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祠堂後院走廊，程自遠面對再次出現的楚素眉，忍不住要一試底細，問：“好，既然你是真貨，那我問你幾個問題，答對了，是真的，我們倆滾出吳村，讓你在這裡折騰！”
“不要！”陳娜拖住程自遠的手，叫。
程自遠回頭，對她擠擠眼，心裡想的是：管她，先試試底細再說，能答對問題，說明和黃家堡有關，十有八九是南山寺的和尚又受了哪家開發商的請託，親自或者使出驅魂術，來這裡“拔釘子”；要是答不出……嗯，他不知道會是哪來的鬼怪，但不管怎樣，他必須應對，不行就叫來李嗣英助戰。
這一想，膽子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對方。
這女鬼卻略顯遲疑，結巴：“什……什麼問題？這麼囉嗦！快……”
話沒說完，程自遠開口：“請問你家的雜物間在屋子的什麼方位？”
對方手指一陣比劃：“在，在這個，這個方位。”
“什麼方位？東邊還是西邊？”程自遠追問。
“這……這……呔，我怎麼會知道東西南北，我一個婦道人家！”
“好，再問你，你家後院種了幾棵棗樹？”
對方凝神翻眼，掰著指頭囁嚅：“幾……幾棵？三，三棵，哦不，兩棵……”
“嘿嘿，到底幾棵？”
“兩棵！”對方氣吟吟叉出兩根指頭。
程自遠喝道：“錯！楚素眉家的後院根本沒有種棗樹，全是齊腰深的茅草！”
對方吸口氣，咬牙大叫：“哎呀呀我記得我明明種了棗樹的，是誰拔掉了它們？我死去兩年多了，絕戶了，屋子也荒涼了，我，我恨啊！”一邊叫一邊伸出尖甲的指頭，對著虛空的夜色抓撓不已。
媽也，難道是真的嗎？程自遠心裡喊，卻還是不甘心，又問：“那你的大伯叫什麼名字？”
“你他媽真囉嗦，有完沒完？”對方瞪著血眼，怒喝。
“這個問題很簡單啊，比前面的問題還簡單，你不會答不出吧？”
“我的大伯他他他叫……”對方結巴起來，手指抓捏頭髮和下巴，眼睛看看天，看看程自遠，惱怒道，“全村都是親戚，都姓黃，我他媽知道誰是大伯？即便是大伯，農村平時各顧各，加上我們家窮，少有親戚往來，我怎麼記得住他的名字？”
程自遠一想，也是，又問：“那好，最簡單的一個問題，你丈夫叫什麼？”
對方冷笑：“丈夫，當然就叫丈夫，或者愛人、配偶、老伴、哈支本德（husband）、勞爾（lover），這都不知道？虧你是做老師的！”
嘿，這女鬼，一個農婦，居然會英文！程自遠追問：“我是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他叫……黃，黃……毛……”女鬼咧嘴咬牙，抓耳撓腮，磕巴半天，怎麼也想不出，盯住程自遠，“人死身埋，不食煙火，記憶減退，我怎麼記得起來？”
程自遠冷笑：“哼，連自己的丈夫，埋在身邊的人，都不記得名字，拜託你出來混好好做點功課啊，實話跟你說，楚素眉幾天前被南山寺和尚識破，黃家堡一干親戚挖了她的墳，燒了她的屍，你難道不知道？”
對方急喘，搖晃，手撫胸脯一陣咳嗆，彷彿燒屍的煙火還在周身氤氳。“咳咳咳，你……你……胡扯……”這喊聲已近乎於無力的呻吟。
呼，一個轉身，向暗處飄去。
想跑？程自遠握緊拖把，追趕，心想這個楚素眉無疑是假的了，可皮囊裡究竟是什麼貨呢？不能放她走！
“小心！”陳娜拽住他喊。兩人略一遲疑，遠遠聽得前方響起窸窣聲，有誰在嘰咕說話，伴隨一串腳步和喘息。
程自遠急了，甩開陳娜，壯著膽衝過去。胸前的髮絲靜靜貼著，他能感覺到它的冰涼和安祥，那是他的底氣他的膽。
白裙的身影在前方飄動，眨眼一分為二，是兩個身影——吳彩霞和劉國軍？不像啊！
他大吼：“站住，什麼人鬼？現出原形來！”
兩個身影互相拉著，奔跑。程自遠是學校運動健將，步伐快，眼看越追越近，突然那個白裙女子手一抬，寒光帶著呼嘯的鳴叫，飛射而來。程自遠雖然有所防備，但還是吃了一驚，本能地閃身，舞拖把，嗖，噹啷，那寒光撞上拖把杆，再彈到牆壁，掉落，在走廊上閃動幽冷的光，不動。
這一幕似曾相識。耳邊響起蓮真和吳水明的話：“凡間俗物，毫無鬼氣”“全是鐵做的……平常之物”！看來這飛鏢不是梅花鏢，那麼這兩個傢伙是……
來不及細想，那幽暗中的另一個身影嗚哇呼叫著，手一揮，嗖嗖，兩道寒光接連飛來。程自遠一邊叫不好，一邊抱住陳娜就地翻滾，寒光擦著地面掠過，火星攜帶沙塵撲打到他們臉上，一陣麻熱。
就在他倆欲進不得，欲退不甘時，那女鬼突然尖叫一聲，渾身顫抖，抓了另一個身影扭身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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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色的小身影從前院飄出，指點那一對身影幽幽呼喊：“惡鬼，死期到了！快露原形！”也不理會地上的程自遠和陳娜，徑直追過去，一股涼氣伴著白光打身邊飄過。
很快前方傳來廝打、呼叫、追逐聲，接著是房門或窗戶叮咣震動，地面也微微發抖，有一瞬間，似乎千萬只腳在奔來踏去。
程自遠嚎叫著躍起，揮舞拖把，奔了過去。那一對身影——一個白裙女子、一個戴儺面的身子似乎有點慌，沿長長的走廊跑。白衣小身影奮力追上，揪扯。它身邊，一個更小的灰黑身影不知什麼時候閃出，幫著揪扯。
“孩子們，當心飛鏢！”程自遠呼叫著加速衝去。
那個戴儺面的大身影晃了下，剛要揮袖，程自遠的拖把奮力擲來，這身影短促大叫，像是被砸疼了，袖子顫抖，譁啷譁啷，一串飛鏢從裡面掉落，滿地寒光亂閃。
白裙女子猛踹了白衣小身影一腳，拉住戴儺面的大身影，向著廚房方向狂奔。
緊追，衝入廚房，濃重的黑暗包裹而來，伸手不見五指。掏出手機照射，裡面空無一人，摁開關，又是燈不亮。
陳娜氣吁吁追進來，照遍整個廚房，還有那間小衛生間，並無異樣。幽暗中只有她和程自遠兩個。
陳娜哭叫：“小虎頭……小虎頭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