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班達爾的父親為什麼會半夜出門，胡裡蘇特、朱瓦莉、瓦裡亞都愣了下，表情尷尬地沉默。
程自遠追問：“是鬼叫這傢伙出來的嗎？還是他自己不怕死、想尋死？”
胡裡蘇特咽了咽口水，揮手道：“不，應該都不是，這傢伙不知什麼原因，昨晚拉肚子，木桶都滿了，溢到地上，又腥又臭，真受不了，我們都說他，大概是這個原因，他夜裡提了木桶出來，唉，我是這麼估計的，我說了他兩句就睡著了，沒聽見他出門。”
朱瓦莉說：“我也睡著了，沒聽見。”
瓦裡亞氣吁吁喊：“我是罵了他，我承認，我母親都憋著不敢起夜呢，不過後來都睡著了，天知道會這樣。”
程自遠回頭看看幽黑的衛生間，嘟囔：“這燈也滅得巧！”舉起手機照著趴伏在地的班達爾父親，眉毛緊皺：“他真的死了嗎？”
再次小心進去，翻過班達爾父親的臉，短促地叫了聲。那臉五官扭曲，兩目大瞪，樣子極恐懼。摸摸鼻嘴，沒有了氣息。
程自遠汗淋淋地出來，轉到衛生間後面靠西頭牆角，電光一照，地下果然又落了一攤灰泥。這一回他沒法故作安靜，跑過去，把那塊鬆動的磚扒掉。磚洞裡面是班達爾父親頭髮凌亂面目恐怖的腦袋。
程自遠捂住臉，呻吟了一句。
胡裡蘇特壯膽出來，瞥了一眼那磚洞，咧嘴唏噓：“誰幹的？這可是線索！”
程自遠推開他，電光照地。腳印錯雜重疊，比上次亂多了。程自遠彎腰蹲身，仔細檢視一陣，隱隱可見從牆角延伸出一串腳印，嘀咕：“又是它，哎，果然又是它。”
胡裡蘇特跟著看，疑惑：“什麼意思？”
程自遠不答，沿那腳印拐個弧形小彎。腳印竟一分為二，變成一大一小一尖一粗兩種，消失在衛生間對面五人借宿的臥室門前。
臥室裡面再沒有了腳印。
胡裡蘇特叫：“見鬼了，誰留下的？怎麼一下又不見了？”當下要報警喊人。程自遠打呵欠，說太困了，先眯一會兒。跌跌撞撞去拍育兒室隔壁的門，喊醒吳晶晶替班，順便告知出了人命，自己一番折騰，太累，需要休息。
吳晶晶又驚又怕，小小心心出門，先給育兒室裡的陳娜打電話，讓陳娜確認身份，才由一條小門縫溜進去。
程自遠看著吳晶晶進門，舒口氣，苦笑，把這邊的門合上。
扯三下髮絲，一團紫煙驟起，楚素眉長髮飄飄浮現，不待程自遠追探，先自開口：剛才的兇案不是她幹的，她也感到疑惑不解。
程自遠說十有八九是那個假楚素眉，真名蔡格娜琳的鬼怪幹的！
楚素眉眉毛揚起，面露驚喜：“你認出墓碑上的名字了？”
程自遠猛醒，拍拍腦袋道：“哦，看看，我都忘了告訴你這事，我叫胡姥姥的侄子胡裡蘇特翻譯過來了，那是富邦開發公司老總蔡卡斯家的墳墓，這蔡格娜琳大概就是他的妹妹。”
楚素眉輕聲唸叨“富邦開發公司”、“蔡卡斯”，臉一沉，眉頭擰成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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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那輛校車就是撞上這家公司的車，釀成慘禍的，還有爛尾的度假樓，也是這公司蓋的。”
楚素眉長長地“哦”了聲，冷笑：“我天天只關心查詢元兇，復仇雪恥，把這等勾心鬥角的事情忽略了，哼哼，姓蔡的為了這片山水，可是花了血本使出毒招啊。”
程自遠點頭：“所以，一定是那蔡格娜琳下的手。”
楚素眉目光驟亮，儼然兩團焰火射向門外，要把謎一樣漆黑的夜色灼穿。
“不太像，”楚素眉低下頭，幽幽道，“這一回姓蔡的犯不著，那幾個傢伙雖然來自競爭對手的公司，可都是下層、邊緣人物，她何苦害之？”
程自遠一時哽住，想起小虎頭的叨咕——“好像是另外的鬼阿姨”、“趕走害人的傢伙”——難道會是那個第一夜就遇上的光團炫目的藍衣女子？這女子袒護老師，似乎也不害孤兒，而且還會召喚小孩，她究竟來自何方？抑或還有其他陰鬼靈物攪局？
程自遠麻亂了。
“看這情形，似乎是吳村內部幹的。”
“誰呢？”程自遠腦子飛轉，各種記憶走馬燈般在眼前忽閃，“難道是祠堂祖靈？他們可是氣息奄奄，怕是只會在牆上寫血字，在夜裡哭泣吧？”
楚素眉不語。
“第三個楚素眉？”
楚素眉搖頭：“更不可能，那個楚素眉應該是活人，且一向針對孤兒，犯不著害外來客。”
“對了，冤死的孤兒！”
楚素眉仍搖頭：“孤兒力淺術低，神魂難以久聚，幹不了這事，最起碼無法獨立幹這事。”
“那會是誰？”程自遠迷惑的目光盯住她，沿著她的目光上移，陡然停在窗戶上隨風輕搖的符籙上，“哦，你不會懷疑是蓮真幹的吧？他可是個大活人！”
楚素眉冷哼一聲，目放血光：“可他學了點天師派法術，會驅山魈，會念移空咒，天知道他還會什麼。”
“那，那怎麼辦？”程自遠一時沒了主意。
“我也很想搞清楚怎麼回事，那鬼東西護著孤兒，也是查詢元兇的障礙。”
程自遠心裡一抖，想好嘛害孤兒的、護孤兒的，現在都成對頭了，不過事實不是這樣嗎？他要修煉不生不死術，回到七年前改變命運，眼下除了和楚素眉一道，把這些障礙克服掉，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呢？最起碼得摸清底細吧。
正要開口，楚素眉先說了：“我看得去探一探那老頭的真相。”這話簡直是程自遠內心的迴音，可不，蓮真天天在眼前晃，可私底下這人都幹些什麼、是何模樣，他還沒見識過，真有點神秘呢。
當下跟了楚素眉摸出門去。周遭一片黑寂，只有從育兒室和衛生間對面客房飄出似有似無的鼾聲。
躡手躡腳走兩步，猛聽身後有誰呻吟。程自遠大驚，回頭，聲音來自走廊盡頭的衛生間，那裡，躺著一具未及收拾的屍體。
程自遠屏息踱去，壯膽摁亮手機，卻是掠過走廊的風推動那門，吱嘎輕搖不已。
楚素眉哼了一聲，似是嘲笑他膽怯。程自遠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真正的鬼不怕，甚至引為好友，倒怕了一具殭屍。
隨楚素眉出了祠堂，一路往西南方飄飛而去，不一會，那座黑瓦粉牆的老宅就矗立在下方。掠過門牆、院子，紅牆碧瓦的吳門仙庭展現在眼前。
此刻，從門裡盪出的幽微燭光，更襯出了夜的黑寂，香菸輕繞其間，如幽靈飄忽，透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一人一鬼飄入殿門，立刻呆了，程自遠差點要叫出聲來。楚素眉趕忙伸手，把他拖進燭光不達的黑暗牆角。
殿堂上，一圈淡黃的燭光下，蓮真微合雙眼，盤腿而坐，狀如泥塑。隨著一人一鬼飄入，燭火搖曳，光影動盪，蓮真驟然睜眼，深吸一口氣，喝問：
“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