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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稻香

出了水寨,一行人來到一條筆直的青石子路上。

踢踏……踢踏……踢踏

鑲嵌著蹄鐵的馬掌發出了清脆悅耳,帶著節奏感的馬蹄聲。

這條路還算寬敞,三匹劣馬並肩而行,正中間騎在馬上的玉色生員衫少年,姓蕭,名銘中,字……噢!少年天啟七年生人,如今只有十四歲,不過明代人常常會為自己虛兩歲年齡,估且算作十六歲,還沒到二十及冠的年齡,所以沒有表字,有個小名叫雁生。

正是這江東千戶所千戶蕭慎行的大公子,一個靈魂偷渡客,自小就以神童之名,譽滿三湘。

左右騎馬相隨的黑大個、黑小子,是蕭家老管家黃義的兩個兒子,是蕭家榮辱與共,生氣相依的家生子。

黑大個黃好武,小名犢子,是家中長子,打小就是個大力士,能單手托起近二百斤的磨盤,是一個練武奇材。

黑小子,黃好問,小名石頭,聰明好學,遇事總愛問個為什麼。

呱……呱……呱

道路兩旁用山石壘築的溝渠,清澈的渠水潺潺流動。不遠處的稻田中,千戶所的老少爺們正在收穫豐收的喜悅,驚起一陣陣蛙鳴聲。

“麻拐嘈塘,噪死人噠!”黃好問在一旁都嚕著。

蕭大公子勒住了馬韁,見如此景象,駐足有感而發:“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在南方丘陵地帶,這種刻意平整過的稻田連成一大片,稻浪滔滔,稻花簇簇很是壯觀。

見到自己改進的幾款農具在稻田裡發揮著不小的作用,蕭大公子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就在這幾年裡,自己制定的規劃,實施的卓有成效,從農家肥、土化肥、沼液、沼渣的應用,到優選、精選占城稻種育秧。終於使得這些熟地水田,兩季兩熟畝產達到了近千斤。比這個時代南方糧食畝產多了有一倍半的產量。

衡州衛江東千戶所如今走的是農業合作社的路子,土地全部集中,水田種植水稻,旱地種植包米,坡地種植山藥、番薯一、山地種植果樹、茶樹、茶籽樹等經濟作物。間作豆莢類作物改良地力,挖掘修築桑基、果基魚塘增加農業附加值。

經過幾年的發展,江東千戶所的軍戶們,多多少少都有了些許積蓄。

蕭大千戶挑頭號召大夥集資入股,陸續置辦了幾個賺錢的產業,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經過這番利益的繫結,幾次紅利分享下來,整個千戶所的人心,眾皆歸附,蕭大千戶的威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有人會問這種大集體,大生產的方式存在著先天的弊端,有沒有偷奸耍滑,磨洋工的?

可以肯定的說,至今為止沒有這種現象。這個時代這些衛所軍戶為了能多一口吃食,辛勤勞作,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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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以蕭大千戶為首的百戶、總旗、小旗這些特權階層,可不是吃素的,如有不妥,分分鐘讓你接受封建社會的毒打。教你做人那是心慈手軟,讓你家破人亡那才是正常操作。

江東千戶所的軍戶們也有著農民式的狡黠,幾年的大豐收,就沒有一個人想過要向朝廷上報祥瑞的,瞞的死死的。肉埋在飯裡,吃進肚子是啥滋味自己知道,好處讓外人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皇權不下鄉可不是一句空話,府城裡的官老爺們就是一群聾子、瞎子。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見,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江之隔,近在遲尺茫然不知。蕭銘中的心中不由一陣竊喜。

鄙夷著這些尸位素餐的官員,又突然想起了在陝西、河南、山東三地那些烏泱泱,垂死掙扎的饑民,那被建奴多次蹂.躪的京畿重地。還真是生在皇朝末世了啊!

一股抑鬱的情緒迅速將竊喜的心情替代,蕭銘中心神一陣恍忽。

我是誰?我來自何處?我應該做些什麼?

摸了摸自己額頭,這觸感好真實啊!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我的到來或許真能改變這個世界。

建奴!就是這群通古斯野蠻人,為了維持自己腐朽的統治,打斷了東方世界的文明程序,讓華夏在黑暗中沉淪了幾個世紀。

“駕!”

改變就從打建奴開始吧!

“雁生哥吃個鴨梨解解渴。”黑小子黃好問在路旁的行道樹上摘了幾個梨,遞了一個最有賣相的給蕭銘中。

這道路兩旁,種上各種果樹做行道樹的建議,還是自己提出來的。正值金秋十月,山楂、鴨梨、林檎②等水果已經成熟,掛滿枝頭,引得石頭這小子垂涎。

汪汪……汪汪

一隻大狗從樹後面竄了出來,一邊狂吠,一邊狂搖尾巴。

黃好問呵斥道:“虎頭,別叫。”

這是一隻狗竄子,除頭部有虎皮斑紋,其他和常見的黃狗無二。

見此狗與石頭相熟,蕭大公子問道:“這是大貓的種,還是小貓的種?”

黃好問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幾年前從江西上饒那旮瘩弄來兩窩虎斑犬,分別是兩公兩母的四隻幼犬。這種披著虎皮的犬只,成年犬體重能達到160斤,是優良的狩獵和守護犬,這種大明皇家專用犬在後世已經滅絕。

為了使其血統純正,兩隻母犬嚴格管制配種,兩隻公犬就有些放縱了,導致千戶所內有了許多竄種,這只叫“虎頭”的狗竄子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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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的小子又在偷摘果子”一陣蒼老的聲音傳來。

一個拿著一面破爛銅鑼的老頭,從“虎頭”竄出的地方走了出來。在看見蕭大公子後,先前還滿面怒容,轉眼間,遍佈皺紋的臉上,就笑成了個大褶子。

蕭銘中墮鐙下馬,躬身行禮道:“見過黎伯,侄兒雁生給您請安。”

老頭連忙說道:“雁生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這個黎老頭是個漢苗,已經年過花甲,是千戶所中年紀最長者,膝下無兒無女,曾經是千戶所中的打更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以前夜裡每兩個時辰,他就會敲響梆子,在千戶所內各處巡視一圈。

千戶所裡大多數的人都是聽著他打的梆子聲長大的。年紀大了,患上了老寒腿,經不得夜露,不再打更。如今領著幾個老哥們,看護著這條道路兩邊的果樹,發揮著餘熱。

蕭銘中從一個挑夫挑著的籠屜裡,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四方紙包,遞給黎老頭。

“這是一包黃金葉。”

“黃金葉,老貴了,這如何使得。”

黎老頭縮回了手不敢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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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您老好這一口,特地孝敬您的。”蕭銘中說完,將紙包強塞到老頭手中。

老頭將紙包湊到鼻子前深深的嗅了一下,道:“上好的菸絲,我得回家把我的水煙壺找出來,好好過過癮。”

尊老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價值取向,尊老敬賢的事蹟總能為人稱頌,在這個方面蕭大公子做的非常到位。

目送老頭離開,蕭銘中不再作停留,飛身上馬。一行人向著江東千戶所千戶官衙而去。

一:紅薯、土豆。②: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