到歸位,乾澀的唇輕揚,幸好,她,還在!

一夜安枕,完顏澈眸中的血絲疲色褪去不少,精神也顯得好了許多。微微側著,完顏澈看著君子言睡得安逸溫順的睡顏,兩人的距離如此接近,近得讓他有些惶然不安。

常年握兵器的手粗糙厚實,指腹輕輕描繪著她的眼,眉,鼻,唇,最後,男子含笑地輕撫去她頰邊青絲,動作細緻地將發攏於耳後,好讓自己能夠更通透地能將她看清。

他們兩夫妻有多久沒有如此了,仔細一算該有半年了吧?

倏然,完顏澈眸子晦澀一酸,這一刻,他以為回到半年前,那些變故全然不在,彷彿不過一場夢,轉醒便消!

其實一切,都沒有變,她還是他的‘妻子’,還是那個溫訥如水窩在他臂彎的小女人。

每一天,只要他醒來,入目的便是她窩在懷裡的嬌麗憨顏,那麼可人,那麼溫馴,讓他愛不夠。

完顏澈眸中閃過痛楚,那些日子多美!與她結為夫妻的兩年裡,他竟是如此幸福,可——只可惜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

顫抖的吻輕輕印在她的素額,男子緊閡雙眸,心中酸苦雜陳。

他謂嘆命運捉弄,譏嘲人性可笑,更感慨‘情’字傷人愚昧。

如果能給他再一次選擇的權利,他只希望自己從未認識過她,這樣或許,帶給她的那些傷與痛,就不會如此刻骨。

深嘆一息後將她摟得更緊,那是一種海納百川的霸氣,幾乎要將她與自己身血相融,永不分離。

然,他知道,一切也許只是妄想!

“言兒,都辰時了……別睡了!”

男子手作梳狀,輕緩地為她梳理著綢墨青絲,髮間帶來絲絲的冰涼,絲綢般的觸感讓他痴狂,此時,眸中已分不清是喜還是悲!僵道:“對不起!”

他承認他是自私的,卑鄙的希望能將她禁錮一生,就算一輩子只能這樣與她‘相守’,他,也甘願,無悔!

女子緊閡的雙眸未動,呼吸輕盈,如絲般脆弱,若不是她的臉上過於蒼白,看上去當真與睡著無異。

唇抵在她的額頭,道:“言兒,再堅持三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無論今後你變成什麼樣,夫君都不會棄你。”

一抹心痛鑽進五臟六俯,完顏澈沙啞的聲音如磐石難移,眸中閃過堅絕。

事以至此,他只能‘順應天命’。

君子言長睫蟬翼輕顫,緊閡的眸子轉溜幾下,腦子裡此時只有二字:“不——喝”。蒼白的唇艱難張啟,然,只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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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書房

“愛卿真的決定一試?”夙孤冷慵懶的聲線透過一絲陰蟄,黑眸狠侫一閃。

從宇文老滑頭口中得知他仍然決定一試,這才急昭他入宮面君。

中秋將近,茶典將至,可他卻無心處理這些國家大事,只想知道她是否安然?

“回皇上,臣決定一試!”完顏澈青渣已刮淨,一身墨灰襲衫便服襯得他英俊挺拔,比起原先雖然失了幾分凜戾威武,卻多了幾分清冷的氣質,神情淡淡,近乎漠然,聲線低沉,聽不出悲或痛。

“朕覺得愛卿應該三思,按理說,臣子家事朕不應過問,皇兄與夫人關係‘非淺’,如今卻……朕亦是心生惻隱。”

完顏澈袖下拳頭緊握,不語靜聞。

天子眸中閃過悲悽,轉驀斂眸,邪侫一閃,道:“只是,朕也聽聞宇文太醫說過,‘失心草’,極寒,極霸,不保證吃了後會不會失智終生,愛卿就不怕?”

“回皇上,臣自然是怕,但微臣更怕救不回妻子的命,失智,也好過長埋黃土,化成一座孤墳要好。”完顏澈躬手回答,聲音沙啞,原本淡漠的眸眶泛紅。

聞言,夙孤冷絕逸的俊容一僵,眸子複雜迅速閃過,明黃袖下的白玉手指緊握成拳,雙眸閉閡後睜開,慵懶的聲線稍顯沉戾:“那藥幾日能送到?”

“回皇上,只須三日!”完顏澈平復好心情後,躬手回道。

海冥國與戟晉是兄弟之邦,求取‘靈藥’,自是不難,再海冥國的君上因曾被完顏澈救過一命,曾贈‘扳指’許諾,他日,大將軍就是要他們海冥國的三座城池,他都會無條件的應諾不食。

所以,只要他將海冥君給他的信物隨同韓離送上,那藥便能順利到手。

“三日!”夙孤冷淡淡侫啟,伸手輕揚:“退下吧,愛卿出來也夠久了,回去好生照顧夫人,朕相信,老天爺,不至於如此‘殘忍’。”

完顏澈淡眸躬身:“臣,告退。”

等完顏澈的身影離去,夙孤冷撫額挑眉,明黃袖下的手指輕敲書暗,半晌後,一抹慵懶自信的笑意邪揚,喚道:“安福!”

安公公聞聲即刻步入上書房,一見到天子臉上的笑意,頓然拘謹,躬身:“奴才在!”

“從皇宮捎信去桃花谷需要多長時間?”

“回皇上,走水路只須半日!”安公公躬身回答。

“從桃花谷起程到京,需要多長時間?”天子再問。

“回皇上,只須三日!“安公公遲疑一陣,回道。

聞言,夙孤冷即刻從金雕龍椅上起身,龍威虎步地走出上書房,安公公恭敬跟隨,不明所以!

男子望著東日高升的灼陽,一身明黃朝服盡顯天子獨尊,那種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足以讓一切萬物為之臣服。

半晌後,天子斂眸沉吟道:“身為皇室謫孫,軒瀚也該承非能承之重了。”

頓時,安公公恍然大悟,心頭閃過不忍,小世子才十歲,這,會不會太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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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谷

本是初秋,桃花谷卻是一片桃花爛漫,灼灼芬華,恣意盛放,幽香瀰漫飄遠。

一簇簇,一片片,含苞怒綻的桃花如點燃的焰火,映紅了半邊天,爭相競妍,分外妖嬈。

繁花似錦,迎風搖擺,風輕輕略過,落桃漫漫,似訴情腸,此情此景,宛若仙境,與世隔絕。

桃花樹下,木質輪椅上,坐著一身錦袍少年,約莫十歲,精緻如雕鐫的五官貴氣逼人,嫣紅的唇緊抿,一雙星眸朗目熤熤如鑽,望著西邊的方向,怔怔發呆。

錦袍飄逸,高束的髮束聞風自揚,少年未脫稚氣的臉有著與年華不符的沉重隱忍,瘦削的背影少了同齡人的朝氣,多了成人的穩重,讓人只望一眼,便暗生心疼。

與桃林並肩,一人一桃,落花紛紛,如畫如詩,似渲染入卷的水墨畫作。

身側,一身灰衣的李鬱白抱劍凜立,冰眸如刃,對小主子的思父之心暗生惻隱。

“少主,你已經在這裡坐了兩個時辰了,回屋吧,該施針了。”李鬱白喚道。

“李叔叔,爹已經十天沒有給我捎信了,今天是不是又該忘了?”夙軒瀚淡淡啟音,星眸熤顫,強忍著思念。

爹,你不想瀚兒嗎?為何這麼久都不給孩兒捎信?

眸子一暗,夙軒瀚眉宇陰鬱一挑,還有那個人也是一樣,自從十多天前捎過一封信後,也與他失了聯絡。

他們都不要瀚兒了嗎?

這樣的念頭一閃,夙軒瀚星眸瞬間晦暗無光,握著扶把的手收緊,胸腔只覺堵塞得慌,若不是父命難違,他真想出谷回府。

“少主——”李鬱白窒語一怔仲,續道:“王爺也許是事務繁忙,請少主多多體諒,風大,回屋吧。”

夙軒瀚淺嘆,罷了,還是他捎信回府算了,也許父親和她真的太‘忙’了。

“回屋吧。”夙軒瀚輕按木質輪椅上的扶把的一個開關,椅子朝右一轉,李鬱白隨後推著。

遠處,木屋前,一身白衣勝雪的男子負手而力,一頭銀絲妖魅輕揚,絕世的身姿並未因滿頭的銀髮顯老,反而更平添了一種世隔難融,不可褻瀆的風華絕姿。

男子寒若霜刃的眸子望著夙軒瀚從桃林回屋的方向,淡而不察的笑意輕揚,眸子竟溢位為人父所有的喜悅與滿足。

傾刻間,滿谷桃花驟然失色,漫舞的桃花瓣只為男子所傾倒紛揚。

突然,頭上鷹鳴一聲,如一把劍刃一般劃破靜謐的桃花谷。

“停。”夙軒瀚揚手喝道。

頓時輪椅停止前行,夙軒瀚抬眸一望,只見桃花樹上,一隻雄鷹停駐在桃樹上,鷹爪下竟擒著一紙箋。

“李叔叔,那只鷹的爪下有紙箋,快將它取下。”夙軒瀚星眸霍然發亮,盡是掩飾不了的喜悅。

“是,少主。”李鬱白被他的喜悅感染,千年冰臉也不自覺揚唇一笑,提氣凌空,鷹已被他擒住,將紙箋取下,送到夙軒瀚手中。

接過李鬱白的紙箋,夙軒瀚幾乎是迫不急等的開啟紙箋,嫣紅的唇抿揚成彎月弧度。

然,開啟紙箋時才發現那筆跡並非父親所為,紙箋上的字跡不多,僅是八個字便讓夙軒瀚驀然臉色大變。

紅潤的臉色煞時蒼白如瓷,身子瑟瑟發顫,紙箋脫離指縫,風吹一揚,飄落在地上與桃花瓣並舞落塵。

‘夙王變故,下落不明,’紙箋的八個字為與世隔絕的桃花谷平添了幾分悽清蕭冷。

李鬱白對主子的反映不明所以,轉身執起紙箋,眸子霍然大變:“少主,王爺他——”

手輕揚,輪椅上的少年眸中泛紅,強忍著淚水,顫聲:“即刻起程回府。”

“是!”李鬱白不敢遲疑,轉身離去。

木屋前,銀髮男子望著那少年的眸色一暗,轉身步入裡屋,白衣勝雪的背影突然間變得孤漠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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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將軍府蘭兮宛

完顏亦夕伏趴在軟塌上,對昏迷不醒的君子言喚道:“子言,別睡了,呆會我哥就要喂你喝‘失心草’了,你怎麼還有心思睡著,你真的打算忘記絕哥哥嗎?如果不希望如此就起來啊,別賴在塌上啊。”

說到最後,完顏亦夕已是滿臉淚痕。

一旁的杏兒聽得驟然落淚,伸袖拭淚,泣道:“夫人,別睡了,杏兒也求求你別再睡了。”

突然,完顏亦夕突然將握著君子言的手甩開,憤然開罵:“你到底是不是君子言啊,不是你說要做君子言不做顧兮言的嗎?現在躺在塌上不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塌上女子依然昏沉,如睡無異。

“孫小姐,你別這樣,夫人也不想啊,你這樣要是嚇到夫人怎麼辦?”杏兒上前按按夫人方才被孫小姐粗暴一甩的手臂,對完顏亦夕不滿泣責。

“我……我氣嘛,絕哥哥人沒找到,她倒先失心了,到時萬一絕哥哥現身,她卻失心失智了,對絕哥哥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啊。”完顏亦夕咬唇駁言。

“夕兒,別在這裡大呼小叫。”此時,完顏澈已步入屋內,一進屋便聽到這兩人在‘妻子’塌前大呼小叫,男子臉色即刻陰沉鐵青。

身後的丫環端盤上是一碗褐色湯藥,完顏亦夕一聞到那腥寒的藥味,霎時變臉,倒抽一氣。

“哥,你怎麼這麼快啊。”完顏亦夕與杏兒兩人反射性的擋在君子言塌前,如牆一般攻固。

見此,完顏澈啟會不知道她們意欲何為,蹙眉揚手道:“這裡有我就好,下去吧!”

“大哥,剛剛嫂子有反應了,眼睛,還,還睜開了,杏兒,是吧?”完顏亦夕慌不澤言地對杏兒推肘,朝她擠眉弄眼。

杏兒傻眼,即刻領會,頭點如搗鼓。:“呃,啊,對對對,將軍,夫人剛來眼睛確實睜開了,睜,睜得可大了,氣色也好多了。”

聞言,完顏澈眸子一亮,即刻疾步上前,將兩人支開,執起君子言依舊冰冷的手,一手撫上她的臉,柔聲輕喚:“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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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對方仍然與昏沉無異,哪有什麼眼睛睜開,氣色好多之態?

男子不免洩氣,轉驀準備問妹妹到底有沒有看錯,豈料,眼前一幕卻讓他驚目膛眸,使他失控喝道:“完顏亦夕,你在幹什麼?”

只見孫小姐一手端著藥湯朝茶壹準備倒去,那動作與毀藥滅跡沒什麼兩樣。

罪行被發現,孫小姐即刻僵硬著臉苦笑解釋:“我,我只是覺得藥太燙了,嫂子應該吃不進去,我,幫她吹一下。”

臉上淚痕猶掛,配著一張笑比哭還難看的臉,更顯滑稽。

頃刻,完顏澈額鬢青筋爆突,再也忍無可忍吼道:“滾,再胡來,我折斷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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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將那禍妮子轟出房閣,一窒清淨,更顯悽清。

銅爐內,安息香嫋嫋旖旎,逸然沁脾。

桌席上,青瓷碗中,褐色藥汁表面熱氣繞升,腥寒的苦味在空中瀰漫!

完顏澈看著那藥挪揄猶豫,將藥端起,喘籲一氣,手心已不自覺沁生出汗。

將藥放在矮幾上,男子將君子言的身子支起靠於懷中,顫抖的手執起瓷羹,將她的脖子抑起,勺起一羹瓷藥送進她口中。

藥味腥寒苦澀,順著喉嚨滑進,陷進昏迷中的君子言頓時蹙眉,稍稍咳出聲,似是嗆著了。

“言兒……”完顏澈伸手在她後背撫順,心疼哄道:“言兒,你再忍忍,這藥是比常藥要苦一些,忍忍就好了。”

失心之藥,怎會不苦!

輕呼吹氣,男子將第二羹藥送進女子喉中,入喉苦澀鑽心,君子言蹙眉更甚,不依的哼嘰出聲,神志不清的她只能憑感官做出反抗。

好苦,這是什麼藥?

意識中,這三日裡她都能感覺得到有人每天都用此方法喂她用膳,喂她喝藥,只是,這一次的藥,為何會如此苦澀,苦如蛇膽,苦如黃蓮。

藥被嗆出,褐色的液體順著唇縫流出,完顏澈伸袖拭淨,見她清眉顰結,即刻心亂如麻,柔聲哄道:“言兒,很苦是不是?再喝幾口,你再忍忍就好,喝完身體就會好起來了。”

頓時,一手扣住她的咽喉,將她唇張開,將第三羹藥送進她口中,這一次,他幫力按住她的身子,將她的脖子抑起,讓那藥順滑落下。

瞬間,藥入喉,滑入胸腔,流入心脈,君子言只覺不一會兒,心如刀絞,似有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割著心脈,疼得她難以承受。

“嗯——疼——不要……”君子言眼角沁出淚水,疼得悶哼出聲,遊絲的聲線裡盡是痛苦。

好疼,就像是被人生生挖出心一般,那樣的酷刑非常人能忍,汗不斷從雙鬢溢位,臉色比原先更顯蒼白脆弱。

一聲聲疼兀耳入畔,完顏澈臉色煞白,大腦頓時空白一片,手一抖,瓷羹即刻掉在地上。

清響的聲音劃破沉寂,帶著撕裂一般的毀滅,地上殘瓷駁斑,一派狼籍。

完顏澈將亂動掙扎的君子言抱住,眸中心疼不言而諭,附在她耳邊哄道:“言兒,再忍忍就好,你再忍一下。”

雖然聽宇文太醫說過這藥喂下去後的反應,但仍然緊張地全身冒出一身冷汗,看她如此反應,他真恨不得拿把刀殺了自己。

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完顏澈眸眶浮霧,只覺此時自己好像正拿著一把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向她的心脈。

“疼,心好疼……”君子言咬牙喊痛,抱著完顏澈的手臂低聲嚷嚷著,臉上斗大的汗流出,淚如泉湧。

大腦裡許許多多的畫面快速閃過,

“這位公子好生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在下君子言。”

“王言,子言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王爺可否答應?”

“這個典故發人深省!”

“看來王爺是性情中人,如此典故也有體會其中意蘊。”

“會下馬嗎?”

“不會!”

“君子言就是君子言,與本王收不收女客無關!”

“如果本王突然間問你,以君子言的身份做夙王妃,你,會如何?”

“只要是我夙煞絕想娶的女子,她便是完壁之身。”

“我夙煞絕願意用一生去等她,疼她,知她,憐她,惜她。”

“一生?”

“對,一生!”

“我想帶你去一下只有我們的地方。”

雨聲漫漫,雪櫻如雪紛揚,他們緊擁。

“如果我說我要離開這裡呢?”

“你在哪我便去哪,最好去桃花谷,與瀚兒一家三口在一起,如何?”

吻,憫誠真摯,

心,相傾相悅,

情,相許一生。

“子言,快鬆手。”

“我不……你不要我了嗎?不娶我了嗎?你捨得嗎?捨得嗎?”

“不捨得,子言,相信我,我夙煞絕這一生,非你君子言不娶,等我!”

“與君世世為夫婦,又結來生未了因!”

“夙煞絕。”

“與君世世為夫婦,又結來生未了因!”

“與君世世為夫婦,又結來生未了因!”

“與君世世為夫婦,又結來生未了因!”

心脈再次緊縮,濃烈的痛幾欲將她撕開:“啊——!”

尖銳的聲音響徹雲宵,如岩石龜裂,如萬箭穿心。

君子言哀嚎痛泣,像是要抓住記憶深處的那個男子,雙手死死捂護著心脈的位置,身子微屈,屏息掙扎喘息,此時,哭泣已不足於證明這痛,咬破唇的唇滲血迸出沙啞的聲線:“別走,別走!”

一幕幕閃過,君子言的心痛得痙攣,腦中與夙煞絕的記憶瞬間似被抽離隔開,與他相處的每一張剪影瞬間都只剩下自己一人,空白陌生,惶然不安。

一張張剪影中,男子的身形漸漸消失,彷彿她與他真的從未遇過。

怎麼會這樣?君子言不明白,怎麼那些畫面都只剩下她自己,他呢?煞絕怎麼不見了,他到哪去了?

眸子突然睜瞠,滲淚的眸子此時驚駭惶恐的看著完顏澈,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突然間,君子言發瘋地掙扎,“滾,滾——”

頭好痛,像是被人拿石頭砸擊一般,痛得她想一死了之。

雙手逞拳,拍打著自己的頭,欲要緩解那割憶之痛,然,終究只是徒勞。

“言兒——”完顏澈已被她嚇得非輕,心似被冰錐擊中,痛心疾首。

將她強行按住,滾燙的痛一滴滴墜落,怎麼辦?現在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側眸看向矮几上僅剩下六分的‘失心草’,突然,回想起宇文太醫的話:“記住,無論她有任何反應,這藥都必須全部喂下。”

肩膀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完顏澈不禁蹙眉悶哼出聲。

側首一望,才發現君子言將自己的肩膀咬出血,此時的她正驚膛著雙眸,憤視著自己,眸中的恨如一把劍刺向他的心,渾身冰涼。

“大哥,大哥,快開門啊,別喂了,別再喂了,大嫂在喊痛,別再喂下去了。”門外,完顏亦夕緊叩著門,急得大聲嚷嚷。

此時,杏兒正神色大喜地朝蘭兮苑奔來,對孫小姐道:“孫小姐,孫小姐,夙,夙王爺來府了。”

“什麼,絕哥哥回來了!”完顏亦夕霍然大驚。

“不,不是,是,是小世子,小世子跟太君說,說要接夫人回王府。”杏兒喘著大氣回道。

杏兒的話音一落,完顏亦夕便聽到一陣碾輪聲線兀入耳膜。

晌午餘暉下,夙軒瀚一身綻紫錦袍坐在輪椅上,由身後白衣黑紗斗笠的男子推進蘭兮苑。

近一月未見,夙軒瀚氣色比起以前似乎要紅潤不少,只是臉上還是一貫的沉默嚴肅,與身後未得見其貌的白衣黑紗斗笠男子站在一起,不僅沒有有礙美觀,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

完顏亦夕看著兩人,喉嚨頓時一哽,剛想說什麼,卻已被眼前的夙軒瀚事先開口。

“勞煩夕姑姑把君子言送出來,請跟澈叔叔說,君子言如今是玉軒楓的人,是生是死也是我夙軒瀚該負責的,而且軒瀚保證,定會讓君子言安然醒來。”

琴錚聲線從嫣紅的唇啟出,透著不容質疑的霸氣,除了聲線稍帶稚音外,那氣魄根本看不出有十歲的跡象,若非他的樣子過於稚氣,但若凡任何人,都會被他身上的氣勢震攝。

“咦?”完顏亦夕頓時傻住,杏兒更是捂著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坐在木質輪椅上的十歲少年。

"啊……”

突然,屋裡揚起一聲碎瓷聲,君子言淒厲的聲線撕裂入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