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黑，就有孩子打著燈籠串門了。沉林溪家裡來的第一群孩子就是韓衛民家兩個閨女一個兒。閨女一個十六一個十五，兒子才六歲，和大鳳一般大；一起來的還有韓衛軍家的兩個閨女，大的十四，小的十歲，和被勞改的韓大寶一樣，長的人高馬大的，一看就是伙食好。
大人之間的事，沉林溪不會遷怒於孩子，她照樣拿出瓜子和奶糖招待她們。但是細節見人品，韓衛民家的孩子只抓一小把瓜子拿一塊糖，韓衛軍家的兩個丫頭抓在手裡不算完，還要再在兜裡揣著。
這一看就是韓雲氏手把手調教出來的親孫女，韓大嫂的孩子很明顯是沒有得到真傳。
這幾個孩子來，一是給叔叔嬸嬸拜年，二是來喊堂兄妹一起去給別的長輩拜年的。三鳳還小不跟趟，沉林溪就把她拘在家裡，沒讓她出去。
韓衛國出去拜了一圈，早早地回來了，他們家住在山坡上，前後左右沒有鄰居，最近的知青點都隔著一百多米，老婆孩子在家裡，他確實不放心。
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孩子和大人，平常交往不深，沉林溪甚至不知道稱謂，這樣的基本上沒坐一會就走了，也沒人會挑理。
八點多鍾，韓衛東和另外一個小夥子上來了，坐了沒一會，嚷嚷著無聊非要玩幾把撲克。韓衛國不擅長，沉林溪基本上不懂，兩個人玩撲克倒是能玩，就是太無趣了。閒來無事，沉林溪把酒餚端了出來，讓幾個人喝兩盅。
又過了沒一會兒，知青點的凌陽、陳班長、週末也上來了，湊足了人數，男同志在打撲克，週末和沉林溪在東屋炕上說話。三鳳早雷打不動地在這個點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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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次去縣城拉過週末之後，沉林溪有日子沒見她了，也沒聽韓衛東說過，兩個人大概是分手了吧。
“林溪姐，真的有可能恢復高考嗎？”凌陽和陳班長最近開始複習高中課本，引起了週末的好奇，一打聽才知道這個訊息是從沉林溪這裡得到的，對於真實性，她一直將信將疑。
“我也只是猜測，國家建設需要人材，需要知識，知識不是種地種出來的，肯定要接受高素質教育。”
週末認可地點點頭，又問沉林溪:“你也在複習嗎？”
沉林溪撲哧一聲笑了:“我帶著這幾個丫頭，肚子裡再揣著一個，去考大學？別逗了，讓孩子爸去。”
藉著穿越的福利，沉林溪得已知道後世的事，但她沒打算高考，一來現實不允許，二來她又不是沒讀過大學，研究生都上過了，枯燥無味的大學生活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週末遲疑地問:“如果你家大哥考了大學，你不怕因為沒有共同語言，以後會分開嗎？”
“你要知道，沒有共同語言永遠只是個藉口，當初能走到一起，能維持家庭，條件好了地位高了反而不能了，說白了不就是想當陳世美，想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嗎？”
週末一噎，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九點多鍾，三個丫頭才回來，手腳都要凍壞了，沉林溪招呼她們趕緊上炕暖一暖。
週末想回知青點休息了，凌陽和陳班長正玩在興頭上，表示現在不想回去，韓衛東毛遂自薦去送她。
沉林溪感慨，週末太現實，不放過任何一次回城的機會，她接受不了韓衛東的農民身份，就憑這一點，兩個人註定不會有結果。
而路上的一對男女確實在談論這個問題。
“衛東，如果恢復高考，你去不去考大學？”
韓衛東幾乎是連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我連高中都沒上完，考什麼大學？”而且，因為那場運動，老師都去牛棚了，學生忙著革命，他那成績慘不忍睹。
如果有這個機會，週末鐵定要抓住的，如果韓衛東不能和她並肩，就算動了一點心，她也會生生扼殺掉。
黑暗中，韓衛東的心情異常複雜:“你想考大學？”
週末點點頭，又想到韓衛東看不到，於是說道:“是，我本來就是城裡人，那裡有我的家。”
韓衛東好像理解了這些日子週末對他的冷澹，他自我解嘲道:“我娘早就對我說過，說我和你不是一類人，別看她沒啥文化，看人還是很準的，我他媽的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週末說不出什麼話來，她把韓衛東重重地往身後一推，忍不住哭著跑遠了。
韓衛東遲疑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轉身，向著黑暗中的養豬場走去。
這一夜，韓衛東在沉林溪家裡喝的酩酊大醉，誰也攔不往，誰勸跟誰急，一會哭一會笑，最後實在沒法子了，被幾個大男人硬生生綁回去了。
一年初始，弄成這個樣子，真是不應該。
十二點一過，沉林溪讓韓衛國去關了門，她催促孩子們趕緊去睡，明天一早下餃子。
大年初一大多是大老爺們在家看門，輪到婦女出去拜年。沉林溪給幾個孩子換了新衣裳、新鞋子，又在每個孩子面前放了五毛，作為壓歲錢。
“妗子，俺不要。”小翠把錢還給沉林溪，供她吃穿已經很好了，她又不是舅舅舅媽的孩子，沒有理由拿這個錢。
“拿著吧，妹妹都有，不想買吃的就攢著買筆買本子，以後年年都有。”
大鳳默默地收起來，小鳳太小不會花，讓沉林溪給攢著，等她長大了再交給她。
二鳳雙手託腮:“媽媽，我想買吃的。”
“想買就買，村裡不是有賣部嗎？”
“可我捨不得……”
沉林溪笑罵道:“滾滾滾，老孃忙著呢，哪有閒工夫跟你們瞎扯。”
沉林溪和韓衛國打了一聲招呼，出門去了，剛走了十幾步，後面跟著四個跟屁蟲。
搞得她像出去顯擺閨女似的。
老韓家不是個大家族，稍遠一點的和韓雲氏不對付，紅白喜事不走動，到下面一輩，基本上就是點頭之交了，初一都不用拜年。
沉林溪先去見了大嫂，四個丫頭就留在這裡了。妯裡三個先去韓雲氏的屋裡坐了坐，老倆口一個在炕頭，一個在炕尾，據說是過個年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