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第二張照片上所指示的X市。照片上右下角的水印顯示照片拍攝於12年10月24日，從圖片上我的衣著來看，那個時期X市應該是已經步入初冬了。
不過我同樣是完全沒有自己來過X市的記憶。
X市的溫度和C市比起來還是相差較大，現在時間九月份，C市大部分時間還是豔陽高照，X市已經有些寒風刺骨了。
我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拿出手機檢視的照片。
我拿著照片開始四處問路，一條街打聽下來都沒有人知道照片上的具體地址。
恰好此時鹿井南發來訊息，我把照片上我的臉打碼後發給了鹿井南。
幾分鐘後鹿井南發來訊息：你怎麼會有X市科技大樓的照片？
科技大樓？那是什麼地方？
我發消息問鹿井南。
幾分鐘後鹿井南發過來一個連結，我點開是關於X市科技大樓的介紹。
X市科技大樓，成立於03年6月1日，是X市致力於科技發展和與周邊城市友好交流的機構，X市科技大樓隸屬於X市政府，常高價聘請來自各省市的高智商人才加入高科技產品研發計劃。其加入人員要簽訂保密協議，不得洩露自己研發人員的身份，不能洩露研發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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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井南告訴我這是目前為止她能調查到的所有資訊，而我的圖片很明顯是在進入大樓裡拍攝的。一般人連靠近大樓都難，我是如何進入到科技大樓一層的？
現在還能查到科技大樓的地址嗎？我問鹿井南。
鹿井南給我發來一個地址，我決定即刻前往。
我站在大樓面前，眼前的景象可以用震撼來形容。高聳的大樓直衝雲霄，空中巡視的無人機，大樓表面的玻璃都是改造後的太陽能板，既不會影響採光還能收集能量。那些幾乎是在科幻電影看見的場景此刻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如今的科技大樓一層改成了科技博物館，憑身份證件就可以免費入場參觀。一樓的博物館裡陳列著關於科技大樓歷年來發明的產品和曾經有過卓越成就的科學家。
因為X市科技大樓至今保持著嚴苛的保密條件，所以被展出的都是已經於幾年前面世的科技產品，介紹的也是已經退出大樓裡的科技人員。
可以分析人類情感並作出回憶的機器人，能夠用分子技術消滅癌症的口服藥，可以代替人體器官延續生命的電子器官......
我被眼前這種種琳琅滿目的產品吸引著，沒有想到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十幾年裡，科技竟然在一個不易被察覺的角落裡，將時代撕開了一個大洞。
蒲堯一言不發地跟在雲淮後面，他沒有想到他闊別這裡五年之久居然還能有機會再回到這裡。
他對那些被陳列在展櫃裡的產品完全不感興趣，誰會對於一個被自己發明出來的東西抱有新鮮感呢？他看到那些遊客稱讚他參與研發的產品時，他並沒有一種滿足感，相反他只會想起來那些陰暗地並不怎麼好過的日子：手在試劑裡反覆浸泡褪去的皮，無數個挑燈苦戰的深夜實驗。
他付出了比所有人都更多的努力，但是最後他的名字只會被寫在研發記錄最後一頁的角落裡，沒有人會翻開那一頁，每一個人會注意到無所名氣的小助理。
那些站在人群中受到鮮花和掌聲擁戴的永遠都是學歷上的巨人，即使他們什麼都沒做，即使他們從沒有踏進實驗室一步，但只要憑著那一紙文憑人們就願意相信是眼前這個天才發明的這一切。
他們把那些名牌大學畢業的天才捧上神壇，可是他們看不見那在天才神像下以一己之力苦苦支撐的“底座”。
當初北爾中學大火的事件後，他一個人逃到了X市，他本以為他終於來到了一個沒有貧富歧視，人人平等的城市，他以為自己能夠徹底逃離噩夢的時候，一切根本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10年9月1日，也就是大火事件的一年後，他憑藉自己的能力考入了X市大學，這一次在學校裡再也沒有人會在課間擋住他的去路，再也沒有人會向他身上扔墨水瓶，再也沒有人會把他關在陰暗的雜貨間裡。
他在學校的成績雖然不算是數一數二的優秀，但也並不是很差，同學們和老師對他也很客氣。沒有人會問起他的過去，沒有人會計較他的身世，他第一次體會到被人關注時沒有被譏諷。
他已經決定要好好在X市發展，就在這裡好好學習至畢業，結婚娶妻生子，忘記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好好度過餘生。
可是一切都在他加入X科技大樓後變得不一樣。
11年10月24日的時候，有自稱X市科技大樓的人來找自己，想要他加入大樓，參與科技研發計劃的時候，他動心了。
蒲堯在X大唸書的一年時間裡就常常聽說X大樓有多神秘，好多成績比自己優異的同學和學長都說如果能夠進入到X大樓工作，就算是掃廁所那一本也死而無憾了。
而且X大樓從不接受推薦和求職，都是他們自己主動選擇合適的人選。
沒有人會拒絕這天降的成名機會，只要你參與的一項計劃成功面世並且得到多數人的贊同，你就會在一朝成為科技時代的“神”。
誰會拒絕表現自己，成為眾人敬仰之“神”的機會呢？蒲堯答應加入X科技大樓。
可惜一切陰謀都在產品面世的前一天才被揭露。明明是蒲堯最開始提出的計劃，也是他一直參與實驗和研發過程。他為了能夠成功做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可就在發佈會的前一天，他們告訴他因為他沒有身世，他只是一個孤兒怕反響不好所以發佈會找了別人來代替他演講。他的姓名只會被寫在研發手冊的角落裡，作為一個付出過的小助理。
他本以為這一輩子好不容易有個可以不看出身的機會，可是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多可笑，原來人們在選擇一個“侍神”的時候還要看這個“神”的出身。
我在一個展櫃前停下來，展櫃裡面是一個像是金屬的帽子連線到一個液晶顯示屏上。旁邊的產品簡介牌上寫著：初代記憶手術機器，於13年12月發明，發明者雲淮、蒲堯。
我？蒲堯？難道我們13年甚至更早之前就認識了？
“蒲堯，你來看這個，名字和我們一樣，你有印象嗎？”
“沒有。”蒲堯不假思索地否定了。然後他看著玻璃櫃的機器，又想到了以前發生的事情。
12年10月24日，也就是蒲堯加入大樓一年後，雲淮也加入到了這裡。蒲堯打聽到雲淮是大樓從C大挖過來的醫學高材生，在校期間就對於腦神經方面有過許多論文發表於期刊上。
蒲堯一眼就認出了雲淮了，不過雲淮並沒有認出自己。
沒有認出自己也好，省得自己過去的黑歷史被雲淮曝出來。不過蒲堯和雲淮依然是心有餘季地和雲淮在一棟大樓裡相處。
雲淮突然有一天找到自己說他有不好的記憶想要忘記，他想要和自己合作發明一個可以選擇性去掉記憶的機器。
他們的計劃得到了支援，他們在13年12月的時候發明出來了初代記憶手術機器。機器面世的時候蒲堯和雲淮一起出現在了記者發佈會上，在這之前蒲堯從來沒有出現在發佈會上，所有人都在傳他是蹭了雲淮的學術成果。
明明是他們一起的科研成果，他一直等著雲淮能夠聽見那些流言出來為自己正名，可是雲淮卻在第二年的春天，也就是14年3月宣佈退出了X科技大樓，而且不帶走任何科研成果，也不會洩露任何有關的科研資訊。
雲淮是以一個不在乎名利的清廉形象完美退出了，可是他呢？他卻一輩子要背上盜竊學術成果的名聲。他就想等著雲淮一句宣告，可是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保持令他絕望的沉默。
在半年後，也就是14年10月，蒲堯撐不住那些流言蜚語，也退出了X科技大樓。
我繼續參觀，想要從展出的東西裡找到有關於12年10月24日的線索。我在歷屆科技人員的展示表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雲淮，12年10月24日加入X大樓。不過照片是一片空白，我無法確定上面所說的人就是自己。
難道我曾經是一個科學家，是有人用機器改變了我的記憶？
發明者一欄還有蒲堯的名字，可是我怎麼也沒有在展板上找到蒲堯的名字和照片。
蒲堯在後面目睹著一切，直到今天大樓裡的人還“堅信”他是個蹭研究成果的小偷，連他的名字都沒有被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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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展板，我到底是不是我所認知的我？難道照片才是真的，我是曾在X科技大樓任職的科技人員？
蒲堯站在後面，如一頭伺機報復的惡狼般狠狠地盯著雲淮的後背。即使是在意識世界裡，他也不能讓雲淮想起那些記憶。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知道自己過去的人。
他知道雲淮就算想起來一切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的。毀掉一個天才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忘了自己曾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