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一干重臣魚貫而出, 弗恩面沉如水坐在原地,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門外,憂心忡忡的皇家侍衛長伍德悄然關上了門。
室內一片靜默,早已掐斷的通訊畫面依舊閃爍著無序的雪花點。半晌後, 一聲沉沉的嘆息響起,尊貴的新皇陛下道:“原來……那個時候我的直覺是對的。”
“什麼?”蘭斯愕然問。
“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和別人……不同。”弗恩道, 語聲幽冷,思緒回到了皇家工程學院熱情洋溢的競技廳。
順從著他的要求, 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安靜地抬起頭, 漂亮的眼睛望著他, 瞳仁漆黑如墨玉。跪伏著,姿態那樣恭順謙卑,可看向他的眼睛裡, 卻沒有一點點真正的畏懼。
就連面對著那冰冷致命的槍口, 他也眼含蔑視, 從不求懇。而他自己, 就是被那與眾不同牢牢吸引,從此失去了最初尚存的警惕和判斷力。
原來, 並不是他多疑,那個少年……是真的不同。
——如此不同!
心裡像是有什麼要撕裂胸膛, 洶湧而出。就像是有受傷的兇猛惡魔正在咆哮著想要衝出牢籠,奔向人間肆虐發洩。
閉上眼睛,他讓紛雜蕪亂、澎湃激憤的心情稍稍安頓。
轉過頭, 他陰沉沉問:“你負責清查的事,怎麼樣了?”
一直沉默的蘭斯這才開口:“剛剛開始審訊。安迪霍爾一家沒有任何人走脫,薩爾教授那邊……也一舉抓捕歸案。”
“仔細審。”弗恩惜字如金。
“皇兄,以我的判斷,還是傾向於他們都是無辜。”蘭斯靜靜地道,“那對間諜父子主動在聯邦暴露身份後,假如這些人真的是內應,那麼事先一定會得到訊息,不會這樣坐以待斃。”
不置可否地冷冷一笑,弗恩搖搖頭:“蘭斯,你看人一向不準。”
尷尬和傷心在蘭斯眼中閃過,他沒有再辯解。
“威斯利那邊怎樣?”弗恩再問。
蘭斯補充道:“也在展開聯邦間諜網大起底,把整個聯邦二十年前的戶籍簿都翻了個遍。就算這些間諜已經早已隱匿躲避,但是起碼別想再用以前的身份安全藏下去。”
澈蘇這對父子的主動暴露,給帝國帶來的震動不是一星半點,而是地震般的驚恐。
整個帝國,到底有多少個澈蘇,多少個澈安?假如連皇家學府都能輕易滲透,連皇族身邊都可以輕易接近,那麼是不是哪天想要暗殺皇族、挑動內亂也都是輕而易舉?
過了很久,弗恩終於慢慢開口,對著蘭斯,又像是自言自語:“真是奇怪。以前我記得我每次斥罵或要責罰那個人,你都會第一時間和我作對……可是今天,你比我還要憤怒。”
似乎有點茫然,弗恩看向了自己的皇弟:“為什麼?”
一直直呼澈蘇姓名的弗恩,再沒有喊過那個名字,取代的稱呼,變成了“那個人”。
困惑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忽然捂住了臉,雙肩慢慢聳動起來,弗恩忽然反應過來,蘭斯……在哭泣。
“他不僅騙過了所有人,還騙得梵重為了救他……戰死在費舍星的太空裡。”猛然抬起頭,眼中淚光儼然的蘭斯,再也隱藏不住湛藍眸子中的巨大傷悲,“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澈蘇看到梵重的機甲攔在你們面前化成灰燼時,是暗自得意呢,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內疚?”
慢慢埋下頭,蘭斯素來溫柔的聲音,竟然帶了痛苦到極點的顫抖:“哥哥……我頭一次這樣恨我自己。假如不是我最開始被他的演技矇蔽,假如不是我和薩爾教授一起力保他,他也不能接近機甲設計核心,不能進入帝國軍隊。梵重說不定就不會死,對不對?”
悲痛的哽咽一點點瀉出牙關,蘭斯哭得像個孩子:“哥哥……我從沒跟任何人說過,梵重衝上戰場前,我甚至還在譏諷他因為嫉妒澈蘇而見死不救。哥哥……一想到這些,我的心裡就會痛苦得想要裂開,像有尖刀在反覆戳刺。”
靜靜聽著,弗恩就沒有表現出剛剛那驚鴻一瞥的暴怒,也沒有說出什麼安慰的話語。很久後,他才僵硬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蘭斯胸前的帝國徽章。
“蘭斯,我向你保證,我會把那個人親手抓回來,帶到你面前,讓你問他一句。”他輕聲道,“你可以問問他,當他回到他的聯邦後,有沒有偶爾想到過梵重?”
“哥哥你呢?”蘭斯神色有些怪異,“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問?”
一瞬間,蘭斯似乎看到了哥哥那原本冰藍透明的眸子裡,暗色湧動,似乎是最兇險的星雲暗流。
“我沒有什麼話問。”他淡淡道,轉頭不看蘭斯。
“哥哥……假如他被抓回來,你要怎樣對他?”蘭斯忽然脫口而問。
猶如雕像一般靜默,弗恩沒有回答這似乎很簡單的問題。
哥哥,就連你自己,也沒有想好嗎?心裡暗暗嘆息一聲,蘭斯黯然。
良久後,帝國的皇帝陛下微微搖頭,眼神重新有了瘋狂的意味。
“蘭斯,我有點困擾。”看上去依舊冷靜的弗恩脊樑挺直,慢慢道,“假如說你的情緒是傷心和難過,那麼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的情緒該叫什麼。”
是的,這種無時無刻不在焚燒著的感覺叫什麼?一邊幻想著用最殘忍的酷刑處死一個人,一邊又奇怪地總是回想著他和那個少年在一起的溫暖片刻;一會兒想要瘋狂地報復,一會兒卻又茫然不信,覺得不過是做夢。這種類似精神分裂的感覺是什麼?!挫敗,羞辱,痛苦,茫然?
……都有,都是,可是遠遠不足以形容所有!
所以,他需要立刻把那個人抓到眼前,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話要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情要做。
是在所有人面前,冷眼看著帝國最殘忍的刑罰折磨他,還是自己親手一槍,幹淨利落地打爆他的頭?
可無論是什麼,他都需要立刻了結這件事,不然他會徹底沉淪進一個悲哀的境地,就像剛才那樣,無法控制自己的暴虐和陰暗,無法堅守二十多年來一直遵從的理念,變成一個徹底的暴君和瘋子。
這是不對的。他自己是如此清晰地知道,這不是剛剛過世的父親的意願,不符合身邊所有帝國臣民的期許,甚至連他自己都深深厭棄自己。
可是他控制不了,只要那種焚燒心靈的感覺一日不熄,他就一刻不得安寧。
整個聯邦卻在一夜之間,陷入震驚和激憤!
網路和媒體上,電視和新聞中,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被一篇帝國檄文所佔據,群情沸騰,輿論譁然。
五百名聯邦高階戰俘的名字和近照,再加上剛剛在帝國大搜捕中掘出的八名聯邦地下間諜,總計五百零八名犯人,被帝國人囂張而無情地放入聯邦民間網路,沒有做更多更詳細的說明,甚至不屑於用稍微委婉的外交言辭,只有一行血淋淋的蠻橫要求被加在後面,觸目驚心。
——交出間諜澈蘇,五百多名戰俘即刻釋放。十天內不能見人,視同貴方拒絕停戰協議,帝國將處死戰俘,負責歸還遺體。
帝國人瘋了嗎?!
開戰這麼久,雙方都守著基本的底限,不虐殺戰俘、不使用過分殘忍的生化武器,這是雙方預設的原則。大家爭的是資源和生存空間,而不是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街頭巷尾,報章媒體,任何一個能發出聲音的場所,都選入了短暫震驚後的激憤。聯邦軍方和議會第一時間做出了激烈無比的反應,用最嚴厲和言辭做出了強烈抗議和指責。
似乎是自知理虧,帝國人選擇了沉默以對,既不在外交上唇槍舌劍,也不試圖為己方行為辯解。相反,同樣蠻橫而殘忍的檄文照樣出現在每天的聯邦民間網路上,一模一樣的戰俘照片,一模一樣的措辭,只除了唯一的一點不同。
——倒計時!十天之限,每一天都在無情遞減。
費舍星前線的所有將士,也都第一時間聽聞了這令人震驚的突發事件,和後方的訝然錯愕不同,前線的情緒更顯得激憤到了不可控制的極點!
戰死疆場、鮮血灑上長空,那都是意料中的事,既然飛往前線,任何一個人都早已做好了無法回還的心理建設,可是並不包括以戰俘的身份,被毫無尊嚴地殘忍處決!
聯邦中央一臺每晚的戰事播報裡,不能控制的情緒在發酵,與之俱來的,還有那五百名戰俘家屬的焦慮和悲憤。
聯邦的新聞已經在盡力壓制渲染這種悲憤,每晚也只有極少數的戰俘家屬的採訪被放上新聞,可是那寥寥幾位受訪家屬的悲痛欲絕,卻依然感染了整個聯邦。
面對著鏡頭,一個面容哀慼、雙眼紅腫的戰俘妻子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沒有大放悲聲:“我可以接受我的丈夫戰死在前線,可我決不能接受他被這樣慘無人道地殺害。我代表這些所有聯邦戰俘背後的家屬懇請聯邦政府,儘快拿出應對的辦法,而不是這樣被動地等待……”
紅著眼圈,她無聲的淚珠瘋狂流下,舉起了胸前一個小小雞心項鍊,開啟裡面,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家三口合影,正中心是一個小女孩甜甜微笑著。
“這是我們的女兒,我不敢帶她來參加採訪,也在儘可能隱瞞她。因為我害怕她長大了以後,總有一天看到這殘忍的真相!”
採訪畫面微微晃動,似乎手持話筒和攝影機的記者也無法控制情緒。
“我們聯邦方面早已在第一時間發出緊急談判請求,要求帝國對於戰俘安全作出保證,剩下的一切,可以再談判解決。”記者的語音憤怒而壓抑,“可惜喪心病狂的帝國人顯然已經瘋了,除了要求交出我們的聯邦小英雄之外,並不接受任何變更的條件。”
採訪畫面換到了街頭,一對行色匆匆的中年夫婦隨機地出現在畫面中。
“請問,對於帝國方面要求用我們的小英雄交換戰俘,你們怎麼看?”記者發問。
驚詫地看著他,中年男人撫了撫鼻樑上的眼鏡架:“還能怎麼看?絕對不行啊!那是我們聯邦的英雄,哪有因為敵人要求,就把他交回去受戕害屠戮的說法?”
“是啊,一命換一命,那是怎麼也不能答應的啊。”他的妻子在一邊點頭。
記者想了又想,才終於小心翼翼地委婉說出了一句話:“可是那不是一命換一命,是一對五百啊……”
“你說什麼混賬話!”鏡頭裡忽然冒出一個路過的老人家,銀白的髮絲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你的意思是,假如能用一個人的命換回來五百條,就應該交換對嗎?”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記者顯得十分狼狽,“我只是代表可能存在的一種聲音和意見,我本人當然……”
尷尬地住了嘴,他總算沒有忘記自己作為採訪者應持有的中立立場。
“你那是胡說!”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老人家憤怒地瞪大眼睛,似乎想用手裡的柺杖打人似的,“帝國人要的那個孩子,他是我們聯邦的小英雄!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什麼都不是,他也是他爸媽的心頭肉,他的性命,和五百個人是一樣的!”
……
郊外的那座小別墅中,似乎和往日一樣安靜恬然。
站在廚房裡,林夫人靜靜立在鍋灶邊守著一罐鮮美的菌菇濃湯。半晌過去,似乎聞到了什麼焦糊的味道,她恍惚的目光從一片虛空中收了回來,伸手去端那已經見底的砂鍋。
雖然早已有各種先進到可以精確控溫的高階灶具,可是煲燉這種需要火候的湯,她還是喜歡親力親為。
“噹啷”一聲,忘記帶上隔溫手套,她的手在觸到砂鍋的瞬間。就被高溫灼傷,劇痛之下,她慌忙後退,帶翻了手邊裝滿食材的砂鍋!
……
“夫人!”聽見廚房裡巨大的聲響,老姆媽急火火地衝了進來。一眼看見林夫人呆呆的樣子,就連連跺著腳,飛快地拉著她的手放在了水龍頭下,開大了水流沖刷。
“夫人您可別亂動!”一邊叮囑著,老姆媽一邊跑到冰櫃邊拿出冰塊,譁啦啦倒在冰桶裡,一股腦地端過來,再把林夫人那通紅的手指插在了裡面。
“不是我說您,您就算心裡再……”停住了話語,老姆媽把心裡的難過壓下去,“也得自己當心點兒自己的身子。”
無言地把手放在冰塊中,林夫人似乎感覺不到火辣辣的灼痛,只能感到一片刺骨的冰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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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妍?”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她背後。
怔然回頭,林夫人望著面前眼神溫和的男人。
“駐安……你回來了?”
快步走上前,風駐安掃了她的手一眼,臉色不太好看。請老姆媽拿來來醫藥箱,他用熟練地手法開始處理林夫人手上的燙傷。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眉頭深鎖,“疼不疼?”
靜靜地收回手,林夫人輕聲道:“不會比小蘇的手那時候更疼的。”
微微一窒,澈安深深地看著她憔悴的臉。
“小蘇不會再有事的。”他沉沉道,“我知道你怕什麼,可你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無論如何,聯邦軍方不可能放小蘇帶著那個秘密回去帝國,聯邦的普通民眾不明就裡,也絕對不會接受他們眼中忍辱負重的英雄少年被交出去。”
眼睫輕顫,林夫人那輕柔甜美的聲音早已嘶啞:“……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抬頭看著多年前的少年玩伴,她忍不住淚水盈睫,“駐安,雖然我也知道小蘇絕不會有事……可時間一點點過去,我每一刻都像是坐在火山口上,似乎覺得,總有什麼不能預料的災難會忽然卷過來,把世界炸得粉碎。”
“不會的!”堅定的目光緊緊盯著林夫人,澈安的口氣充滿決絕:“這裡非常安全,沒有任何力量把小蘇從這裡帶走,你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沉默了一下,林夫人緩緩在身邊的雕花橡木椅上坐下。
“還有三天,帝國人的期限……就到了。”她顫聲道。
目光銳利,風駐安沉默著,沒有說話。
帝國人最新追加的戰俘名單裡,新增了八名被捕獲的聯邦間諜。身為聯邦在帝國的情報網的整合者,他單線聯絡的眾多情報人員中,熟悉的幾張面孔赫然在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優秀間諜同事們的能力,在早已預先做好準備的逃亡中,依然有這麼幾名被抓捕入獄,這一次,帝國方面投入的人力物力,絕對是堪稱天羅地網、無處可逃。
那位被激怒的帝國皇帝,也想必已經惱羞成怒到了極點。
這樣瘋狂的一個獨-裁帝國的君王,假如真的如他所願,把小蘇擒回身邊……一向冷靜膽大的聯邦優秀間諜也不禁微微打了個冷戰。
就算小蘇確保無虞,難道接下來,整個聯邦,就真的要迎回來五百多具冰冷的屍體?那位帝國皇帝的心性,究竟有沒有瘋到喪心病狂?
腦海中浮現出在帝國監獄裡看到的情景,澈蘇身上的鞭痕和血汙還如在眼前。心裡慢慢下沉,他也陷入了無言。
無法忍受兩人再這樣愁眉相對,他站起來:“小蘇在哪裡?沒什麼異狀吧?”
林夫人聲音很低:“自從他看到了那些新聞,我們就沒辦法再對他封鎖消息了。”
眼中含著淚水,她微微搖頭:“他看上去好像很平靜,可是我總覺得、覺得心神不寧得厲害。駐安……你去看看他,多陪陪他說說話,好嗎?”
點了點頭,風駐安踏步走上二樓,推開了澈蘇居住的房間。
初時那些笨重的醫療儀器終於悄然撤走,臨著窗的單人床鋪著素淨的單色床品,柔軟的被褥疊得方方正正,依稀有著軍營裡的痕跡。
抱著膝頭,安靜地像是一尊夕陽下的雕像,澈蘇沉靜的側臉上,有窗外金色陽光的光影。
在門口站了一會,澈安的心頭緊了起來。就像林夫人說的一樣,看著安靜而瘦削的澈蘇,他同樣感到了毫無由來的心神不寧。
輕輕叩了叩敞開的門,澈蘇有點恍惚地隨著他的敲門聲回過頭。
“爹?……”他低聲道,眉宇間有淺淺的皺紋,依舊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沒有穿襪子,他赤-裸的雙足顯得格外瘦削。
輕輕走過去,澈安隨手床上的薄毯,蓋在了他足間。
“寒從腳下起,別凍著。”他微笑在床邊坐下,隨手揉了揉澈蘇的頭髮,“真是屢教不改。”
任憑他親暱地揉著自己的頭,澈蘇唇邊綻開一絲微弱的笑意。
“我以後會注意的,爹。”他輕聲道,黑漆漆的眼睛看著澈安,就像小時候一樣答應乖巧而柔順。
悄然打量著他的神情,澈安心裡安定了些。
雖然顯得恍惚而失神,但是澈蘇的神情尚且算得上清醒和理智,沒有他擔心的崩潰。
“這幾天我外出比較多,都沒有陪你。怎麼樣,和外公是不是聊得很開心?”他微笑,林老爺子和他悄悄也聊過幾次,那位老人家恨不得把小蘇含在嘴裡捧在手心的心情,他看得比誰都清晰。
微微一笑,澈蘇點點頭:“嗯,外公他對我可好呢。”
凝視著他,澈安柔聲道:“今天做了些什麼?”
靜靜地看著他,澈蘇半天沒有回應。
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奇特的不安,某種間諜特有的敏感和直覺抓住了澈安。就在他的驚疑越來越濃時,澈蘇終於淡淡開口。
“爹,我今天……去了科學院。”
澈安微微松了口氣。這是澈蘇近來常有的行程,沒有什麼值得擔心。
“又約了亞伯倫教授那邊的身體檢查嗎?”他柔聲問,“最近還有沒有嘔吐和肌肉痙攣?我記得上次他開的藥似乎很有用。”
“不是教授開的。”澈蘇搖搖頭,“是畢容。我今天去見了他。”