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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順當

已經隔了那麼長時間,你當初既然是冤枉的,秦家少爺又對你如此有心,你還想不想再見他一面?

李氏聞言瞬間大驚失色,這麼個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念頭,竟然被人這麼突兀的問了出來,實在教她不知如何回答。

香荷看著她坐立不安如臨大敵,不再追問,只是忍不住苦澀道:“阿敏,你可記得,我們還有香芹,咱們三個其實是同一年入秦家的?”

李氏悵然若失的抬起頭來,半晌才說了個“記得。”

香荷苦笑道:“你不知道當初,咱們差不多時候進來的幾個丫鬟是有多羨慕你,你長得好,性子乖巧,廚房的榮媽多有護著你,管事也很少罵你,你不過往內院送了幾回菜,竟然就被少爺看中,調去了書房陪讀。秦家少爺在咱們眼裡,跟天人似得,從來不敢有一分肖想,但是你這個和咱們一起住過外院矮廈,睡過大通鋪的小丫鬟,居然就做了少爺的如夫人,真是叫人羨不得恨不得。”

李氏愣愣的瞧著香荷。

香荷卻伸手蓋住她的手指:“我也曾經羨慕過你,但是阿敏,你當了姨娘後特意把我調去做了你的貼身婢女,又待我如親姐妹,教我繡花不用再整日做粗活,我就覺得,你這般好的姑娘是值得這些的,誰想你後頭居然吃了這些苦,光聽著就讓我們害怕,也不知道你是怎麼過來的。”

李氏有些恍惚,她忽然想起香芹,是不是也是因為覺得命運不公,被嫉恨眯了眼,才會走一招錯棋,終於落到那般下場的。

香荷又和李氏聊了會子,當中又問起甄知夏姐妹的生父,李氏只簡單說了些,甄家的那些極品行徑更是輕飄飄的一帶而過,也已經讓香荷唏噓不已了。

她心疼的拉了把甄知夏姐妹過來,一個個認真看過,她似乎尤其喜歡甄知夏,仔仔細細看了好久才道:“阿敏,這丫頭和你長得也太像了,我瞧著她就想起你小時候。”

李氏終於展開一絲笑顏:“她可比我小時候淘氣太多太多了,她做的些事,真要說出來怕嚇到你。”

香荷卻是不信:“你唬我吧,瞧你兩個閨女都這麼乖巧,能淘氣到那裡去,可惜我沒有這麼大的兒子,不然一定厚著臉皮問你一個討一個回去當媳婦,千疼萬疼的待她。”

甄知夏額頭冒冷汗,愈加裝乖做巧的甜甜喊了聲荷姨,把香荷喜得見眉不見眼。

李氏含笑著看著兩個女兒,心口融融的滿是暖意。

香荷忽然撩起自己的袖口,似是尋著什麼:“今日上香沒帶什麼好東西出來,這可怎麼好,第一次見侄女兒,總應該備上見面禮才是。”

李氏忙道:“香荷,你千萬莫要客氣。”又對甄知夏姐妹肅然道:“聽好了,不準拿你荷姨的東西。”

香荷怪道:“你做什麼跟孩子這麼說,難道我的東西還受不得了。”不過才說完,又有些尷尬,她今日只帶了兩隻銀鎏金的鐲子,且那兩隻鐲子樣式著實普通了些,怕小孩子不喜。

李氏卻已經哄開兩個閨女去屋角去吃糕點,又攔下還要再去翻包裹的香荷。

香荷微微漲紅臉:“這下可丟人了。”忽然想起什麼,忙不迭的吩咐那皮膚微黑的丫鬟去取二十兩銀子。

“阿敏,你莫要嫌棄我直接,我看你日子過得實在不好,我身上也沒帶太多銀子,這錢你拿去,孤兒寡母的難處我是曉得的,千萬莫要推諉。”

李氏自然不肯接,香荷佯怒道:“阿敏,你吃了這些年的苦不算,難道還要兩個丫頭跟你吃苦你才樂意?這錢不收也得收,真要細算起來,少爺當日之所以賞我那些銀子,還不是看你的面子。”

李氏無奈道:“香荷,我有錢,這錢你自己留著吧。”

香荷瞪著她身上的粗布襖:“當我三歲的娃娃呢,唬誰呢!”

李氏只得湊過去輕聲說了幾句,香荷猛地後合一下,詫異的揚眉道:“什麼?你把簪子當了?”說罷又狐疑的看著她。

李氏怕她不信,只得道:“就當在鎮上的金家當鋪,難道這麼多年姐妹,我還編這個騙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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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荷卻想著這母女三人,喪父失夫的,不受公公婆婆待見分了家,就算有那簪子,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日子定然好過不到那裡去,只怕是不願在故人面前失了最後幾分底氣罷了。

宴席終有散盡時,香荷今日本來只是來白鷺寺上香求籤的,當日還要趕回隔壁鎮,只得留了自家宅子和鋪子的地址給李氏,反覆叮嚀一定要再去尋她,看李氏反覆點頭才戀戀不捨的上了馬車,自行歸家去。

甄知夏靠著某家成衣鋪子,咱在滴水簷下看著青石板路上漸行漸遠的馬車:“娘,你和荷姨的感情真好。”

李氏微微撇過臉來對著甄知夏認真道:“我自小進了秦家,和她認識的時間,比你和知春當姐妹的時間都久,感情怎麼會不好。不過這一敘舊,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尋訪下合適的攤位要緊。”

甄知夏道:“娘,可曾記得上回咱們吃過的那對老夫婦的餛飩,今日既一起來了,咱們先去嘗一嘗吧,方才吃了兩小塊糕,反而越吃越餓了。”

李氏笑道:“每天吃這麼多,也沒見你長肉,都知道哪裡去了?”

甄知夏無奈道:“都長個子了,沒看到我快要和姐姐差不多高了麼。”

母女三人一路閒話找到那條街那條巷,那姓白的老夫婦果然還在那裡擺攤,

過了近半年,餛飩還是六文錢一碗,因著尚未到飯點,攤上人少,白老頭白老太就主動和她們閒聊起來:“你們趕巧啊,要是過年後再來,就吃不到這餛飩咯。”

甄知夏嘴裡還含著半隻滾熱鮮香的餛飩,忍不住含糊道:“為何吃不到了?”

白老頭搖頭道:“年紀大了,還是回鄉下去吧,守著一畝薄田過過小日子,這每天雨打風吹的擺攤,不適合咱年紀這麼大的人咯。”

李氏道:“那你們這鋪子怎麼辦?”

白老頭道:“鋪子?這攤位到了年底只要不續攤位費,衙門那裡自然會消去登記,另外租出去。至於這幾張用了幾十年的桌凳,若有人要送他便是,不然就只得扔了,運回去還要費錢鈔,咱年紀老大的,要是為幾張桌子折了腰,也就不值當了。”

甄知夏猛然激動起來,她迅速將那日廟會之日,這餛飩攤的情況想了下,,又放眼打量四周,怎麼看都覺得這裡位置極好,而且哪裡有這麼巧的,她們才想著尋個地方擺攤,就有現成的送到眼前來了。

“白爺爺,這攤位費怎麼收?”

“三百錢一個月,一年一交,怎麼,丫頭難道還想頂下來不成?”白老頭玩笑道。

六文錢一碗餛飩,算一碗能賺上三文,那麼只要賣出去一百碗就能把一個月的租金賺回來了,甄知夏又遠目了下巷子兩頭,一處連著青石板路鋪就的大街,另一頭離著這裡約莫三十來步的距離有一堵青磚石牆,牆上開了個扇形門,門後遠遠的矮屋石路,住的多是沒甚麼錢的普通百姓,瞧著自然不及這邊青石板路的主道繁華。

甄知夏主意已定,遂看了李氏和甄知春一眼:“娘,姐姐,我覺得這兒不錯,不如就頂下來吧。白爺爺白婆婆,能不能麻煩你們把怎麼去衙門辦手續說的詳細些。”

那白老婆子訝然道:“你們還真想把這裡頂下來?一個三百錢,一年可就是三兩六的銀錢呢,怎麼不和你們當家的商量商量再說。”

甄知夏笑道:“婆婆,就咱們幾個想做些營生,決定下來就成了。”

白婆子咂舌道:“就你們幾個婦道人家想撐起這攤子?那不能吧,我看你們這年紀這模樣,可得跟你們提醒下,這小營生可是什麼人都碰得到,小心別教那些個混球佔了便宜去。”

甄知夏甜笑道:“謝謝白婆婆,咱們想好了是要擺攤的。您說的咱們也考慮過,要是有其他法子也不做這拋頭露面的營生了。”

白婆子臉上就顯露了些同情,她朝著自家老頭子看了看:“當家的,你看這娘幾個。”

白老頭言簡意賅的事情說了一番,又道:“你們幾個也不容易,趕緊趁著年前登記一下,要是成了,這幾張桌子椅子就留給你們吧。”

李氏道:“我們正好需要這些,您這兒凳子椅子又是現成的,在商言商,也不必提什麼送不送的,咱們還是照價買下來就是。”甄惜春點頭應道:“白爺爺,賣我們吧,就已經是幫了咱們的忙了。”

甄知夏笑了,她們的麻辣粉的營生準備有些日子了,不說其他,凳子椅子早就具備齊全,這麼說自然是她娘和姐姐又看兩個年近七旬的老人可憐,她們來吃了兩次餛飩,也聽得幾耳朵,這兩位老人,是膝下無子的。

正說得順當處,老夫婦又提出,自己在鎮上租的小小一間單間,若是她們要,也可以轉租給她們。因為地方離著近,是白老婆子親自帶娘仨去看的,地方果然很近,就在那扇形門後頭,走個盞茶都不到的功夫即可,價錢也便宜,一個月三百五十文。

接過三人跟過去一看,頓時默然,想到離著這鎮子中心才幾步路的地方,三百多文的宅子自然是不會很好,但是誰想到居然簡陋至斯,小小一扇黑漆剝落的小木門,比大戶人家的角門還要狹糾,賣餛飩的小推車自然是進不去的,實際上就算進得去,也放不下,裡面只能放的下他們賣餛飩的幾張桌子椅子,那些稍微值錢些的東西,都只能堆在牆角。而白老夫婦竟然在白日客人吃飯用的木桌上,睡了十來年。

白老婆子指著屋門前一顆老樹:“屋裡有鐵鏈子,到時候把空車往門前一鎖,方便的很,這屋子,你們要不要。”

李氏點頭道:“要的,房子和東西,包括賣餛飩的鍋碗瓢盆都要。”

白婆子卻在接過那銀錁子後大大吃了一驚:“不要這麼多,就是買上全新的,也絕對要不了這麼多。”

李氏卻一再堅持,白婆子這才明白,這娘仨是想幫著自己和老頭子呢,她嘆口氣,又顛腳帶她們回餛飩攤,和白老頭嘀咕了一通後,兩個老人告訴她們,打算把餛飩的方子也教給她們。

李氏和甄知春皆是一愣,甄知夏最先反應過來,這最好不過了,白家餛飩擺了幾十年,哪怕生意一直不瘟不火的,但是也有固定客源,如果能有白家的餛飩,就是相當於將那些客人也一併接了下來。

當下喜顏道:“娘,咱們把方子也一併買下來。”

白老頭卻堅決得一揮手:“不是什麼秘方,不值什麼錢,這方子雖然給了你們,但也不單單是為了你們。咱老白家的餛飩,是周圍老主顧吃慣了的,咱們就這麼一走,若是沒留個念想下來,我們啊,怕周圍街坊都不習慣!”

這還真是好心人遇到好心人了,不過片刻功夫,娘仨和老夫婦就把一切交接清楚,鑰匙也留了一把給她們,只要年後自行開業即可。甄知夏娘仨又去府衙辦理攤位租憑,排了近半個時辰才輪到她們,登記了名字交了定金,小吏低著腦袋,伏在桌面上做登記,甄知夏望著小吏漆黑的發頂,忽然壓低聲道:“問一聲您,若是要辦女戶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