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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330

毓秀一皺眉頭,程棉便厲色對趙才道, “即便你說的是真, 身為御史,知法犯法, 明知不入流, 還要設下圈套, 陷害朝廷命官, 是何等罪名, 你可知曉?”

趙才叩首道, “微臣一時糊塗, 犯下大錯,但憑皇上處置。”

程棉要順勢追究趙才的罪名, 就被毓秀揮手阻攔, “趙才親口承認他偽造劉巖與崔勤所寫的請柬,崔勤到廣源樓赴宴的真相就清楚了。並非崔勤居心不良, 強邀人婦,卻是有人從中作梗, 佈局引他入扣。”

劉巖一臉不可置信, 心中更有不甘, 想向毓秀申訴,卻不敢開口。

趙才嘴巴開開合合, 也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姜壖在上首遞給何澤一個眼神,何澤便微微笑著說一句, “皇上這話就說錯了,雖不是崔勤請劉婦,之後在廣源樓發生的事,卻並不一定如崔勤所說。究竟是劉婦勾引崔勤,崔勤坐懷不亂,還是崔勤見色起意,假借劉婦向他求情時,對其動手動腳,佔盡便宜,還未能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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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棉與遲朗明知何澤強詞奪理,才要據理力爭,就被毓秀抬手攔了,“天官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究竟是劉婦勾引崔勤,崔勤坐懷不亂,還是崔勤見色起意,假借劉婦向他求情時,對其動手動腳,佔盡便宜,只有在廣源樓上房中相見的兩人知曉。之後發生了別的事,我們一一捋順清楚,就不會冤枉良人,放縱小人了。”

她說到“小人”的時候特別看了趙才一眼,趙才嚇得再不敢抬頭。

毓秀正色對崔勤問道,“廣源樓事出之後,你與劉家可還有交往?”

崔勤斟酌答道,“自那之後,微臣屢屢與那婦人偶遇,每每見面,她都幾近勾引之能事。”

姜壖冷笑道,“你是官,蕊沁是民,官走官道,民走民道,你二人男女有別,她如何糾纏你?”

崔勤抬頭看了毓秀一眼,回話道,“微臣素喜遊玩,時常帶外宅遊湖踏青,蕊沁每每得知我的行蹤,便趕來糾纏不休。”

毓秀冷笑道,“劉家只不過是尋常人家,又是怎麼得知你的行蹤?”

崔勤叩道,“微臣起初也覺得奇怪,只認定劉家買通了我身邊的雜役行走,直到之後欽差遇刺,微臣才覺得整件事都有一隻黑手在暗中操控,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他說完這一句,毓秀便看向姜壖,笑容別有深意。

姜壖心中不快,眉眼間也多了幾分殺意,冷冷對劉巖道,“三堂會審的案卷中分明寫著你幾次三番下帖請那婦人陪你玩樂,見過你二人形容親密的人也不在少數。”

崔勤咬牙道,“微臣被那婦人糾纏幾次,周遭都有旁人,也都可為微臣作證,我對她從無逾矩。正是因為微臣自認被劉家騷擾玩弄,才斷定劉巖人品不良,不足入籍之資質,果斷依律將其歸入賤籍。”

毓秀點頭道,“若事情真如你所說,你將其歸入賤籍也算有理有據,絕非以權謀私,為一己私利打壓良民。”

姜壖輕哼一聲,“皇上只聽了他一面之詞,怎麼就如此篤定他說的是真?興許是他為了開脫罪名編造出這一番說辭。”

毓秀笑道,“姜相稍安勿躁,朕自然會留給劉巖說話的餘地。”

劉巖忙抬頭看了毓秀一眼,見毓秀對他點頭,他便開口道,“崔勤所說,無一句是真。他的行蹤,劉家怎會知曉?蕊沁幾次陪他遊玩,都是他下帖來請。崔勤慣喜排場,所到之處,前呼後擁,得見蕊沁在他身邊周旋的人並不在少數,皇上找人一問便知。”

毓秀凝眉思索半晌,點頭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若事實真如崔勤所說,他對蕊沁避之不及,怎會不一早就趕她走,而是默許她留在他身邊。”

姜壖望著下首冷聲喝道,“崔勤,你可有隱瞞實情,還不從實招來?”

崔勤伏地叩首,頭磕了兩磕,回話時語氣裡多了一份愧疚羞慚之意,“微臣的確曾對那婦人心生憐憫,但從頭到尾就只有憐憫,並未多情。”

程棉見姜壖還要問話,便搶在他之前問一句,“依你之前所說,劉家處心積慮想要設局陷害你,這婦人又有什麼值得你憐憫的?”

崔勤長呼一開口,抬頭看了毓秀,“皇上明鑑,那婦人只是劉家的一顆棋子,若非劉巖逼迫,她怎會不守婦道,以色魅人。她在我面前時雖極力周旋,眉眼間卻時有憂色,滿心羞慚難過。微臣憐憫她身世悽苦,不忍當中羞辱她,才給她留了一點餘地,誰知竟惹出流言蜚語,引出後禍。”

毓秀冷笑道,“依朕看來,林州事是一早就註定的,就算你人品無垢,做事滴水不漏,也免不了一場禍患。”

姜壖聽毓秀話中別有深意,禁不住反譏一句,“皇上斷案前就認定崔勤被人冤枉,問案先入為主,有失偏頗。主審之大忌,就是失了公平公正,引言誘供。”

毓秀思及林州案前因後果,種種連環,恨不得將姜壖等碎屍萬段,一把扯碎其虛偽做作的嘴臉,面上還要若無其事,淡然一笑,“朕為主審,只對事情的真相有執著,對含冤受屈之人有憐憫,對枉死異鄉之人有虧欠。姜相誤解了公平公正這四字的涵義,殿上受審之人,朕必一視同仁,明知其中有奸險狡猾的小人,為虎作倀的鷹犬,也要耐著性子聽他編個謊話狡辯,只等拿真憑實據,人證物證揭穿他的醜惡嘴臉。人人得以申辯舉證,便是公平;蒙冤者得平反,作惡者繩之於法,歸於牢獄,便是公正。”

話說的如此明了,姜壖哪裡還坐得住,才想與其針鋒相對,就被毓秀抬手攔了。

最讓他惱怒的是她抬手攔他的動作,與她之前揮抬手阻攔程棉的動作如出一轍,動作做的漫不經心卻不容置喙,實不像才坐上皇位一年的人。

毓秀阻攔姜壖開口,卻連看也不看他,只對劉巖道,“你說崔勤請蕊沁陪她玩樂,可有請帖與往來書信為證?”

劉巖聽毓秀說這堂上有奸險狡猾的小人、為虎作倀的鷹犬,又聽說她一早就在認定崔勤無罪,一顆心已涼了大半,跪在堂上六神無主,半晌也沒有回話。

姜壖在慍怒中,顏面受損不好開口,嶽倫便知情識趣地替姜壖問一句,“這賤民才說崔勤寫給劉家的請帖書信都被劉婦燒燬了,皇上又向他要證據,他去哪裡找來?”

毓秀冷笑道,“朕詢問的是堂下受審之人,尚書大人替他答話,豈不是有引言誘供之嫌?”

嶽倫啞口無言,唯有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毓秀喝一口茶,對劉巖問道,“你不必驚慌,據實答話即可,廣源樓之後,你口中聲稱的崔勤遞送給劉家的請帖書信都被你妾侍一併燒燬了嗎?”

劉巖惶惶回了一聲是。

毓秀召周贇為她換一杯茶,一邊對劉巖問道,“方才朕問的清楚明白,廣源樓的請帖是有人假借你二人之名偽造的,崔勤並不知情。趙才聲稱是蕊沁苦苦哀求他,他才勉為其難幫她偽造信件,那她想必從一開始就知曉內情。之後的那些所謂的請帖書信,你如何確定不是你的愛妾一併偽造的?”

劉巖吞吐半晌,滿心冤枉不甘,回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若說這一切都是賤內一手安排,小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區區一個弱女子,為了小民的事耗盡憂思,又賠上性命,怎會周密到處心積慮設局陷害崔勤?”

毓秀深吸一口氣,輕聲笑道,“興許處心積慮設局陷害崔勤的另有其人,你的愛妾只是佈局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一句說完,她見劉巖一臉的敢怒不敢言,便繼續問道,“那些被當做證據的請帖書信,你當初看到它們的時候,如何認定他是崔勤親筆所書?”

劉巖答道,“書函請帖落款有崔勤的私房印信,筆跡也是他的不錯。”

毓秀笑道,“之後那些書函請帖上的印信與字跡,與最初那封請你妾侍到廣源樓赴宴請帖上的印信字跡可一致?”

劉巖聽出毓秀的言下之意,一時不知如何答話,“小民實記不得了。”

毓秀便轉向崔勤問一句,“朕再問你一遍,你要據實答話,你當真從未給劉家寫過請帖書信?”

崔勤叩道,“微臣從不曾給劉家寫過書信請帖,也從未請劉婦陪我出外玩樂。微臣頗好詩文,興起時常題詩作賦,模仿微臣筆跡的人不在少數。”

毓秀再問趙才,“崔劉兩家往來的書信請帖,可都是你偽造的?”

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伏在地上叫冤枉,“皇上明鑑,除了廣源樓的請帖是微臣找人代筆,之後的請帖書信,微臣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