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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331

毓秀嘴角一翹,笑容滿是譏諷, 轉而望向紀詩。

紀詩對毓秀微微頷首, 二人心照不宣,毓秀便問劉巖道, “若是讓你重新見到這些書信請帖, 你可認得?”

劉巖抬頭看了一眼毓秀, 心中不明所以, “小民認得。”

毓秀點頭道, “既如此, 事情就好辦了, 將證據拿上堂來。”

衙役們將一早備在外的文案箱帶進堂來,紀詩起身走到堂中接過, 親手奉到毓秀面前, “上面的封條是臣在林州當著清吏司郎中的面封的,當中就是劉家之前留存的所謂崔勤親筆所寫的信件請帖。”

眾人聽了這話, 心中各自驚異。毓秀見姜壖變了臉色,禁不住發出一聲輕哼, 一邊對紀詩問道, “這些證據不是都被劉婦燒了?”

紀詩躬身道, “臣找到一個人證,劉婦生前與其關係不俗, 生怕自己遭遇不測,就將重要的證據交與他儲存,來日隨機應變。”

毓秀拔了頭上的龍簪, 親手劃開封條,周贇開啟文案箱,她便取出當中的信箋展看,略略讀了其中一封的內容,隨即放回文案箱中,示意周贇拿到堂中。

周贇將文案箱送到劉巖面前,劉巖得毓秀示意,低頭在文案箱中檢視起來。

毓秀容劉巖檢視半晌,一邊環視堂中眾人。姜壖一臉陰霾,眉眼間隱有怒意,顯然是沒想到辦事人會留下如此紕漏。

毓秀喝一口茶,對劉巖問道,“這些可是你家妾侍聲稱燒燬的請帖書信?”

劉巖顫顫道,“正是。”

毓秀長舒一口氣,“既然你認得出這些請帖書信,只要驗明書信真仿,真相便昭然若揭。”

崔勤在一旁等的心焦,待毓秀發話,他才敢在文案箱中檢視,半晌對毓秀叩道,“皇上明鑑,這當中的請帖書信,無一字出自微臣之手。”

毓秀對程棉點點頭,程棉便傳人檢驗信箋上的字跡印信。贗品雖做的極其精製,上面的字跡卻不是崔勤親筆,印信也有紕漏。

毓秀對鑑官微微笑道,“你再驗一驗這些仿造的書信請帖與廣源樓的那一封請帖,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鑑師回道,“確是出自一人之手,此人精通此道,必是仿字高手。”

趙才面如土色,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毓秀點了點頭,鑑官便退到一邊。

紀詩拜道,“臣在林州找到了偽造信件之人,皇上可要召見?”

姜壖與何澤對望一眼,面上盡是凌厲。

毓秀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姜壖,笑著問紀詩道,“仿人印信之人是誰?”

紀詩躬身拜道,“是林州監察御史陳奇,此人向來以臨摹名人字畫著稱,偶爾仿人字跡,做的真假難辨。”

毓秀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面上的嘲諷遮掩不住,“到劉家問事的是王育,指示家人冒名送信的是趙才,仿人字跡、偽造信件的是陳奇,看來林州的監察御史聯名彈劾不是沒有緣由,果真眾志成城。”

關凜哪裡沉得住氣,起身對毓秀拜道,“御史犯罪,罪加三等,他們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處心積慮佈局如此,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請皇上明鑑。”

毓秀失聲冷笑,“是否有誤會,是否有隱情,要聽他們自己說。傳陳奇上堂,朕要親自審他。”

衙役們將陳奇帶上堂,陳奇一看到毓秀,四肢發軟,嚇得跪倒地上。

毓秀一聲長嘆,“我西琳的言官,本該不愛富貴,錚錚鐵骨,重惜名節,曉知治體。你若不是做了虧心事,何至於一見到朕,連話還沒有說,就腿軟到如此地步。”

一句說完,她也不問陳奇,直叫鑑官檢驗劉巖與崔勤留存的信件請帖是否出於陳奇之手。

鑑查結果一出,陳奇哪裡還敢狡辯,跪地稱罪,“皇上恕罪,臣是受同僚所託,才偽造這些請帖書信。”

“同僚所託?哪個同僚,他又為何託你做這種事?”

陳奇看了一眼趙才,回話的吞吞吐吐,“臣受王育所託,臣不知他拿這些書信請帖來做什麼?”

毓秀冷笑道,“書信請帖是你親自偽造,上面的內容清楚明白,你卻說不知用它們來幹什麼,分明是矢口狡辯,妄圖逃脫罪責。”

陳奇連連稱罪,“皇上恕罪,臣確是受同僚所請,不忍推脫,事後後悔不迭,不知如何彌補。”

毓秀冷笑道,“說到後悔不迭,不知如何彌補,你大可不必在聯名彈劾書上寫上你的名字。”

陳奇被噎的啞口無言,哪裡還說得出一句話。

毓秀又轉向趙才,“你與陳奇二人,一個偽造信件,一個冒名送信,處心積慮,矇蔽劉巖,陷害崔勤,挑起崔劉兩人事端,究竟為何,還不從實招來?”

趙才與陳奇對望一眼,異口同聲,“我二人都是受王育所託,請皇上明鑑。”

毓秀震怒道,“身為御史,明知罪加三等,還要以身試法。罪行敗露,不認不招,相互推諉,滿口胡言,言官之度量,你們可有半分?”

趙才看了陳奇一眼,叩首對毓秀道,“臣等只顧同僚之情,忘了朝廷大義,不配御史之職,罪該萬死,請皇上開恩,寬恕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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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失聲冷笑,“事到如今,你們還敢開口求情,要朕饒了你們。言官者,必國而忘家,忠而忘身,通曉政務,洞悉利弊,博涉古今,引鑑前史,善辨是非,敢論曲直,廉潔奉公,正直敢言。你二人患得患失,愛身固祿,陰險狡詐,推諉罪責,有什麼資格做我大熙的言官?”

一句說完,趙才與陳奇連求開恩的話也不敢說,伏在地上裝死。

程棉不知毓秀是真心動怒,還是做給人看,思索半晌,開口對趙陳兩人問一句,“皇上問你二人為何陷害崔勤,還不從實招來?”

趙才叩首道,“臣等明知崔勤借由職務之便霸佔民女,搶奪□□,貪贓枉法,徇私舞弊,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彈劾,身為言官,不能直言,鬱郁之下才犯下大錯,初衷卻是為國為民,不為私心。”

毓秀冷笑道,“好一句為國為民,不為私心。崔勤一縣為官,頗有政績,從無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的劣跡,你二人單憑臆測,就可汙人清白,設下圈套,彈劾忠臣,還冠冕堂皇,大放厥詞,你當朕是昏君,任憑你們如此矇混?你二人,抑或是林州道監察御史究竟抱有何等私心,還不肯招?”

二人算定推脫不了自身罪責,對望一眼,倉促之下,不得已做出棄車保帥的決定,“臣等是為了政績聲名,才一時糊塗,請皇上恕罪。”

毓秀看了一眼程棉,長呼一口氣倚靠在椅背上,周贇將茶奉到她面前,她便接過來喝了一口,半晌復開口道,“你說你們為了政績與聲名才陷害崔勤,藉以彈劾?”

“臣等被言官之宣告衝昏頭腦,請皇上嚴懲。”

“只有你三人,還是林州道九位監察御史都牽扯其中?”

趙才想了想,硬著頭皮回一句,“只有臣等三人。”

毓秀笑道,“當初聯名彈劾的摺子可是你們九人一起行事,你是說其餘六人被你們矇在鼓裡,受了欺騙?”

陳奇心知無可挽回,也勉強應了一聲是。

毓秀冷笑道,“你既已俯首認罪,林州道監察御史便一個都脫不了干係,你也休想憑一己之言為其開脫。左都御史身為一部長官,可有話說?”

關凜本就如坐針氈,聽了這一句,忙起身跪到堂中,叩首道,“微臣掌管都察院,未能盡職盡責,請皇上重罰。”

毓秀笑道,“若左都御史只是未能盡職盡責,朕倒不會嚴懲你,就怕你犯下的不僅是教下不嚴的過錯。案子還未問到你頭上,你不必在底下跪著,回來坐吧。”

關凜扶了一把額頭,慢慢站起身,理衣回到原位,他面上雖不動聲色,心中已是大亂。

毓秀等關凜坐穩,一雙眼卻只看著姜壖,姜壖冷眼回望毓秀,面上雖有慍意,卻無懼色。

二人一上一下對望,時間長到滿堂人都覺出詭異,程棉與遲朗本以為毓秀下定決心要與姜壖正面衝突,誰知她面上竟露出一個近乎於示好的笑容,先於姜壖之前移開目光。

程棉心便是一沉,他本以為毓秀會借天時地利人和將都察院肅清整治,她卻為何還要以溫顏面對姜壖。

毓秀望著堂下跪著的幾人,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正色道,“若朕派往林州的欽差不曾遇刺,也無人假借崔勤之事大做文章,將林州巡撫賀枚與禮部尚書崔縉推成林州案的幕後黑手,朕興許會相信林州道監察御史陷害崔勤只是為了一言彈劾,言官宣告。如今欽差被刺,兩位朝廷重臣都在牢獄之中,你叫朕如何相信你們以退為進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