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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2 章 19.06.08晉江獨發

毓秀望著姜壖,笑容若有深意,“子言初掌禁軍,若無副職輔佐,的確孤立無援,但朕卻不得不兩害相權取其輕,若留此等無能不良之人在禁軍之中,弊利如何,還未可知。”

姜壖見毓秀態度轉瞬突變,比初時強硬許多,心知她早有預謀,為保顏面只能故作無恙,低頭退到一邊。

今上何等精明,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場勝負的關鍵在於京城的兵權歸屬,鬧市遇刺之事,極有可能是她故意設下的圈套,引南宮羽出手,為的就是借刺客行刺之事重奪對禁軍的掌控。m.166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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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堂會審之時,明哲秀未能找到紀辭的破綻,將其重創甚至剷除,此番竟不惜以己為餌,以性命相博。上元節微服出宮原本只有姜鬱與紀辭二人知曉,紀辭與南宮秋故有舊情,怎會貿然引南宮羽入局。此番若非紀辭捨身替死,早已被指成洩露今上行蹤,與南宮家私下串聯的亂臣賊子,即便百官出面為其作保,他也會擔上一個護駕不力,無能失職的罪名。

好在紀辭聰明絕頂,懂得置諸死地而後生,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今上擋劍,若說忠心護主,不如說是將計就計,以求自保。

姜壖雖惱怒毓秀暗箭奪權,卻並不十分擔憂,禁軍雖已換帥,卻遠遠沒有脫離他的掌控。

禁軍中除去三成人馬是紀辭一手□□的紀家鐵軍,心腹家臣,其餘都是原本的編制,當中姜家安插的人手不在少數,其餘無派系之人,多半忠於皇家,紀辭花了大把力氣將這些人收服,勉強歸作半個家軍。

毓秀之所以用紀詩取代紀辭,為的是籠絡紀家軍,但紀家軍始於紀辭而非紀家,全軍上下只唯紀辭馬首是瞻,其餘之人,哪怕是與紀辭同出一族的小紀殿下,恐怕也難以掌控。

紀詩其人,遠遠不如其兄圓通,更有一個致命破綻。他與舒雅之私雖極少人知曉,卻瞞不過姜家耳目。

內臣私德有虧,即便是陛下本人,也無從包庇,毓秀急著將紀詩放出宮,恐怕就是怕他私事敗露,橫生枝節。

必要之時,舒雅會成為姜家掌控紀詩的殺手鐧,今上若將希望寄託於紀詩,無異於病急亂投醫,是救命良藥還是送命毒藥,藥方都不在她自己手裡。

毓秀見姜壖面上風雲變幻,心中自有所想,微微一笑道,“朕提起帝陵之事,是為了揭露當中不為人知的機密。當日朕被劫持入恭帝帝陵,無意間發覺鼠窟,百思不得其解。舒家就算以權謀私,借帝陵以為私用,卻為何要建造一座刑場。直到舒雅道出銅礦的秘密,朕才想明白。”

一句說完,她便轉向遲朗問一句,“遲卿身為刑部侍郎,通曉大熙律。私造鑄幣,該當何罪?”

遲朗躬身拜道,“私鑄幣,輕者抄沒家產,流放邊疆;重則處以極刑,三族連坐。”

毓秀點頭道,“在朝的都是我大熙官員,私鑄之弊,你們就算不甚了,也必有耳聞。”

她一邊說,一邊從上位站起身,走到眾臣列中,目光凌厲,看著躲避她注視的每一個人,最終在嶽倫面前站定,笑著問道,“嶽卿身為戶部尚書,無人比你更知曉私鑄之弊,就請你來說一說,私鑄於朝於民有何危害?”

嶽倫抬頭看了毓秀一眼,又馬上低下頭,“私爐盜鑄,古已有之,朝廷屢禁不止,皆因民間不法之徒私鑄偽錢圖利。”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著嶽倫,“依嶽大人所說,私鑄一事,只是民間少數不法之徒為逐利私自行事?”

嶽倫點頭道,“熙熙攘攘,皆為利往。無論朝廷法度如何嚴謹,刑罰如何嚴酷,總會有亡命之徒為追逐利益鋌而走險。”

毓秀笑道,“嶽大人這般說法,難免有巧言狡辯之嫌。你方才的話,分明在暗示私鑄一事是刑部辦事不利,與戶部無關。”

嶽倫泰然回話道,“臣身為戶部尚書,絕無推脫職責之意。制錢以銅為材,銅貴錢賤,朝廷花耗人力物力鑄制制錢,是為了方便民間流通,私鑄屢禁不止,戶部難辭其咎,但只依靠臣等之力,實難除其弊。”

毓秀點點頭,轉而走到遲朗面前,笑道,“嶽大人說無論朝廷法度如何嚴謹,刑罰如何嚴酷,私鑄都屢禁不止,遲卿身為刑部尚書,依你看來,這當中根本的原因是否是因亡命之徒為追逐利益鋌而走險?”

遲朗躬身一拜,“事出有因,必究其理。依臣愚見,私鑄錢屢禁不止的根本原因,是西琳銅礦開採有限,銅價上漲,鑄錢虧損,朝廷被迫減少鑄錢數量,民間制錢不足,交易買賣不便,又有奸商借銅價上漲之機,暗毀銅錢私囤銅器以牟利,更加重民間流通不便,於是私鑄才無法根除。私鑄雖違國法,卻也彌補了朝廷制錢不足之弊,方便民間買賣,因此漸漸也有地方官府對私鑄暗開方便之門。”

毓秀點頭笑道,“遲卿說的這一番話,朝中人人皆知,卻無人敢言。只因這其中牽扯到西琳多年積弊。朝廷雖有法度,然上有政令,下有國情,中有尋隙牟利之徒,弊政積重,如碩鼠蠹蟲,拖垮朝廷;今日你慷慨直言,是朝廷之幸。”

遲朗抬頭看了一眼毓秀,拜道,“臣深受皇恩,自當直言。受陛下謬讚,愧不敢當。”

毓秀笑著點點頭,走到程棉面前問一句,“依程卿看來,地方官員對私鑄暗開方便之門,當真只為了方便民間流通?亦或是官商勾結,趁機中飽私囊?”

程棉正色回話,“臣不敢妄自揣測。”

毓秀再問遲朗,“遲卿以為如何?”

遲朗看了一眼程棉,也回一句,“臣不敢妄自揣測。”

毓秀笑著搖搖頭,轉身回到座上,對眾人道,“程卿身為大理寺卿,辦案公正嚴明,從未有私;遲卿身為刑部尚書,是出了名的嚴官,對國之法度,也從未有模稜兩可之時。地方官員縱容私鑄,觸犯國法,無論其是否藉機謀私,都該嚴懲不貸。但提起此事,兩位人所共知的刑官正臣卻都言語隱晦,認定地方官員有難言之隱,有情可原,想來私鑄當中的弊病,由來已久,根源已深,當中更有許多說不得的潛規暗則。”

嶽倫聽這一句,引火燒身的知覺越發明顯,瞥眼去看姜壖,見姜壖面色冷峻,示意他辯解,他忙出列對毓秀拜道,“遲大人方才所言甚是,追本溯源,民間私鑄有利可圖,是因為銅價高昂,銅價高昂是因為銅礦稀缺,開採耗費。舒家借工部礦冶之責,以帝陵及其他建造工程為掩飾,私自挖掘銅礦,以致朝廷原銅稀缺,鑄錢成本飆升,民間錢荒,私鑄橫行。單憑這一項罪名,便抄家也難卸其責。”

舒雅在下聽到這一句,明知嶽倫為推脫己責落井下石,才要開口說話,毓秀卻在上首示意她不要妄言。

毓秀對嶽倫笑道,“博文伯的罪名,並不單單是以帝陵及其他建造工程為掩飾,私自挖掘銅礦,以致朝廷原銅稀缺,鑄錢成本飆升。朝廷貼錢鑄幣,為保民間流通,然奸臣與奸商勾結,私毀制錢,從中漁利,才致民間錢荒,私鑄橫行。即便私鑄幣含銅的比例比制錢要少,可私鑄若想牟利,也需要大量的原銅。滿朝官員都是有才有識之士,舒家一邊取銅礦,一邊毀制錢,收斂的銅以作何用,你們不會猜不到吧?”

姜壖故作惶惶,“陛下的意思是,舒家是私鑄制錢的背後元兇?”

毓秀搖頭笑道,“一國之根本,在於銀錢,若幣制不利,則根本動搖。如今國內流通使用的無非銀票、金銀與制錢;銀票又分官票與私票,私票為各大錢莊信用,官票是戶部依照朝廷法令發行,白銀多用於官繳商貿,民間流通的卻是制錢。誰掌控了制錢流通,誰就掌控了大熙命脈。舒家多年間依靠帝陵中私設的暗錢局造幣謀私,更可惡的是,隸屬於工部的寶豐局,也膽大妄為,借朝廷官鑄之名大興私鑄之實。”

嶽倫聽到毓秀攻擊錢局,心已涼了大半,惶惶去看姜壖,見姜壖面色沉靜,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才故作鎮定,靜待時機。

毓秀本以為嶽倫會先發制人,出言推脫,見他默然不語,唯有開口發難,“元日至今,朕命大理寺與刑部暗查舒家於帝陵的私鑄錢廠及寶豐局涉案之實,本以為私鑄之事只牽涉工部,卻不料刑部查到由戶部主持的寶沛局似乎也在當中牽扯不清。”

如此一來,嶽倫想不開口也不行了,“陛下明鑑,寶沛局與寶豐局雖都是朝廷上設的制錢局,卻分屬工部與戶部,各自照章辦事,並無交涉。博文伯貪得無厭,操縱工部為其謀私,寶豐局牽涉舒家案中並不稀奇,寶沛局卻從未與其串聯,更無借朝廷官鑄之名大興私鑄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