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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師父的親密

一切都太過突然,我完全傻了。聽樓襲月那麼說完,也只是愣愣地蜷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隨後,一根細長的手指挑起我下巴,我就算看不見也能感覺到樓襲月落在我臉上的目光,他嗓音裡略微有些不快,“小絮,沒聽見師父問……”後話嘎然而止,隨後沉下語氣道:“你眼睛怎麼了?”

滾燙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我沒有吭聲地哭著,心情慢慢地跌到了谷底。樓襲月馬上就會知道我瞎了,也沒了武功,對他而言我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而且,如果他知道三生花是被我弄丟的,他會不會……渾身忍不住戰慄起來。

樓襲月猝然停下馬匹,又默然看了我許久,鬆開勾起我下巴的手指,說:“我樓襲月怎會收了你這種徒弟,不過三個月,就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他語氣裡暗壓著的怒氣我聽得清清楚楚,瑟縮著肩膀不敢做聲,生怕自己再惹他發更大的火。樓襲月說完頓了頓,手臂忽然攬過我的腰將我往他胸口壓去抱得更緊,揮鞭策馬而去。

一路的風呼呼刮過我臉上,吹得我呼吸都有些困難。我被樓襲月抱著,感受著他的體溫,他的氣息,腦子裡越來越混沌不清,心頭是又驚又喜又怕,五味雜陳。

大風吹得我髮鬢凌亂,有幾縷髮絲執拗的在我臉上刮搔,癢癢的實在難受,而我的手臂卻被樓襲月箍住了不敢抽出來。最後我忍無可忍了,悄悄的把臉湊到樓襲月的衣襟上,偏頭用臉頰在那光滑的布料上摩挲著。

樓襲月的身體似乎僵了一瞬,接著屈指在我後腦上敲了一下,語氣不善地道:“別以為你這樣,為師就不怪你一聲不吭地跑了。”我身子僵住,再也不敢擅動半分。直到耳畔的風聲止住,樓襲月抱著我雙腳落地,我才喘出一口氣。

下地後,樓襲月牽著我往前走,我聽見白謙說話的聲音,可是樓襲月腳下沒有絲毫停頓,拉著我徑直邁步向前。我本就走不了他那麼快,再加上眼睛看不見,腳下愈發踉踉蹌蹌根本跟不上他,忽然間,我的左腳絆到了一個石階,栽倒時嚇得“啊!”的一聲驚叫,隨後迎接我的,卻並不是冷硬的地面,而是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

“我還以為,你連話也不會說了。”樓襲月涼涼的嗓音在我耳畔響起。我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對這樣沒用只知道哭的自己,連我都覺得唾棄,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我怕自己一開口,樓襲月就逼著我回答三生花的事情。他帶我出來就是為了替那個女子去摘三生花,可是那時候,我卻把手鬆開了……

樓襲月會恨我吧?

他會怎麼樣懲罰我?

會殺了我,還是讓我痛不欲生?

這些念頭如毒物般蔓延於腦海,讓我連心臟都在緊縮顫抖。

終於,樓襲月連拖帶拽的將我拉進了一件屋子,他似乎坐下了,然後鬆開手,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片黑暗中。

我驚恐莫名。

隨後的半個多時辰,樓襲月一個字也沒再說,我甚至能隱約聽見書頁翻動的輕響。在這種幾乎將我心智摧垮的冷漠中,我咬著下唇,冷汗一滴滴從額上滑下。其實樓襲月不需要逼問我什麼,他便是這麼對我不聞不問,我便會自己潰不成軍。

溼冷的汗水滑過喉嚨,我難受地吞嚥了一下,剛要開口說話,突然聽見樓襲月平淡無波的聲音。

“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我再吞了口唾沫,顫巍巍地回道:“看不見了。”末了,小聲地加上一句,“中毒。”

“武功呢?”

樓襲月的語調仍舊是波瀾不興,我卻生生打了個寒顫,縮著脖子回他:“沒了。”

屋內驀然間沉靜下去,連空氣都變得凝滯。

我的手心汗水涔涔,只覺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了胸口,身上虛軟的只要樓襲月再追問一句就會跪倒下去。卻在這時,手腕忽然被大力擒住,一股不容置疑地力道帶著我身體整個往前撲去。

細長的手指擦過我的臉頰,樓襲月溫柔的嗓音迴盪在我耳邊:“原來還是只愛哭的小貓。”他輕輕撫摸著我的眼睛,動作輕柔的彷彿稍微用力我就會在他指下碎掉,接著按下我的額頭捱上他的額頭,低喃著柔聲道:“沒事的,師父會找人治好小絮的。”

這一刻,眼淚決提而下。我一直貪婪的奢求著樓襲月的溫柔,可他此刻如此溫柔的待我,我卻覺得後怕――如果樓襲月知道了真相,他給予我的這些,是不是會全部收回?

然而那一天,到後來我也沒對樓襲月說出實話,他也沒再逼問我一句,反而讓白謙將我的房間安排在他隔壁。我驚喜的不知所措,坐在房間裡時,腦子還是空空的。

那時的我心想,哪怕只能在樓襲月身邊多待一天,我都滿足了。這種心情,就像我小時候偷吃糖果,被娘發現了還偷偷捏住最後最寶貝的一顆,久久捨不得鬆手,直到最後糖化在了我手中。

再後來我漸漸明白,我對樓襲月的感情就是那顆糖果,無論我捏得再緊,它終不屬於我。

******

第二天,樓襲月就帶著我啟程,似乎是要去找個什麼人。我眼睛不方便,一路上都是他牽著我,甚至有時候乾脆就抱著我。倒在他的臂彎裡,我每每面紅耳赤,卻又忍不住心頭竊喜,胸口漸漸被什麼東西填塞得滿滿的,可到夜裡躺在床上卻又空得可怕。

這一天,又到了一處地方,樓襲月抱著我輕盈地躍下馬背,進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宅院裡。院裡有些陌生人叫他少爺,我不清楚情況,只能緊攥著他的衣襟半點不敢鬆開。

樓襲月抱著我好像直接進了花園,我聞到空氣中淡雅幽長的花香。然後他坐下來,將我抱坐在他大腿上。雖然過去了好幾天,但是這種親暱的舉動還是讓我忍不住臉頰發燙。不過我知道,他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是我看不見沒法斯文地吃東西,而他,更像是在飼餵小貓。

淨過手後,樓襲月屏退了其他人,用指尖捏起一塊芙蓉酥送到我唇邊:“張嘴,小絮。”我能聽出他話音裡帶著笑音,乖乖地張開嘴巴,含住他遞來的鬆軟糕點咬了一小口。咀嚼後咽了下去,就在他把芙蓉酥再湊近時,我隱隱聽見院外有足音傳來,立時紅了臉,低下頭小聲地對他說:“師父,這個我能自己吃的。”

樓襲月的動作似乎頓了頓,轉瞬,他爽快的將那塊被我咬過的芙蓉酥放在我手裡,笑道:“好呀。”我撥出的一口氣剛吐出一半,猝然又聞他續道:“今天,就換小絮孝敬師父吧。”

我徹底傻住。

樓襲月笑著說:“飛禽尚有反哺之情,師父與小絮相處五年,難道沒有?”我連忙點頭,“有的,有的。”說完,用空著的那只手去摸索身旁的桌子,想要端起點什麼以表對他的‘孝敬’之意。

然手剛伸出去,就被攥住了。樓襲月握住我的手,嗓音輕柔的像春日吹過湖面的微風,“小絮是捨不得手裡那塊芙蓉酥?”我一聽,連忙搖頭,“捨得,捨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活像一隻陀螺,被他拉著咕嚕嚕地打轉。慌忙抬起手想要將那塊芙蓉酥遞到他嘴邊,只可惜,看不見的我根本找不準地方。

這時,樓襲月忽然拉起我被他攥著的另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唇瓣上,“在這裡。”

我登時渾身一個激靈。他說話是嘴裡哈出的熱氣,他的唇瓣輕貼著我的手指……我的臉頰燙得就像要燒了起來,卻在下一刻,驀然發現自己渾身的力氣像被瞬間抽空了,別說抬手,便是連那塊芙蓉酥都快握不住。

我脫力地軟倒在他懷裡,心頭生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渾身無力的感覺我曾經有過,那是在客棧裡,被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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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小美人,咱們真是有緣人呀。”一道粗啞的嗓音像一聲悶雷在我耳邊炸開,我拼命想張嘴對樓襲月說,可嘴唇q動著發不出一個音。這個混蛋,一定又下了迷香!還藉著院內濃郁的花香掩蓋住了迷香的味道,所以樓襲月都沒察覺出。

那個叫久色的採花賊毫無顧忌地朝這邊大步走來,嘴裡嚷嚷著:“爺可是對你害了相思呀,剛才在街上一見小美人,那是……”到此他放肆的話語驀然停下。

突然的沉寂讓我更覺得不安,我拼盡全力想要撐起身子,卻被樓襲月一下按在他胸口再也動彈不得。接著聽見那人發出嘖嘖驚歎:“想我久色縱橫花間數十載,今天才真正見識什麼叫做‘絕世之貌’。小美人,你的豔福可比爺還好呀。”

他語氣中深藏的那層含義令我全身僵硬,心底湧起一股惡寒。我聽見他邁步走近,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地喊:“你敢碰我師父一下,我就殺了你!”

抱著我的樓襲月似乎僵了一下。而那人僅僅腳步微滯,隨後淫-笑著走了過來:“小美人,你這性子爺上次就喜歡得緊。別急,等爺先驗驗,這男人和女子可不同,你這師父要是腰肢不夠軟,皮膚不夠滑,爺也沒興趣動他。”他說著,竟然真的伸手抓我後背的衣服,想拉開我。

我怎麼能讓他碰樓襲月?我咬住牙緊抱著樓襲月不鬆手。除非他打斷我的手,不然他休想碰樓襲月一下,休想!

久色拉了我一下沒拉開,頓時有些惱火,罵咧著就要動粗,卻忽然哀嚎著跪倒在地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樓襲月已經撫著我緊繃的後背,說出的話宛如佛語仙音般好聽:“上次?上次你哪隻手碰過她?”那人沒有回答,只是在地上翻滾嚎叫,撕心裂肺的叫著。樓襲月見狀,口氣依舊平淡的不帶一絲怒氣,喚道:“白謙。”他的音未落,白謙應答的聲音已經在不遠處響起。我這才知道,原來白謙一直在附近,根本不用我那麼無用的緊張。

我狂跳的心臟剛剛紓緩,聽見樓襲月對白謙淡淡地說:“把他的手指頭一根根剁下來。”頓時,那人一聲悽慘痛苦的尖叫刺入我耳朵,像是痛到極致時瀕死的哭嚎,嚇得我雙肩顫抖,手腳冰涼。

又聽樓襲月開口道:“舌頭也割了。”

這一瞬間,我猛地攥住胸口的衣襟,就像不能呼吸了一般。

迷糊中,樓襲月好像拍了拍我的臉,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地溫柔地問我:“怎麼了,小絮?”然後,又像想起了什麼,寬慰我說:“小絮別怕,有師父在。”

我卻在他這種溫柔裡,泣不成聲。不,我怕了,我怕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也會像對待那人一樣對我。

一聲淒厲過一聲的慘叫還在我耳邊盤旋,我哭著攥住他的衣服,抖著嗓子說:“師父,對不起,對不起,我把三生花弄丟了。我該抓住它的,就算我摔死,我都該抓住它的!對不起!”樓襲月卻只是摸摸我的頭髮說:“好了,別哭了。”我使勁搖頭,我知道,他說得越冷靜表示他越生氣。我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師父,我讓你沒了三生花,你打我吧、罰我吧,如果葉姑娘還不解氣,你就殺了我吧……”這次,他的嗓音好似帶著絲不快,沉聲打斷我:“別說了,小絮。”我依舊搖頭,抓著他的衣襟把頭頂在他胸膛上,哭得一塌糊塗。

我對他沒用了,眼睛瞎了,武功沒了,他知道真相後不會再留著我。以其那樣天天提心吊膽他拋棄我,倒不如……我哭喊著,嘴裡像瘋了般不停地喃喃:“師父,你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

猛然間,一隻手用力地鉗住我下巴,將我的臉粗魯地抬了起來。

我驚了一跳,忘了哭泣。下一瞬,兩片溫軟溼潤的東西毫無徵兆地壓了下來,帶著怒氣堵住了我所有的聲音。

腦子裡全部空白。

……這是樓襲月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